雪漸漸小了最後終於停下祭祀的時辰到了。
身著老綠色龍甲的將士一簇一簇擁在半山山台下舉目上望。
夏侯武律雪白的毛纓子微微飄動渾身被雪光鍍了一層光環開始祭拜。
山巒如炬綿延如龍。天地昏黃蕩生煙雲。夏侯武律看著下面素裹的群雄突然抬頭望天驚雷一樣怒喊「哥哥!你等著!我給你報仇來了!」
三軍將士沖天怒吼「報仇!報仇!」聲勢沖天蕩得天地震撼難知幾處雪崩幾處獸驚。
秦台猛地一震從床上驚躍。
他似乎聽到何處的怒吼似曾聽到漫天的殺聲爬起身子看一看新寵泰雪兒抱著腿蹲在角落裡面色發白也知道自己嚇著她了。
對他來說狄南堂的死就好像雪泥鴻爪做了攻擊秦林舊臣的武器後早不知道扔到哪裡去了做夢也想不到數千里之外的事情。
魂魄悸動之後他只是想起了秦綱和秦汾覺得梗在心裡跟刺一樣。
他揉著眉心聽泰雪兒傾訴自己的怕摟住就哄寵一番。
黎菲是不用這樣的她只會安慰男人勸告這那也許正因為這一點秦台不知道怎麼就對她提不起興趣。看著這個人兒在自己的懷裡嬌喘嫩哼他就覺得懷中這才是自己的尋了大半輩子的最愛。
正是他整個人都為了幾句撒嬌爛醉得一塌糊塗渾然不願意想任何事情的時候泰雪兒突然一撅嘴巴推拒不休「不嘛。不要碰我?!」
「又怎麼了?我的心肝寶貝?!」秦台大為意外。
「我不喜歡你的妻子她總說我是狐狸精!」泰雪兒憤憤不平地嚷「你說你多麼疼我為什麼要我看她的眼色?」
「她年紀大了妒嫉寶貝的青春貌美不是?!好壞她是我的髮妻你就遷就她一下?」秦台現出那黃臉婆的面孔無可奈何地說。
「那她怎麼不遷就我?她會彈琴嗎?她會跳舞嗎?你怎麼不每日都去摟著她睡覺?!想要人家的時候就哄人家不想要了就知道讓人家謙讓。」泰雪兒給了個白眼爬出他懷裡揉揉粉團一樣的鼻子坐在一邊。
秦台抖了兩下兩人合蓋的被子假裝生氣可見她嘟嘟著花瓣一樣的粉唇粉臉漲得通紅只好安慰說「改天休了她!讓你做晉妃!」
「不行。要我坐王后!」泰雪兒頭一抬頭不依不撓地說。
「王后?!」秦台愣了一下眼睛裡狐疑不定問「你要嫁給我小侄子?!」
「你別騙我。整個長月城都知道國王被賊人脅迫。為了不讓他們要挾滿朝的大臣都打算要推你做國王。皇后我就不指望了我就想做王后!」泰雪兒樂顛顛地說。
秦台不安的靈魂騷動好像是感到蒼天的震怒臉色一沉一下變得嚴厲連忙問「你聽誰說的?你就不怕——」說到這裡他也不知道泰雪兒要怕什麼立刻爬起身子臉色難看地就往外走。
「我數十聲准回來!」泰雪兒在被窩裡偷樂道說完她這就在心底念叨一直吐「九」還沒有見人影心裡不由發慌只得看住帷幄拖延這個第十聲。
她等了半晌卻再也看不到秦台回來漸漸失望低哼了聲「十」埋在被子裡難過。
正在這時秦台那熟悉的聲音在耳朵邊響起說「寶貝你可不要把這些說給別人知道嗎?」泰雪兒抬起略紅的眼睛推著他笨重的身子說著「不」最後才問「為什麼?」秦台歎了一口氣不再瞞她說「時機還沒有到。國王是被人脅迫了但有些人卻以為是我故意不接他回來。我們要等待慢慢地等待!」
「嗯~~再等我就要老了。」泰雪兒帶著一絲不情願貓兒一樣縮到他身上膩乎乎地說。
自從有了泰雪兒秦台便難以早起好在是年下也沒顯出有不是的地方。日過了中午他才叫人給自己著裝捆好腰帶出去。
他到客廳時一個家中的親信奴才正在看幾份特重的年禮見他出來連忙住手躬身站在一邊說「使者今天回來了帶話兒說國王不願意回來還宣揚王爺的壞話說千歲爺圖謀不軌。另外綱王取消了王位又轉到擁戴小國王陛下了!」
「這個反覆無常的傢伙!」秦台在心中念叨一句有點兒上色。
一轉身他看到一個有真馬十分之一大的玉馬便問「這是怎麼回事?!」
