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它有時候,可以感情豐富,但有時候,感情又淡薄得嚇死人。
世界上,每天都有很多人,因各種理由死去。
親者,或許會悲慟莫名,但旁人呢?或許,只會覺得,那些只是數字而已。
在高位者眼中,人命通常只是沒有生命的數字。可能,他們本來不是這樣的人,但日子久了,人也就麻木了、習慣了。
古訓常說,高位者要愛國愛民,要有悲天憫人之心,不得隨意傷害任何一條生命。
但古訓也常說,高位者必須果敢立行,要以大局為重,必要時,可以犧牲掉一部分人的利益、乃至生命。
由此看來,被譽為字字金言的古訓,也有它矛盾的地方。然而,人本來就是一種矛盾的動物,不是嗎?
三天過去了,對萊卡的戰事可以說是完結了,但傑特的眉頭卻越發擰緊。
一日三封信,三日九封信。傑特那些為萊卡俘虜求情,希望放他們一條生路的信,全都石沉大海,不見回音。傑特幾乎要懷疑,西部地區是否又出現了萊卡弓騎兵。
不過,不需懷疑,傑特知道,這是拉茲故意的。在拉茲和國王的一力推動下,朝野上下,對這個屠敵七萬以震懾敵國的計劃,都表現出意料之外的沉默。大概,是反對的聲音,已經早早地被壓了下去,而自己不知道吧!
愛麗絲依然沒有醒,而指使魔剎幹掉愛麗絲的傢伙依然找不到,畢竟,從魔剎這種硬漢身上,是敲不出隻言片語的,所以當天傑特就放棄了。更奇怪的是,最近不知怎的,太鷹他們幾個的表情總是怪怪的,而希露則在晚上熱情了很多……
這一切,傑特都可以暫時不理。但有一件事不行……
「夢娜!為什麼杜法蘭會收留那些萊卡降兵?你所謂的到前線視察三天,就是為了幹這事?」私下召來夢娜,傑特嚴厲地責問道。
「杜法蘭伯爵的事,我負全責。」在傑特的嚴厲話鋒底下,夢娜並沒有低下她的頭,反而昂首而立,直面傑特。
「負責?現在,負責的人,應該是杜法蘭吧!」傑特的惱怒,依然不減。
「我只知道,該負責的人不是傑特你。」目光,依舊堅定。
「給我一個解釋。」察覺到事情的複雜性,傑特沉吟片刻後,說道。
「傑特,知道嗎?正如我之前所說的,你最大的弱點,就是善良。你總喜歡把責任和危險攬到自己身上,風妖精那次是這樣,後來……」
「夠了!」傑特一聲大喝,制止了夢娜繼續說下去。
「我知道你的苦心……你是考慮到杜法蘭的處境,所以才將一切……」
「知道嗎?你這樣做,無異於讓杜法蘭變成一隻跟我拴在同一根繩子上的蚱蜢。」
「這樣做不好嗎?」
「當然不好!」
「有什麼不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自往今來,大半名將這麼容易就被昏君害死,就是因為他們缺少政治和經濟上的。」
「閉嘴!這樣做,跟軍閥有什麼兩樣。」
「有!你擁有軍閥所沒有的善心!」夢娜斬釘截鐵地說道。
傑特呆住了,他想不到反駁的話語。人,可以在短時間裡,蒙蔽自己的心,但不可能永遠否定自己。
在這件事上,他自己也很清楚,夢娜的做法是對的。
一直以來,拒絕投向三位王子中任何一位的自己,一方面是各王子極力爭取的對像,另一方面,自己又是各王子的眼中釘、肉中刺。很簡單,假如自己只是一顆路邊不起眼的小石子,雖然可能會被人隨意拋棄玩弄,但同樣地,自己不會成為另外兩方必須除去的對像。
可是,現在一切不同了,手握兵權的自己,無論倒向哪一方,都勢必成為攔在其餘兩方通王大道上的高山。
有些路,從你一開始踏上去,就無法回頭的。就像此刻的自己,無論如何,是不可能重新當一個小兵的。
現在夢娜的所作所為,雖然有點過分,但她這樣做,卻能增加自己在權力鬥爭中的籌碼,無論是投靠哪位王子,還是……獨立稱王!
