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紀靈在靈璧,面對曹操十萬大軍,心中自是踹踹。每日巡視,不敢稍有懈怠。他雖粗莽,但對袁術極是愚忠,從不肯半點違拗袁術之意。
這日正在衙中發愁,如何才能退得對面大軍,卻突然接到袁術旨意,要他速退,回保壽春,不禁大驚。雙手接過聖旨,已是全身顫抖。
他從軍多年,自是知道這道聖旨意味著什麼,心中不由苦道:主公啊主公,我這一退,曹操大軍必會緊緊跟進,如此,靈能不能再見到您都是未知了,又如何回保壽春啊。心中雖苦澀,卻是不敢違拗。
當下,聚集眾將,安排退兵之事。眾將聞聽,俱皆失色,心中已是暗自盤算。紀靈眼見眾將默然,知道眾心將散,不由輕輕一歎。
次日,紀靈命人虛插旌旗,使人多置草人立於城頭。自己卻開了南門,帶隊悄然出城,直往壽春而退。行不多遠,斥候來報,下蔡大路早被曹軍截斷,正有大隊軍馬駐紮,看旗號,實為曹軍主力。
紀靈聞聽,不敢往前,只得轉頭徑往泗縣退去。
卻說曹操這日正與眾謀士論事,忽得軍卒來報,靈璧紀靈大軍異動。曹操大喜,站起身來,令全軍準備,隨後追擊。眾將應諾。
此際紀靈這邊已是過了泗縣,大軍默默前行,眾人心中均是沉重。遠處天空飄來一朵烏雲。不一會兒,那烏雲越聚越大,直將整個天空籠罩。天地間變得陰暗起來。一如此時紀靈等人地心情。
紀靈抿嘴看了看烏沉沉的天空,緊了緊身上的大紅披風,下令眾軍加快步伐。此時,眾軍已是揮汗如雨,天空陰雲密佈,卻是突然變得沒有一絲風,悶悶地。眾軍士得了加快行軍的命令。均是抱怨。汗出如漿之際,身子愈發沉重起來,然軍令難違,只得盡力加快雙腿的交替速度。
旁邊梁剛進言道「將軍,天氣如此悶熱,且大雨將至,軍士均以疲憊不堪,可否暫時休整一下再走。否則便是再快也快不到哪去啊」
紀靈聞聽,正自遲疑。卻猛聽後面一陣馬蹄奔騰之聲,轉頭望去,卻是一個派出去的斥候,此時,滿頭汗水,全身是土。至大軍隊前,並不稍停。直奔至紀靈面前。就於馬上抱拳稟道「啟稟將軍,離我二十里。曹操大軍夏侯、典韋、許褚已是追至,曹軍漫山遍野,難以查明具體數目,只是看旌旗判斷,應不下五萬之眾」
紀靈聞聽臉色大變,不禁橫了梁剛一眼,微微頷首道「再去探來」,回身吩咐道「全軍急速前進,梁剛、樂就領軍繼續前行,自己卻與李豐留下在後殿後。」
梁剛臉上一紅,聽的紀靈安排,急道「將軍怎可親自殿後,還請將軍先行,我等來殿後」紀靈看了看他,微微搖頭,口中道「休違我軍令,速去」
說罷,自己撥轉馬頭,帶著李豐領著本部人馬向後而去。梁剛滿目通紅,微一咬牙,扭頭大聲喝道「全軍加速前行,快」與樂就二人提僵帶馬,往大隊之前帶隊快行。
二十里路只是半刻功夫,夏侯、典韋、許褚大軍已是到了,眼見前方袁軍已是排開陣勢,也不搭話,發一聲喊,霍然便向前衝來。曹軍士卒憋得日久,再加上是為追敵,士氣之盛,猶如長虹貫日,江水勃發,沛然莫可御之。紀靈。李豐臉色大變中,全力抵擋,仍是漸漸招架不住。
天空此時突然吹過一陣風來,風中帶著一股極強的濕氣。緊接著,便是天際一道亮閃閃的電光耀起,天地間突地一亮,亮光中,耀地廝殺雙方的臉孔更顯猙獰。
電光才過,在一聲喀喇喇的巨震中轟雷聲中,紀靈猛聽一聲大喝,眼角餘光處,看到李豐已是被一個黑大漢一刀揮為兩段。鮮血激濺處,大漢已是滿臉滿頭都是,卻見那廝卻伸出舌頭舔舐了一下,舌頭舒捲處,白森森的牙齒露出,眼中臉上卻滿是一股滿足之色。
