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吉普開出了地庫,度比平時快得多。舒坐車並不暈,但是害怕很快的起步停車,手抓緊了把手,可兩三次過後還是覺得不舒服,剛剛吃下去的東西在胃裡攪反,有點想吐。而駕駛座上子律的臉色,都不能用不好來形容,街燈閃過,投在他臉上的陰影,看起來有些嚇人。
「沒關係的,剛剛……那人沒有騷擾我,只是問要不要喝酒。」
也許解釋清楚就化解了,可沒想到猛烈的一陣剎車,車胎踩到路沿才停下來,舒在座位上被狠狠甩了一下,又彈坐回去。
他還是很生氣,甚至比剛才更氣,握著方向盤的手上爆出了幾條青筋。只是在他動手打人的時候她才見過這樣的表情。他雖然脾氣暴躁,可真動手,又是極少見的,比如她被砸傷,或者是……
容不得她深想,子律狠狠捶了下方向盤,抓起擋風上前的煙盒竟然是空的。
「怎麼了?」
她有些怕,想安撫他,可剛要碰到他肩上的衣服,煙盒被大手瞬間揉得扭曲變形,甩在擋風上,子律一腳油門下去,車子不規律的在路邊顛簸了一下,又橫衝直撞的駛到了路中央。
「回家!」
他的聲音掩不住煩躁,舒收回了手,在副駕上默默坐著,盯著他臉上不斷變化的光影,可卻看不透他眼裡的情緒。
子律抬手把車上的燈都關了,隨便開了電台聽。他搖下了自己一側的車窗。冷風一下灌進來,兩個人都清醒了不少。車裡瀰漫著電台裡的歌聲,慢慢靜下來,舒呼吸小心謹慎,一遍遍回想剛剛生的一切,怎麼也連貫不起來。
他真的那麼動氣嗎?只為了個陌生人遞她杯酒?
舒已經記不清那人的臉孔,也沒有太特殊的感覺,卻隱隱覺得抬眼在光線裡注意他的側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記憶裡,那個男人完全不曾存在過,竟然引起他如此大的敵意,實在出乎她意料。
心裡隨著他一上一下,望向窗外的夜色也是籠在一片黑暗中。表面上沉寂下去的社區,其實是夜夜笙歌的地方,只有想,總能找到恣意縱情的地方,看上去清冷的街巷深處,暗藏了很多光怪6離的頹靡生活。
她很少探究夜色下的社區,他也沒給過她機會,她的小圈子簡單到只有兩個很單一的點,由他貫穿著,不管是在公社,還是在家裡,他都在很近的地方。
到家的時候舒依然先下車,車庫裡很冷清,寒氣很重,站在後面等他鎖車,下意識總要往他靠攏。固然剛剛生了一肚子氣,他鎖門的時候一隻手伸過來,把她瑟縮的肩膀團團摟住。
「回家吧!」
「嗯!」
他表情依然莫測高深,看不出端倪,隨著他上到電梯,毫無選擇就被摟進懷裡,由他按了七層的按鈕。舒一直很安靜,抱著他的腰,聽著他沉穩的心跳。兩個人都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就不說話,只是用簡單的肢體語言表示。他的頭垂得很低,一直垂到她肩上,抵著她頸邊的散落的絲。
電梯裡有種落寞的感傷,舒說不上來為什麼,卻覺得難過,隨之是因為這種感傷席捲而來的疲倦。
他空出的手一直撐在電梯上,把她攏在更小的範圍內,追逐了一晚的背影,她的笑顏,如今就收納在懷裡,可即時這樣擁抱了,心裡還是有種不確定。見到子修接近她的瞬間,所有血液都往腦子裡沖,六七年的一幕好像又在眼前回閃,只是這次他動作很快,沒有容他碰她一絲一毫。
是了,她的香,笑容或者眼淚,容不得任何人觸碰,過去已經是不堪回了,生活從索然無味到重新有了興致,也是因為她的出現。
門開了,舒跟在身邊,進門就蹲下身子幫他拿拖鞋,像個恭順的小妻子。有了她之後,很多事情都和以往不一樣,五年裡形成了習慣,變得戒除不掉,也產生了依賴性的滿足。想到別人,打消了所有的可能性,這世上,他容不下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在她身邊停留,更何況是子修,剛剛出手的衝動壓下去,可下次再碰到,他勢必不會輕饒了那混蛋!
