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婷婷疑心眼前的聶十八是妖人變的。娉娉說:「妹妹,不會吧?」
「姐姐,我知道你日夜惦記聶十八哥,為情所困……」
娉娉一張臉頓時飛紅,啐了婷婷一口:「看你這丫頭胡說八道的。」
婷婷急了:「姐姐,你也不想想,那個忠厚老實近乎傻乎乎的聶十八,哪有如此驚世駭俗鬼魅似的身法?爹不是經常對我們說,江湖凶險,人心難測。尤其是東廠的人,什麼卑鄙、陰險、毒辣的手段使不出來?他一時說自己是黑豹,一時又說自己是聶十八,誰知道他是真是假的?」
聶十八說:「婷妹,你要怎樣才相信我?」
「哎!停住!誰是你的婷妹了?」
「好,好,你是怎麼才相信我?」
「很好辦,你讓我先點了你幾處穴位,跟我們走。」
「你點了我幾處穴位,我還能走嗎?」
「放心,你只是不能運氣動武而已。」
「好吧!你點吧!」
婷婷揚揚眉:「你不害怕我會廢了你的武功了?」
「我相信你不會這麼幹。」
「嘖嘖!說得蠻好聽的。」婷婷說著,出手如電,一連點了聶十八十幾處穴位。
娉娉擔心地說:「妹妹,你別亂來!」
「姐姐放心,他一時死不了!」
穆老爹在這時出現了,急說:「婷丫頭,快解開他的穴位。」
婷婷驚喜地說道:「爹!你怎麼也來了?
聶十八更是驚喜,連忙下拜:「聶十八叩見老伯。」
聶十八這一行動,不但令穆家姐妹驚愕,也令穆老爹驚訝。他們不是驚訝聶十八行如此大禮;而是驚訝聶十八給點了幾處穴位,仍能行動自如。穆家的獨門點穴手法,不是穆家奇妙的掌法拍開,誰也解不了。其實,聶十八一身奇厚的太乙真氣溢體,誰也封不了他身上的任何穴位,很快就給奇厚的太乙真氣衝開了。
婷婷問:「你怎麼還能動的?」
聶十八說:「我怎麼不能動了?」
「不行,我再點過。」
穆老爹連忙喝聲:「丫頭,不得無禮!」又對聶十八問,「你真的是聶兄弟?」儘管聶十八身材比三年前長高了,人也白淨了,但模樣、神態仍沒有變,穆老爹一眼就認出來。但聶十八有如此不可思議的武功和舉世少有的真氣,又不能不令他動疑了,先不說聶十八曾是傷重垂危,就是一個身體如常有武功基礎的人,也不可能在三年之內,練成如此不可思議的武功。連自己的女兒雙劍合壁也傷不了他,而且在交鋒中,聶十八隻是一味的閃避,從不出手反擊。這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聶十八說,「老伯,我真的是聶十八,你老人家認不出來麼?」
「不錯!你面容、神態的確是聶兄弟,但你武功……」
聶十八一聽到武功二字,突然想起,說:「老伯,你老人家曾經傳給我一門短刀法,我現在抖給你們看,武功總不會是假的吧?」
婷婷說:「好呀!你抖呀!」
聶十八從身上拔出了他那從不離身的獵刀,在穆家父女跟前施展起來。穆家父女一看,這的的確確是穆家的刀法,而且還充分發揮了這刀法的威力。娉娉看得又是驚喜異常,說:「爹,他真的是聶十八了!」
「不錯!的確是我們的聶兄弟。」
婷婷卻衝著聶十八責怪地問:「你幹嗎在交鋒中不抖出這一刀法來?盡裝神扮鬼的?」
聶十八說:「我,我,我是怕一時不慎,會傷了你們的。」
娉娉說:「你怎麼不害伯我們傷了你?」
聶十八笑笑:「你們傷不了我的。」
聶十八這句話不是自負,更不是自大,是實事求是,據實所言。穆老爹也點點頭:「不錯,以聶兄弟神奇莫測的步法和快似電閃的行動,當今武林,恐怕沒有人能傷到你了。來,聶兄弟,這裡不是說話之地,我們到船上去說。丫頭,將蒙面布除下,別叫人看見生疑。聶兄弟,你戴上面具,也別叫人看見了你的真相,因為江湖上傳說你已不在人間了。」
「是!」聶十八戴上面具,又恢復了行商走販的平庸面容。
當婷婷除下蒙面布時,聶十八一看,一時間怔住了。固然,婷婷再也不是他三年前所見到的丫髻少女了,已是一位亭亭少女。這一點,聶十八並不驚奇。他驚奇的是婷婷的目光、面容、神態、舉止,十分酷似他在嶺南所見到的鍾離公子,被西江一帶傳為五龍太子的怪異青年、神秘又神奇的高手。
婷婷見他望著自己發怔,問:「你怎樣啦?不認識我了?」
「不,不,婷妹,你太像一個人了!」
「哦?我像誰了?」
「鍾離公子。」
穆家父女一聽,也一時間驚訝起來。娉娉問:「你在哪裡見過鍾離公子?」
婷婷嚷起來:「你說,你在哪裡見過他了!」
「在嶺南廣州的白雲山下。」
「他十分像我麼?」
「像,像極了!要是你是一身公子打扮,說你是鍾離公子,我一點也不懷疑。」
「他有沒有捉弄了你?」
聶十八又是愕然:「你知道他愛捉弄人麼?婷妹,那鍾離公子不是你扮的吧?」
「嗨!我怎麼是他呵!說,他捉弄了你沒有?」
「沒有!他卻捉弄了我的妹妹。」
穆家姐妹又是愕然、驚奇,婷婷問:「你幾時跑出一個妹妹了?你不是沒有兄弟姐妹的麼?」
「我以前沒有,現在有了!」
娉娉問:「你妹妹叫什麼名字?」
「小蘭。」
「什麼?小蘭?」
穆家父女不禁相視一眼,面露驚喜之色。聶十八說:「是,我妹妹叫小蘭,鍾離公子雖然捉弄她,卻是善意的。」
婷婷笑著說:「我明白了,小蘭姑娘有一位哥哥。姓邵名葉,使人聽起來像少爺,這個少爺,大概是你吧?」
聶十八這一下真還驚愕了,他睜大了眼睛:「你們怎麼知道了?對,對,你們一定見過了這位公子,是不是?」
