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話,一把手槍魏元坤還真沒放在眼裡,來到這個時代,魏元坤的這把手槍就處於斷糧的狀態,子彈是打一發少一發,要是從長遠來看,還不如根據地兵工廠造的「單打一」好用,最起碼彈藥有保障,給了郭文聯,大不了自己換一支德國造的鏡面盒子炮就是了。但是魏元坤這個賭還是要打,因為他想看看,這郭文聯究竟怎樣在一下午的時間弄來幾百號人。
「有人發財靠勞動,有人發財靠玩命」,在這個亂世,想靠勞動發財有點難度,但是只要你敢玩命,那從鬼子那裡發財也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當然,如果你遇到了困難,那你肯定死定了。這一次攻打凌源城著實是發了一筆洋財,光大洋就兩萬多塊,有了錢之後,既然咱這隊伍名字叫「殺富濟貧自衛軍」,那自然要讓老百姓也都跟著沾光。當下郭文聯等人派出人手,拿著繳獲來的現大洋在朝陽街上挨家挨戶的砸門採購物品,什麼糧食、牛羊、豬肉、布匹全都要,雖然絕大多數商家此刻都是閉門不出,但是一來弟兄們手裡有槍,二來這買東西給的價錢也公平,反正大洋是鬼子那裡搶來的,多給幾個子也沒人在乎。採購完東西,郭文聯讓人在凌源城中最繁華的位置,也就是大十字一帶把採購來的東西一堆,然後支起幾個大鍋又是做飯又是燉肉的,很快飯和肉的香味就漂了出來。然後讓人滿城敲著大鑼扯嗓子喊「我們是八路軍手下的『殺富濟貧自衛軍』,今天我們打鬼子有了收穫,請父老鄉親們也沾光開開葷哪!」城裡的老百姓一聽開葷,一個個全來了精神,而且見這義勇軍打了鬼子佔了全城,卻不偷又不搶,全都放下心來,有那膽子大的溜到大十字,一看這裡已經擺上了流水席,見有人來什麼也不說坐那裡就讓你吃,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城裡城外的老百姓就都聚了過來。
見吃飯的人越來越多,這魏元坤越看是越迷糊,不明白這郭文聯要幹什麼,而郭文聯也不說話,借了兩個小盆自己到鍋裡盛滿了菜飯,然後給了魏元坤一碗,自己則蹲到旁邊開始吃,吃飽喝足,他又摸出煙袋鍋子抽了一袋煙,這才不緊不慢的起身,走到一輛大馬車旁邊跳了上去,然後拿起一面大鑼光光的敲了起來。鑼聲一起,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飯碗,看著站在馬車上的郭文聯。
郭文聯見大伙的注意都被吸引了過來,這才步入正題,只見他先是給大伙作了一個羅圈揖,然後說道「父老鄉親們,今天我們打鬼子,不免弄出來點動靜,恐怕嚇到大伙了,有那做買賣進城抓藥的,可能還讓我們這一攪和,把正事都給耽誤了,沒辦法,打鬼子嗎,不過沒關係,現在,咱擺下這桌流水席就當給大伙賠罪了!」接下來他一頓,「鄉親們,可能有的人認識我,就算是沒見過面,那估計你們也聽說過,我,就是當初仁義軍的郭文聯,現在,咱投了八路啦!」
底下的人一聽說是郭文聯,轟的一下就炸開了,全都丟下飯碗,湧到前面來,那場景彷彿就像是現代天上出了飛碟地下鬧了地震,很快,那些還在家裡的人一聽說郭文聯來了,也都跑出來看這位遠近聞名的抗日英雄。
「老少爺們們,不用看,根本不用看」郭文聯衝下面的人擺了擺手「我郭文聯也是長了一個腦袋倆眼睛,鼻子孔也沒朝上,尖牙也沒從嘴裡面呲出來,也沒長仨腦袋六個胳膊,跟大夥一樣,都是普通人!」下面的人聽了他這話,全都一片哄笑。