唉——傑特心中暗歎一聲。軍事、經濟,我都有了。現在,只差一個政治和所謂的根據地,那我就成為了名副其實的軍閥了。
自古以來,擁兵自重的傢伙,不是稱王,就是慘淡收場。即使自己這一代沒事,下一代或者自己的後代,遲早會成為國王清除的對像……
「傑特!傑特!」夢娜的輕聲呼喚,讓傑特從沉思中回醒過來。
「哦!不好意思,走神了。」傑特搔搔頭,抱歉道。
「你怎麼了,最近老是走神?沒事吧?」夢娜關切地問道。
「沒事!只是想太多而已。」
「……算了,想知道撒蘭妮的部隊是怎樣投降的嗎?」夢娜的眼睛裡,突然出現了前所未見的狡黠。
「想……」不知怎的,傑特有種不祥的預感。
就在傑特大敗魔剎那天,夢娜找上了杜法蘭伯爵。
得知夢娜代表傑特來商討事情後,杜法蘭鬆了半口氣。
松半口氣,是因為終於可以償還這個天大的人情。還剩半口不松,其實是松不了,是因為不知道自己要付出什麼代價。
雖然杜法蘭自身清廉,但為官多年的他,還是認定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個道理。所以,傑特的慷慨,在他的心裡面,一直是根不軟不硬的刺。
現在,該來的總算來了……
聽完夢娜的請求,杜法蘭沉吟了。
這是一把絢麗的雙刃劍。一方面,可以通過掃清萊卡殘敵,讓自己暫時擺脫抗敵不力的嫌疑。但另一方面,卻讓自己當初通敵賣國的嫌疑更加深了。畢竟,此時的輝煌戰果,會讓自己更有欲蓋彌彰之嫌。
雖然,從經濟的角度上說,多了四萬個願意全力配合進行生產活動的工人,是個不錯的結果,但從政治的角度來說,自己對傑特的依賴性也更強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跟投效王子的結果是差不多的。但不排除結果會更壞的可能性。
終於,杜法蘭決定下注在傑特的身上。而他的賭注,則是他們家族的未來。
「這件事,我可以答應。但我想要個保證。」
「保證?我不是說了,這次作戰,用的一定是拉洛的招牌……」
「不!我指的不是這個。」
「你的意思是……」夢娜忽然有不祥的預感。該不會是這個老伯強行給自己增加姐妹吧?
相由心生,夢娜的不安和扭捏,頓時在她不斷閃爍的眼神等一系列小動作中表現出來。
杜法蘭呵呵一笑,道:「夢娜小姐,你只猜對了一半。我的確想許出小女,可既然拉洛大人不感興趣,以及夫人不高興,所以我也不敢勉強。」
聽到這裡,夢娜頓時俏臉一紅。
「我只是想問一下,在大人軍中,是否有年輕有為、人格上佳,還有最好是聰明好動的才俊呢?畢竟,小女雖然懂跳舞,但還是文靜了點。」
夢娜把兩根手指頭放到唇上,輕輕敲著嘴唇,思索著。
年輕有為?首先否決黑炎和秀一這兩個不知有多少歲的老怪物。
人格上佳?好像每個傢伙的性格都有問題……這點忽略不計。
聰明好動?否決瑞普、維亞、巴克斯。
那麼,剩下來的……只有他了。
他,是一個有良心的土豪、是一個有紳士風度的土匪、是一個比狐狸更聰明、比猴子還好動的……傢伙。
連傑特這個人模人樣的傢伙,也只是一隻半牛、四分之一妖精、四分之一人類的傢伙。所以,同樣身份不明的他……姑且先稱他為傢伙吧!夢娜是這樣想的。
看到夢娜的嘴角上露出愉快的笑容,杜法蘭也呵呵地笑了起來。可是,笨笨的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寶貝女兒,已經被夢娜推下一個甜美的火坑當中。
計劃如火如荼地展開了。
