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咖啡半分茶 正文 ——————祁門紅茶(上)——————
    第二天一早舒就不熱了,但是子律堅持禁足,養到第三天才允許她出去走動曬曬太陽。深秋的病,很容易拖延個把星期轉成咳嗽或其他上呼吸道感染。有了以往的經驗,這次子律看得很緊,讓舒一直服藥,過去六七天了,每天還要喝三次止咳糖漿。

    一個星期後,基本確認她好徹底了,上官苑卻依然沒有開工,子律讓小波留守在工作室裡,只送過來幾樣簡單的東西給她做,電話遙控小波指派新任務。舒能做最多的就是在駱駝的書店裡看書,在門神咖啡避風的沙方上坐一個下午,直到他在屠岸谷忙完過來接她。

    駱駝書店進門放了新的插畫冊,舒喝過茶,到角落的矮腳沙上坐下來。子律在收款台邊的桌子上填寫申請護照和簽證的資料表,辦護照簽證的事情最近一段時間都是私底下在進行,沒有跟她提及,每次舒看他遮遮掩掩和高磊談事情,問他,子律就含糊其辭,把事前準備好的補品塞過來給她吃,不讓她過問。

    「肯定得帶她去照證件照吧,遲早會知道的,這種事瞞不住。」駱駝推過咖啡杯,一邊給子律指點幾處填寫的要點,「幹嗎不挑明了,好事啊!」

    「你不知道,看看吧先辦著,她剛好點。」子律回身留心她在幹嗎,見她老老實實坐在原地低頭翻畫冊,才放心大膽和駱駝繼續談辦護照的事,「表都填好了,所有材料在這兒,你們先去幫我遞一次試試,有什麼問題再說,先別讓她知道。我得去高磊那邊一趟,她看完讓她上去找我。」

    「去吧,丟不了你媳婦!」

    駱駝打趣了兩句,翻了翻手裡的材料,拉開櫃檯裡的抽屜放了進去。

    子律在隔壁門神咖啡又買了杯熱茶送過來,送到舒面前,不忘蹲下身囑咐兩句。

    「多喝點熱的,別忘了一會兒吃藥。」

    「嗯。」舒看得很認真,低垂的頭頂是盤得規整的髻,和在家裡休養時都不一樣。病好了,她瘦了一些,風韻卻更與眾不同,纖細的手臂從寬寬的袖扣露出來,常常看得他心神不寧,想把她畫下來。

    「我得上去了,看完了早點上去,喜歡就買回家看!」

    子律見她還不抬頭,只好湊過去貼在臉頰邊親了親。摟著她的腰,好一會兒膩著沒有起來。香香的氣息裡,是淡淡的藥味,舒終歸放開了書,扶在他肩膀上依偎著,平日裡她很少這樣親近他,病一場,倒拉近了不少距離,願意多在他身邊待著

    「別太累了,我走了。」

    子律廝磨著舒鬢角的,搞得櫃檯裡的駱駝看不下去了,輕輕咳嗽了兩聲,兩個人才分開。舒坦平膝上的書,推著他快點去工作,臉上難得掛了笑意,「去吧去吧,我知道了。」

    下午一般都是駱駝書店最清閒的時候,客人也少,偶爾門神咖啡的工讀生進來兩次借書看,其他時候,屋子裡只有駱駝和舒兩個人。

    舒看了一兩個鐘頭,手裡都是同一本畫冊,民間飾銀器的攝影插繪集錦,看著這樣的畫冊,舒想起自己最初踏進手工藝圈的那幾年,她也是從設計飾開始的,湘西的,嶺南的,雲貴的,把喜歡的民間飾樣子收集了幾萬份,不停的畫畫寫寫,到公社幾年下來,也擺脫韓豫做了不少銀飾,幾乎她自己身上穿戴得,都是親手設計的。

    正在隨時帖上記錄喜歡的作品,駱駝提著幾個新畫框從走道過來:「舒,幫我看下店,我去把新送來的裝裱一下。」

    「好,有客人我叫你。」舒點點頭抱著畫冊轉到櫃檯上看,高腳的椅子她還有些坐不慣,手撐在櫃檯邊,無意間瞄到抽屜裡的一沓資料。

    坐正了身子,把畫冊放在櫃檯上讓自己轉過注意認真看。可駱駝出門以後,整個店面安靜得很,每翻一頁,就會想到抽屜裡那沓資料,心裡揣測著,就有些分神。

    「這麼巧!」

    正在想事情,突然聽見櫃檯前好聽的男人聲音。

    抬頭面對著子修,舒有一瞬間模糊,比起在車庫裡見到那晚,日光下的子修更顯得面目斯文持重,窄框的眼鏡添了他身上的書卷氣,比起子律,這樣的氣息讓人平靜而親切。

    「不記得了?我是子修!」

    他笑著又開口,舒才恍然自己對著他呆了,侷促的從高腳椅上下來,站在櫃檯裡有些不知所措。她並不是忘了他是誰,可面對子修,心裡的感覺和子律灌輸的東西完全排斥起來,她不知道該順從自己,還是該按照子律說的那樣不予理睬。

