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咖啡半分茶 正文 ——————茉莉香片(上)——————
    舒睜開眼睛,覺得身上軟軟的,有種異樣的溫暖貫穿,腹部的疼痛也好多了。

    背後傳來子律的聲音,也像是剛睡醒,才察覺溫暖直接來自他的手,緩慢的按壓著。

    「好點沒?」

    「嗯。」

    「在車庫裡怎麼了?」子律想到傍晚她的反應,還是不免有些擔心。

    「有點怕。」在黑暗裡躺著,身後有個信賴的人在,她才能放下所有的戒備。就如同他們剛剛在一起時,她總是不適應身邊多出的個體,睡不好常常失眠,後來習慣了,托付給他了,反而會因為他近在咫尺睡得很踏實。

    「怕什麼?」子律覺察不出公社裡會有讓她怕的人或東西,昨晚她失神的反應倒不光是怕,總好像陷入某種他不瞭解的狀況裡。

    舒答不出來,在昏暗的燈光裡兩張臉在面前交錯,明明一切如常,卻又帶著那個陰影回來。談下去只會滋長心裡的不安,歎口氣,她慢慢轉過身靠得離他近些,不想再提這些。

    「盧布爾雅那是什麼地方?」

    問得很小心,像是試探,之後她就默默地貼在他衣襟邊等著答案。

    「什麼?」

    「盧布爾雅那,你白天告訴我的,現在是晚上了。」舒一直惦記著雙年展的事情,就是身上還疼著,依然記得問他。

    按在肚子上的手勁變得很輕,令她舒服的又想閉上眼睛。頭向前靠,偎進溫暖的地方,圈在他腰上。冬天他像是保溫的大火爐,總是暖熱的,如果不是無謂的矜持,她願意就這麼依偎著他,不許回憶過去,也不去憧憬將來的事情。

    腿勾到她的腳,子律像抱嬰兒的父親那樣把舒摟在懷裡。這樣的動作已經練了五年,很嫻熟。她的腳,只有他手掌那麼大,天特別冷的時候,偶爾會晤在手裡暖了才放她睡,怕她半夜凍得手腳麻木。

    她怕的東西,他只知道寒冷和黑暗,所以睡了客廳裡也常留出一盞燈,有些微弱的光線能透到臥室裡,半夜她醒了會坐起來看看,然後才躺下繼續睡。至於冷,他一直在盡力讓她暖起來,公寓和工作室的供暖都開始了,可手掌裡握的,依然時常是冰冷的手指。

    「盧布爾雅那是斯洛文尼亞的都,斯洛文尼亞就在奧地利下面,意大利和克羅地亞中間。不是很大的國家,好多人沒有注意過,但實際很值得一去。」

    聽他談起在國外的生活,舒格外嚮往,他經常有機會出國,能夠出去看很多東西,參加展覽,而她卻安頓慣了,就是在社區裡轉轉,走出去的次數屈指可數。他講起在歐洲列國的見聞,舒一邊聽著,一邊想到很小時花白頭的老師抱著地球儀走進教室,拿著教鞭指指點點,濃重的吳儂軟語給他們講哪裡是中國,哪裡是另一個世界。

    走出小城,到了縣裡,然後到了省會,最後遠遠離開家到了北方,來到社區,這在十幾年前,是她想也不敢想的。

    她蜷起身子聽,子律一邊講,手在她肋下穿過,摸到一隻小腳。薄薄的腳心,小巧圓潤的腳趾,她穿過的軟底鞋線條也是這樣簡單的,尺碼是孩子大小。最開始他很迷這雙腳,好像古時候男人的那種怪異審美趣味,精細玲瓏,小的好看,看多了甚至令他渾身燥熱。她身上什麼都是秀氣玲瓏的,買給她或是做給她的都要比北方的尺碼小一些。

    盧布爾雅那只講到一半,子律突然低頭問她:「想去嗎?」

    他懷裡已經沒有聲響,還是蜷著身子,編起的辮子掃過他的手腕,一動不動。她睡著時屋子裡完全安靜下來,子律也維持著剛剛的姿勢沒有動,慢慢把手臂圈緊。

    下午去咖啡店取東西,其實耽誤了些時間,門神媳婦給他找生薑的時候,門神在櫃裡把他叫到一邊,談起了子修的事情。因為多說了兩句,回來晚了,看她驚慌失措的在車裡,除了擔心,也讓他自責,不由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早晨醒來,兩個人都沒著急起床,子律玩著她尾亂亂的一縷長,聞著裡一成不變的淡淡香味,想著去國外參展的事。

    舒依然朦朦朧朧的睡了一會兒,每個月到了這樣的日子,她總是懶散鬆懈到不想下床,子律不會做飯,見她這樣一般就到外面叫東西吃。本來蓋在被子裡暖意環繞著,突然聽見他肚子裡異樣的聲音,頭腦裡所有的困意就都被驅趕走了。