當天中午,在杜法蘭領地內,就貼出一張告示:「為盡早復甦經濟、振興利卡納,現號召廣大士兵以及市民,全情投入到徹底清除萊卡殘黨的行動中去。但凡抓獲萊卡士兵一名,賞銀幣十枚;殺一名,賞銀幣一枚。凡抓獲中隊長以上軍官者,賞金幣百枚、房屋一套、女宮十名,同時握有對俘虜的生殺大權,並按軍階遞增獎賞。所有俘虜、首級統一送往杜法蘭城外的軍營查證。」
告示下標:「凡面容毀爛或無法證明其身份的首級,以及無法證明身份的俘虜,一律不予以承認,並追究領賞者欺詐罪。」
其實,這段話說白了,就是要活不要死。
人人都想痛打落水狗,但,若是反過來被落水狗痛打,那就不好玩了。沒有人願意去招惹那些全副武裝、凶神惡煞的萊卡人,即使現在成為了喪家之犬的他們,還是可以咬死人的。
但也有一些在貧困線以下的農民,抱著僥倖的心理,拿著釘耙、鋤頭、棍棒、菜刀和叉子去碰碰運氣。不過,這被擁有先見之明的杜法蘭伯爵巧妙地制止了。
在《關於剿匪統一化、規範化管理條例若干規定》這一臨時草案中規定:未免增加市民的無謂傷亡,現規定,但凡剿匪者,必須證明其擁有水準之上的戰鬥力。
當然,這所謂的水準之上,說白了其實是夢娜玩的把戲,在她授意下,考官換成一個擁有中級劍士資格的傢伙。剿匪者必須打敗他,才能免費獲得執業資格。
在利卡納西部的傭兵本來就不多,而在這次戰爭中,絕大多數被萊卡拉了去當炮灰,所以剩下的,可以說是鳳毛麟角,不成氣候。
所以,最後能夠過關的,只有一支在三天前才註冊的「張大郎神傭兵團」。由於杜法蘭領地內的部隊,大多被臨時調去幹些修補城牆之類的工作,因此,剿匪的重任自然落到了這支「張大郎神傭兵團」的頭上。
然而可笑的是,這個傭兵團的團長,直到在杜法蘭城登記的時候,才明白,為什麼在三天前註冊的時候,那個文員不斷地抿嘴偷笑。
「張大郎神?太複雜了,我們通常都給部隊取一個簡稱。」
「哦?沒問題!」團長卡盧斯答道。
「那就用『張郎』吧!……呃……蟑螂?……哈哈哈!……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請問,要改名嗎?」
突然想起某蟑螂面男子的夫人叮囑:「盧卡斯,千萬不能改名,不然外人就猜不到這件事和傑特的關係了。」
於是,『卡盧斯』搖搖頭,一拍桌面,一臉兇惡地威脅:「張郎有什麼問題?這是我冥思苦想三天後,才想出來的!你竟然敢侮辱我的智慧?你信不信我一劍劈死你。」
凌厲無比的劍光閃過,那文員面前的桌子分成了兩半……
「沒有……問題……」在受到過分驚嚇的文員口中,擠出了這幾個字。
於是,這支注定會一舉成名的傭兵團正式定名為——蟑螂!
風捲狂沙、落葉怒旋。
夾雜著沙和葉子的烈風,擊撞在玻璃窗上,發出「辟哩啪啦」的亂響。
杜法蘭城一個旅店房間地板上,七倒八歪地躺著幾個人。
酒瓶破爛、人更破爛。
看著那發霉發臭的衣服,沒有人能想像,他們,全都是大劍士、高級魔法師。也沒有人能想像,本應受到禮遇、尊重、擁有榮華富貴的他們,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亂響,吵醒了他們。
不知道是誰首先含糊地低語著:「天快亮了。」
「我寧願永遠是晚上,那麼就不用幹些無聊的事。」
「晚上又怎樣,上次不就是晚上才去打要塞嗎?天!想起當天為了逃命,竟然要涉水走過五公里的糞溝,我就想吐!」
「我們本來就是在幹著大糞一樣的工作。這麼多年,我們幹過什麼來著?平時除了練劍,什麼都不許干。上次為了頭兒辛辛苦苦去打要塞,到頭來連子都沒多一個。早知道這樣,我就不幹這個了。想當年,我干傭兵的時候,可風光了。要錢有錢……」
「省著吧!當年誰不風光?」