婷婷說:「不錯,我們是見過他來,我爹和我姐姐,有時將我和他都弄錯了,以為他就是我,又將我當成了他。要是我們裝束打扮一樣,恐怕沒人能分出來。」
「現在這位鍾離公子在哪裡?」
「你想見他?」
「想!我妹妹也惦記他的。」
「別急,你以後會見到他的。」
「那太好了!」
穆老爹笑著說:「聶兄弟,我們走吧!丫頭,你們先趕回去,你們這一身的夜行衣,讓一般百姓見了也不好。」
「爹!那我們先走了!」穆家姐妹便閃身而去。
在晨露仍掛在草尖樹葉上時,聶十八和穆老爹回到了漢水邊的一條船上。穆家姐妹早已換上了船家女子的裝束。聶十八首先看出這一隻船,不是自己以前所坐過的那一條船了。這條船,比在湘江航行時的船大,但卻比穆家原來在長江上航行時的船小。問:「老伯,這船不是原先的船了!」
「對!那條船是湘江一帶的船,在江湖上太過顯眼,所以我們一出衡陽時,就將那條船讓給別人了。取路北上岳陽,在岳陽新購了這一條船。」
「老伯,都是我連累了你們。」
婷婷一句話頂過來:「你說這話不見外麼?有你這麼說話的嗎?你當我們是什麼人了?」
穆老爹說:「丫頭,你怎麼啦?怎麼這樣說聶兄弟的?」
婷婷委屈他說:「爹!我們將他當親人似的,可他將我們當什麼人了?是啦!人家現在武功好了,本事大了,眼睛長在頭頂上啦!還將我們看在眼裡麼?」
聶十八想不到自己的一句話,將婷婷得罪了,還帶來這麼大的誤會,慌忙發誓說:「婷妹,我聶十八要是有這樣的念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婷婷「哎」了一聲:「你別嚇我!」
「我是說真的,我這次一出山,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們,想見的也是你們。」
穆家父女想不到婷婷的一句負氣話,引起聶十八發這麼大的重誓。這個重誓,是由一個以信守諾言的忠厚老實人發出的,份量十分的重,穆家父女都震動了。穆老爹慌忙說:「聶兄弟,婷丫頭都是給我縱壞了。說話不知輕重,你千萬別放在心上。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娉娉也說:「十八哥,我妹妹一向口沒遮攔,說話無忌,你別見怪。」
「娉妹,其實我心裡一直將你們當成親人,沒時不在惦記著你們。」
誰知婷婷又說一句:「真的嗎?」
聶十八又急了:「不信,你們可以問問我母親去。」
婷婷睜大了眼:「什麼?你母親?奇了!你不是父母早巳雙亡了嗎?幾時又跑出來一個母親了?再說下去,你不會又有一個一個妻子跑出來吧?」
聶十八愣著眼說:「我怎會有個妻子跑出來了?」
這樣一問一答,娉娉似乎得到了某種安慰和保證。婷婷的話,無異說出了她心中想說而說不出的話來,而聶十八的反問,卻令這個深情的姑娘完全放心了。婷婷眨眨眼問:「你沒有妻子嗎?」
「我幾時有妻子了?」
「哎!我還以為你有了一個母親,一個妹妹,會有一位妻子呢!沒有麼?」
娉娉說:「妹妹,你少說幾句吧!爹有話要和十八哥說的。」
穆老爹含笑道:「聶兄弟,別理會這瘋丫頭,我們一家,都想知道你與我們別後的經歷。」
娉娉說:「十八哥,自從江湖上傳開了你不幸的消息後,將我一家都嚇壞了。十八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娉妹,這事說起來就話長了!」
婷婷說:「長也要說呀!」穆家父女,太想知道聶十八的經歷了,尤其他這一身匪夷所思的武功,是怎麼練成的。
聶十八便一五一十的說出了自己的經歷,從黑豹怎麼救自己,鬼嫗怎麼悉心照料自己,以後怎麼練功學藝,除了沒說出所學武功——太乙真經外,其他的都說了出來。當然,那秘密巖洞的事,也沒說出。
穆家父女聽了十分驚奇不已。又是婷婷首先發問:「那麼說,黑豹那一身的絕學,都傳給你了?」
「是,他老人家的絕學,都傳給我了!」
「你也全部學上手了?」
「他老人家和我母親對我要求極嚴,我也不敢辜負他們的一片苦心和期望,總算學上手了。」
「這一次你是隨你爺爺黑豹一起下山?」
「他老人家沒有下山,只打發我一個人出來行走。」
「那麼說,幾日來在江湖上出現的幾件驚震武林的大事,不是你爺爺黑豹所為,而你所幹的了?」
「是!」
「可是人們怎麼說是黑豹干的了?」
「是這樣,我爺爺吩咐我,以他老人家黑豹之名現身江湖。他老人家以一身的絕技傳給了我,黑豹之名,也傳給了我,我今後就是黑豹了。」
娉娉問:「你真的在兩招之內,就將三掌斷魂這魔頭擊傷了,廢去了他的一隻手?」
「其實我在兩招之內擊傷了他,可以說是巧取。」
婷婷問:「你怎麼巧取了?」
「這也是他太過輕敵之故,他首先出掌,我用分花拂柳掌對付。」
穆老爹訝然:「分花拂柳掌?這可是慕容世家一門家傳絕技,你怎麼會這門掌法?」
「我不知道,這是爺爺傳給我的,專門用來對付武林一流上乘高手。這種掌法能化去對手的內力。等他消耗了一半的內力後,驟然出掌反擊,他一時無從招架,兩掌之後,就震斷了他的一條手臂。」婷婷問:「你怎麼不順勢殺了這魔頭?」
「我是想殺了他,可是給其他的匪徒攔住了。等我打發了這些匪徒後,他早已趁黑夜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娉娉問:「你與我們交鋒時,用的是什麼武功?」
