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日春秋 刀花馬浪(修改版) 第一卷 二十二節
    第一卷點石成金尋常事丈夫出世立功名

    二十二節

    兩人談論半路失蹤的光棍蔡大冒極懷疑他是奸細。但誇肖野龍已經斃命卻仍不見他任何消息若他是奸細他到底會是誰的奸細呢?青虎商會那商會什麼時候收買了他靠什麼收買了他?兩人拿不準。不大一會狄阿鳥已出來呼喚趕到他們身邊左右拉扯。

    班烈約了次日見面這才與他告辭。

    家裡趙嬸正在喜洋洋地問花倩兒事兒見一大一小回到家便攆了花倩兒和狄阿鳥在狄南堂面前倒出一大堆鉅細料想督促把人家姑娘要到家。她考慮得周到不但開出不寒磣的聘禮還徵詢說「這長輩上你看是不是找找你阿伯?!」

    狄南堂說不上來話。見他當面講不出口趙嬸也是明白一笑嚷過回頭自己仍思量不下不時已去翻箱倒櫃地尋什麼。次日一大早她就找一些同歲的人計較細節為婚事商討了。

    這天狄南堂也早早起床打算和花倩兒送狄阿鳥去龜山婆婆那兒可還沒走就被龍青雲催去回來時已是一日將盡卻又得知狄南良又帶著幾名靖康小吏回來招待時需自己出面過問只好把這事放下。

    之後幾天他更忙了一要和這些小吏們走走過場去勘一下山場陪同他們去跟龍百川和幾處的首領見面二要澄清與王顯之間的矛盾三是面對龍家眼巴巴的入局給個分配方式更抽不出時間。花倩兒和龍藍采鬧了彆扭聽說龜山婆婆又來了鎮上到底也沒有送出狄阿鳥。

    班烈想的一點錯也沒有開礦事大不是這些兄弟能擱伙的。

    果然開礦的動靜越來越大而龍家說入份就要入份。三天後在計較礦場找金苗挖掘用工的時候龍百川定出一系列戰爭的清單以完成對奴隸的需求在這種不對等的情形下眾兄弟難保不血本無歸也只能在班烈的說服下悄然退出。

    一時間阿瑪森大會要開仗要打礦窯要動工平靜許多年的防風鎮風雲匯聚消息靈通的各鎮各部落勢力紛紛動身入鎮住下且看。想在有生之年不留下遺憾的龜山婆婆也不甘寂寞帶著雪山大神賦於的使命以薩滿的身份要給眾人指引禍福。

    面對人們對戰爭的渴求年老不堪打擊的她受到前所未有的冷落和厭惡從而覺得自己被神靈附體失去了修行鍛造的冷靜。於是她說「阿瑪森大會前不許打仗。若妖人惡行蠱惑該治罪。」直接把矛頭指向搶奪自己女兒的狄南堂。

    但發起戰爭卻是龍百川的主意。他嫌從狄南堂從中原募工的進度過慢開支過大更要為阿瑪森大會造勢但聞這般言傳造動心中更加厭惡。

    在盛會給予的神聖信念一生的虔誠犧牲和失去唯一親人的狷怒聚集一身時龜山婆婆忽視所有的冷遇最終決定要以誠心感召奇跡的發生。為了召集能夠聽命的弟子她散盡牛羊在鎮前野外空地壘就敖包日夜拖著殘軀祈禱。此時不乏有弟子和信徒聞訊趕來而後是一些牧人和百姓。

    從鎮外三里到入鎮沿路日夜可見她這一派的薩滿信徒抱著大石神情恭敬而又慢吞吞地來去歌吟信仰之聲用數塊白色大石鋪展神秘的敖圖。

    與此同時另一派的薩滿卻集中在各個首領頭人的面前瘋狂地起舞舉起羊頭牛頭祭祀強大的虎狼之神有著無窮無盡氣力的長生天仁慈的大地之母讓他們保佑最英勇無畏的戰士隨時向敵人傾瀉怒火。

    龍百川不想讓別人心中存有「出師將不利」的想法對反對戰爭的一派下了警告。終於龜山婆婆的人曇花一現悉數下去最後除了一個遞清水的老奴全部消失。

    花倩兒什麼都能看到、知道第一次發覺這種荒誕般的虔誠。但她不敢告訴任何人告訴別人自己所有的虔誠都是假的也只是在和狄南堂在一起的閒暇才能傾訴一些難以熬耐的痛苦。她幾乎每天都會帶狄阿鳥去看龜山婆婆勸龜山婆婆。

    但龜山婆婆從不去原諒只需知道那是反對不讓自己完成自己一生以來最大的願望就夠了。她也不在怨恨因為一叢神靈的光輝就在眼前巨大的圖騰終究會帶給自己一個明晰的感知終究會帶給這些績麻般的生靈一些啟發。

