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咖啡半分茶 正文 ——————維也納咖啡(中)——————
    子律當然知道她不怎麼會喝酒,沾酒雖然不容易醉,但很容易不舒服,她對幾樣烈酒有輕微的過敏,所以偶爾到了必要的場合,他都給她找些不傷身的酒喝。即使是出於身體健康的考慮,常常讓她喝了調整睡眠的紅葡萄酒,也是他千條萬選出來的。舒因為喝錯酒病過一次,打那之後,子律在這方面格外注意。

    杯子裡的酒已經讓他喝淨了,一兩滴殘存的液體散著淡淡的香氣。舒側開身保持些距離,不覺得一杯小果酒會是多大的問題。他有的時候管得很多很嚴,讓她一點點自主的小算盤都不許拿,一味被操縱擺弄著。

    怕引起周圍人注意,兩個人隨著圓廳邊緣的展品慢慢欣賞,子律心有不快,可又意識到自己剛剛口氣太凶,努力把臉色轉好追著她。反而是舒一言不,表面上只是專心欣賞著某件展品,可看她眉線裡的那道白線,子律就知道她不高興了。

    亦步亦趨的隨著她看展,心思一點都不在展品上,子律手裡捏著空酒杯放到侍者托盤裡,要取杯香檳,看看她的背影,又打消了念頭。

    其實舒並不是要故意逆著他,她也知道自己喝酒是個什麼狀況,只是初聽他說話的口氣就已經不舒服,細想想,這只是剛復合,就更覺得心裡不是滋味。

    他的脾氣總容不得她太多「忤逆」的地方,但兩個截然相反的個體在一起,她的自我意識沒有完全被同化前,怎麼可能不「忤逆」,她想做的是自己,並不是個傀儡娃娃。對於子律來說,過去五年她反抗的並不多,但實則反抗的很徹底。比如,到現在,他們也沒有真正意義上同居,還是對門這樣住著。

    好的展品很多,兩個人看得都不怎麼專心,也不說話,一前一後的停在一樣東西前看幾眼,一個起步另一個就跟著。別人眼裡看了正覺得他們感情深濃,而其實,子律已經在舒身後憋悶煩躁起來。

    一吵架有矛盾,她老不說清楚了,讓他乾著急。

    「總之不許喝,萬一過敏的話……」給自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表面上和她一起停在一幅油畫前,實際子律就是對著她簪起的髻呆。

    要在這樣的場合公然示軟絕對不是他的行事準則,可想到她剛才的表情,眼前嬴弱背影裡挺直的頸部曲線,他就有些擔心本來氣氛良好的一個晚上,被自己剛剛的一席話給磨壞殆盡。

    「子律,正找你呢,過來一下,有點事商量!」高磊不知怎麼從一邊插進來,也沒察覺到兩人氣氛僵持,拽起子律就要走。

    絲!

    高磊抓了半天竟然沒抓動。子律哪肯任人擺佈,面露慍色,霸在她身邊,還是舒先緩和下來,推推他催促道:「你去忙吧,我想自己看!」

    這話絕對起不到安撫作用,好在她適時的補了一句。「看完我去找你。」

    子律一言不,最後被高磊拉著離開了。見他灰頭土臉的走遠,舒才放鬆了繃了好久的神經,忍不住笑了。剛剛他的反應很有意思,盛怒過後是示弱,就像卓婭說的,他的很多壞脾氣都是周圍人慣的,一旦她不迎合他了,反而會換他過來迎合她。

    小小的波瀾過去,取了杯熱水繼續一件件的看展品,廳裡的客人散去了一些,還有些專業人士在品頭論足,舒偶爾聽聽,也當是長長見識,但很少開口表意見。

    她參加展會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可是並不習慣在外人面前過多表達自己的意思,反而私下裡和朋友討論的時候,會盡興很多。

    子律被高磊和幾個朋友拉過去說了半天話,心裡都在惦記她,中間又跑過來想跟她說說話。

    她剛剛還板著的面孔,走近了看卻早就無風無浪,見到他也只是微微皺眉,沒堅持多久就別開臉,他以為是還在生氣,側過身才現是在偷偷笑。

    接過她手裡的茶杯,子律說不清楚心裡是怎樣的心情,看著她的笑有些孟浪的激動,又覺得她學壞了知道氣他,總之心裡被弄得癢癢的,疏解不得,仰頭舉起杯子就灌了一大口。

    她杯子裡不是酒,又熱又燙,他灌那一口差點噴出來,還是勉強嚥下去了,臉上表情古怪,儼然被燙得不輕。

    舒掩著嘴,停在雕像旁,看他被燙後的無辜樣子,不覺心軟過去握著了他的手。

    「累嗎?」子律憋了好半天,問出來的話都是討好的。

    舒搖搖頭,總忍不住笑,也不敢看他,就自己咬著嘴唇忍著,眼裡一閃一閃的亮,引得子律又一陣心神蕩漾。

    能夠復合是好的,主動去找果然是對的!