「鬼子說我的話,那都不可信,說什麼我郭文聯破壞治安,殺人放火。要是這麼說,俺也是這朝陽人,咱們都是鄉里鄉親的,大伙說說,你們是聽說過我殺了那個好人家的人了還是糟蹋了那家的大閨女了?跟你們實話實說,我人是殺了不少,但是那殺的都是漢奸黃皮和日本鬼子!」接著郭文聯一擺手,後面幾位弟兄抬上來了十幾具屍體,正是剛才戰鬥中打死的日本兵,「你們要不信,這就是證明。」底下的老百姓一聽打死了鬼子,全都湧了過來,那架勢就像看打死的老虎一般。
「俺郭文聯大老粗一個,幹別的不行,但是就是敢打鬼子打黃皮漢奸!」聽完這句話,下面的老百姓全都一起喊好。
「有人說,俺打了鬼子,那鬼子一來報復,你們扛槍跑了,最後倒霉的還是我們老百姓,我們還是過我們的安生日子吧。」郭文聯接著說道「不過老少爺們們你們想想,我們就算是不打鬼子,那就能過上安生日子了?不打鬼子,鬼子還不是照樣燒殺搶掠,遠的不說,就說眼目前的,不算這個捐那個稅,糧谷出荷、糧食配給、棉花統治法、米谷管理法、特產品專管法,還有什麼他***經濟犯,犯他媽個死逼!你們說說,咱們辛辛苦苦忙了一年,結果連自己地裡打出來的東西都不許自己處理,這他媽了個逼的叫什麼事情!有地1畝至50畝者,每畝交50市斤;50至100畝者,每畝交72市斤;100畝以上者,每畝交90市斤。不管年成好壞,秋後必須按規定標準數交糧。一到秋收,偽警察、青年團還逐村逐戶督催要糧,要是晚交拖欠,那是輕則吊打,重則關押。今天我請大伙吃飯,糧食都是那裡來的?都是他奶奶小鬼子漢奸黃皮從咱們老百姓手裡搶來的!」聽到這裡,在場的所有人都想到了自己這麼多年來過的苦日子,一個個早氣的咬牙切齒。
「還有,就說這凌源,本來就是個『種一坡收一車』的地方,結果現在好地方全被逼著種上鴉片了,這鴉片煙是什麼東西大伙也都知道,那是毒藥啊,抽長了大煙的人大伙都見過,一個個抽抽的都跟柴禾棒子似的,原來能打死老虎的漢子變得風一刮就倒,腦子也不好使了,精神頭也沒了,吸毒成癮者,誰沾上一點那就得傾家蕩產,多少好好的人家就被這個給坑完了?結果現在鴉片煙一年比一年種的多,糧食一年比一年打得少,咱們是農民啊,祖祖輩輩幹的就是這土裡刨食的營生,種地不打糧食卻割大煙膏子,你說說咱們對的起祖宗良心嗎?!這鬼子讓咱們抽大煙扎白粉,那是害咱們中國人啊!這裡有四官營子村的人沒有?就說這四官營子,一個村80戶人,就有74家吸毒、扎毒的,還有河坎子鄉小河西村,全村11戶中有5戶吸、扎鴉片。那個村裡張桂興兩口子就是染上了大煙,結果兩口子整天啥也不幹,沒幾年就把自家經營多年的70畝良田賣淨了扎光了。最後生活無著只好去下關東,聽說現在一家4口人因為飢寒交迫已經慘死在那裡了。這都是遠的,就說這近的,凌源鎮北街的楊保大伙都認識吧,抽煙成癮後,不但賣光了家產,而且還賣掉了結髮多年的妻子,最後反被煙毒毒死了!」
「老少爺們們,鄉親們,你們看看他是誰!」郭文聯一指,幾個被五花大綁的人就給推了上來,眾人一看,這人正是設在凌源城內北街凌源鴉片專賣署「大滿號」的經理李芳洲和他一家。剛才攻打縣城的時候,這個傢伙聽到槍聲就想跑,卻被隊伍裡有認識的給當場抓住了。這李芳洲是青龍縣人,早在偽滿初期就是凌源最有名的販運鴉片的大奸商,一直都是日本鬼子的忠實走狗。平日裡他和專賣署人員夥同日偽警憲,借催收大煙之機,對老百姓百般刁難,敲詐勒索,中飽私囊,喪盡天良。每到收購大煙土旺季,專賣公署在全縣各重要集鎮設點收購,各點有專職鴉片鑒定人員,負責檢質、驗收,以質論價。