「郭解郭大人給你送的年禮說今年行馬運!」親信連忙說。
「這麼破費?這該要多少錢?他現在無官無爵怕是花費了大半的家產。」秦台看住惟妙惟肖通體剔透的硬玉馬兒難以相信有這麼大塊的好玉由衷地問了一句「這傢伙出手就是豪爽!」
親信連忙說「郭爺說『這玉通體無雜惟獨有一對褐色的圓斑。』」
「是嗎?」秦台大為驚訝搬著馬身從上往下看從左往右看看了半天也找不到什麼斑點只好掰著馬尾巴再看卻也只看到馬尾巴上灌過的整齊刀紋。
「爺你再找也找不到。」親信一臉神秘地說。
「怎麼會?!特別小?」秦台回頭問這就讓旁邊的人去找自己的水晶片也好不放過一絲一毫突然他看到活靈活現的馬眼不由愣了問「難道是它們?」
「爺您真厲害!」親信誇獎說「小的找了半天。還是在郭爺給小的說了一句話提示下找到的!」
「什麼話?」秦台好奇地問郭解是市井人物送禮送也這麼講究這是他所想不到著的這也算是他對郭解的滿意。
「望眼欲穿!」親信瞇縫著眼睛說。
這話是給秦台登基發的信號他這樣的人精自然不會不知道這句話的別有用意但還是假裝不知道就拿出迷迷登登的樣子想想了又說「我當時沒聽明白就問郭爺。你說他說了什麼?」
「說什麼?」秦台抑制住異樣的表情順著他的意思走心裡卻想什麼走馬運?還不是讓我馬上登基?!但你一個人的望眼欲穿怎麼會有用?
親信湊在他面前對了個面孔諛笑著說「告訴千歲爺他告訴小的說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秦台一愣這會他才不相信郭解這個水平的人能說出這樣的話便一下嚴肅起來挺了幾步卻想不明白這「它山之石」到底是指在外的小國王還是指山上那邊。
他稍微坐了一會等到用飯之後還是難想出來也只好帶著問題出去宴請朝臣。
這次國宴設在王莊等秦台過去時大批的官員已經聚集在銀屏亮彩中三五湊團。他由武士帶著從側向入坐後向眾人講了半天的國難這才舉杯開宴席。官員高爵竟相朝他敬酒以表達對他熱情和心意。但秦台還不是國王自然也不能推酒不就這就醉得一塌糊塗。
迷糊中他眼前晃了一個大臣還沒等但清楚他是誰就聽到他激昂地說「國家大亂朝綱不振天子被挾我輩當如何是好?!陛下乃是九五之尊若他引賊人入關我們是抵擋好還是做假借國王之名的亂臣的階下囚好?」
這一說連秦台的酒都去了幾分。這正是他所關心的引子。
他心裡琢磨著這是不是郭解的「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同時抬頭看向此人見他一身豹花一樣的衣服帶著幾分風流認出是有過幾面之緣的常國公少子葉關。
他連忙假作氣憤喝道「何人讓我罪及天下來人呀拉下去砍了!」
幾個不知道真假的武士連忙趕上前去摁住葉關。葉關一愣旋既便掙扎著大嚷「王爺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說我們暫時在先王諸子中選出一位也好示賊人以假相。」秦台大愣想不到這傢伙講的卻不是自己。
在眾人紛紛求情之際秦台更不想放過這個亂放炮而不衝自己響的二腳踢。但他的親信人物卻連忙借勢跪拜為天下請命卻也才告慰了自己一下。不知道怎麼的秦台一下想到了秦綱心中怪怪的心想我借這機會登基以後還怎麼宣佈他的罪狀?!他舔著唇發愣地看著既激動又怕。這到底是在怕什麼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眾臣嗡嗡議論最後一致附和都覺得秦台做國王好。
