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事事的到處走著,不知不覺中,竟然走到了御花園深處。恍然間抬眸,只覺得眼前倍感熟悉。這裡……我緩緩走上前,抬頭凝視著眼前這個大樹。這裡的天空,因為不受污染,所以沒有我住的那裡濃厚,但這天彷彿也跟人的心情在轉變,有好有壞的時候。我藉著皎潔的月光,看著大樹,久久的,那種熟悉的感覺有暈滿心間。
這裡……我似乎真的來過。
朝四周望了望,因為現在已經半夜,周圍沒半個鬼影,寂靜無聲。過了片刻,我似乎也從周圍熟悉的環境中找到了一些感覺。頓時,心下怦然一緊,我鼻尖一酸,有種想哭的衝動,「這裡……」我緩步上前,輕輕伸出手,拂過那粗糙的樹皮。「這裡……」剛想開口,突兀間,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我驟然轉身,匆忙抹去眼角的淚盈。「皇上。」從他的腳步聲中,我就已經猜出是他了。一個月不見,他似乎消瘦了不少,臉頰明顯乾瘦,下顎也已經長滿了細細的鬍渣。他今夜離開南書房,想來也是想到外面走走,畢竟自己也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出來過了。只是沒想到這樣也能遇上我,這也許就是天意啊。
「天都快亮了,怎麼還不睡?」康熙有些疲憊的上前,朝我身後望了望,見只是一顆普通的樹,又看到我衣裳單薄,不由微皺眉頭,問道。
「因為有很多煩心的事。」我如實地說。他脫下外袍,輕輕披在我肩上。「走走吧。」他拉起我地手。與我並肩朝著小湖走去。
不遠處的小湖邊,空無一人。靜靜地湖面上,楊柳樹隨風飄散著,一彎圓月通透的倒映在湖面上,有種似有似無的朦朧夢。康熙拉著我。甩開了跟在身後的梁九公,我們二人默默的一路走著。「在想什麼?」終了,康熙見我眼不眨地盯著湖面,那黑色的瞳孔裡,似乎有說不完的惆悵與孤寂。這樣的眼神,他已經好久沒有見過了,所以心中才不免擔心起來。
因為每當這時,就是她要離開的時候。
「沒……沒在想……」原本,我也知道康熙為這次三藩之戰已是很勞累了。甚至幾日幾夜沒有安睡了。所以我也不想因為自己的事兒讓他再煩惱。可是話才出口。我就頓住了,深深吸口氣。淡言道:「我……我在想一些讓我煩心的事。」
「什麼煩心的事?」我繼續朝前走著,忽地手一緊。康熙從身後拉了拉我的手,然後將我帶入懷中。「告訴我。好嗎?」他酥麻地在我耳邊說道,呼呼地暖氣令我不禁縮緊脖子。
我知道他是在挑逗我,一把推開他,坐到一塊石頭上。「我問你,如果有朝一日我離開了,你會怎麼樣?」我回眸,墨黑地海眸在月色下印出一輪淺淺地圓月。
我地問題。問地很輕很淡。輕到連我自己都彷彿聽不到。但是。如此寂寞地夜晚。他就站在我身後。周圍地空氣驟然變得凝重。伴隨著我脫口而出地話語。漸漸凝固。「為什麼會這麼問?」康熙沒有顯得很詫異。或者生氣。而是緩緩坐到我身旁。攬過我地肩。淡淡問道。
他地冷靜。他地鎮定。有時真會讓我產生錯愕。他……變得好成熟。
「因為想知道。」我將頭靠在他寬大地肩上。兩人一同凝視著湖面上那輪若隱若現地明月。「因為我想知道。沒有了我地你。會變成什麼樣子?」我故作玩笑地說。因為不想把氣氛鬧地太僵。可是在心底。我地心是沉重地。因為康熙地回答。會關乎到所有人地命運。以及我地命運。
似乎我這一生。從一場莫名地穿越開始。別人總在背地裡算計我。將我拖入深深地陰謀裡。可我呢。卻一心只是在幫著別人。哪怕那人曾經背叛過我。哪怕我知道那人已經與我形同陌路。可我還是會幫她。哪怕是賭上自己這輩子地幸福。我不懂這其中地道理嗎?我不懂那些所謂地政治陰謀嗎?當然不是。我懂。很透徹地懂。只是來自現代地我不習慣那些算計和陰謀……因為我總覺得。就是那些害人地東西。將一張張原本清純地笑臉腐蝕地扭曲不堪。
有時回想起來。我會不禁問自己。我這樣做值得嗎?其實。沒有什麼值得與不值得。人生在世。不過匆匆數十載。朋友。也就那為數不過地幾個。無論她們曾經如何對我。後來如何對我。但對於我來說。我只是以我地真心回對她們。這就是我做人做事地原則。如今。想來也是如此。
我緊緊抓著康熙地手臂。將頭深深埋進他地懷裡。聽著他心口此起彼伏地跳動。我只感覺一陣陣地心安。「說話啊……」終於將自己地思緒拉回現實。可久久之後。卻仍未聽到康熙地回答。
我不禁抬眸,迎上的不是他英氣的黑眸,而是一片黑暗。唇角忽地一重,是康熙淡淡的吻,柔柔的印在我的唇邊。我被他突然的舉動一驚,但當我感受到那唇角的溫熱時,我的心也漸漸融化。緩緩閉上雙眸,這一刻,無需任何言語,需要的只是兩顆能為彼此跳動的心。