「樹搖影動,可以閃避任何高手的進攻。」
「你怎麼不出手反擊?」
「我當時已疑心是你們了,但又不敢十分肯定。而且你們兩人出劍太快太奇了,我只能閃避,出不了手,僅能自保。」
「你是不是擔心傷了我們?」
「我是有一點擔心的。」
婷婷問:「你幹嗎不說你是聶十八,而說黑豹?」
「那時,我還不知你們是敵是友,所以先說出黑豹看看你們的反應如何。我暗想若你們是七煞劍門或陰陽門的人,一聽到『黑豹』二字,準會神色大變,不戰而逃。誰知你們聽了卻若無其事,反而嘻嘻哈哈的,說我是什麼神經貓,冒充得太不像話。」
婷婷笑起來,「你也不想想,黑豹是個神態嚴峻,言語似冰的老頭子,你像嗎?你忘記了我們在長江上曾經見過他老人家麼?」
「這一點我忘了。」
娉娉頓時產生了疑問:聶十八哥,你說你是黑豹,別人相信?不生疑?」
「我身穿一件青袍,蒙上大半邊面孔,有誰懷疑了?」
「婷婷說:「你不會像我們一樣,裝啞吧,打字條問話吧?」
「我有一種藥,服下了在一個時辰內,聲音會變得蒼老起來沒人能聽出。」
穆老爹說:「雖然這樣,幸好見過黑豹的人不多!見過他真面目的人,絕大多數都成了不會說話的死人。但一些活著的人,就會生疑,別的人不說,單是你鬼影俠丐吳三叔,一下就聽得出來!」
「老伯,那怎麼辦?」
婷婷說:「這有什麼不好辦的?你是繼承你爺爺的綽號,管他們認不認得出來!我行我素,照樣用好了。」
穆老爹說:「不錯,應該這樣。」
娉娉說:「是嘛!別人盜用黑豹之名,幹些殺人放火的勾當,害怕真的黑豹來追究。你不會幹了壞事,害怕你爺爺追究吧?」
聶十八笑著:「我怎會幹壞事阿?」
「那就行了。」
聶十八又說:「老伯,剛才說起吳三叔,老伯知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
婷婷說:「這個叫化,帶著飛天狐不知躲到哪裡去了。我們多方打聽沒結果。就是丐幫,打發了所有的叫化四處追尋,也查不出半點蹤跡來。」
聶十八困惑了:「吳三叔不是已離開了丐幫麼?還追尋他幹什麼?」
「幹什麼麼?」婷婷氣忿起來,「說丐幫那個什麼盛幫主,是個糊塗蛋,認為吳三叔和飛天孤邢姐姐在一起,壞了他們丐幫的聲譽,將吳三叔逐出了丐幫還不算,竟然稀里糊塗相信江湖上的謠傳,以為吳三叔得到了藍美人。七煞劍門和陰陽門的人在追殺吳三叔,他們也四處追蹤吳三叔,責怪吳三叔給丐幫帶來麻煩,招惹了七煞劍門和陰陽門的人,挑起了這一場血腥仇殺。」
聶十八說:「丐幫怎會這麼幹的?」
「要不!我能罵那姓盛是糊塗蛋嗎?十八哥,解了丐幫之危,算是白幫了這一群叫化,要是我,才不管他們,讓他們鬼打鬼去,我們落得清閒。」
穆老爹說:「丫頭,你怎能這樣?丐幫的幫主糊塗,可丐幫的人,絕大多數是好的,在江湖上也不愧是俠義之幫,眾多丐幫子弟,在江湖上多行俠義之事。」
「俠義,俠義,他們怎麼這樣對待吳三叔和邢姐姐的?算什麼俠義之幫了?」
穆老爹深有感觸地說:「武林中的一些名門正派,往往為了什麼聲譽,有時弄得黑白不分了。他們以為這是保護本門派的聲譽,實際恰恰相反,更毀了自己的聲譽。」
聶十八卻擔心吳三叔的安危,問:「老伯,吳三叔和邢姑娘不會有事吧?」
婷婷搶著說:「他們有什麼事了?」
「我擔心他們已遭到了不幸。」
「哎!你簡直是白擔心,他們兩人,一個是古靈精怪,一個是機敏詭異,再加上一個善變的小雪姑娘,他們就是不敵,跑也跑得了。」
穆老爹說:「不會,要是他們遭到不幸,這消息早已在江湖上傳開了。七煞劍門和陰陽門的人,也不會以吳三為借口大舉侵犯丐幫,叫丐幫交出吳三的。」
聶十八說:「老伯,要是這樣,我就放心了,可是他們躲到哪裡去了?」
娉娉說:「天下之大,何處不可以藏身?就像我們,就隱藏在這漢水之中,七煞劍門和陰陽門的人,就找不到我們。」
「他們不會在洞庭湖邊某處沼澤或蘆葦叢中吧?」
穆老爹搖搖頭:「不會,丐幫弟子在洞庭湖邊一一搜索過了,都發現不了他們的蹤跡。極有可能,他們不是去了山西的呂梁山,就是遠走關外的長自山。聶兄弟,你今後有何打算?」
「老伯,我這次出來,除了尋找你們和吳三叔之外,就是想尋找藍美人事件的主謀者和幕後的策劃人。我爺爺說,這是一場有預謀有計劃挑動武林相互仇殺,以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目的的大陰謀。」
婷婷說:「你爺爺的看法正與我爹的看法相同了,我爹說我們千萬別捲進去了,否則會為他們所利用。對江湖也不利。要不,我們一聽到你的死訊時,早已和姐姐去了挑了七煞劍門,為你報仇雪恨了。」
聶十八感動他說:「我多謝你們了!」
「咦,你怎麼又來了!」
「婷妹,我不是見外,我的確從心裡感謝你們。」
「婷丫頭,你別打岔。」穆老爹又問聶十八,「你爺爺估計誰是這事件的幕後策劃者?」
「我爺爺說,極有可能是東廠的人。」
穆老爹點點頭:「官府的人插手過來,事情就複雜多了!」
婷婷說:「我說牛不飲水按不下牛頭低。主要是江湖上有人貪念大,權欲心重。要是沒有,別說一個藍美人,就是拋出十個藍美人來,他們也挑動不起來。」
穆老爹說:「丫頭,你別太天真了,江湖上從來就是恩恩怨怨多事的地方,就是沒有藍美人,他們之間,為爭奪地盤、權利,或者為親人朋友復仇,也會互相間仇殺起來。只不過藍美人的拋出,更如火上添油,挑動整個江湖的大仇殺。」
