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郡,大珠山,帽子峰頂。
蒼勁的松柏伸枝展葉,亭亭如蓋。樹下兩張竹椅,一張小几,一老一少兩個人正在對弈。兩人身旁擺有一個小几,上面擺著些茶水,果品之類的,一隻紅泥小壺正燒的開水,茲茲拉拉的響著。旁邊一隻香爐,燒著檀香,梟梟渺渺的散著陣陣的香氣。
柳飛依然是一身白衣,神情恬淡的舉著一杯清茶,慢慢品著。對面的老道左慈卻是看著棋盤,苦苦思索。柳飛嘴角偶爾流露出一絲促狹,偷偷的覷眼看著左慈。
原來柳飛的棋藝始終差著老道一籌,這日靈機一動,將後世棋譜中,選了個珍瓏擺出,誘惑老道來解,老道果然上當,苦苦思索,讓柳飛耳根清靜許多。
此時,卻見老道突然眉頭一展,伸手抓了把棋子放在棋盤上,抬頭斜眼看著柳飛,道「小子,你故意的」
柳飛莞爾,見被他識破,也不多說,只是伸手指了指茶壺,示意他自己倒茶。左慈瞪了他一眼,自己倒了茶,將身子向後,舒服的靠在椅背上,慢慢的品著茶香,二人一時俱是無語。
左慈自打來到這帽子峰多日,對柳飛這裡的東西,已是見怪不怪了。什麼傢俱、擺設、用品等等,與現今大漢所用,俱皆不同,卻是讓人舒適不已。二人每天便是下棋談道,餐霞飲露,像今日這般模樣,早成習慣,二人也俱感愜意。
一家大小女人。此時卻是圍著新來的吳氏和那個嬰兒去了。甄逸二老對柳飛堅持不要孩子的作法。甚是惱火。奈何柳飛總是搖頭,也是無奈。甄姜等女對他的心意卻是明白,雖然極想有個自己地孩兒,但想想柳飛所言,也是有理,便不再多說。但女人天生地母愛,對新來的吳氏帶來的嬰兒讓她們傾注了最大的關心。一有時間,便俱都圍在吳氏的居處。閒話嬉笑。連甄絡那妮子也對這小小的嬰孩極是感興趣。
甄絡現今年已十四,對男女之情,已是明瞭。想及自己曾經向柳飛的誓言,心中總是甜蜜伴著惶恐,間雜著也有些哀怨。只因這個木頭姐夫對自己似乎依然如同對個孩子般似的。讓她頗是不忿。甄家之人對自家這個最幼地女兒的心思。俱都知道。只是眼見柳飛不提。也不好強行要求,加之在此地住的久了,也自具一份道心,便任其自然了。
吳氏自來此後,便被這裡的景象震住,直覺自己來到了仙境,相比當日乍見金翅。並乘雕而行的震撼。卻又是小巫見大巫了。這些日子地衣食調理,讓她心中充滿著安定祥和。再也不想到那紅塵中煩心了,只想在這神仙之境,看著女兒快樂地長大。心中喪夫之疼,也慢慢地淡了,她姐妹二人本是吳越極有名的美女,此時,生活的安定下,容色煥發,與甄姜等女在一起,亦是毫不遜色,兼且那股成熟的風韻,更是眾女難以企及的。加之她乃書香世家,極是識禮,生活經驗又比眾女豐富,故眾女均願與她說話,不多時,便已是親如姐妹了。
柳飛對此也自欣然,想及孫堅一生英雄,眼下,只餘這點骨血。眼見吳氏並不願表露身份,他也就瞞了下來。只當她為一普通婦人看待,想必才是吳氏最想要的生活了。
金翅整日跟著柳飛東奔西走,要麼就在山野間稱霸。那金猱和百草卻是被兩個小人霸了。金猱自是甄絡的,整日跟在甄絡後面,腰上終是圍上了一條虎皮裙。甄絡卻又突發奇想,央著柳飛給金猱做一根棒子,柳飛卻哪裡能做出那如意金箍棒了,最後被甄絡纏地煩了,只得用晶石和黑石做了跟兩儀棍。平常可分開掛在腰間,用時分用也可,也可對接成一根長棍,色分黑白,故名兩儀。那金猱卻極是喜歡。它極是通靈,自是知道甄絡對它地回護,每日便跟在甄絡身邊,甚是得意。