「哼!當年我跟著傑夫,就是想幹些驚天動地的大事。誰知道……現在的我,只能驚動耗子!」一聲狂叫,他隨手把酒瓶扔了出去,「啪啦」一聲,驚走了一隻正在偷酒喝的老鼠。
眾人沉默了。
許久,才有人沉聲問:「要走嗎?」
「走?走?走就是死!」剛才那人赤紅著眼。
「誰說的?」
「你沒看見秀一那雙會殺人的眼睛嗎?那傢伙簡直是鬼!」
眾人再次沉默了。
忽然其中一人爆發出如雷的笑聲:「哈哈哈哈!我們為什麼要走?我們現在不是挺好嗎?起碼有錢每月喝三次酒、有錢每月抱一次女人。起碼,不用像萊卡女王座下的笨蛋那樣,添女王的鞋子。起碼……」
在苦澀而悲愴的笑聲中,他們道盡了辛酸、道盡了自己的不得志、道盡了自己的孤寂。
人生就是這樣的,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人,總是能找到比自己好的,找到比自己差的。
可能有人會認為他們活在天堂中。
可能有人會認為他們活在地獄中。
但只有他們知道,他們其實是在天堂和地獄之間徘徊。
他們有錢,但不多。
他們有酒,但不夠。
他們有家,但那個不是家。
他們有女人,但不是自己的。
他們有能力,但不出名。
他們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是什麼,因為他們的未來,不由他們選擇。他們只知道,自己心中的天平,正慢慢地墮入無盡的黑暗當中……
天亮了,這個人數只有一百來人的剿匪團也出動了。
傭兵團在移動著,團員也在嘀咕著。
「這次好像要我們去打萊卡人。你怎麼看?」一個不知底細的魔法師問。
「小部隊沒問題,大部隊准完蛋。」一個同樣不知底細的劍士回答。
「呃……你能拉多少人墊背。」
「一個一個來,三五百人沒問題。一起來,有三十個算不錯的了。你呢?」
「每多一分鐘,我能多拉一百人下地獄。你盡量吧!」
「我盡可能多守住幾分鐘……」劍士平淡而堅定地說到。
突然,在路旁一個林子裡,衝出無數萊卡騎兵。轉瞬間,剿匪團就被騎士的海洋給包圍了。
「喂!老弟!看來我們發財了……不知道在我們死後,能否將我們死前的賺的錢作為遺產轉讓呢?聽說殺一個有一枚銀幣。」劍士苦澀地問。
「您好!冥通銀行,熱情為您服務!」魔法師在蒼白的臉上,堆起比屍體還要乾巴的笑容。
「……咦!慢著!氣氛不對。」劍士話音未落,盧卡斯就開始喊話了。
「對面的萊卡人,你們聽著,我們每抓你們一個,就可以有十個銀幣。所以,你們乖乖投降的話,我給你們一成回扣……」話音剛落,全團人立時有眩暈的感覺。
但萊卡人的回答,則讓他們全體狂吐白沫。
「你們這分明是對我們的侮辱!太少了!不行!」
「那……一成半吧!」
「不公平,我們這裡有四千多個女兵……」
「那二八分成?」
「不行……」
上頭在進行著極其虛偽的討價還價,下面的人則像開水般沸騰了。
「看來這次不用死了。想不到,我們又被頭兒擺了一道。」剛才那個劍士說。
「輸在那只擁有狐狸腦袋的蟑螂底下,沒有什麼羞恥的。」魔法師答。
「這也是……咦!好像已經談到個位數了……嗯,已經到小數點後兩位了。似乎這次不但不用死,而且還可以有錢分。」
「嘿嘿!說不定,還有女人呢!」
「傑特萬歲!看來,投到傑特麾下,真是個明智的選擇。」
「你昨晚不是說要走的嗎?」
「酒後的胡話,我從來都不記得的。」
這邊,回扣終於敲定了。最終,討價還價以蟑螂兵團萊卡人落下了帷幕。
「好!弟兄們!雖然價錢是敲定了,但我們是不是要本著盡職盡責的專業精神,把事情做到最好?」盧卡斯大聲喊道。
「是——」財迷心竅的眾人齊聲回答。
「好!現在我做示範,大家跟著做。」
「好——」