秦台忍住自己真正的想法讓人放了葉關給眾人說「國王那裡已經來了消息說我是暗中藏了陰謀要取代國王。我此時要答應你們不是正中了賊子的奸計?!以我看我們要派兵打過去試著救出國王若救不出來那時再另當別論。」說到這裡他擠了幾滴眼淚說自己不勝酒力這就退席。
剛一退席他就找了司馬召光等人。
司馬已經議定一個方案打算以登州台州武關慶德和慶德北旺府的人馬集結成三路在慶德成立後方主補給基地出兵攻略西北並推薦了三個人選一個是健江一個是武安侯最後一個是自陳州歸來的焦遼。
這是按魯直原先防止春上大變動而構略出來的設案改動而成的同時也可以防止中原流寇對重要樞紐地的侵擾但可惜的是當時的司馬召光健布都覺得他小題大做。如今司馬召光預料到民間的變化改而用之掐掉了其後各處的應徵舉措仍是一個上好的方案基本上符合國內實情的但缺點就是慢最怕征討國王而夜長夢多。
秦台不太滿意他也知道快戰快決要的也是快戰快決想了一下立刻否決掉這套方案讓屯山將軍費文長彙集各路人馬兩萬餘準備過河東進讓安國將軍胡經領一個軍自上口出擊讓登州兵馬繼續堵截秦綱不至於讓他和國王匯合。
司馬召光知道秦台還有一個小集團想了一下還是果敢地提議最好其後轉運這看似雷聲過大的決議最起碼也能加速平穩內地形勢。
但當然那時直州兵馬要被抽調過去但王國西線倉州有健布鎮守也是基本上是不會有大問題的。
秦台聽他的解釋不予褒貶只是安撫了幾下司馬召光說了許多自己的「可是」最後還是吩咐下去讓對方立刻執行自己的決議其它的以後再說。
司馬召光看他決定下了也只好點頭下去安排。
※※※
在秦台的決議下達後年後的野牙郡都還被對沙通天取得的勝利麻醉。
對李尚長來說這是起兵以來的第一個勝利以少勝多的經典戰鬥對郡上的上層人來說此戰保衛了自己的產業和家園。
幾次緊接而來的慶功會上不少富家小姐都和自己的長輩一起出入向握著隊伍軍官拋出好意。從這上面也可以看得出來這些上層人太恨沙通天了也太怕沙通天了以至於向李尚長靠攏尋求利益和保護。
在年下舉行的酒宴上風光了的狄阿鳥聽了不少沙通天的鳥事四處一走動又聽到別人說沙通天手下的頭號殺人王「一隻虎」喜歡撒尿在別人家的白面大米上便樂陶陶地湊過去正要跟他們說幾句就看到樊英花遠遠裡做了示意的動作只好回過身往外走。
趙過喊了唐凱連忙跟上。
狄阿鳥走到廳外見他們也跟了出來連忙問「你們跟著我幹嘛?」
「我出來撒泡尿!」唐凱說了一下立刻側過身子往暗處走。
趙過連忙側目看往一邊翹翹兩隻不一樣的馬靴中的一隻晃了兩下身子想說辭可想也想不到最終說「看唐凱撒尿!」說完他也往唐凱那裡摸去。
樊英花開始出現。
她在棉袍外面罩了一身打著刺繡的綢褂放寬了腰帶了幾分富態財主相讓跟隨保護自己的人去了一邊這才給狄阿鳥說「想不想看到她?」
「誰?」狄阿鳥一想就知道是「小許子」故作不知。
「過來!」樊英花不管他一轉身就領著她走。他們穿過後面的冰花路走到庭院外又走了條街找到一個院子。
進去小許子住的房子後狄阿鳥就看到臉色蒼白的她躺在床上一頭的亂髮還似乎哭過憔悴得不像樣子。
樊英花先一步坐到床頭摸上一隻纖手溫柔地把手放在她額頭上替她拿去遮眼的亂髮輕聲說「他來啦。」小許子點點頭回過頭來看到狄阿鳥卻又扭過臉不看聳著肩膀哭泣。
狄阿鳥想問一些事情便打發樊英花說「你出去一下吧。」
樊英花點了下頭留下兩個人在房子。
狄阿鳥走過去想問問她到底怎麼告訴秦汾她的奸賊的卻又不敢冒失地問。小許子「嗚嗚」地哭著問「你不會坐下嗎?」
狄阿鳥只好手忙腳亂地坐下不知道小許子如今怎麼動不動就哭他怪怪地想難道因為別人知道她是女的了她就要真像一個女人見面要先哭兩聲?