聶十八說:「大伯,我奉爺爺之命,就是想平息這一場武林、江湖上的大屠殺。」
穆老爹歎息一聲:「聶兄弟,你爺爺和你用心極好,江湖上的恩怨仇殺,時起時伏,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們只有盡人事而已。丫頭們,時間不早,你們去準備做飯,好好地招待我們的聶兄弟。」
聶十八說:「老伯,不用為我特別準備,我們是一家人,老伯當我是遠方歸來的遊子,多添一雙筷子的就行了。」
娉娉問:「你這個我家的遊子,不會今夜裡再去住客棧吧?」
「當然不會啦,對了,我去客棧將行李取出來。」
穆老爹說:「聶兄弟,你不用去,叫婷丫頭去給你提回來好了!」
「這怎能麻煩婷妹的?還是我自己去。」
婷婷說:「你行李不會有見不得人的東西,怕我們看見了吧?」
「沒有呵!」
「既然沒有,你就陪著我爹談話不好麼?」
娉娉說:「妹妹,我和你一塊去。」
「姐姐去幹嗎?」
「我們不去鎮上買一些東西了?再說,爹的酒也喝完了,也得給爹打一壺酒才是。」
「好!那我們走。」
她們帶了一個酒葫蘆,雙雙離船上岸而去。
聶十八問:「老伯,我們要不要先洗米煮飯等她回來?」穆老爹歡笑著,「這也好。」
「老伯,那我來吧。」
「不用,你坐著好了」
「老伯,你不會將我當外人吧,我記得過去在船上時就是我洗米煮飯的。」
「你沒有忘記?」
「老伯,過去在船上的情景,我永遠也忘不了!」
「好!那我到船尾上去。」
他們兩人,久別重逢,情勝父子,兩人便在船尾切菜的切菜,洗米的洗米,一會兒,煙囪就冒起了裊裊炊煙。穆老爹問:「聶兄弟,你爺爺怎會疑心這事是東廠的人策劃的?」
「我爺爺說,托武威鏢局押送藍美人的是一位神秘的華服人,這事本不為江湖上人知道。可是沒有多久,遠在河南熊耳山七煞劍門的人就知道了,還派人在路上欄劫。事後的幾個月,華服人一下又在武威鏢局突然出現,慘殺武威鏢局馮家滿門。我爺爺聞訊趕去時,這華服人又突然消失了,絕無蹤影。」
「你爺爺疑心這華眼人是東廠的人?」
「是!因為有人發現這華服人曾在官府的府第中出入過。我爺爺暗中去查訪時,不但沒發現人,連官府中的一些人也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可能他殺了馮家滿門之後,便悄悄離開了廣州,沒人知道他的去向。」
「不錯,往往東廠的神秘人物,就是官府,也沒有幾個人知道。」
「以後,我和我母親去廣州,碰上一對奇母子鍾離夫人和鍾離公子。在這對母子悄然離開廣州後,東廠的一批秘密高手,也在廣州出現了。東廠高手的到來,傳說與鍾離母子的悄然離去有關,似乎也與藍美人有關。」
穆老爹揚揚濃眉:「你認為鍾離母子也為藍美人而來?或者他們得到了藍美人?」
「老伯,鍾離母子是人間的奇人,武功極高,他們在西江上捕殺了西江殺人王這一夥水賊,為人們除了一大害,嶺南人們將他們當成悅城的龍母娘娘和五龍太子了。要是他們真的得到了藍美人,以他們母子兩人的行為,一定會公之於世,以消除這一場江湖殺戮的。」
穆老爹點點頭:「他們會這樣幹的。」
「我母親說,可能這一對人間奇母子,知道了藍美人的一些線索,或者知道了華服人的行蹤。這群東廠的高手趕來廣州追蹤他們,意圖殺人滅口。他們不想驚動江湖,悄然地避開了,或者另有其他的用意而暫時避開。所以我爺爺和母親,更加肯定藍美人一事,是東廠人策劃和主謀的……對了,老伯,我在衡陽又碰到一件奇異的事。」
「哦?什麼奇異的事了?」
「一個很老的怪叫化,他給衡陽桂王府的一群高手在夜裡追殺。」
穆老爹一下留心起來:「王府的一群高手追殺這個老叫化幹什麼?」
「他不知怎樣闖進了王府偷東西吃,無意中聽到那夥人談論藍美人的事,那群高手便追殺他了。」
「他們將那老叫化殺死了?」
「沒有,到了城郊野,那個老叫化反而將那伙高得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轉躲之間,便剩下他一個人。」
「當時你也在場?」
「是!我當時以為是吳三叔給人追殺,暗中跟了去。誰知一看,卻是位白眉皓首的老叫化。雖然不是吳三叔,我卻不忍心他給人殺了,打算他有生命危險時,暗暗出手。可是他武功怪得不得了,根本用不了我暗中出手相助,反而給他發覺了我的藏身處,在打死打傷打跑了眾人之後,便揚手叫我下來。」
「看來這老叫化是位武林高手,大慨是丐幫的一位長老。」
「老伯,他根本不是丐幫的人,是一個獨來獨往的老叫化,武功深似大海,我與他交鋒,一點也傷不了他。」
「你怎麼與他交鋒了?他懷疑你是王府中的人,逼你出手?」
「不!我也莫名其妙,他怎麼知道我是暗中想也手助他的。」
「那你怎麼與他交鋒了?」
「他不准我走,要我跟他去什麼漠北。」
「什麼?漠北?」
「要是不跟他走,除非在他掌下能走滿十招。」
「聶兄弟,慢著,你有沒有問他是什麼人?」
「問了,他說他是大廟不收,小廟不管的老叫化,後來我才知道他也姓吳,叫吳影兒。」
穆老爹一下驚訝了:「吳影兒?」
「是!」
「聶兄弟,你知不知道你碰上的是一個什麼人了?他老人家才真是人間的第一個奇人,在武林中的輩份極高,縱觀當今武林人物,可以說都是他老人家的玄孫之輩,你碰上了,真是你一生的大幸事。」