    剛剛淋了一場初夏的季雨她跌坐在那裡老油色的灰白頭髮很少能掛住雨滴只能使領口邊未干的濕痕有異於半干的氈花衣服而那片片老結的衣裳片業已像綻開的樹皮一樣她自己就像半截枯瘦的樹根。

    沒有一個有理智的人能夠想明白這般年歲這般瘦弱哪來這等的精力和意志來支撐這麼多天。天壓得灰昏昏的瀰漫著一股雨後的腥味荒涼中傳來不得靠近的少年牧人遊走時甩開的響鞭。四處的石頭因規劃的弟子先於信徒早散而歪曲不堪最終少了一個缺口不像是什麼圖案而更像是一堆亂茬子任由野草隨風蕩拂。

    花倩兒牽著狄阿鳥的手站在數十步外的坡上。她用矛盾和痛苦的眼神去看龜山婆婆潮紅的面頰和忍耐中的平和終究知道自己在對方心目中遠沒有長生天重要。時而她掛著眼淚想你總是告訴我你如何地疼我卻想讓我一生不嫁侍奉在神靈左右我視為生命的石頭你終究還是因為要主持一場盛會而交給別人。而僅僅吵了一次嘴你就不肯原諒我說我們沒有血緣不親。

    時而她卻又追述你究竟是老了糊塗了讓灰沙迷了眼睛還是被白毛妖迷了魂魄。人人都知道老爺子要出兵打仗你卻在戰前惑亂人心倘若你不是這麼大的年紀倘若你不是老爺子的近親老爺子能會不要你的性命?

    你信奉長生天多學廣博卻總是以為自己認為的就是長生天的旨意。就是那少女時負心的戀人恐怕也不僅僅是因為你決定去中原而娶了旁人!

    「你不在那會東邊的老主人有一陣不糊塗了就趴在那邊喊她的小名她也不理!三天二夜了。」老奴哭著說「昨天醒了一次說她感覺自己已經與大地混為一體了。」

    花倩兒默然不吭而狄阿鳥卻連忙多嘴「她的小名叫什麼讓我喊喊。我趴在她耳朵邊喊!」說完他就嘿呀嗨呀地掙脫花倩兒的手跑到前面去拖石頭滾一直滾到龜山婆婆那裡還用手擦一下龜山婆婆頭上的汗水。

    「這孩子!真是長生天給的靈性。」老奴歎道。

    許多薩滿的開始和狄阿鳥一模一樣而後親人鄰里薩滿們都走馬觀花一樣督促那孩子於是不得不去修行。這個念頭猛然湧現後花倩兒怕狄阿鳥遲早會被這樣的話帶到不得不侍奉長生天的境地去勃然作色地叫嚷「不是!」

    說完她就大聲地呼喊狄阿鳥扯上就走幾乎把狄阿鳥掂離了地。這樣飛快走了數十步才把狄阿鳥抱到懷裡走掉。

    老奴想不到她突然來了這麼大的反應只好自己在那兒垂淚。不知道什麼時候遠遠來了三、四人老奴在那兒辨認認出一個是龜山婆婆的哥哥身邊的哈哈珠子另外一個是龜山婆婆的大侄子第三個卻是一個陌生的男人高大彪悍便疑惑地看著看著。

    只見他們越走越快。

    ※※※

    花倩兒決定把狄阿鳥帶回家再也不帶他來了。她出了這個區域就急忙問狄阿鳥「誰讓你去挪那些石頭的?」

    狄阿鳥大為奇怪「不能挪嗎?那麼大的石頭我一個人就能挪動。連小羊我都能扭倒阿奶常說和我一樣大的誰也沒有我有力氣。我將來進了學堂箭法是第一力氣也第一誰也不敢欺負我。」

    花倩兒見他已經擺了誇耀的姿態當即啞然這才知道他是為了這個才去搬石頭的不禁哂問「誰告訴你要進學堂的?你還箭法第一呢。」

    ※※※

    回家後恰恰碰倒狄南堂。聽他又問龜山婆婆花倩兒只好苦笑搖頭。倒是狄阿鳥嘴快把所見所聞以一種疑惑不解的口氣描述下來。

    狄南堂吃了一驚立刻就讓花倩兒帶他去責怪道「這般歲數的人不能由她。還不把她弄回來?」

    「也得弄得回來!」花倩兒爭辯說「誰也不認了!」

    趙嬸說「這老糊塗的人哪就跟小孩一樣。是不能由她!」說罷她就弄了輛平板車隨口喊了門外坐臥的閒人督促花倩兒一起去拖人。

    狄南堂回頭跟等待自己的人說一聲也帶了狄阿鳥跟上。他們再到那裡發覺龜山婆婆已經醒來身旁站了個陌生人。狄阿鳥很快認得那個陌生的大漢連忙又神秘又小聲地給阿爸說「是一卷風阿叔!」

    狄南堂也認得出來不許他多說話。而旁人已開始只覺是親戚不覺什麼直到花倩兒問遠遠站著的龍法刀那是誰才知道不是親戚。一直站在旁邊的老頭更願意讓老人和大漢說說話不許別人上前。

