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之槍 始動篇 第 十二 章 夢醒
    每個人,都會做夢。

    美夢,讓人巴不得永遠不醒;噩夢,讓人巴不得快點睡醒。

    但無論什麼夢,都不可以永遠無止境地延續下去。夢,總是會醒的。醒來後,看到的,還是那個屋頂、還是那片天。

    可能一切都沒變,也可能一切都變了。

    上天是公平的,也是殘酷的。在大多數時候,它總是偷偷地把絕望和希望這兩顆種子,同時放到你的心裡,讓你的靈魂自己去選擇,到底讓哪一顆種子發芽,或者讓哪一顆種子成長得更好一些。

    在選擇面前,人們總是希望,理性和感情能夠統一。但真正的選擇,大多會讓祈求兩者統一的人失望,往往感情和理性會互為叛逆,這就是現實。

    選擇感情的人,可能會被人罵為愚蠢。那麼,選擇理性的人呢?大概,會被人視作冷血吧!

    那……到底選擇哪樣,才是正確的呢?不知道。可能,兩樣都是錯的。也可能,兩樣都是對的。

    值不值得做和該不該做,是兩碼事。

    所以,從來沒有誰能告訴你,該如何面對這種殘酷的選擇。因為,真正能影響你心中天平的人,只有你自己。

    此刻……現在……一個睡美人,將會由童話世界一般的夢境,回到現實中來。

    早晨的清光,有如天堂的聖音,無孔不入地伸到了漆黑的房間裡。微塵,正繞著漸亮的光柱子,在歡快地跳舞,彷彿在慶祝一位仙女再次降臨凡間。

    微卷修長的金色睫毛,輕輕地動了動。動作很輕,輕盈得像點水的蜻蜓,但,她的確動了。

    仿如打開帷幕的劇場,眼簾慢慢地拉開了。

    淡弱的光,對於七天沒有張開的眼睛來說,還是厲害了點。但沒關係,眨一眨,純潔的眼睛,開始漸漸洗去罩在上面的迷離。很快,迷濛的水霧被刷掉了,只剩下滿眼的清明。

    房間,整齊而潔淨的房間典雅而樸素,而且還飄逸著一股淡然的花香味。不知道是什麼花,但是很舒服。這,就夠了。

    嗯……這是哪裡?

    迅速清醒的她,努力地回想一切。腦海中,一切在飛速閃過。所有東西,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為什麼我還活著?為什麼我能記起一切?

    ……傑特……是你嗎?你沒有把我的……

    「有人……有人嗎?」愛麗絲想喊,但她忽然發現,自己的聲音,好像全部卡在喉嚨裡,簡直比蚊子還小。自己,太虛弱了。

    她,努力地動了動,但腦子頓時一片天旋地轉,一種仿似大腦缺氧的眩暈感充斥著整個身體。

    啊……我……可就在她最彷徨無助的時候,她忽然聽到了一陣清脆悅耳的鈴聲。鈴聲單調而不規則,非常普通,不過,在愛麗絲心裡,這卻是世界上最動聽的鈴聲。因為,伴隨著鈴聲的響起,緊接著出現了一陣由遠及近的嘈雜腳步聲。

    這是……忽然,她發現了鈴聲的來源。在自己右手的中指上,戴著一個小巧的戒指。準確地說,這是一個用一小截皮帶改造成的小皮圈。皮圈輕輕地套在了指頭上,不鬆不緊,剛剛好,彷彿是為自己度身訂造似的。

    而在皮圈上,則連著一條細細的絲線,絲線很長,一直連到窗外、連到遠方。

    大概,只要自己的手指頭一動,就會讓遠方鈴聲大作吧!看著這個用軍皮帶做的小圈,愛麗絲的眼睛上,泛起一層淡淡的水霧。水霧就像溫泉的水氣,濕濕的、暖暖的、潤潤的,好溫暖、好溫馨。

    是你……傑特……

    紛亂的腳步聲,來到了房間裡。僧侶們開始七嘴八舌地吩咐這,吩咐那。有人給她蓋被子,但是她沒有要,她不覺得冷。因為,她已給一股柔情的暖流給輕輕包裹住了。

    感覺好像,有個人,在自己的心裡烙下了點什麼,但又好像沒有留下什麼。不過,自己就是感覺到他的存在。彷彿他就在自己的面前,就在自己的身邊。看不到,但可以真切地感覺到。