「你來看我了?」小許子問。
狄阿鳥一聽之後連忙機械一樣地點頭不斷地「呵呵」示意。小許子抽了兩下鼻子用很細的聲音說「我叫許小燕。燕子的燕子小的時候我娘說我家裡住過一窩小燕子沒事就愛叫。」
狄阿鳥靜靜地聽著看看她紅腫的眼泡可憐到與以前天壤地別的樣子就為秦汾難過心想他要疼疼人家多好?!
他帶著憐惜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小許靜靜地看著他用自己的手抓過他的手說「我知道我不好你不要怪我。我想做一個娘娘那樣的話我就不用侍奉人家了也可以接我娘享福。」
狄阿鳥默默地看著她皺起眼睛點點頭問「嗯!你就這樣入了宮的?」
「不是。我娘的眼睛瞎了再也看不到東西了……」說到這裡小許子又極力克制但還是哭出聲來「那天她說燕呀。娘倆都死還不如娘一個人死呢。到了晚上就有人帶我走。我拚命地哭使勁地哭我娘也哭跟著我跟個沒頭的蒼蠅一樣跑。在村頭碰到一個好老爺他就攔了那幾個帶我走的人給我說丫你長得怪標誌的要是聽話我家的老爺願意連你娘一塊養了。」
「你們就跟他走了?」狄阿鳥被她的話感染也很難過便問「他是個太監吧?」
「嗯。他就是王爺爹爹身邊的太監。帶我們娘兩個去了一所房子。我娘還問人家你們怎麼住在野地裡好笑不好笑?王爺請了人叫我認字安排了許多話最後才把我送到國王身邊。」小許子說。
「我見了國王的第一天他就……」說到這裡小許子停住了。
狄阿鳥知道秦汾把小許子帶到房子裡讓她脫褲子。不知道怎麼的狄阿鳥心裡就起了一陣火但想想秦汾是國王小許子被人安排進去也是那個人為了自己的打算就滅了火改為難受。
「那你是奸細嗎?」狄阿鳥問。
小許子點點頭說「王爺爹爹讓我把國王的事說給他我就說給他了。但我也是知道輕重的從沒有亂說過。」
「那你怎麼不給國王解釋呢?」狄阿鳥火氣很大地替她說「我知道後來你也怕他回去被你的王爺爹爹殺了就把事情都告訴了他。可你怎麼不說清楚呢?告訴他原因告訴他重要的事一樣也沒說?」
小許子搖搖頭也不知道是說「沒用」也不知道是說「沒說。」
「我去找他去他還又想娶唐凱的姐姐那怎麼行?」狄阿鳥義憤地說「你放心我一定去找他一定去!」
「別去。我不想讓你去!」小許子抓住他的胳膊使勁地抽噎乾脆抱住狄阿鳥大哭邊哭邊說「你咋這麼傻呢?」
「我傻?!」狄阿鳥不忿地回話「你才傻呢什麼話都藏住。說給他不好嗎?他要是不原諒我——」
小許子突然不哭了仰頭看他問「你怎麼?」
「我就不跟他了。」狄阿鳥說。
小許子看住他想起什麼表情突然緊張連忙說「你快離開他。他早就想殺你了。我想告訴你可是我不敢!」
狄阿鳥是出於氣憤說的氣話此時一愣想不到秦汾幹嘛要殺自己皺了皺下眉卻不相信嚷道「胡說他為什麼要殺我?!怕是你又做了母老虎的奸細離間我們君臣的。」說到這裡他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小許子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又離間二人的必要嗎?!