「老伯,那時我的確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事後才知道。」
「他怎麼要你跟他回漠北的?」
「現在想來,他是出於一片好心。因為我告訴他,我也是想查清藍美人的事。他一聽,就問我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便叫我跟他回漠北學藝三年,才能有本領去管這件事。」
「聶兄弟,看來你人緣極好,任何上乘高手一見,便想收你為弟子。要是你沒碰上爺爺,跟了他,也是人間千載難來的奇遇。他的武功,不會在你爺爺之下。」
「是!老伯,他的武功高極了。」
「你在他掌下走滿了十招?」
「是!我也不知道和他交手了多少招,最後,他說不打了,不但不要我跟他回漠北,反而說要跟著我了!」
穆老爹心下駭然:「聶兄弟,你跟他過手幾多招了?」
「我也不知道,大概有一百多招吧。」
「什麼?一百多招?他一招也沒擊中你?」
「是!老伯,我也沒一招擊中他的。」
穆老爹怔住了。穆老爹雖不是什麼掌門人,也可以說是武林中一位導師的人物,武學淵博,造詣極深。他知道漠北怪丐一門的武功,在當時的武林八仙地位中,與隱俠子君排列第一,以武德著稱。這一美德一直傳到吳影兒的身上。吳影兒極少與人動手交鋒,但一交鋒,從來沒有過失敗的記錄,就是連戰和也沒有。聶十八能與他戰成平手,可以說是武林史上的第一奇跡了。是這位武林耆宿有意讓聶十八,還是聶十八具有這樣的武功實力?看來這位武林耆宿既然想收聶十八為衣缽傳人,出手是有份量的。要是這樣,聶十八的武功真是不可估量了,少有人能擋其銳了。可以說,吳影兒出道以來,沒有人能與他交手過百招而不敗的。怪不得聶十八在兩招之內,就將三掌斷魂擊成重傷,廢去了他一半的武功。也怪不得黑豹放手讓他一個人獨闖江湖了。
聶十八見穆老爹一時沉吟不出聲,問:「老伯,你在想什麼?」
穆老爹回過神來說:「聶兄弟,我想你與這位武林耆宿交手過百招,怪不得他放心讓你獨闖江湖,再也不帶你走了!」
「是!他老人家的確是位好心的人,擔心我招惹不起東廠,有生命危險,他說王府那三個為首的高手就是東廠的人。」
「這麼說來,藍美人一事,真的是東廠的人一手策劃的了。」穆老爹似自言自語,同時也對自己以往的疑心猜測下了最後的判斷,暗暗感到江湖上有漠北怪丐吳影兒的出現,又有聶十八,再加上自己一家和吳三、邢天燕等人,藍美人一事,指日可澄請了。他又問:「聶兄弟,你打算怎樣行動?」
「老伯,我打算先去熊耳山打七煞劍門的人。」
「你要報以前的仇恨?」
「不!我個人的事小,我是想問清楚,他們怎麼知道藍美人由武威鏢局的人押送了?是誰告訴了他們?」
穆老爹說:「恐怕問不出什麼結果,不過這樣做也好。」
說著,穆家姐妹雙雙回來了。她們不但帶回了聶十八的行囊更買了雞呀肉呀酒呀的回來了。婷婷一上船,就高興地問:「爹,你猜我們打了什麼酒回來?」
穆老爹呵呵笑道:「不會是茅台吧?」
「不!是上等的花彫。」
「這很名貴呵!要是在酒中放下一兩顆梅子,就更妙了。」
「話梅我們也買了!」
「好,好,這太好!」
娉娉聞到飯香,問:「爹!你已煮好了飯了?」
「是聶兄弟一手煮的,你們不是說,他煮飯軟硬適中,粒拉米像蝦米一樣的麼?」
娉娉對了聶十八含情一笑:「看來你還沒有丟掉這一門手藝。」
婷婷將手中提著的一隻雞塞到了聶十八的手中「那你將這隻雞也宰了吧,我和姐姐都害怕殺雞的。」
聶十八笑著:「殺雞也是我的本行,一刀過,用不了第二刀。」
「那你殺人是不是也是一刀了?」
娉娉「哎」一聲:「妹妹,你也真是,尚高興興的,怎麼說起這噁心的事來?說話也不看場合的。」
「好,好,不說就不說。」
這樣一來,聶十八和穆家父女情感更融洽在一起了。穆家將他當成了遠方歸來的遊子,熱情親切隨便,毫不客氣。聶十八也像回到了自己的家,回到自己的親人中去了。他在幽谷大院,除了練功學藝,幾乎什麼也不需要自己動手,一切有鬼嫗、小蘭和後來的桂嫂照顧,更別說下廚房煮飯弄菜了。可以說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公子少爺般的生活。現在他和穆家姐妹下廚殺雞弄菜,反而感到是一種幸福,享受到了另一種的樂趣,心中升起了甜絲絲的感覺。什麼感覺?他也說不出來,朦朦朧朧的。摸不著,說不出,但卻又感覺得到。
他們忙了好一陣,菜弄好了,酒也溫熱了,婷婷將弄好的菜端到船艙中時,驀然見一團爛布似的東西堆放在艙中的一角,她十分愕異:是誰那麼的缺德,將一團爛布扔到自己船上來了?可是她再仔細一看,那不是一團爛布,是一個人,是一個叫化,抱著頭,蜷縮在艙裡一角睡著了。不由叫起來:「你是從哪裡跑來的一個叫化,幾時跑到我船上睡了?你不拍弄髒了我的船嗎?快給我出去!」
那叫化抬起頭來,婷婷一看,是一個白眉皓首的老叫化,年已過古稀了,卻面色紅潤,長著一副引人發笑的滑稽嘴臉。他伸伸食指放在嘴唇上,輕輕噓了一聲,「女娃娃,別嚷!別嚷!小心叫人聽到了。」
婷婷睜大了眼:「什麼?你還叫我別嚷?」
老叫化說:「對對,有人要捉我老叫化。」
婷婷奇異了:「誰捉你了?」她朝窗外岸上望去,岸上根本沒有人,而且這裡是一處江灣的僻靜處,除了自己的船停泊外,也沒其他的船隻,可以說,水面岸上都沒有人,有誰來捉這老叫化了?