當時規定的煙乾等級共分六等,還有等外品。最高官價每兩為21元(約合1.5斗小米),最低價格每兩為0.8元。實際上低於黑市價格34倍。在檢質驗收時,鑒定人員故意壓等壓價,刁難群眾,以便從中漁利,中飽私囊。更慘絕人寰的是,日寇和漢奸施以許許多多的毒辣手段和酷刑,殘害人民,逼交煙干。輕者搜查、罰款、辱罵、毒打,重者吊大掛、壓滾槓、灌辣椒水、用熱鉻鐵鉻等等,老百姓早就對他恨之入骨,一見他這一家子被綁了上來,不少跟他有仇的就想衝上來,結果被下面的戰士給攔住了,這時候下面的老百姓已經群情激昂,「宰了他!」「殺了他報仇!」之類的喊聲此起彼伏。
這時候郭文聯又揮了揮手,「就在上個月,咱們凌源烏蘭白鄉的老萬家,就是因沒交夠大煙干,就被他叫小鬼子和黃皮把家裡的一個娘們給抓過去了,扒光了她的衣服綁在樹上,給活活折磨死了,這些年不光是這老玩家一家,因交不起這坑人的煙干,或交不夠煙干,而小鬼子和黃皮漢奸折磨死的人,大伙說說,有多少?」說到這郭文聯抽出了手槍,「鄉親們,我郭文聯也想過安生日子,我手底下的弟兄們也想啊,要是這日子還能過得去,雖說這當亡國奴窩囊點,但是咱也就忍著湊合過下去了,但是不行啊,這日子實在是過不下去了,這小鬼子,就算是咱忍氣吞聲,給他們交稅、種大煙、交糧食,要什麼給什麼,就這他也不放過咱們!咱們都是中國人,憑什麼要受小日本鬼子這麼欺負?」說到這裡,郭文聯抄起一桿繳獲的日三八大蓋,「我郭文聯還有弟兄們最近兩天打了幾場勝仗,槍弄了不少,就是缺人使喚這些傢伙,大伙看看,正宗的三八大槍」說著他「卡嚓」一下拉開了槍膛,「多好的槍啊,一壓就是五發子彈,打一百多槍槍管都不帶紅的,而且射的又遠又准,那個想跟我們一塊打鬼子的,這槍,就歸你用啦!想參加隊伍的,都來報個名!」
這回打賭魏元坤承認是自己輸了,而且輸得心服口服,郭文聯這一通演講之後,來報名的別說是八百人,就是兩千八百人都綽綽有餘,這一刻魏元坤終於明白了什麼才叫「王霸之氣」——人家郭文聯既不是「虎軀」,剛才演講的時候連震都沒震,就招來了快三千多人,估計要是換了自己,除了虱子、跳蚤、綠豆蠅和蚊子,剩下什麼都招不來。不能不承認,這郭文聯果然是個天生的戰士,試想想,歷史上的他能在鬼子的圍剿之下戰鬥生活了八年之久,哪能是一般戰士?而且他剛才說的話也確實是發自內心,很能感染人,至於像某些穿越小說當中那樣,某人初到一地,革命大道理一講,人民群眾江湖好漢全都「納頭便拜」的情況在現實當中是很難出現的,由此可知,穿越者也並不是萬能,至少魏元坤覺得是這樣。
來報名的人一多,殺富濟貧自衛軍自然也就有了挑挑揀揀的權利,首先郭文聯就提出了幾點——獨生子和家裡就一個勞動力的不要,抗日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買賣,自己已經搭上一條命了,犯不著為了這個讓人一家子都斷子絕孫,若是一家子兄弟倆都來的,只要大哥不要小弟,抽大煙的也不要,而結完婚的最好也不要,總不能一邊打仗一邊惦記家裡的老婆孩子不是?而魏元坤也提出了幾個條件,最好是種地的出身,而且走慣了山路的,身體要好,沒有病沒有災,抽大煙的千萬不能要,而且頭腦要機靈,最好是認識字的,有手藝的打過槍的最好。一番挑挑揀揀,幾千人中選出了八百人,俱都是精壯的朝陽漢子,這些人都發了槍,打散了編入到了隊伍當中。
