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點石成金尋常事丈夫出世立功名
二十三節
狄南堂來到的時候龜山婆婆又一次讓花倩兒離開。
花衣裳笑著高興著不讓羞澀的花倩兒避開就讓她站在門外偷聽。她這個一輩子侍奉龜山婆婆的奴隸也自花倩兒被收養起就照料孩子的生活更只是個普通的女人在此時刻一點也沒尋思到龜山婆婆的心思。
而對龜山婆婆來說來到的不是個即將為自己養老送終的客婿而是個陌生的可以選擇退出阿瑪森大會的競爭對手。她毫不客氣地請求說「你不是族裡的人不懂得規矩能和北九方的親戚說些什麼?你知道他們想要什麼?你知道什麼叫寶日子母犀角嗎?」
屋外的人以為是婚姻的考驗狄南堂也以為是猶豫了一下說「族人分散時把母犀角掏出與子犀角吻合的穴和子犀角分別而執以便日後天涯一方日久也能相知相愛!」
龜山婆婆略一失神稍後又問「那狼行百步而嗥月虎伏地化貓呢?」
狄南堂疑惑、沉默。龜山婆婆的嘴角立刻爬上一種難見的戲虐讓人捉摸不透。他只好回答「百族歸心圓月之下盟誓共主獻貓表示即使是戰神在主人面前也無用武之地惟有天驕至強至上。」
龜山婆婆一下頹然。半晌她遙遙搓手哀求說「木百歲不枯人百歲而亡。我氣力將朽不日便要告別人世你就不能讓讓我?倩兒那是我一把養大只要你答應我就把她嫁給你!」
這不是狄南堂能答應的。
當她再次拿婚姻威脅時花倩兒已滿眼淚花地站在門口。龜山婆婆的眼睛和她只一接觸就快速地轉移任她把狄南堂扯出去。
花衣裳默默地看著追了追花倩兒想說什麼卻終於沒敢說出口回頭時迸出了一滴眼淚。她一步一步地走著摸了摸身上的衣服那是花倩兒給她縫過的。但回到了屋子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整理著雜物突然她看到一套法器和瓦罐便悉心地捧起來想知道這些東西是做什麼的。
然而她的眼睛越睜越大終於鬆手讓手裡的器物落在地下碎去低聲說「這是讓孩子無法生育的法術。她真的瘋了!」
「我沒瘋!」龜山婆婆站在門口陰森森地說「他們有了孩子世上又多了一個不記得天神和薩滿的人!我要讓天神在人們心目中的位置不被任何妖魔取代。你以為我心裡不疼嗎?我還要去找龍青水讓他去搶親替他奪取首領的位置那時再解除法術。」
花衣裳大聲地說「這惡毒的法術這惡毒的想法。我不會扶你去的!」
「記住你是我的奴隸!生來死去都不能改變。」龜山婆婆的牙齒都露出梁子兇惡、厲色幾乎要用盡全身的力氣。
花衣裳一步不讓大聲地爭辯「可她是你的養女!」
龜山婆婆再次問「你去不去?」
花衣裳還是搖了搖頭。龜山婆婆不再要求她而是回頭給了她一個木碗。花衣裳看到木碗裡有一些黑綠的汁液臉色變得蒼白但她還是接過碗不吭不響地往一邊走去。龜山婆婆冷笑著哭著摸著牆開始上路。
一段艱難的路程艱難如苦難的結束。枴杖拄身子晃牆面猛然在昏花的眼前空旋她摔了一個跟頭卻又在天地飛旋中爬起來。汗水擦了塵土尤在漫長的前路偶爾走動的卻又是陌生的臉孔恐怕也只當她是瘋癲。
她心中使命使她直直看著沿路當又一次倒地時她又看那永生不老的天空感受大地母親帶給自己的力量咬起最後的幾根枯齒在心中發誓「這片天地裡不能沒有天神和薩滿!不能!誰觸犯了它都要被長生天降罪。我需要一個它的首領。讓我還有一點力氣走到他面前給他祝福吧。」
百餘步後的庭院。花衣裳沒有去喊任何人默默地坐著只是不斷地落淚。她用水沖開汁液用手指頭反覆地攪動像是把自己都攪回了過去從小就做奴隸的日子偷偷想和人好的難為情見到十來歲時花倩兒的心情等等。
世事如穿花反覆地衝擊著兩人的過去。當花衣裳再次站起來突然興致勃勃地打來一盆水理自己花白的頭髮看自己的容貌憶起當年時龜山婆婆又一次摔倒。
這次她並沒有再能站起來而只是用上兩隻手和兩隻膝蓋拖在地下慢慢地爬動。嗚嗚的骨笛哀轉不停一個含了淚水的孩子坐在土牆上婉轉地吹動似乎沒注意到角落裡的抗爭。但龜山婆婆卻注意到了他。
也許這就是天神的將來!