    愛麗絲突然發現,自己以前從來沒有這種感覺,即使面對的是……拉茲。

    忽然,心底升起一股負疚的罪惡感,對傑特的,對拉茲的。這感覺,像籐蔓,像毒蛇,悄然纏繞在自己的心上。

    好冷!好難受!好辛苦!誰……幫幫我……

    心中的惡寒,讓愛麗絲不由自主地摟緊了原本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

    嗯……這味道是……汗味?一股飄然稀淡的味道,鑽進了她尖巧的鼻子。

    這是手汗的味道!愛麗絲太熟悉這種味道了。這味道,是戰士特有的,也是傑特特有的。因為,這味道中的金屬味,是傑特那桿招牌長槍獨有的。

    愛麗絲呆住了,在這一瞬間,她回想起更多的東西,這是在她昏睡中感受到的朦朧。

    「愛麗絲小姐,說真的,你真的好福氣,連天神都庇佑你……」旁邊一個僧侶的嘮叨,吸引了愛麗絲的注意力。

    「什麼?你說什麼?」

    「哦!是這樣的,我們回到帝都前……」那個僧侶,開始斷斷續續地把這些天來發生的事,慢慢告訴了愛麗絲。

    她……忽然明白了。

    十分鐘後,門外傳來一陣雜音。

    「大人!對不起!現在小姐她……」

    「我知道,我只是想看看她。」

    他……來了?突然間,在愛麗絲心裡湧起一股恐懼感。不是對傑特的恐懼,而是對自己的恐懼。她不想在此時此刻見到傑特。

    「麻煩你,就說我不舒服……」但話未說完,傑特就闖了進來。

    「對不起!愛麗絲小姐現在……」一個僧侶搶白道。

    「不要緊了,麻煩你們迴避一下。」愛麗絲輕聲吩咐到。

    兩人單獨見面了。

    黑色的,金色的,兩雙眸子,依然清澈,但兩雙眸子中,都包含著太多太多的東西。

    「你不想見我?」

    「……不!我只是不想被你見到,我這個難看的樣子。」

    「……你……還好嗎?」

    「還好!謝謝……謝謝!」愛麗絲忽然發現,傑特緊握的雙拳中,滲著汗水。

    「你很緊張?」愛麗絲問。

    「……有點。」

    「呵呵!想不到,指揮千軍萬馬、經驗老道的大將軍,在我這麼一個小女子前面竟然會緊張。」試圖緩解緊張的氣氛,愛麗絲淡然調笑道。

    「……手上掌握著人命,無論多麼有經驗都會緊張。」

    若有所指的話語,讓兩人沉默了。

    「你想問我,我是不是還記得……」

    「……」

    「我寧願自己什麼都不記得,可是……」

    「謝謝!」突然間,傑特覺得心裡那根緊繃的弦,鬆了下來。

    愛麗絲張大了美麗的大眼睛,顫聲道:「你如此信任我?」

    「我選擇了信任。」

    「是嗎……謝謝!」

    兩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終於,愛麗絲幽幽地再次開口了:「那天,救我的人……是你嗎?」

    「再早兩天,想殺你的人也是我。」

    直白,直白得讓人難以接受。但,愛麗絲卻接受了,坦坦蕩蕩地接受了。

    她笑了,很淡然,也很超然,彷彿一切都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她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把頭偏向窗外,望著那南飛的大雁。