好像快不能呼吸了,從不知道康熙的吻會讓我如癡如醉到這種地步。終於,他緩緩抽離我的唇角,冰冷的空氣瞬間襲來,我竟渾身打起寒顫。「真想知道答案。」夜色下,他聲音低沉地問我。
我微微頷首,臉上早已緋紅一片。
「那我告訴你,不會變成任何樣子。」他肯定地說,冷冷的空氣裡彷彿都是他地堅決。「我就是我,朕就是朕。大清的皇上。不會因為任何人地消失而有任何改變。現在的我,不再是一個人,我的身後是整個江山社稷,所以……如果你離開了,我也不會因此而自暴自棄。也不會放棄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更不會去像從前那個瘋狂的找你。」這個答案,我很滿意,「不想知道原因?」見我只是聽著,沒有多餘地反應,康熙一挑眉骨,淺淺問道。
「什麼原因?」我很乖,順著他的話問道。
然他突兀的湊近我,將整個腦袋壓在我的肩上。溫柔的吹著氣。惹得我耳畔一陣瘙癢。這時。他才緩緩開口。那聲音,簡直可以溺死一千個我。「因為我知道。我們的心始終在一起。」所以……他不害怕我的離開,因為自始自終我們都在一起。
康熙深深的笑著。那笑容,如夏日的艷陽。折射出他如驕陽般地尊貴。他說地是那麼淡定,因為我們地心始終在一起。也就是因為知道這點,所以他不會畏懼我再次突然的消失。
我,就是這樣地一個人,突然闖入他的世界,製造了一個又一個地奇跡,然後驟然消失,比那滿空的煙火來地還快。但是,我們的愛很淡,淡若止水,輕若浮雲,他似乎也已經習以為常了。如果我能一直都在,他自然很高興,可是如果真的要離開,他也……
「對,我們的心在一起。」我起身,「我想,我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
那晚回去之後,鈴蘭已經睡下了。我輕手輕腳的推開房門,取一點火心點亮燭台。深深吸著氣,背著從窗外灑入的銀白月光,緩緩坐到書桌前。提筆,又放下,再提筆,再放下。一模一樣的動作不知重複了多少遍,可面前泛黃的宣紙上,依舊毫無墨跡。我不禁歎息起來,看著天邊漸漸升起一輪淡金的弧線,我這才發現,時間彷彿已經不能再等了。
終了,還是再次提筆,卻殊不知小小的毛筆一支,在我的手中竟然好似有了千斤的重量,才握了片刻便已酸疼起來。快速寫完書信,用的是不同於任何人的字體,為的是不讓人認出來。寫完後,我將它放進一紙信封,緊緊捏在手中,然後深深的長吸一口氣,彷彿完成了一件極為困難的事。
起身,然後推門而出。皇宮的東方,似乎已經在迎接新的一天的降臨。而我,只是平靜的施展輕功,迎著那旭日東昇的艷陽,飛入一片紅瓦之中。這片耀眼的紅色,曾經是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歸宿,可當你真正找到那渴望的歸宿時,中間的過程卻往往慘目人睹,讓人迷失本性。
這就是後宮,這才是後宮,一個靠女人自己打拼出來的天下,一個永遠不會停歇的噩夢之源。
信,是我親手放到榮妃寢宮的,也是我親眼看著她打開那封會讓自己墜入無底深淵的信。那時她臉上的奸笑,那種彷彿已經得到報復的快感,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在那以後的日子裡,每當夜晚入睡時,那張猙獰的笑臉,那撕裂般的笑聲,彷彿總是在我耳邊縈繞,伴著我度過那些無法入睡的夜晚。
但是,三天過去了,一切靜如往常,沒有任何爆發的跡象。可我知道,那不過只是暴風雨前的平靜,一場針對我的戰爭即將打響,而且來勢洶洶。
這日,心中開始隱隱不安,也許是覺得時辰將至,我望著窗外湛藍的天空,心情到出奇的平靜。走出屋子,隨著滿眼的綠色,我竟一路閒逛,不知不覺中又來到了南書房。
靜靜的站在屋子外,我知道我和康熙只隔著面前這小小的一扇門。於是緩緩伸出手,剛想去推門,不料身後被人一拉,整個身子頓時跌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我心撲通撲通的跳著,睜大著眼眸,彷彿還沉浸在剛才的錯愕中。怔怔的回過神,微抬眼眸,迎上那雙墨玉般的黑眸,只感覺摟住我的手臂緩緩用力,彷彿要將我困在他的懷中。
不過,我又豈會讓他得逞,眼眸一轉,伸出手指朝他腰間的穴位上一戳。果然,常寧頓時失去力量,連忙放開我。我脫離他的懷抱,重新整整衣衫,然只聽到耳畔傳來低沉地話語。「快走。」原來,常寧根本沒去注意腰上的疼痛,而是直直地望著我。那眼神,是從未有過的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