「女娃娃,別問,我老叫化求你讓我在這裡躲一躲。」
婷婷心想:四下無人,你在躲什麼,問:「你是不是故意給我裝神弄鬼的?」
老叫化愕然:「我怎麼裝神弄鬼了?」
「四下連鬼影也沒一個,你躲什麼?就是要躲,岸上有草有樹的,什麼地方不好躲,偏偏跑到我船上來躲?」
「樹林草叢有蛇有蟲蟻,我老叫化怕蛇怕蟲蟻,還是在這裡躲的好,睡也睡得舒服。」
「有你這麼躲的嗎?」
「有呵!有呵!現在不是有我老叫化了?」
婷婷生氣了:「你給我出去!不然我將你扔到水裡去。」
娉娉在她身後說:「別這樣,我來問問他。」娉娉聽到婷婷的叫喊,早已從船尾走過來了。她也奇異船上怎麼跑來這麼一個老叫化?她隱隱感到這個老叫化恐怕不是一般的人,問:「老人家,你不聲不響地跑上船來,不是真的躲著人吧?」
老叫化一怔:「你怎麼知道我老叫化不是躲著人了?」
娉娉笑了笑,這老叫化可以說是不打自招了。又問:「老人家,你是不是有事而來的?」
「我老叫化說出來,你們兩個女娃娃不會罵我吧?」
「老人家,你說好了!」
老叫化好像不好意思地說:「我,我,我老叫化想,想,想偷……」
婷婷嚷起來:「原來你上船是想偷東西的,看來你是一個老慣偷。姐姐,別跟他說,先將他捆起來,然後送到官府去。」
「妹妹,別著急。」娉娉又問老叫化,「你想偷什麼?」
「我想偷些吃的。我老叫化老遠聞到了這裡的酒香雞肉香,忍不住跑來了。誰知剛一進艙,就見到女娃娃出來,沒法,只好縮至一角去了。」
娉娉一笑:「老人家,你不用偷,我們給你好了!」
「女娃娃!你這麼好心?」
「一兩碗飯菜,也沒有什麼。」
「我老叫化要酒要雞,你也給嗎?」
「好!給你。」
「不,不!你給的,我老叫化不要。」
婷婷又生氣了:「那你想怎樣?」
「我老叫化想偷,偷的東西沒危險。」
穆家姐妹愕然了,這是一個什麼樣的老叫化?看他一身,也不是丐幫中的人,給的不要,反而要偷了。婷婷說:「姐姐,這老叫化大概是個老瘋子吧?」
老叫化說:「不!我老叫一點也不瘋。」
「那你怎麼喜歡偷了?」
「因為我叫化曾經上過一次當。一次,我老叫化跑去一位王爺的蒙古包找吃,給他們捉到了。我老叫此心想,這一次,我不給他們殺了,也會給他們打得一身重傷。可是那位蒙古王爺對我老叫化非常的和氣,不但不殺我、打我,反而叫他的下人端上一盤羊肉給我老叫化吃。我想:這位王爺真好心,怪不得他當上王爺了!我一手抓羊肉吃,很快將一盤羊肉一掃而光,可是不久,我老叫化的肚子痛得要命,原來那位好心的王爺在羊肉下了毒,想看看我老叫化怎麼毒發身亡。他真是夠好心的了!所以我老叫化懂得了給的東西不要,自己偷來的才沒危險。」婷婷問:「那一次怎麼沒有毒死了你?」
「女娃娃,你不會心腸那麼黑吧?」
娉娉問:「老人家,他們給你服了解藥?」
「他們有這麼好心嗎?他們想看著我老叫化怎麼死去,知道他們所制的毒藥怎麼厲害,會給我老叫化解藥嗎?」
「那你老人家怎麼活過來了?」
「我老叫化也不知道怎樣活過來了。」
「那麼說,他們所制的毒藥毒不死人,只叫人肚痛而已。」
「什麼毒不死人?我老叫化痛得又嘔又吐,不知為什麼,一塊碎羊肉吐了出來,剛好又吐進了那位王爺的嘴裡。奇怪的是,他反而給毒死了。我老叫化嘔完吐完了卻沒事。」
婷婷問:「那王爺死了,他手下人不活埋了你?」
「怎麼不想活理我了?我老叫化見狀不好,趁他們手忙腳亂時,我老叫化便腳扳底擦油,有怎麼遠就溜怎麼遠。這一溜,從漠北莊溜到了中原來。你們說,我老叫化溜得遠不遠?」
婷婷說:「遠呵!遠呵!從漠北溜到漢口來,夠遠的了!老叫化,你這麼胡編亂湊的荒唐故事,我們會相信嗎?」
老叫化一下傻了眼:「以上是我老叫化親身經歷過的事,怎麼是荒唐的故事了?不錯!人活著是荒唐。江湖上的事更荒唐,就是你們兩個女娃娃,也夠荒唐了!」
「我們怎麼荒唐了?」
「還說不荒唐,無端端地蒙了面孔,跑到客棧將一個跑買賣的小青年騙到郊野上,這個跑買賣的小伙子也夠荒唐,一時說自己是黑豹,一時又說自己是聶十八,將我老叫化弄得稀里糊塗起來了。」
穆家姐妹驚愕了,雙雙問:「老叫化,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是老叫化,又是什麼人了。」
這時聶十八穆老爹都出來了,聶十八一見,驚喜地問:「叫化老爺爺,你老人家怎麼也來到這裡了?」老叫化眨眨眼:「小兄弟,你怎麼也在這裡出現了?」
穆家姐妹一怔:「聶十八哥,你認識這個老叫化?」
老叫化說:「他當然認識我老叫化啦!」
聶十八說:「他就是當今武林的老前輩,鬼影兒老爺爺。」
婷婷驚訝:「他不會是人稱的漠北怪丐吧?」
穆老爹也慌忙上前一揖說:「晚輩穆鋒,拜見吳老前輩。」
老叫化說:「不!不,不然我老叫化想偷東西吃也偷不成了,你們叫我老叫化好了。」
穆老爹笑道:「老前輩說笑了!請老前輩上坐。我們一塊飲酒吃飯。」
「你也這麼好心?這酒菜裡不會是下了毒藥吧?」
