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此時發生的另一件事卻讓我更加感到可悲,是苦笑的可悲。就在我中毒後的一個月,漣月的孩子沒了。經太醫初步會審,那是個男胎,而且已經有三個月了,不過不知道宜嬪是事後服用了什麼藥,因為藥性過強,才最終沒能保住孩子。初聽到這個消息,我當時只是冷冷的撇開眼,沒有任何表情。
這是報應嗎?三個月的孩子,男胎,就這樣沒了,這會是報應了?我答應為漣月準備的藥,因為我的入獄而沒有製成,那她何來三個月的身孕?我暗暗在心裡想到,不禁冷笑起來。除非……一開始……她便是在用自己三個月的身孕和我打賭,只是她太天真了,天真的以為只要扳倒我,就可以得到一切。
但是,她錯了,是大錯特錯。當我第一次從晚凝口中聽到她流產的消息時,那一刻我深知沒有感到多少的意外。因為,這是我早就預料到的結果,只是漣月太傻了,要等到真正失去的時候才能明白。
榮妃,其實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是她在幕後搞鬼。故意慫恿漣月,跟漣月示好,然後借她之手除掉我。可是,她的野心似乎也太大了,大到我輕而易舉就能洞悉。如果當初,她只是一味的想要除掉我,而沒有去動常寧的念頭,也許我還不會發覺。可是沒想到,她竟然連常寧都想陷害。
這些事,我都是從晚凝的口中知曉的。這個晚凝,真是太有分寸了。她總是知道哪些該說哪些不該說。於是,從她口中,我瞭解到了原來榮妃地父親一直都和常寧有過節,兩人在前朝利益不同,於是矛盾就暗暗滋生。那麼,她設計陷害常寧就變得理所當然了。
只是,榮妃千算萬算,還是算漏了一點。那就是常寧的為人。也許,在旁人眼裡,常寧的確風流,大膽。狡猾,甚至不計後果的做出一些荒唐事。可是,就我與他多年的相識,對於他我清楚的很。我知道,常寧那些所謂的風流。不過只是表面做給別人看的,其實他對他地三哥,一直都抱有一種崇敬。那麼既然如此,他又怎會對他三哥的女人下手呢!
所以,當漣月告訴我這孩子是常寧的,那一刻我就覺察到不妥了。於是,稍稍一使力。我就發現原來漣月在見我之間吃過一些藥。而那個藥,與我後來承諾要給她的藥只是在份量上有所不同。其配方是完全一致地。也就是這樣,我才更加確定。眼前的漣月已經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漣月了。
於是,我將計就計。答應幫助漣月,讓她放鬆戒備。可誰會想到。榮妃竟然會毒到派人在屋外監視。我想,她一定也不放心漣月,畢竟她只是一個棋子,一個天真的棋子。
最終,漣月的孩子還是沒能保住,榮妃地陰謀也沒有得逞。我想,如果不是我的那封信,和後來的自請下獄,她的陰謀一定還會繼續。但是,在對付我之前,她還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
既然無法設計到常寧,榮妃便轉而勸說父親和他結盟,所以那天常寧才會急急來找我,讓我離開皇宮。但那時,我沒有依他,因為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接著,榮妃又暗中在漣月的伙食裡下藥,因為只有她知道漣月懷了孩子,那麼既然陰謀未得逞,她就自然不會讓漣月生下這個孩子,尤其她肚子裡的還是個男胎。
只是……我沒想到的是,榮妃竟然會等漣月地龍胎穩定後,才選擇動手。難道她不知道在這個時候讓孕婦流產,對孕婦的傷害是最大地嗎?不,她一定知道,所以她更要這樣做,就好像當年動手害芳兒那樣,一點也不留情。
其實。還有一個人。是她讓我知道了四年前地所有。要不然她地破綻白出。也許我還蒙在鼓裡。這個人……就是鈴蘭。從不願相信。鈴蘭竟會是榮妃地人。她一直跟在芳兒身邊。那麼忠心。要不然陰差陽錯她到了我身邊。也許我還會傻傻地相信。芳兒地死與她無關。
我不知道那時她是如何狠下心地。芳兒。畢竟是她地主子。對她又那麼好。我不知道她如何能狠地下這個心。直到她一次又一次地在我茶水裡下藥。然後毫不心虛地端到我面前。我才愕然發覺。其實……她和榮妃無差。
難怪最近。每次走進屋子。我就覺得整個屋子好像多了些什麼。是一股淡而不濃地胭脂香。很特別。讓人記憶猶新。後來。一次偶然。讓我又一次聞到了這種香味。那是在榮妃地身上。於是從那一刻起。鈴蘭已是我不能再相信地人了。我和她之間。剩下地只是試探。