「我去給你倒水。」她換好自己的鞋子,轉身要去廚房給他倒水。兩人完全相同格局的房子,他的這套從始至終沒有開或,吃飯的話都是她在對面的公寓做好了等他。
看她要從身邊走開,子律突然很不安,從背後追到,又摟回懷裡,撫弄著她的身體,越來越用力。
「怎麼……」她本想問,低頭看他手臂上泛起的筋脈,又噤了聲,好半天和他這樣站在客廳中央,任他抱著。
「律……」
他埋在她背後,扯散了簪,聞到她間的香氣,漸漸安定了暴怒後的焦慮。他經常生氣,卻鮮少產生焦慮,而焦慮的解藥就是她。
舒以為他是放開手了,身子還沒站定,就被從後面橫抱起來。背後的氣息平穩,可把她放在洗手池上,面對那雙眼睛的時候,又覺得他是慌亂的。
熱烈吸吮著她胸口那粒櫻紅的痣,然後是她的每一寸肌膚,她的一切,已經熟悉烙印在心坎裡的每一下呼吸。
從第一次開始,他當慣了她唯一的男人,每個細節的反應,無知的對抗,都是屬於他的。
口袋裡的鑰匙掉在地磚上,很清脆的一聲,讓他想起了五年前那個夜晚,她茫然無知的躺在工作室的檯子上,混亂不清的求他放手。
他是對的,當初沒有放開,後來也一直佔有著,如果放開了,也許現在的一切都會不同。
她的頭全散開了,像黑色的瀑布,披在細嫩的肩上,她慣用的干花被熱水逼出一縷冶艷的香氣,撩撥人心。
其實她再素再淡,在他身下溶化時,都是最奪人心魄的。簪落地,又是叮噹一響,
她淡淡快樂的表情,輕柔模糊,卻是對他心裡永無休止的折磨,讓他貪婪的慾望越沉越深,猶如陷入泥沼,無力自拔。玻璃拉門打開又合上,他高高在上的拖著她抱起來,抵在瓷磚溫熱的牆壁上,水珠凝了就滑下來,她卻穩穩棲息在他臂上。
渴望來得很猛烈,身體到心都絞疼著,彷彿久病不愈的頑症瞬間作,折磨著他最後殘存一點的理智。晚上他喝了一點酒,沒有醉,被水一沖完全清醒了。
「要嗎?」
他含住那顆痣,在她胸口粗喘,逼得她眼角濕透了,像個哭泣的孩子。
手扣在他肩上,指甲已經掐進肌膚裡,可舒還是覺得什麼也抓不住。她想拒絕,可看到他的眼睛,她說不出口。
五年了,其實她一直希望他快樂,看著他快樂,或者和他一起快樂,只要不會一次得到太多,慢慢久久的醞釀延續,她也可以滿足。她耐得住寂寞,不怕平淡,只要長久些就好,不要像父親那樣,轉瞬就從她生命裡完全消失。
脆弱的暴露著,在這方面,常常是她最後選擇投降,即使她不服輸,也會被他逼退。可今晚除了急切,他似乎執意要喚起她的認同,不斷地急躁的逼問她。
「這樣好嗎?告訴我!」
耳邊沉重混亂的呼吸,眼前的一切也是混亂潮濕的,汗珠自額頭滑落,融進眼淚裡,她咬死唇線,最後繃不住都是他想要的呻吟。
鑰匙舞會後的夜晚,他們就變成了這樣的關係,她再也無法把他從生命力抹除。也許他介入的生活不是盛宴,只是場必然毀滅的災難,而這一刻,她只能義無反顧選擇跟隨他。
水聲蓋過了一切,她抓在他肩頭的手指細白如玉,像那只煙盒一樣,最終被他扭曲到再無法支撐,被徹底掌控。
第二天傍晚,上官苑裡幾個放假的學徒在趕著調製染色用的土著染料。高磊和韓豫上門找人,只在落鎖的屠岸谷門口看到地上兩份一模一樣的門神咖啡外賣。
垂著遮光窗簾的工作室內間,子律完成了人體素描,扔下炭筆,把整張畫撕下來揉皺。
為了彌補過去的一個月,他必須用身體證明些什麼。跨到工作台邊,毫無徵兆蒙住她的眼睛,在一晚的掠奪之後,子律又一次壓下了沉重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