穆老爹笑:「就是有毒,也毒不了你前輩。晚輩雖然極少在江湖上走動,也聽聞老前輩已練成了金剛不壞的身軀,世上任何的毒藥,都毒不了前輩。」老叫化嘻嘻笑著道:「看來你送這一頂大帽子給我戴,戴得我夠舒服了,好!我老叫化就不客氣了!」
「不錯不錯,你這是快人快語,夠痛快!」
老叫化也不客氣地坐在桌子旁邊,穆老爹和聶十八分左右陪他坐下。穆老爹對兩個女兒說:「你們快將酒菜全部端來,我要先敬老前輩三大碗。」
穆家姐妹高興地應聲而到。
婷婷感到聶十八真是極有吸引能力的人,上次的到來,不但將鬼影俠丐吳三招來,更將名震朝野神秘的黑豹也招引來了。現在,又將武林耆宿,人間第一位大奇人吳影兒招引來了。
婷婷輕輕地問:「姐姐,你有沒有感到十八哥極怪的?」
娉娉有點愕然:「他怎麼怪了?」
「還不怪?他上次來,便將黑豹、吳三、邢姐姐等人招引了來,現在又將名聞武林的吳老頭子招引來了。我真不知道他今後會招引什麼奇人異士來呢。」
「妹妹,這是他為人好,善得人緣之故,所以一些奇人異士,不約而同地來找他了。」
婷婷又說:「這個老叫化,怎麼這般的捉弄我們?」
「妹妹,別說了,我們過去還不是一樣將十八哥捉弄了?」
婷婷笑起來:「哎!這怎麼相同呢?」
姐妹兩人在船尾笑著說著,將溫熱的花彫和弄好的菜都端了出來,雙雙坐在老叫化的對面。婷婷說:「叫化老爺爺,現在你可不用偷啦!」她跟聶十八一樣叫這位怪丐為叫化老爺爺了。
老叫化呵呵地歡笑著:「不錯!不錯!這是我老叫化這次下中原第一次規規矩矩、堂堂正正坐在桌子邊飲酒吃飯了!」
婷婷又問:「您一向都偷東西吃嗎?」
「不,不!我一向是討不是偷,只是想吃一些美味新鮮的東西時,才向富貴人家裡不問自取。」
娉娉說:「來,老爺爺,我給你斟酒。」
老叫化更高興了,感歎地說:「你們這一對古靈精怪的女娃娃,太討人喜歡了。可惜我漠北一派不收女弟子,不然,我老叫化厚著老臉,向你父親請求你們兩個做我老叫化的弟子。」
「您老不能破例嗎?」
「破例?這可不行,那我老叫化就會將人家的閨女害得慘了!」
「怎會害得慘的?」
「你想,一個女娃娃終身拋頭露面向人家討吃,能找到婆家嗎?不行,這是怎麼也不行的。」
「成為你老的弟子,就一定要做叫化嗎?」
「不錯!不錯!這是我們漠北一派的規矩,也是我們派的作風。」
娉娉夾了一隻雞腿放在老叫化的碗裡:「老爺爺,你別盡喝酒、說話不吃菜呀!」
老叫化笑道:「今天你們兩個女娃娃這麼乖呵!我老叫化想起你們昨夜裝啞巴、打字條問話的情景,幾乎將我老叫化笑破了肚子,這樣古靈精怪的行動。只有你們才想得出來,使我老叫化大開眼界,今後我老叫化也要跟你們學學了!」
婷婷驚訝地問:「昨夜我們的行動,您老都看見了?」
「我老叫化就縮在外面的屋椽上睡,怎麼看不見了?這個小兄弟的武功這麼好,我老叫化當時真為你們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娃擔心呢,想不到你們的武功也不錯。」
婷婷問:「我們怎麼沒有看見也沒發覺您老人家的?」
「我老叫化叫吳影兒,就是連影子也沒有。你們一心想捉弄聶十八,怎麼會發覺我了?那我不成有影兒嗎?好好,你們倆古靈精怪,又對我老叫化這麼好,我老叫化送一樣什麼樣的禮物給你們才好?」
老叫化不禁沉思起來,又打量了穆家姐妹一眼,突然出手如電,在她姐妹身上各輕輕拍了一掌。穆家姐妹愕然,不明白老叫化為什麼這樣做,但卻頓時感到在這一拍之下,有一股極為和煦的電擊的真氣直透心田,跟著全身震動了一下。
穆老爹一見,頓時激動起來,對她們姐妹兩人說:「丫頭們,你們快叩謝吳老前輩,他已為你們打通了經外奇穴的玄關,這是武林一件極為珍貴的禮物,不啻勝過了你們苦練十年的內功。」
穆家姐妹聽了驚喜非常,大喜而拜:「多謝老爺爺的恩賜。」
老叫化說:「不用不用,我與你們兩個女娃娃也算有緣。我老叫化身無一文,更沒有什麼奇珍異寶,想來想去,只有隨手送你們這麼一份禮物了。昨夜我老叫化看了你們兩人的劍法,精湛、奇妙、詭異,可以說不下於西門劍法。可惜你們的內力不濟,還不夠輕靈、敏捷、飄忽,以至你們的十八哥可以從容應付。今後只要你們早晚勤練內功,一二個月後,再與他交鋒,他就不再那麼瀟灑自如,要認真招架你們了,甚至弄得他手忙腳亂呢。」
婷婷更是大喜,對聶十八說:「今後,你可不敢欺負我們了!」
聶十八說:「我怎麼敢欺負你們的?」他心裡想:就是你們沒有這樣的內力,我也不敢欺負你們呵,你們不捉弄我就算好了!同時他心裡也十分驚訝,這個叫化老爺爺用的是什麼掌法,一拍之下,就震開了一個人的經外奇門玄關,勝過了苦練十年的內功?就是自己的爺爺,也沒有這樣的奇能。爺爺可以震開一個人的任督兩脈玄關和十二經脈的玄關。而沒聽說過能震開了經外奇門玄關的,這真是學無止境,藝海無邊。