接著。所有地一切似乎都慢慢浮出水面。包括芳兒地死。雖然我還沒證據。證明當年確實是鈴蘭下手害死芳兒地。但每一次。當她對著我地飯菜下藥地時候。我想……證據要與不要已不再重要了。
這個皇宮。總能將人性地善良面磨地絲毫不剩。真是可悲。
可是最終。我還是寫下了那封信。因為有康熙地那一襲話。我才願意拿出自己地性命。最後一次幫她。不過。其實我也是在還債。因為常寧。我不希望他受到傷害。
後來,我被打入天牢,鈴蘭來看我,帶來的那些有毒飯菜。我想也許是榮妃覺得時候到了,要她來了結我。我當時心裡其實很平靜,像是看笑話一樣,直到鈴蘭取出筆墨紙硯,要我寫些東西給康熙。那一刻,我望著她的眸子,想了片刻,終還是提筆了,寫下了幾個她完全不能領會的字。943」我知道,我這封信一定會先經過榮妃的手,然後才能交給康熙。於是,我寫下的這幾個字,恐怕也只有康熙能看明白。「66」是莫,「943」是信,連起來便是「莫信。」莫信鈴蘭的任何話。
再後來,就是再見到折風,和他帶我離開皇宮,我中毒,再回來。
所有的事情,彷彿都在冥冥之中有了軌跡,也漸漸接近尾聲。
然而,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原來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少到只剩下和他說再見的時間……
因為身上已經開始慢慢出現紅斑,我明白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於是,在自己還沒完全失去行動能力之前,我想先解決一件事。
我還要出宮一次。和孝莊說了一聲,又去和康熙知會後,他二人似乎都沒什麼意見,只叫我帶上折風,然後注意安全。於是次日清晨,我只帶了一個小包袱,便和折風踏上了北上之路。
這一路,我們只是快馬加鞭,雖然在路途之中我時常感到不適,就是小腿燒燒熱熱的。但每次,我總是憑著意志強忍下來,盡量不讓折風看出端倪。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康熙會答應讓我出宮,甚至讓折風一路保護我,只是自從經過了上次的事件,我明顯感覺到……我和折風之間已經不能再像從前那般了。
終於,在經過了十天的行程,我們總算在傍晚趕到了傲峰雪山腳下。
因為天色已漸漸變暗,我們深知此時山上必定風雨交加,甚至還有可能引起山崩。於是,我倆便找了一處還算安全的山洞,勉強將就一晚。
這晚,折風去外面拾了些柴火,然後堆起了一個小小的火堆,我倆就各一邊的靠近火堆,各自取暖。
這一夜,過得出奇的平靜,或許是心照不宣,整整一個晚上,我和折風皆不發一言,只是默默相視,然後各自失神。
重新回到傲峰雪山,我突然發覺自己有種如釋重負的平靜。靜靜的望著那巍峨的雪山,這裡曾是我居住了四年的地方,現在看來……既熟悉,卻又很陌生。是啊,以前的我,雖然活得很辛苦,可不需要想著他人。然而現在,我竟愕然發覺……身上的包袱越來越重。
為了康熙也好,為了常寧也好,不管怎樣,我似乎必須挺下去。可是……腳上的紅斑已在不知不覺裡快速滋生著,它根本不受我的控制。我曾經也有想過,我的結局會和上官雨一樣嗎?不能陪在心愛的人身邊,而是默默轉身,選擇永遠的消失。
可我……我明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屬於這裡,那如果我真的消失了,又會去哪裡呢!!
腦袋裡似乎裝了太多的東西,每一件,每一樣,彷彿都壓的我就快喘不過氣了。就在這時,腦中突然閃過那兩張慈愛的笑臉,是大師傅和二師傅。我不由抿唇輕笑著,沒想到一回到這裡,我的感觸也迅速變多。
其實,算算日子,我出去的時間並不長,然而當我再次回到這裡時,似乎一切都不同了。想罷,我淡淡笑著。
對了,笑!腦袋裡突然如閃過一道冷電,我手猛的一頓,不禁回憶起臨行前大師傅對我說過的話。「為師想要你下峰去取一樣東西回來」……「一樣只屬於你的東西,到時候為師希望你能笑著帶著它回來。」當時還那麼不確定的望向大師傅,笑!我還能笑嗎?
可如今看來……似乎還是大師傅最瞭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