    空氣中,沉澱著寂靜,只有吹入房中的秋風,蕩起一陣陣低沉的「沙沙」聲音。

    「傑特!知道嗎?對我來說,你就像風。我只知道,我可以隨時隨地感受到你,知道你的存在。卻不知道你從哪裡來,也不知道你要到哪裡去。」

    「風,只會從該來的地方來,到該去的地方去。」

    「……傑特……如果,有一天……我們成為了立場不同的敵人,那麼,我們該怎麼辦?」說著說著,晶瑩的眼淚,從她那美麗的臉龐上,滑了下來。

    傑特沒有動,但黯然的神光代替了眼中原來的神采。

    「如果,真的有這樣的一天……就讓我們的記憶,隨風輕去,消失在無盡的遠方,然後按自己的心意行動吧!」傑特說得很慢、很輕,但每一字、每一句,都敲動著愛麗絲的心弦。

    「風嗎?風很好,風可以不受羈縛,隨意到自己想到的地方……」

    「其實,風是有家的。它像船一樣,走累了,會進入港灣的。」

    「風的港灣?」

    望了望天,傑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

    「……時間不早了,我得上朝匯報了。」

    「……」

    「我走了。」

    「嗚嗚嗚嗚……」愛麗絲,忽然沒由來地哭了,哭得很厲害、很傷心。

    傑特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站在那,看著她。

    許久,她才停了下來。

    「傑特……對不起,剛才,有沙子飛進眼睛裡了。」

    傑特沒有回答,他只是明白了,為什麼女人總是喜歡用老套的理由,來掩飾蒼白的眼淚。因為,有時候,老套的理由,就是最好的理由。

    「保重!」輕輕的祝福,伴隨著飄然而逝的身影越來越遠,也越來越近。

    只留下愛麗絲一個人,孤獨但又不孤獨地坐在床上。

    利卡納皇宮,在清爽的陽光下聳立著,彷彿一個燦爛卻代價沉重的勝利,能夠讓整個皇宮重塑昔日的輝煌。

    這裡,是整個王國,一千多座大小城市的中樞。

    然而,這個皇宮的中樞,卻不在他應有的位置上。

    「陛下今天心情不好」這就是國王不上朝的理由,仿若天下蒼生能否擁有呼吸空氣的資格,都要看國王的心情而定。只不過,誰都知道,這是皇帝身體不好,今天不舒服而無法上朝的借口。

    今天,代替國王主持授爵儀式的,就是當朝宰相龐勒斯。而今天的主角,就是率軍大敗萊卡人的傑特、哥亞魯,以及功過參半的羅特爾。

    由於傑特抗敵有功、戰績輝煌,所以被破格封為伯爵,授予利卡納神聖騎士稱號,在西北平原賞封地五萬畝,並獲賞金二十萬金幣,賜大將軍府邸一棟,女宮百名。

    哥亞魯則官升上將,封為子爵,在北方平原賞封地五千畝,賞金五萬金幣。

    至於羅特爾,由於作戰不力等原因,其功勞被削減大半,所以只撈得一個准子爵的稱號,除此之外,只有少得可憐的五千金幣。

    而其他將軍,則論功行賞,基本上沒有偏頗。

    只不過,最令人意外的,竟然是上頭對杜法蘭當初被傳叛變的事,隻字不提。反而大讚杜法蘭抗敵有功,把原本屬於海因斯家族的一半領地,都劃給了他。

    傑特很清楚,這是上頭在給自己面子。但說白了,只是不敢在這個時候得罪自己。要知道,面對再大的雨,還是會有不被澆息的火苗,更不要說此刻看來如燎原之火的自己了。

    現在,王子們的戰略,只不過是沒有必要提前把一隻無所屬的猛虎,趕到敵人的麾下而已。

    冗長的儀式,終於完成了,無論是文臣、是武將、還是兩位王子,都一窩蜂似的湧上來,向這幾位英雄人物致賀。

    面對一大堆真心的、平淡的、違心的祝賀,傑特只能不停地點著頭,不停地說謝謝。說真的,此刻的他,什麼都看不明,什麼都聽不清,眼前,只是一片的光與影。而在光影交錯中傳到耳中的,只是一片的朦朧。

    他不想聽、不想看。因為,眼前的,都是一張張活生生的人皮面具。如果有人問傑特此刻看到什麼的話,相信傑特的答案一定會是:「人?我只看到兩個。一個名叫『爭權』,另一個叫『奪勢』。」

    看著卡奧羅和希亞洛遞給自己的邀宴函,傑特絲毫提不起興趣。他想看的人只有一個——拉茲。他想看看,在拉茲的面具底下藏著的,到底是虛偽,還是一樣叫做霸道的東西。

    亂世行霸道,這是自古以來所有君王公認的真理。所以傑特想看看,這種叫霸道的東西,是否真的讓拉茲出賣了自己的靈魂、扭曲了自己的人格。傑特想看看,權力的味道,是否真的這麼香甜,香甜得足以讓人放棄他原來所擁有的一切美好品質,而不惜血淋淋地處決七萬名俘虜。