「第一式——橫掃千軍。」只見盧卡斯的拳頭在虛空中打橫一掃,就有幾十個萊卡人慢吞吞地下馬,然後『倒斃』在地上。
「大家明白了嗎?好!請大家自由發揮。」
於是,被後世譽為史上最虛偽的剿匪戰,正式拉開了序幕。
「我嚓!看我的唯美主義魔劍技——生產之歌·諸天鬼叫!」看到一個劍士衝到一個萊卡女兵面前唱情歌,另一個不懷好意的傢伙發出了如此招數。結果,數十名萊卡兵笑暈在地。
「看我這招相傳是終極小魔鬼所創的——滅神熏豬腿之狂龍霹靂破!」在某白癡脫下靴子後,又有數十人暈倒。
「喂喂喂!你剛才不是說:你只能一次過打三十人的嗎?」
「笨!我那時候只是謙虛而已,其實我是一個力敵千人的勇士!」
周圍一片嘔吐聲。
結果,蟑螂兵團所到之處,真的是『所向披靡、未逢敵手』。
但這裡出現了一個問題,雖然理論上說,魔法師口中那些叫作「天崩地裂」的禁咒威力比劍士的劍技威力要大,可因為招數的威力,是由嗓門大小來決定的,再加上魔法師跑得比劍士慢,所以劍士的成績遠好於魔法師。
不過,這些都並不重要,因為當那些樂在其中的傢伙玩夠了,想去領賞錢的時候,就會發現,不但誰是他的俘虜他不知道,連到底抓了多少人,他也不知道。
那麼,對於這些胸口沒有編號碼的傢伙來說,結果只有一個:贓款平均分配。
此外,他們也沒有那麼多精力,去『打敗』四萬人。
最後,還是撒蘭妮走了出來,她對這些正在嬉鬧的傢伙喊話了:「玩夠了!來吧!大將之間決勝負。」
淡藍色的鬥氣,立瞬從她的身上迸發出來。
全身纏繞著淺淡的光華,悄然勾勒出撒蘭妮玲瓏浮凸的美好身段。如果,這是在市井之中,說不定已有輕浮之徒,對其吹口哨了。但這裡不是,所以沒有人這樣幹。喧鬧的草地,突然靜了下來,彷彿天神把聲音的開關關掉了。大家,自動地停下手,讓出一塊空地來。
所有人,無分彼此,都用尊敬的目光望著她。
沒有颯爽卓越的英姿,卻有踏實幹練的作風。沒有響亮的將名,卻在烽煙四起的戰場上,把四萬多人救了出來。這就是她,撒蘭妮,一個沉穩幹練的好女子。
知道,所以尊敬。
現在,雖然她帶領大家走出了一條活路,但她還是堅持給大家一個台階,失敗的台階。這就是此刻的她,要做的。
「派一個值得欽佩的人,堂堂正正地打敗我,給我和部下一個信服的理由。」這就是那個晚上,撒蘭妮臨走前對夢娜說的話。
所以,夢娜派出了盧卡斯。
互報姓名之後,盧卡斯說「請」,因此撒蘭妮「來」。
人劍合一,她整個人化成了一道黑色的光虹,掠向盧卡斯。與此同時,盧卡斯的人也從原地消失了。
正如眾人期待的,在虛空中「叮」的一聲過後,兩人分出了勝負。
盧卡斯勝。
終於,這場純粹是形式主義的戰爭,落下了帷幕。連同後來聚集的散兵在內,一共有四萬五千多名萊卡兵『被俘』。
而在這場完全由夢娜編導的戲劇中,這些萊卡兵獲得了他們想要的生存和尊嚴。而蟑螂傭兵團的戰士,則從杜法蘭身上獲得了一筆不大不小的財富、以及一個家。
對於杜法蘭來說,因戰亂而無人耕種的田地,在下年春天,會有新的主人。而這些主人,將會受到公平的待遇。此外,伯爵大人所始料不及的是,在十個月以後,全領地的嬰兒出生率大幅度增加三倍。
可能,是那些抱受驚嚇的萊卡女兵,在利卡納找到了她們的歸宿。
可能,是那些萊卡男士,用他們的誠懇和悔意,博得了利卡納女孩的芳心。
也可能,是那些蟑螂兵團的新興土豪,用他們的傲人實力,得到了美人的青睞。因為,在他們各自的愛人中,不但有利卡納的,也有萊卡的……
他們是幸運的一群。
但要知道,有時候幸運女神會公平得讓人覺得殘酷,因為世上有人走運的之時,就有人倒運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