    「想回家嗎?」

    被她這麼瞅著,他都想直接拉著她到暗窗的地方好好吻一番,話裡有深一層的邀請,她聽出來卻又不回答,指著冷餐席扯了句別的。

    「今天的鬆餅不錯,以後我也和門神要這個吃。」

    子律脾氣固然大,慾念也深,可被她一打岔很快就過去了。取了幾樣點心酒水,陪她一邊看展一邊吃。因為剛剛的一幕,吃東西時舒總忍不住想笑他,吃好了,他又帶她到熟識的朋友堆裡說話,大家一聊天,氣氛馬上熱絡起來,幾天的陰霾一掃而空。

    「子律,舒,正找你們!」

    正在人堆裡聽大家談雙年展,韓豫和高磊帶著個女孩子加入了進來。

    「給你們介紹,孟曉荷,正想入住公社。這個就是子律,這是舒。」

    高磊介紹的時候,舒下意識在打量他們帶來的女孩,高挑漂亮,帶著明媚的笑容,眼神裡有一點高傲的味道,目光碰到,都主動避讓開,似乎並不是很友善適合親近的類型。

    舒在心裡給孟曉荷打分的時候,曉荷也在注意子律身邊的瘦弱女人。子律對她來講並不陌生,巡展開幕他登台時她就一直想著能被當面引薦說上話,而他身邊這個女人,表面上名不見經傳,可曉荷私下裡注意,不少公社裡有頭臉的人物都和她很相熟。甚至子律,整個聚會一直前前後後追著她,兩個人的關係不言而喻。

    子律是場面上的人,率先上前一步握了握手,「你好,我是宗政。」面對外面的人,他還是習慣介紹自己的姓,稱呼也只是局限在姓,只有比較近的朋友才叫他名字。

    「久仰了,我和朋友正準備來這裡開手工制琴的工作室,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合作。」

    「合作我可說不上,有空和高磊談吧。」

    本來準備繼續陪著舒看展,但因為孟曉荷的介入被高磊絆住腳,子律就留在人群裡商量入社的事情。舒一個人舉著杯飲料,看了會兒作品,在廊子裡找了長椅坐下來休息,注視著遠處的幾個人。

    外面的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了,秋天一深,圓廳的玻璃窗上結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往外什麼也看不到,回身注意廳裡,大家似乎又談得正盡興。

    舒本來不是善於應酬的人,靠在椅背裡,指尖畫著瓷器的紋飾,手裡的熱飲也放涼了。

    「小姐,喝一杯嗎?」

    頭頂上一道影子擋住了光亮,然後是很好聽的男低音。舒微微往一邊側,才看清男人送過來的高腳酒杯。

    他的側影在光線暗的地方顯得模糊,而輪廓,又隱約有某種熟悉的感覺。

    「謝謝,我不喝酒。」

    想往人多的地方走,起身那男人卻上前一步堵住了她的路,執意要把杯子塞進她手裡。

    他一欺近,帶來一股很沖的酒味,舒還沒反應過來,身子已經被什麼拽住,猛地扯進了大廳的溫暖光線裡。

    子律鐵青著一張臉,把她整個人都推到身後,氣沖沖的面對著身前的男人。為了怕她跑掉,一隻手抓著她的衣擺。手指間的力道暗示了他即將爆的怒氣。

    舒的手心涼涼的,面對眼前的一幕有些慌,子律僵直的背影給她很強的壓迫感,反而他面對的男人,看起來平和淡定,只是微微醉了。

    輕輕拉扯他的西裝,舒感覺那下面的肌肉僨張著,現場一下子冷下來,冷空氣凝結,兩個男人劍拔弩張的情勢已經引起了不少人注意。

    即使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他所表現出的敵意也太誇張,怕他的脾氣在公共場合有所不便,舒靠到子律背上,很低的說了句「回家吧,律,我累了。」

    在外面她很少叫他,卻成功拉回了他的注意,在人群聚攏過來之前,子律回身拉起她就走,從陌生男人身邊經過時很粗魯的一把搡開。

    舒身上多了他的外衣和自己的手袋,還沒走到展廳門口,肩上已經被他攬得疼。

    他的聲音近在咫尺,隱藏著她不明所以的怒氣,帶她走出大廳的時候,她只聽清他說「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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