    可惜,他看不到。因為拉茲被召入宮,陪伴國王去了。大概,這就是國王準備立拉茲為王儲的先兆吧!也難怪,他的兩位大哥這麼使勁地巴結自己。

    傑特心中暗暗長歎一口氣。

    突然,他聽到了一點東西,一點讓他震驚莫名的東西。

    這是一段出自兩個大臣的對話……

    「嘿嘿!看起來,那個窮小子風光得很啊!」

    「管他呢?說不定,他明天就要被拉去打怪物了。」

    「怪物?」

    「喏!就是那些大腦長毛的畜生。」

    「哦——你指的是獸人。咦?那群東西怎麼了?」

    「那群畜生對外號稱立國了,國號好像是什麼『萬獸聯邦』之類的。」

    「這有什麼,就讓那群沒大腦的傢伙在極地裡面鬧吧!」

    「鬧不要緊,但問題是,他們鬧到冰雪王國和利卡納邊境上了。他們說那地方自古以來是他們的領地。這還不是重點,在那地方,有幾個我國的銀礦。」

    「那群畜生!」

    「沒關係!大不了,就讓拉洛手下那群畜生去好了。反正畜生咬畜生,死的有不是人。死光了更好!」

    「嘿嘿!說不定,拉洛也是畜生崽子呢?」

    「嘻嘻!這個可能性蠻大哦!」

    傑特沒有聽下去,他只是暗暗記下了這兩個傢伙的模樣。然後,他借口長途跋涉,身體不舒服,虛晃幾句就脫身退席了。

    回到將軍府,他什麼也沒說,逕自一個人回到房間裡,一頭栽到被窩裡。被窩裡,漆黑一片,但傑特卻覺得這裡很安靜、很安全。彷彿世間上一切的煩囂、一切的危險,都離自己遠去了。

    為什麼自己一直不被人接受?

    為什麼人類會老是把獸人當成畜生?

    為什麼人類和其他種族不能平等共存,非要一個種族支配另一個種族?

    傑特一連問了自己幾個為什麼。但他找不到答案,他實在找不到答案。於是,在迷惘中,他魂混入睡了。

    「傑特……傑特……醒醒!醒醒!」

    「唔……唔……傑特不在……」這是某睡男的夢話。

    「傑特……醒醒!」

    「不要吵,陪我一起睡……」

    「啊!傑夫……不要——愛麗絲小姐找你!」

    愛麗絲三個字,就像含有某種奇異魔力的神秘咒語。聽到這三個字,傑特的心,彷彿被細鋼絲捆住,然後狠狠地揪了一下。傑特整個人馬上睜開眼,跳了起來。

    忽然,他發現,自己剛才抱住的是……艾莉蓮!

    「呃……我剛才……對不起!」不敢看她的眼睛,也不敢看她怎麼樣了,匆忙道歉後,傑特抓起衣服,飛一般地跑了。

    因為傑特發現,自己的心,似乎已經太滿了,麗、夢娜、莉雅、絲美、麗娜、希露……還有一個愛麗絲。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把愛麗絲算進去的。但他知道,自己的心,已經裝得不能再滿了。

    所以,他開始選擇拒絕,開始選擇逃避。哪怕瓢潑過來的,是飽含愛意的淚水。

    感情是似輕實重的東西,七份看似輕若鴻毛的感情,拿起來,已經太重、太累了。更何況是更多?因此,傑特悄悄地關起了自己的心房,拒絕所有尚未進入的訪客……

    府邸大門。

    傑特,又看到了愛麗絲。

    在開始昏暗的夕陽下,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微低著頭的她,似乎憔悴了許多。這與傷勢無關,彷彿她心中的源泉枯竭了。整個人,萎靡不振,宛如一朵凋謝的鬱金香。

    「有事嗎?」

    「有……沒有……大概有吧!」愛麗絲有點茫然地胡亂作答。

    「……」

    「你……今晚有空嗎?」

    這……算是邀請……還是……聽到她的這句話,傑特頓時陷入了混亂中。他猜不到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也猜不到她想幹什麼。他只知道,這是她第一次單獨約自己出去,他只知道他可以聽到自己加快的呼吸聲、聽到自己加速的心跳聲。