果然小許子一點一點地鬆開他目光呆滯任狄阿鳥怎麼道歉她也是哭哭完了之後一口勁說「連你也不相信我!」
朝廷發兵了曉諭各地「國王被賊所持。」
兩者各執一詞地方更傾向於相信中央何況還有大兵壓境北方各郡拔去了和善的外衣也揮舞起利爪。
李氏家臣緊急動員到齊合議把各自得來的消息和道聽途說的各種惡聞一湊無不表示出形勢的嚴峻。
「主公!朝廷人馬出至上口悄悄向我們開來了。」
「沙通天棄地而逃!」
「北面各郡聯兵逼近沙陀縣縣長棄城去向不明!」
「前營校陳刀郎領兵一百三十三人去向不明。」……
身為統帥沒有點承受能力是不行的。
眾人告退了半晌李尚長有些恍惚地坐在帳中眼睛半開半闔嘴巴半張半閉耳邊還在重複流水般的壞消息一時難以接受。
原先他覺得扶擁國王四方雲集響應自己再經河東一路入關所過之處郡縣開城百姓簞食壺漿哪想到設想丁點兒不符自家反逢上碾冰踏水奮力反撲的官兵該怎麼好?!老村長鍾無寐是主張向北突圍認為北面的聯軍雜湊而成能破則破不能破則繞從而去朝廷勢力相對薄弱的地帶。
他隱晦地表達了逃竄之想恭敬地侍奉在一邊回答李尚長一句半句的話兒深藏的憂慮也從臉色流露出來。
這時一名告退過的家將掀了簾子進來引起鍾無寐的注意。鍾無寐見他面露喜色估計不是什麼過壞的消息提醒了一下走神的李尚長說「主公。」
李尚長「恩」了一下看向來人卻給旁邊的鍾老說「去把英花找來沒她身邊我心裡老是空洞洞的。」
鍾無寐心中歎氣真想提醒他一下不該什麼事兒都要找樊英花摻和不然李玉的意見會越來越大。
但這個時候他也知道自己不該這麼想便給李尚長說「先聽聽是什麼好消息吧?」
「沙通天帶領一部分人馬流躥向南朱大倉和楊成喜惱恨他不講義氣率眾來投已經到了。與他們同來的還有一支直州桿子為首的姬康還和陸川大哥拜過把子!」來人克制住激動鬥志高昂地說「這樣一來我們的人也過萬了!」
李尚長陰雲隱去「哈哈」便笑跟身旁的鍾無寐說「我都說了嗎?!天意還是很眷戀我軍的!快去找我女兒來!」
鍾無寐見他還是要去找女兒心裡頓時打一個小九九。
黑夜已經籠罩還咆哮著不去的北風!整個大地彷彿被一個無限巨大的黑幕包裹在燈籠跳動下透出的死灰色不安中狄阿鳥正徘徊在去小許子那兒的道路上。
他知道朝廷已經派出了人馬考慮到遙遙無際的歸期和自己對家國形勢的稀里糊塗個人心底萬分地苦悶非常希望能找個人問問的。小許子是比較適合的人選。但想到前幾天鬧彆扭的她狄阿鳥還帶著幾分不好意思。他打著燈籠邊走邊停生怕對方還是誤會自己擔起心來沒完沒了。
正低著頭看路間前路也折出一盞燈籠。
他一抬頭見樊英花和鍾無寐帶著兵士迎面過來立刻回頭弓上身子飛快躡不溜牆根。郡裡一直都處於軍管狀態天一黑便執行宵禁晚上出來亂跑的人是要被抓的。鍾無寐嚴厲一喊「那誰?!你遊蕩什麼?!」幾個甲兵就「呼呼」地追了上來。
狄阿鳥看躲不掉了只好回頭說「我出來巡查的。」
樊英花回頭看看猜想他是來看許小燕的。
許小燕是宮裡出來的人養成了七巧玲瓏的小心翼翼輕易就能讓人又憐又愛失去愛婢的樊英花早就打心眼裡癢癢此時也是正從那兒出來。她有點兒醋便假公濟私地說「狄阿鳥軍情緊急你回你住的地方等著我我一會過去。」
狄阿鳥心裡犯著嘀咕帶著牴觸應了一下轉了一條路就走。
「走錯路了。」樊英花提醒說。
鍾無寐著急地嚷「都什麼時候了?!小姐就別給這小子計較了。快老爺正等著您呢!」他猛往前揚手示意快一點兒走。樊英花遲疑了一下讓狄阿鳥等著打算過一會去和他計較一番但看鍾無寐的著急相也只好放任狄阿鳥溜著牆根遁。
狄阿鳥拐了個彎想了一下把自己身上的布包拿下來按按裡面的肉自言自語地說「對還按原來想的。就說看她病了我弄了點肉給她送過來讓她補補身子。」說完他鼓起勇氣回頭又去。
狄阿鳥躊躇地敲開門見到一個年齡稍大一點的女孩子圓圓的臉蛋和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嵌在門框裡愣了一愣尷尬地擺一擺兩手說「阿姐好。我走錯門了!」