李豐半截身子斜斜的落於馬下,僅存的右手撐著半截槍桿,努力想要起來,卻瞬間被湧上的士卒一陣亂刀砍成肉泥,斗大的頭顱沖天而起,雙目圓瞪,滿是不甘憤怒之色……
紀靈只覺心中一緊,手中三尖兩刃刀不由急速地揮舞著,將對面的這個滿臉虯髯地曹軍大將逼退,自己則掉轉馬頭,回身便走。那員曹軍大將,他卻是認得,正是曹操的兄弟,夏侯夏侯元讓。
紀靈心中悲痛屈辱,這樣的奔逃,這段時間來,竟是已經有了多次。先是面對那太史慈,接著便是管亥、張飛,今天卻又是這夏侯。但不跑怎麼辦,主公那還等著自己去解救,自己決不能死在這裡,自己還要把這幾萬大軍帶回壽春,保護主公呢。
眼見得夏侯緊追而來,而那個殺死李豐的黑大個正得意的哈哈大笑,與一個使雙戟的黃臉醜八怪大聲的吹噓著,亦是向自己追來,滿臉地不屑神情。
紀靈心中屈辱無比,若不是為了主公,他寧願死在與敵決戰之中,也勝過這樣如喪家之犬地奔逃。迎面的風越來越大,奔跑中地紀靈但覺臉上突然一疼,接著便是密密麻麻的疼連成一片,眼前的視線逐漸模糊,卻是大雨降了下來。
他一手提著心愛的三尖兩刃刀,一手拿著韁繩,沒法抹去滿臉的水漬,只得努力的搖搖頭,將雨水、汗水和淚水盡皆搖落。口中大喝一聲「駕」,催馬急進,身後不斷的傳來陣陣自己士兵地慘叫。和敵人的狂笑聲。
老天似是個被遺棄的怨婦,淚水不停。天地間已是濛濛一片,雨勢之大。竟已看不清道路。不多時,紀靈便感到渾身衣甲盡透,迎面風吹來,便是一陣陣地寒顫。只是如此大雨也讓追兵很是困擾,漸漸追擊速度放慢。
不知過了多久,紀靈已是聽不到追擊的聲音,天地間唯余晶亮刺目的閃電和震耳的雷聲、雨聲。他略微停馬。努力辨認了下方向。口中輕叱一聲,縱馬直往前軍追去。
雙溝河上游,李典早在兩日前便已到了,這雙溝河並不深,平日也只是能淹至人的腰部。河面寬不過十丈,若在平日,人馬渡過很是容易。而現在自己將水壩堆起,河水更是淺到人的小腿處。簡直可以說,騎著馬。眨眼便能衝上對岸了。
他不知道郭嘉先生如何能算定這兩日有大雨,他只知道這位郭嘉先生很厲害,厲害到看你的時候,似乎能一眼把你看穿。雖然那人整日笑嘻嘻地,但李典從不輕視任何一個人。更何況這個給自己那種感覺地人。所以,他很忠實的執行著郭嘉的安排。盡量將水壩築高,然後就窩在水壩之後。靜靜的等待。他自小便跟著父親。隨著丞相轉戰四方,東征西討。後來父親戰死。家族中只有他一個男兒了,父親留下的千餘人馬需要人帶,於是,他年紀輕輕,便已是都尉了。這在曹操軍中,實是個異數。
但李典很自律,他記得父親生前教過自己的很多東西,不爭搶,不出頭。與人相處,平和淡然,但與敵接戰卻勇敢無比,又肯用腦子。所以,年紀雖輕,曹營的將領,還有主公曹操都對他甚是器重。
李典嘴中咬著一根青草,瞇著眼想著心事,不多時,卻發現天空似乎暗了許多。睜開眼看時,原來天空此時竟已是陰雲密佈,低低的似乎壓在人地頭頂。不多時,大雨便傾盆而下。雙溝河的水位迅速回升,自己築地堤壩幸虧很高,堪堪將水攔住,只餘少許向下溢去。
李典翻身而起,吩咐士卒做好準備。因為他此時隱隱的聽到下面似乎傳來些許人聲。不多時,斥候來報,袁軍果然來了,正在準備渡河。李典心中暗暗佩服,那郭嘉先生果然厲害。隨即下令,所有人準備開挖河堤。