※※※
花衣裳死了。
龜山婆婆終於憑借長生天給予的氣力來到龍清水的身邊像一隻土老鼠般送去別人並不在意的祝福後昏迷過去。
她終究是龍清水的長輩又是花倩兒的養母龍清水讓人救治她而自己胸中充滿了妒忌和怨恨很快組織人手去狄南堂家搶親因被手下露出去風聲一路撲了個空。
此時父兄給他壓力時他才知道自己多麼的愚蠢多麼地希望擁有那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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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比想像中的更容易凱旋。阿瑪森如期召開。足有半個月昏迷不認事的龜山婆婆無端端地清醒像是記得吃飯和穿衣那樣不聲不響地在歡天喜地的氣氛裡摸到了自己的百花冠袍大叫花衣裳。
這時她甚至忘記了自己曾逼迫花衣裳服毒而亡。雖然惱恨花衣裳不見了她還是又一次爬過門檻穿過過無人的土洞來到街上。只一感覺那人山人海的氣氛她就發自內心地呼了一聲絕望的大喊從來也沒有這麼快地爬在眾人的腿下不斷因並不注意的人踐踏而呼疼。
人群不時會有動亂。她這個孤苦的老人被侄子救起時卻問這大地「我早已有了幻象那個披滿鬍鬚的妖魔要被掛在這裡的任何地方。」極是難以釋懷。
而後龍百川也來看了一次遠遠站著喊了幾聲不讓她再掛念塵世。她胸在燒話要說怒睜著眼睛抽出全力要告訴他。然而她用眼神耳朵卻徵詢和留意旁邊的親戚沒有一個在聽著他們相互談論要開讓孩子去的學堂自家的那小去不去。
「不行!」她終於大聲地吐出一個清晰的字頭上的血管呼呼地供給。
「不行?」唯一留意的老婦人說「不行就不行!」轉而告訴旁人說「她又想說啥啦?!該去不去不是活受罪嗎?」
「薩滿!……*#……學堂!」她氣急敗壞地吼卻被一口痰卡得厲害轉而幾乎過去。
「不躺著?」老婦人安慰說「好了再扶你出去!」
龜山婆婆悲哀地哭吟眼淚和眼屎一起臥在眼窩裡。終於她掙脫大喊「長生天呀你的奴僕追隨你來了可百年之後卻有誰記得我?」而後她吐血不止眼睛卻仍然不肯閉上。
她家的老哈哈珠子又一次要來「一卷風」並讓眾人離開站在床頭說「看他一眼吧他的確是你的兒子。」
龜山婆婆卻搖了搖頭告訴他說「我只有一個女兒!」
花倩兒也回來了被狄南堂送到她身邊。此時一個掏空頭髮的孩子正光著屁股拽毛尾巴。兩人默默而視眼淚都不止地流淌終了龜山婆婆露出一絲笑意拉住她的手粗聲大氣地喊「告訴那個孩子。讓他記住長生天的恩德永遠也不要忘記!」
這天龜山婆婆離開人世花倩兒卻決定隱瞞住永遠也不讓狄阿鳥知道那句臨終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