    撫著櫃檯不僅不退,後邊天才想出一句「你要買書嗎?我去叫老闆,他應該在隔壁。」

    子修上前一步,影子打在她頭上,盯著她梢簪的銀飾,他溫和地口氣:「隨便看看,不用麻煩了,你也來看書?」

    「嗯,隨便看看。」

    看了看她手裡的畫冊,玩味著她臉上的表情,子修回身從旁邊架子上取了本沒拆封的書送到舒面前:「你看看,覺得這張怎麼樣?」

    他問得很突兀,舒一愣,回過神才現面前多了一本書。是一本之前沒有留意過的雲貴少數民族服飾手繪畫本,封面是一個苗族女人耳環的特寫,旁邊配了編繪的兩張插畫,灰白的色調,典雅而精緻,除了色彩暗淡些,其他剛好符合她平日的喜好。

    「很好,很別緻。」不方便做太多評價,舒支吾了兩句,抱著書從櫃檯裡出來。想到子律先前如雷貫耳的要求,立時打消了和子修單獨相處的念頭。「你看吧,我去叫老闆,也該走了,還有好多事情。」

    子修似乎早料到她這樣的反應,並沒有為難,主動讓開款台前的過道讓她過去。目送著她一直走到門口。書店老闆回來了,她停在門口和老闆說了兩句什麼,抱著書很快走遠了。

    目光追隨了一會兒,子修低頭看看手裡的畫冊,難以察覺地笑了笑,又放回到架子上,沒多久也離開了書店。

    駱駝回到款台裡,闔上抽屜,沒太在意剛才兩個人的反應,直覺得舒離開的有些匆忙。他對子修並不熟悉,一時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下午那男人又回來過一次,在書店裡轉了好一會兒,挑了挺長時間,最後買走了一本畫冊。

    晚上子律帶著舒回家,因為她手裡的書特意繞到駱駝書店去付錢。其實並不一定要忙於一時,大家都是很熟的關係,就是不付錢也不會怎樣。可一下午舒在屠岸谷提了好幾次,磨到晚上回家了,他只好陪她又去了一趟。

    一進門,舒並不急著去櫃檯找駱駝,反而在櫃檯前的書架上停下翻找東西。

    憑著下午那一眼的記憶,舒努力在架子上找那本畫冊。可翻了好幾次也沒有,當時子修明明是從這個地方拿的,至於又放哪去了,她不好當著子律問駱駝。

    「找什麼呢?回家吧。」

    子律又催促了一次,過去拉她,卻見舒蹲著身子在書架下層認真翻找,手上剛給她買的畫冊遞過去,她看也沒看一眼。

    「找什麼呢?」再問,子律的口氣就有點不耐煩了,直接拉著她起來,拍拍手上的灰,不許她再離開身邊。

    駱駝見機過來打圓場,東拉西扯兩句,子律本來有些不悅,說說就過去了。舒因為心思在別處,從頭到尾都沒有認真聽,也沒有留意他們話裡暗示的東西。回家路上抱著書坐在車上,若有所思地回想著子修給她看的那本封皮,不知怎麼,子修的笑容總是出現在她眼前,慢慢擴張,然後是他的聲音。

    他並不像子律說的那麼壞,至少,不像子律那麼衝動暴躁,週身給人容易接近的親切感覺,他的聲音,尤其好聽。

    「你剛才找什麼書呢?」

    子律一邊開車又提起來,舒隨便說了個名字,含糊了幾句,把問題躲過去了。

    晚上躺在床上,她認真回想著三次見到子修的畫面,一點點拼湊。每一次似乎都不一樣,比上一次更清晰,也比上一次感覺更好更親切。子律為什麼那麼芥蒂子修,她始終想不明白。

    第二天到公社,子律依然把她直接送到一層書店門口。子律走後,舒跑進門直接去書架邊找那本畫冊。

    「駱駝,你記不記得這有一本銀色封皮的書,大概這麼厚,關於少數民族飾的,昨天就放在這個架子,有塑封的!」

    駱駝正在核對子律留下的資料,被舒猛地一問有點心虛,說話底氣不足,把手裡的資料放回抽屜裡:「什麼畫冊……大概,好像見過,賣掉了吧,昨天賣了好幾本。」

    舒聽了有點掃興,又回到角落裡看書,駱駝趁她不在近前,繼續核對護照和簽證資料,偶爾停下來想想她要找的那本書,突然想起了昨天下午那個男人。

    中午舒去門神咖啡喝茶,順帶給子律捎下午的咖啡和點心。

    剛進門,習慣性的往書架上瞄一眼,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住。宣傳欄上貼著一張很精緻的海報,色彩比對強烈,中間是一件手繪的銀耳環草圖,正是昨天子修手裡那本畫冊的封皮。書架邊放著印好的宣傳小紙卡,舒抽了一張,越看越覺得喜歡,索性把卡片仔細收進了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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