不多時,便聽的下面人喊馬嘶之聲大作,李典果斷的一揮手,口中叱道「挖」,命令一下,萬把器械齊揮,但聞「轟」的一聲,那座堤壩已是瞬間而開,囤積許久的河水,如同開閘的猛獸,嘶吼著,向下方猛衝而去。李典大喝一聲「上馬,殺」頓時,狂風暴雨中,萬條矯健地身影騰起,直往下游衝去,天地間,雨勢更盛。似在為蒼生地隕落而哭泣。
樂就從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倒霉。他本富家子,練了好些年的武藝,直到袁術將軍招兵,自認為找到了大樹,便馬上前往。誰不知道啊,袁家四世三公,勢力龐大。那可是真正地大樹啊。到時候,自己跟著混兩年,怎麼也能光宗耀祖,榮顯而歸。
可誰知道,自家這位主公先是跑去折騰孫堅,後來又跟自家兄弟袁紹鬧翻,接著又去招惹曹操,然後就是劉備,一圈下來,自己這些個將領個個累的跟狗似的,卻是什麼實惠也沒撈到。
可就在這時候,自家這位主公又偷偷把孫策給弄死了。想起那孫策,樂就就是一陣不寒而慄,那是個什麼樣的人啊。如同殺神降世,當時那種情況,那麼多人竟是不能攔住他,反而被他殺的四散奔逃,那雙血紅的眼睛,經常令他在夢中驚醒,總是在夢中夢到孫策渾身如同刺蝟般插滿箭矢,向自己索命。任憑自己如何解釋,自己只是奉命而行,孫策卻只是不管,逕自來追,讓他每次都是一身大汗的嚇醒,擁被而坐,不敢再睡。
就這樣,自己這位主公卻又來了當皇帝的想法,開國稱帝。不過也不錯,自己也跟著水漲船高,官升三級。可好日子沒多久,就馬上開始遭罪了,曹操和劉備聯合起來,攻打自己的國家了。自己隨著紀靈那沒腦子的蠢貨去抗曹操。主公自己去打劉備。那劉備才多少兵啊,主公御駕親征,那還不是反掌而定。當時怎麼就沒去要求跟著主公呢?真是失策啊。樂就憤憤的想著。
現在倒好,跟著紀靈這個蠢貨,一仗沒打,直接往回跑,看看,被攆的跟兔子似得,累的跟狗一樣,真是倒霉。這還不算,又碰上這麼大的雨,這汗水,雨水混在一起,被小風一吹,那滋味可真是,唉。眼望著眼前這條河,嘿,現在還要到河水裡再泡泡,這一遭下來,體力稍差點的,不在榻上躺個十天半月的,是休想能下的了地。
樂就邊想著,邊也慢慢的進到了河裡。這次回去,我也回去躺個三五天再說,任誰也不能說什麼,樂就如是想到。正自想著美處,卻猛聽耳邊傳來一陣如雷鳴般的轟響,怎麼了這是?樂就疑惑的抬頭打量,猛然和所有人一樣,突然發出一聲驚叫,轉身往河岸上就跑,人在水中,又穿著一身鐵甲,如何能跑的起來。
但見上游一股大水直掀起丈餘高的浪頭,如同化身為邪惡的凶獸,奔騰肆虐而下,瞬即將眼前的生命盡數吞噬。「真倒霉」這是樂就腦中最後的念想。隨即,便感覺身子猛地一震,什麼也不知道了。
這一場大水直將十萬大軍沖了個七零八落,處處浮屍。梁剛沒有下水,他正在岸上指揮,卻幸運的躲過了被水淹死的命運。正在他暗自幸運的功夫,卻猛地聽到喊殺聲大起,急抬頭看時,卻見一年輕小將,帶著無數的曹軍掩殺而至。那小將手中一桿大槍,上挑下刺,銳不可當。梁剛方欲喝問,卻見那小將已是快馬衝了過來,手中大槍挽起斗大的一個槍花,眼前一陣銀光閃爍,接著胸口一疼,已是被一槍刺於馬下。梁剛費力的抱著槍桿,勉力將要問的話問出「你是何人」,那小將冷冷的道「在下李典李曼成」隨即手一抖一縮,長槍抽離。梁剛隨即噴出一口鮮血,兩眼已是失了神采,頹然而倒。
風雨如晦,血腥瀰漫,天地間,侵侵然一片慘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