    「有……沒有……大概有吧!」在傑特給出這個答案後,兩個人突然同時笑了起來。他們笑得很燦爛,沒有虛偽,只有真誠。

    第一個答案是內心的最原始反應,第二個答案則是欲蓋彌彰,第三個,卻是把選擇權交給對方的模糊。

    他們發現,彼此的反應,竟是如此驚人的相似……

    不知怎的,愛麗絲首先恢復了她平日的風采。

    「傑特……我想帶你去看一個地方……但,可以麻煩你暫時充當馬伕嗎?」

    「……先生!你為我做牛做馬,好不好?」傑特惟妙惟肖的女聲模仿,讓愛麗絲咯咯地笑了起來。

    「沒有那麼誇張啦!我又不是讓你做牛做馬……」

    「做牛可以,做馬不行!」

    「呵呵!」帶著淺淡笑意的愛麗絲,在此時此刻,還並不知道,傑特這個答案的意思。

    奔馳的馬車隆隆作響,但車上的兩人卻一聲不響。仿若有太多的心事,堵塞了他們的肺、堵住了他們的聲帶。他們一路無語。

    入夜,他們終於到達了目的地——一棟在樹林中的古樸典雅小別墅。

    一個不再噴水的噴水池圍繞著白色的屋子,池子裡的水,倒映著點點月光,讓整棟建築物籠罩在一片淡淡的銀輝之下,看起來讓人相當舒服。

    「知道麼?這裡,就是我父親和母親相愛的地方。他們……在這裡相識、相知、相愛、並懷上了我……所以,這地方對我來說,是個很特別的地方。」

    聽到這話,傑特倒吸了一口涼氣,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但他沒有說話,他選擇當一個聽眾。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想問,我是不是曾經帶拉茲來過這裡。」

    「……」

    「抱歉!沒有!」

    不知怎的,聽到這話,傑特的心,忽然有一種松飄的感覺,感覺上,像是一種繃緊的琴弦,在放鬆之後的釋然。

    「拉茲對於我來說,的確是一個很重要的男人。他的確曾經進入我的生命之中,但他一直在我的心外。準確地說,應該是我一直都在他的心外面徘徊……鴻溝……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隔開了我和他。但我卻慶幸有這麼一條鴻溝。這條鴻溝,讓我看清了他,看清了你,也看清了一切。」

    「我嗎?」

    「我看不到你的過去,也看不到你的未來。我能看到的,只有現在,只有現在這個善良溫柔的你……」

    「謝謝……」

    「我曾經認為,戀愛就像在春天的陽光底下翩翩起舞的蝴蝶,慢慢的、不近不遠的、看得到、但又不會抓到。因為一旦抓到,戀愛就會像一顆世上最脆弱的玻璃珠子,一抓就碎。剩下的,只有滿身的傷痕,和像珠子一樣破碎不堪的心。」

    「你錯了。其實,戀愛就像在冬天展翅飛翔的天鵝一樣美麗。只要你不停地用力去飛,你一定能飛到你想去的地方。」

    「是嗎?倘若,我是一隻翅膀受傷的天鵝呢?」不知不覺中,愛麗絲的眼睛裡,有了閃亮的淚花。

    「那我就是另一隻天鵝,我會留下來,一直陪著你,度過整個嚴冬……」傑特淡然而堅定地說道。

    「嗚嗚……」再也說不下去,愛麗絲就這樣,跪在地上,哭了起來。

    傑特沒有走上前,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用關切的眼神,望著她,望著這個女強人在自己面前,毫無保留地展示出柔弱的一面。