「沒有錯的。你是阿鳥!我是唐凱的姐姐唐柔以前見過你。」少女大大方方地拉他的胳膊說「阿鳳給我說讓我好好地照看你!?」
狄阿鳥在她的熱情下彆扭地往裡進邊走邊說「唐凱都擔心死了。你不去了也該讓人給我們說一聲。」
唐柔微微一笑撒丫子先跑到門邊然後才回頭說「小姐不讓!」
一見狄阿鳥進了屋子小許子就低下頭看他。
狄阿鳥心裡有鬼卻怕許小燕知道他來收買的用意連忙把手裡的包袱遞過去磕磕巴巴地說「我怕你身子弱拿了些吃的給!」
「我不要!」小許子嘴裡這麼說手卻接下了。
她看看躲去偷看的唐柔臉上飛起兩道紅雲而後一點、一點打開包袱看著一包水煮肉感動出了眼淚好一下才幽幽道「你不會送點別的嗎?」
「別的?!」狄阿鳥一轉心思順勢打了個彎說「買不來什麼好東西。等咱們回了長月我買給你你覺得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去?!」
小許子卻所問非所答說「我再也不回去了要是你肯帶我回去我就跟你一起回去。」
狄阿鳥心裡很悶怕自己說話不小心引得已經和晴雨表一樣優柔善變的小許子心裡不高興只好說「真不知道長月那邊怎麼樣了。你打我我打你的都不知道幫誰好?!」
小許子微微歎氣搖了搖頭打亂話題說:「他打他的和我們都沒有關係。」狄阿鳥沒有辦法只好稀里糊塗地陪她坐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兩人越坐越近幾乎挨到了一塊。小許子終於再一努力就貼在了狄阿鳥的胸口上。被擠到床頭處的狄阿鳥鼻中聞到她少女的淡淡肌膚之香心神蕩漾連唐柔應聲出去開大門都沒在意。
他極力克制住自己的衝動低聲說「許小燕。我……」
「別說話。」小許子抬起頭伸出自己冰涼的小手摸過狄阿鳥的下巴低低地說「從來沒有人像你對我這麼好過。你帶我走好嗎?走得越遠越好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
她用那滑滑如香膩子一樣指頭移動到狄阿鳥的頸中並抬起頭微微閉上了眼睛。狄阿鳥看著她那嬌艷欲滴的嘴唇心底因意外而緊張。在他的記憶裡小許子在秦汾那兒就這樣獻吻的。這一剎那不知是不願意背叛秦汾還是反感這姿勢更不知是不是覺得自己對小許子的友情受到了玷污?他湧起一陣厭惡硬起心腸在小許子的詫異中掰開她的手逃到一邊解釋說「我今天吃了許多的臭豆腐。」
樊英花嘲諷的笑聲在一邊響起。
她笑了兩下格外滿意狄阿鳥的「吃了許多臭豆腐」說「我剛剛怎麼給你說的?!一轉臉你還是跑了過來馬上跟我走。」
出了門狄阿鳥便就唐柔的事感激樊英花。
樊英花卻並不佔這個情一邊催一邊說「用不著感激我。人家看不上唐柔覺得她土裡土氣的。我父親琢磨了半日還是把他們救回來的少女送了上去。」
狄阿鳥卻覺得唐柔很好「噢!」了一聲卻沒往那沒見面的少女身上多想虛心假意地問「她願意嗎?」
「巴不得呢?!」樊英花說「一旦受了寵幸懷了龍種。哼哼……」說到這裡她口氣一轉反問狄阿鳥「你說國王在我們這為什麼響應這麼冷淡?!當真是氣數未盡?!」
「我也不知道!」狄阿鳥嘀咕道「我連誰對誰錯都說不清都不知道幫誰好。」
「幫誰好?!」樊英花一下停住回頭看住狄阿鳥說「這有什麼疑問?!幫我!幫你自己!」
「我肯定是站在咱們這邊!」狄阿鳥含糊地說「我不是打個比方嗎?你想想比如比如我和唐凱打架你說趙過幫誰?!」
「你這麼說肯定是幫你!」樊英花毫不經意地說。
狄阿鳥暗地裡叫幾聲「孺子不可教」這就跳過上一個理由又說「要是能打贏這一仗!許多人就不會朝三暮四了。」
這一說正中樊英花的心窩。
她也是這麼覺得的卻還是帶著疑慮以自言自語的口氣問「能打贏嗎?各路加起來怕是有五六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