    龍法刀和狄南堂說了幾句磕巴話也算是從不認識到認識而後看向一旁伺候父親的家奴自己也搖了搖頭。

    視線裡的兩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繼而龜山婆婆大怒著趕那人走竟揀了一塊石頭去砸眾人來不及趕到她便赴在大地上痛哭。

    陌生人大步就走被一直看著的老奴頭一攔便苦笑道「阿舅這是要拿我裝別人卻被她看穿了!我阿媽死在東林坪子的時候飽飯都沒吃上。」

    「誰說的?」老奴頭大擺袖子著急地扯著他問「她都說什麼?」

    「她先說我阿爸害了眼病娶了別人自己又不能養我哭得讓人心疼。接著又突然不願我的意說我破壞她的祭祀生下就扔了還回來幹什麼!」大漢搖著頭往狄南堂身旁並見狄阿鳥伸出手來招自己就扯過他的手給狄南堂說「哥你怎麼也來了?!」

    老奴頭追在身後激動地說「你真是她的兒。我抱去我妹妹家養的!你姓龍。你是咱家的小主人呀!」

    大漢半點也不信反問「那我父親是誰?害什麼眼病。」

    趙嬸本來是來感激他帶狄阿鳥回來的到了跟前臉色卻漸漸凝重終而什麼話也沒有說。等那大漢和狄南堂說了幾句話被老奴頭拽走她才不敢確定地說「南堂呀莫不是他是你親阿弟?」

    「那時坪上尋薩迦阿爹的兒子以前到過我們家!」狄南堂肯定地否認「還不是見阿婆這樣不得了被他阿舅尋來他來充一充。」

    趙嬸不再吭聲見花倩兒和龍法刀說過一起喊人硬架去龍法刀父親家便默默回去。回到家裡她仍放不下心事緩緩地給狄南堂說「以前龜山阿婆年輕的時候跟我阿姑家的姑娘認識她雖然不好看但非常聰慧總想學習別人學不到的東西後來認識了你父親就常常到你家半夜也不願回去。要說她孩子的父親有眼病怕是你父親!」

    狄南堂並不信只好對趙嬸的疑神疑鬼的態度笑笑考慮到龜山婆婆需要照顧便要她時不時地替花倩兒去看看。趙嬸答應下來而後見狄南堂整日裡忙不見人影身邊只有狄阿鳥一個說去備點補身子的參、茸回頭問了送龜山婆婆走回來的人知道門在哪了這就去。

    ※※※

    龜山婆婆終於為自己未完的祭祀失望只用豆子一樣的雙眼瞄視草房頂部一直不理照料在自己身邊的花倩兒哪怕她哀求都不管。

    趙嬸只等著說親事來到見她透著清醒一味地稱讚花倩兒。龜山婆婆卻說「見她的時候就見她想拿一張短弓射我非是我命裡的剋星。」做父母的時常會這麼說兒女此時連花倩兒都高興覺得龜山婆婆雖然氣惱還是肯原諒她了對拖自己回來的舉動顯得無可奈何也默認了。

    幾天後也就是出征的兵馬鏖戰正酣的時候兩老最終談到婚事。龜山婆婆眨動眼睛漸漸不再吭聲嘴邊流露出一絲笑意。

    趙嬸覺得她意動了安慰她好好養養身體然後高高興興地帶狄阿鳥回家。儘管夜漸漸深了花倩兒卻不敢入睡恭恭敬敬地服侍在一旁但她還是睡著了。等她再睜眼卻是龜山婆婆摔倒的聲音。

    她嚇了一跳連忙攙扶發覺龜山婆婆竟然煮了湯水似乎是讓自己喝的眼淚不禁下來。扶回龜山婆婆後老人又慈祥又和藹一味地看著她說「你還心疼我我心裡能不知道嗎?娘倆哪有不吵架的吵過不就又好了?知道你年齡大了卻總想留你在身邊這不是辦法。貓兒也有思春的時候。」

    花倩兒滿臉通紅。

    「可咱家要嫁就要嫁好人家!」龜山婆婆柔柔地拿住花倩兒的手用手掌搭了又搭而後打發花倩兒說「你去準備準備也好不許你守著我這樣的老羊子。還有花衣裳她們在天明以後你就回咱山上再到鎮集市看看打扮打扮在我沒閉眼前漂漂亮亮地走!啊?」

    花倩兒不肯見龜山婆婆大轉彎又急又想生氣只好答應天一亮就轉到另一間草房裡睡覺。

    龜山婆婆只覺得她走了先讓花衣裳去打聽阿瑪森大會而後再確認花倩兒是不是走了。花衣裳應付一樣肯定花倩兒已不在。

    龜山婆婆這便放心讓人去找狄南堂。狄南堂卻和龍青雲運籌戰事無法分身。等了半日不到她開始焦躁不安沒了那種稍微得意的消笑開始吼人然而一見花倩兒卻立刻就變成另外一個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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