雖然有不少人反對,但是在第二天下午,整支隊伍便撤出了凌源城,而這正是魏元坤的主意。魏元坤從小到大沒少看革命戰爭題材影片,知道在朝陽這塊地頭上,自己這隊伍若是長期佔領一座城市那純粹是尋死的買賣,雖說自己包括新招的和投誠的偽軍在內有一千多人馬,看上去雖然不少,但是在日本關東軍面前,這些人還不夠人家塞牙縫的。按照郭文聯等人的估計,這一千多號烏合之眾的戰鬥力頂多也就相當於日本人的半個大隊——這裡面當然有高估的成分。而魏元坤的估計則更為悲觀,按照他的推測,這支隊伍現在哪怕是處於防守狀態且構築好了工事,並且在戰鬥中戰鬥力得到了超水平發揮的話,那頂多能和一個中隊打個平手。而且這一次他們是攻下了縣城,鬼子氣急敗壞之下肯定要派出大兵來報復,而且鬼子吸取了冀東大暴動的教訓,來的人肯定少不了,因此早一點撤進山裡,早一點準備,畢竟,只要進了山,那鬼子想要找到部隊的主力,那可就難了。撤退前的中午,隊伍在大十字召開了公審大會,雖然這殺富濟貧自衛軍號稱是八路軍的隊伍,但是細算起來頂多也就是山寨版的土八路,行事作風自然帶著很濃重的綠林氣息,而魏元坤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使得他對漢奸從來都是恨不得見一個殺一個,而罪大惡極、雙手沾滿人民鮮血的大漢奸李芳洲一家落在這樣一幫人的手裡,下場可想而知。不過在處理他們這些漢奸的問題上,郭文聯卻和魏元坤發生了嚴重的分歧——按照郭文聯的意思,對於這樣的人還是一刀砍了乾脆;但是這個意見卻遭到了魏元坤的堅決反對:一刀砍了?你太沒有人性了!現在老百姓恨他恨得牙根半尺長,你一刀給他砍了,老百姓那裡能說得過去嗎?要我說這樣根本就不過癮,應該活剮上一千刀才對!郭文聯有心爭辯,但是魏元坤在老百姓和隊伍當中一嚷嚷,同意他的竟然佔了絕大多數,郭文聯等少數派無奈之下只好聽從了群眾的呼聲。
李芳洲的慘叫聲整整持續了一個中午——而這還是主刀的魏元坤和張昕二人手藝不過關的結果,說是千刀萬剮,這哥倆只割了二百多刀人就已經隔屁朝涼了,在行刑的過程當中二人還就某個學術上的問題發生了一場小小的爭吵,張昕要求按照法醫學人體解剖的方式從喉部開刀,而魏元坤則要求按照西藏天葬的方式從後背開始割肉。兩個人為此吵得是面紅耳赤,這樣做的直接後果就是受難者在挨刀前就已經被嚇得半死了。最後妥協的結果是兩個人一前一後,各割一面。張昕這小子在行刑的時候還做了一個滅絕人性的惡作劇,上來一刀就割了李芳洲的舌頭,復一刀又割了下面的老二,然後直接塞到了他的嘴裡。至於李芳洲的家屬,對不起,這支隊伍裡的所有人都熱衷於「斬草除根」,在李芳洲忍受著這世界上最殘酷刑法的同時,他的家人也都被拉到城外活埋了。
雖然後世有「精英」、「磚家」和「叫獸」對於郭文聯和魏元坤等人這種「毫無人性」的做法大肆抨擊,並且給他們冠以「殺人魔王」之類不雅的稱呼。但是不管怎們說,就當時來說,這次行刑的效果很好,百姓拍手稱讚,漢奸一聽說此事就面無血色,很多平日裡耀武揚威的偽警察漢奸之後也都收斂了不少,對老百姓的態度也好了很多,雖說做不到三大記錄八項注意,但是畢竟也和氣了許多。
後來郭文聯等人在回憶這件事情的時候,還記得魏元坤在事後口中吟念的那首長詩:
男兒當殺人,殺人不留情。
千秋不朽業,盡在殺人中。
昔有豪男兒,義氣重然諾。
睚眥即殺人,身比鴻毛輕。
又有雄與霸,殺人亂如麻,
馳騁走天下,只將刀槍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