百草卻是和甘媚兒極是相得。原來小姑娘眼見父親病死,自己卻無能為力,心下常自傷心。等到了這裡,竟發現柳飛所著各種醫學典籍,不禁如獲至寶,剋日苦讀。柳飛見她喜歡,且對醫學似乎有著極高的天賦,便加意培養,悉心指導,老道左慈也是頗為喜歡這個小姑娘,將自己所學也傾囊相授,不意竟造就了以後地隱神谷醫仙,卻是後話了。
沒有了甄絡的糾纏,柳飛與左慈甚是清靜,二人便常常如今日這般,對弈靜坐,品茶悟道。這會,左慈卻忽然睜開眼睛,向柳飛問道「你小子在這多麼逍遙自在,卻總是東跑西顛的在外面管那麼多閒事作甚?老道卻是不懂」
柳飛微微一歎,道「有些事情,當你不知道時,自然可以風輕雲淡,心無掛礙。但若是明明知道,卻不去做些什麼,心裡便會多些滯礙,牛鼻子既然也是修道之人,當能明白心境的重要。我之所為,一是天性使然,二來也是為了以後不至於因此而影響了心境的提升而已。」
左慈聞聽,滿臉古怪的望著他,道「難不成你竟能窺破天機,知道今後發生的事情不成?」
柳飛遽然一驚,曉得說漏了,忙自補救,道「非是知曉,而是隱約有所得,玄之又玄的一種感覺。難道你老道竟不知道這個麼?」
左慈肅然起敬,道「老道一直摸不透你的修為,沒想到你竟是已經修為至通道之境了。只有達至通道之境,方能對世事常有所先覺。」言罷,對柳飛如此年紀,卻俱如此修為讚歎不已。
柳飛微微一笑,方要答話,卻猛地面色一變,霍然起身。左慈一驚。道「怎麼?」柳飛擺擺手。心中只是忽感煩躁異常,直覺似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但細心感應了下,幾個方位均是沒有傳來什麼變化。越是如此,越是不安。努力使自己靜下心來,細細思索,猛地想起,歷史記載。似乎就在今年,長安城中,李郭汜反目,混戰之下,外族入城劫掠之事。頓時一驚。
當下。再也難以安坐。定要先到蔡琰身邊護持。以防不測。而且。蔡琰守孝之期到今年也正好滿了,也當將她接回來了。
想到此,對左慈簡單交代了幾句,讓他轉告家人,自己卻即時召喚金翅,縱身而上,直往長安而去。也幸得他提前而動。否則。當日悲慘之事只怕當真要再現了。
原來,此時長安城中。果然是暗流激盪。自李郭汜掌權以來,對獻帝多有不敬,太尉楊彪,大司農朱密謀除賊,與漢獻帝進言,欲召此時兵力最盛的曹操進京護駕勤王,遂利用郭汜之妻善妒之事,定計離間。
時樊綢北去,張濟屯兵弘農。李郭汜等將已是貌合神離,相互多有猜忌。李為緩和關係,經常在自己家設酒宴請郭汜,有時留郭汜在自己家住宿。郭汜的妻子害怕李送婢妾給郭汜而奪己之愛,就想挑撥他們地關係。一次李送酒菜給郭汜,郭汜妻子把菜中地豆豉說成是毒藥,郭汜食用前郭妻把豆豉挑出來給郭汜看,並說了李很多壞話,使郭汜起了疑心。過幾天李再宴請郭汜,把郭汜灌得大醉,郭汜懷疑李想毒害他,趕緊喝糞汁催吐解酒。於是率兵相攻,交戰連月,死者萬計。李請賈詡為宣義將軍,來幫助自己。漢獻帝派人勸解,沒有成功。
時有安西將軍楊定,眼見大亂,深恐李暗害自己,遂連接郭汜,合謀劫持漢獻帝到自己的營中,但計劃被人洩漏給了李,李搶先下手,派侄子李暹劫持漢獻帝到自己營中,郭汜隨後劫持了前來勸和的公卿,二人繼續交戰。李對漢獻帝多有怠慢,漢獻帝敢怒不敢言,進封李為大司馬,位在三公之上。