    許久,哭聲停了。

    「傑特……」

    「嗯……」

    「其實我這次帶你來,還想讓你看另外一樣東西。」

    「是什麼?」話剛出口,傑特就後悔了,因為他猜到了,那是什麼東西。

    果然……

    「我……」愛麗絲慢慢地站了起來。

    她,輕輕地解開了自己衣領上的第一顆紐扣……

    天地,彷彿停止了呼吸。周圍,寂靜一片。

    清冷的月光,照射在愛麗絲如雪緞般光滑潔白的肌膚上,泛起團團使人眩暈的霞光。

    傑特不敢看,他閉上眼睛,把頭扭向了一旁。

    他想走,但走不動。好像是愛麗絲用魔咒偷偷切斷了自己的大腿神經。他只知道,自己的心跳指針,早已超過了兩百……

    「傑特!」

    「呃……」

    「在女孩子面前靈魂出竅,這是很不禮貌的事情哦!」愛麗絲的話語聲很輕,很柔,彷彿是柔和的春風,輕輕在傑特的臉上婆娑著。

    傑特不由自主地吞了吞那不存在的口水,有點怪怪地答道:「如果你給我一根繩子的話,說不定我還能把我的靈魂從你的身上圈回來。」

    傑特的妙語,引發了一陣如天籟般美妙的笑聲,而這笑聲,則徹底地讓傑特的靈魂,飛到愛麗絲的身上。

    「傑特……我要你看著我……」

    傑特依言而動,但當他轉過頭,睜開眼……

    他,呆住了,完完全全地呆住了。他發現,竟然在自己的腦海中,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來形容愛麗絲的美。

    這種美,不屬於人間,只應存在於天上。

    她,宛如一位揉合了傑特六位愛人的所有優點的女神。在她身上,找不到一處可以稱之為瑕疵……彷彿她是一個由諸天神匠合力雕塑而成的最最完美藝術品,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傑特心裡,空蕩一片。有的,只是震撼,只是驚訝,只是對造物主的佩服。

    他,難以自控地,慢慢地,伸出了他的手,好似想摸一摸,這件將會屬於自己的絕世藝術品。

    她,忽然笑了,笑得很甜,很美。

    但是傑特看不到,因為,他已經入迷了。

    她,盈盈地走到傑特的面前,緩緩地褪下傑特的衣衫,就像一個賢惠的妻子服侍她的丈夫一般。

    「傑特……你我的心裡,都有著太多的負累。現在,不要想那麼多了,你只需知道,你是一個男人,我是一個女人,這就夠了……」

    夜深了,這對在命運漩渦中結合在一起的男女,正瘋狂地宣洩著對彼此的愛意……

    天亮了,她,也走了,就在天亮前,獨自一人,悄然地走了。連個問候,連個吻別也沒有,就這樣走了。

    傑特沒有哭,也沒有怒。他只是靜靜地躺在地上,望著天花,手裡握著愛麗絲的信,湊到鼻子前,細細品味著,在紙墨上殘留的香味。

    他早已知道結果。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這將是一場悲劇,一段沒有結果的戀情。

    然而,自己還是踩了進去,義無反顧地踩進這痛苦的深淵中。

    這是國家,這是戰場,不是你控制我,就是我控制你。

    愛麗絲的根在教廷,她難以放棄。如果自己跟她在一起,則教廷勢必要自己成為傀儡。

    自己做不到,她也知道。

    而命運的殘酷,也在這裡。

    但幸福的起點,就是幸福的終點,這也未免太殘酷了!但這,就是事實。

    顫抖著,再次打開了愛麗絲的信:傑特:我不敢留下你。

    因為……你是風。

    風是自由的。

    如果綁著你,你就不再是風。

    我身上背著太多的東西,我無法跟你一起走。

    所以,你走吧!請你自由地飛吧!

    如果有一天,我們真的在戰場上見,那麼,正如你所說的,請依照你的心,做出應作的抉擇。

    從今以後,我們就是……陌生人……

    永遠愛你的——愛麗絲沒有知覺,沒有觸覺,傑特騎著馬,渾渾噩噩地回到了府邸。但,這裡是他渾噩的終點。原因,只有一個。

    在門口等候的太鷹說道:「國王昭示全國,將三王子拉茲貶為庶民。」

    「什麼!他……她……難道她,不!不是的!她不是這樣的人!那她到底……」沒有人知道傑特在說什麼,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

    到底,拉茲發生了什麼事?

    到底,昨晚愛麗絲為什麼把女孩子最寶貴的第一次獻給自己?

    傑特的腦海中,混亂一片。他唯一想到的,就是詛咒冷酷無情的命運之神。

    但他並不知道,其實,命運之神遠比他想像的有人情味。而且,他跟愛麗絲的糾葛,並沒有結束。所謂的終點,其實,只是一個新的起點……

    預告:撥開雲霧見晴天,下一集,傑特終於知道了自己迷一般的身世。但是,就在他思緒最混亂的時候,卻迎來了最大的一次叛離。混亂、迷惑、不解,最後,在這個紛亂不堪的世界中,傑特,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路……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