    睜開眼,他正玩味著什麼撥弄著頭,弄得她很癢,連身上的不適都顧不得。

    「餓嗎?」

    他不回答,只是放開手,降下身子與她躺平。

    「一起去雙年展吧,我想帶你去。」在外人眼裡,他總是看似強勢,其實私下裡,很多事情,他都是用徵詢的口吻和她商量。早晨剛剛醒,她不像以往那樣帶著安靜寧和的面具,還有些神不守舍,害他以為又要被拒絕。

    「不麻煩嗎?」

    「當然不,反正我也要辦手續,不過多給你辦一份而已,有護照嗎,我交給高磊他們一起處理就行,不用擔心。」

    護照?

    舒有些失落,她除了那次離家遠行以外,沒去過別的什麼地方,更何況出國。

    「歐洲是生根簽,申請一國就好了,簽證肯定不是問題!」

    「我沒有。」

    子律一愣,想想也正常:「那就辦一個,很簡單,我給你辦,沒事!」

    他很少為瑣碎的事操心,看她欣然同意了,心情如同曬到太陽。支起身子,她還在被子裡攪著手指不知琢磨什麼,靠過去啄了下額頭,翻身下床。

    外面屋裡傳來丁丁噹噹的聲音,舒搞不清他在鼓弄什麼,依然躺在床上想出國的事。護照怎麼辦她不清楚,但是出來時除了身份證明她沒有其他證件,不知道能不能辦成。但拋開這層擔憂,想到和他出去有了大半的希望,又不免喜上心頭。

    身上依然無力,第二天是最難熬的,坐起身找了靠墊靠著,解開散了的辮重新一點點編起來,身側的被褥裡還留著他睡過的餘溫,清晨的陽光雖然只有些微穿透窗簾照進來,但一切都感覺暖融融的。

    子律端著昨晚沒有喝完的薑糖水進來,正看見舒曲起膝,縮著肩膀坐在被子裡,手上抱著書卻沒有打開,對著窗簾的縫隙呆。光線打在她身側,勾勒出柔和的線條,正像一幅鉛筆素描,淡雅,簡單而自然。

    他不能承受的不是重,反而是她這樣的輕,淡淡的輕,輕的怕抓不住,抓不牢。五年了,偶爾看到她的樣子,還是會跟著她出神。

    把糖水端到床邊,她回過頭微微對他一笑,唇角翹起來,有個不易察覺的小酒窩。子律正因為這樣短暫的溫馨滿心陶醉,卻聽她說:「你自己去工作室忙吧,我一個人就行,我想……自己待一天。」

    身上不好的時候,她基本上就是一個人窩在家裡看書打時間,喝杯熱水睡一睡。他塊頭太大,存在感太強烈,晚上依偎著會踏實,但是一整個白天都在眼前,又會讓人浮躁。畢竟,應付他就常常耗去她大半的心神。

    聽她說完,眉毛又挑了起來,子律臉上還沒展露的溫柔又繃回去。她氣人的時候從來不給他心理準備,連個腹稿也不打。時間長了,雖然他有了一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對付辦法,可還是容易生氣。

    黑著臉深呼吸,端著碗熱騰騰的薑湯,不管她怎麼說,都是直接往床頭櫃上一放,沒收了她手上的畫冊,拿起勺子舀了一大口送到她面前。

    「張嘴!」

    氣氛本來是和諧的,他突然爆的脾氣有極強的震懾力,舒拉了拉被子,猶豫了一下,低眉順眼的不做聲,就著他的手喝下了薑湯。

    一碗熱湯之後,隱痛的下腹除了偶爾抽絲般的疼,已經感覺不出太多難受。以為他要走了,可他卻起身直接撤走背後的靠墊扔到床下,容不得人話,掀起被子一包,像包嬰兒似的把她嚴嚴實實裹了起來。

    脫鞋上床,子律的動作一氣呵成,舒還反應不過來,已經被圈成被子團,熱辣辣的嘴唇對著她就壓了過來。

    薑糖水的味道在舌尖上慢慢化掉,他賭著氣親吻,後來就纏著一直深深吸吮,好像永遠也要不夠。

    結束時,舒氣短的窩在被子裡,不敢再有任何輕舉妄動。

    「睡覺!今天就睡覺!不許惹我!」

    他飆的聲音害她不敢睜眼,躺了好一陣,又聽見被中空隆隆的響了好幾次。

    「怎麼了?」被他的體重壓著,只能瞇開眼睛問話,卻見他灼灼的目光下,那張微黑的臉上皺巴巴的攏著兩條眉毛。

    「沒怎麼!餓了!」

    他說話間肚子不經意又響了,很誇張的聲音,比他的怒氣更有氣勢。鬧了一晚,身上又是第二天的難受乏力,舒卻忍不住縮進被子裡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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