卻說李平日最喜左道妖邪之術,常使女巫擊鼓降神於軍中。賈詡屢諫不聽。侍中楊琦密謂獻帝,以說賈詡。賈詡應允。那李所部大半是西涼人氏,更賴羌兵為助,賈詡便使人散佈謠言,軍心漸散。又使人密謂羌人,「天子知汝等忠義,久戰勞苦,密詔使汝還郡,後當有重賞。」羌人正怨李不與爵賞,遂聽詡言,都引兵去。詡又密奏帝曰:「李貪而無謀,今兵散心怯,可以重爵餌之。」帝乃降詔,封為大司馬。喜曰:「此女巫降神祈禱之力也!」遂重賞女巫,卻不賞軍將。
卻說李手下,騎都尉楊奉聞知大怒,與軍吏宋果密謀誅除李,恐自己實力不足,竟使人往南匈奴聯絡。結果事機不密,竟為李獲知,楊奉等人敗逃。張濟適時出兵,迎天子往弘農。郭汜以及原董卓部下楊定、楊奉、董承皆隨天子車駕東歸。但因封賞之事,奉駕諸將又起爭端。郭汜密謀奪取獻帝以歸長安。計劃敗露,又回軍與李相合,以抗朝廷。過不多久,張濟亦因與楊奉董承不和,回返與李郭會和。
他們這邊走馬燈似得,和了又分,分了又和。已是全然忘記了匈奴之事。只是相互之間,大戰不休。而此時,南匈奴左賢王去卑的大軍已是到了長安城外。
此時的長安城幾乎已是全然不設防的空城一座,所有大軍全部在外進行內鬥。匈奴人大喜之下,哪管得許多,呼喝聲中,鐵蹄突進,已是衝入長安,霎時間,長安已是一片火起,頓時淪為修羅地獄。
卻說蔡琰,三年來足不出戶,一直於父親靈前守孝,幸得柳飛時常來陪,漸漸的也是走出了亡父之痛,眼見的再過幾日,三年孝期已是滿了。算來,已是芳齡十八了。
這日正自提前將東西收拾打點,正自坐於屋內,手撫柳飛所贈玉,念及柳飛對自己地情意,不禁嘴角含笑。卻猛聽得外面一片喧嘩,房門被猛烈的敲打,蔡琰一驚,忙起身開門,卻見老管家正自滿頭大汗,立於門外。見蔡琰開門,急聲道「小姐速速躲避,匈奴人殺進城來了,他們卻是不認得姑爺的令牌,若是衝來,小姐危矣」
蔡琰大驚,不暇多想,匆忙中只將蔡邕生前最喜愛的焦尾琴抱著,往柳飛設下的陣中跑去。進得屋中,心方始稍定,讓老管家等人俱皆進入,提棒拿棍,於屋外守住。自己伸手將玉取出,摩挲半響,始咬牙向地上摔去。與此同時,但聽得自家大門處已是一聲大響,接著便是無數地人聲響起,直向後院奔來。
此時,柳飛正自立於雕背之上,焦急地望向遠處地長安方向,算算時間,尚要半日方能到得,不禁心中焦急。正自默念間,猛地感到心神狂震,心中不禁大駭,身形一晃,差點自雕背上翻倒,忙自凝神站穩,卻是感應到蔡琰的玉已碎。不禁雙目射出森然之色,催促金翅急行。心中卻默默祈禱,千萬莫要出什麼意外才好。按照自己所設陣法,應付個一兩天應絕沒什麼問題的。
金翅的主人催促,已是將速度提至最快,堪堪不到半日,已是飛臨長安蔡府上空。柳飛在雕背上便已見長安幾乎已是全部陷入混亂之中,到處都是大火煙霧。尚有許多相貌兇惡的武士正在狂呼聲中燒殺搶掠。柳飛顧不得多看,直接躍身而下,直往自己所設之陣衝去。
待得到了近前,不禁手腳一陣冰涼,卻見那陣勢早已是一片廢墟,柳飛目眥欲裂,身形晃動間,在府中各個地方不斷閃現,口中高呼蔡琰名字,卻哪裡還有伊人蹤影。柳飛心中怒火填膺,不禁長聲向天而嘯,嘯聲中一股沖天的殺氣,瞬時騰起,長安城的上空漸漸地一片陰霾,黑雲漸布,雲層低低地壓向城頭,城中之人俱皆股慄,眾匈奴人的戰馬一片驚嘶之聲,甚多馬匹已是屎尿齊流,渾身抖顫著跪倒在地,匈奴兵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