的確,漠北怪丐一派的武功,迥異於中原武林各門派的武功,奇招異式,不但獨步武林,也在以往武林八仙中自豎一格,掌法更是獨特。就是在練功學武的途徑,他是另闢蹊徑,不按照中原武林各門派的正規途徑而行,曾經為中原武林名門正派視為邪魔歪道。就是武林八仙,也同樣為名門正派視為邪魔歪道。但是武林八仙各各為人正派,古道熱腸,俠肝義膽,豪氣干雲。儘管他們的行為近乎怪異,不為人理解,但俠義行為卻是有口皆碑,令名門正派不得不心裡敬服。緘口不言他們是邪魔歪道。
中原武林各大名門正派往往有這麼一個不好的壞習慣,認為不依照他們一套循序漸進的練武方法和途徑,都是邪門歪道,有的甚至將自己的觀念強加於別人,叫喊什麼正邪不兩立,以排除、打擊以至消滅他們為己任。只有少數有膽識,有見解的人才沒有這樣的看法。
其實一個人的身體內,其生命現象有很多不可思議的東西是探索不出它的秘密所在的。比如有的人視力特別的強,目如隼鷹,甚至如貓眼一樣,在夜間可以視物;有的嗅覺又特別靈敏,比獵犬的鼻子還更靈敏;有的聽力異常的強,能感應遠方的輕微響動。人類體內更有不少潛在的能量,更沒有發覺出來。武林中的各門各派,都在摸索、探討用什麼方法、途徑將自己體內的種種潛在能量,最大限度地發揮出來。有的用正規法,有的取捷徑,因而形成了各門各派的練功學武的方法和途徑。練功學武的本身並沒有什麼正邪之分,正邪之分別是在於人的行為善惡。
老叫化在舉杯和聶十八飲時,問:「小兄弟,我老叫化對你是看走了眼,看不出你的內功修為已達到了反璞歸真的境界,長沙、湘陰、華容等地的事情,都是你幹的了?」
「是!」
「你真的是黑豹了?」
「是!不過我爺爺才是真正的黑豹。」
「你幹嗎不用自己聶十八的名字?」
「是爺爺叫我用的。他老人家說,黑豹不但表示矯健、敏捷、靈活,也代表了人間的正義、除奸懲惡之意,讓它在人間永存。」
「很好,我老叫化的師父是漠北怪丐,我也是漠北怪丐,等於我師父再生。初時,我老叫化還以為這樣的叫法,只有我漠北一派獨有,想不到你和爺爺也是一樣,都叫黑豹。」
穆老爹說:「這可以說是武林中的奇傳,北有怪丐,南有黑豹,同樣是名動江湖,驚震武林;同樣是行俠仗義,除奸懲惡,代表了人間的正義。」
老叫化哈哈笑道:「這個我老叫化不敢當。」
聶十八說:「我也受不起,我只是奉爺爺之命,憑做人的良心行事而已。其實在人間行俠仗義的人不止,單單是鍾離母子兩人,就令我敬佩不已。」
老叫化問:「哦?鍾離母子是什麼人?怎麼我老叫化在江湖上沒聽人說過的?」
聶十八說:「老爺爺,鍾離母子兩人,真的是人間的一對奇人。」於是他將自己所看見和聽到的都一說了出來。
穆家父女聽了只是微笑,並不驚訝。而老叫化一聽,驚奇地問:「世上還有這麼一對奇母子的?我老叫化真要會會他們,才不枉來中原一行了。」
酒足飯飽之後,老叫化說:「老叫化告辭了!」
聶十八驚問:「老爺爺這就走?怎麼不和我們多相聚一段日子?」
「小兄弟,你不會要我老叫化永遠跟著你吧?」
「我不敢。」
婷婷說:「我卻想老爺爺永遠和我們在一起呢。」
娉娉說:「老爺爺,您老就不能在我們船上多住幾天麼?」
「不不,我老叫化是天生的賤骨頭,享不了舒服。享上一天舒眼,就會生起病來。我還是四處跑跑才好。」
婷婷問:「老爺爺,您這麼急要趕去哪裡的?」
「去哪裡?本來我老叫化的行蹤不想人知道,但告訴你們也不妨。我老叫化想去京師走走,去闖闖爛泥塘。」
「爛泥塘?」
「哦?小兄弟沒告訴你們麼,爛泥塘,就是京師赫赫有名的東廠提督府呀。」
娉娉笑道:「老爺爺這樣稱呼太妙了!」
「當然妙啦!這也是我師父和我師兄傳下來對它的稱呼。爛泥塘,盡長叮人血、附人體的蟻蚋蒼蠅,好人進去,都會變成了壞人。」
聶十八說:「老爺爺,你一個人去不危險嗎?」
「小兄弟,你別看小了老叫化,我跟你爺爺一樣,出入皇宮,如人無人之地。也像你一樣,沒人能傷害我。你知不知道,我去皇宮,比你爺爺的次數還多。」
婷婷問:「你去皇宮那麼多次幹嗎?」
「還用問嗎?當然是偷吃皇帝的佳餚美酒了。我老叫化一去,皇帝吃什麼,我老叫化也吃什麼。所不同的是,我在御膳房的粱上吃,他卻坐在大殿的龍椅上等我吃完才吃,我比他早吃一步了。」
娉娉笑道:「您老也不怕危險嗎?」」呵呵!我老叫化一生不知道危險兩個字怎麼的寫法。」老叫化拍拍聶十八說,「小兄弟,你不是要尋找藍美人幕後的策劃者嗎?」
聶十八一怔:「老爺爺這次去京師……」
「京師是各處爛泥塘的總巢,專生長又大又毒又好險的蟻蚋蒼蠅,說不定我老叫化可以找出藍美人事件的線索來呢。小兄弟,你在這一帶找,我老叫化去兩處京師地尋找,我們以後一湊合,就算這主謀人會隱身法,他也隱藏不了,這不更好?放心,我老叫化不會亂來,更不會打草驚蛇。」
「老爺爺,那我們日後怎麼相見?」
「放心,只要有你這頭黑豹出沒的地方,我老叫化自然會找到你。」老叫化說完,身影一閃,便悄然無聲地離船上岸,跟著一下就不見了人影。聶十八想再說也來不及了。
穆老爹說:「聶兄弟,吳老前輩不論在武功上江湖經驗上,臨陣對敵上,都已達到了登峰之境,可以說是他能從心所欲了。有他這麼熱心插手,藍美人的事很快就會水落石出,江湖之亂也會平息下來的。」
娉娉說:「爹!雖然這樣,我們也不可太依賴他老人家。」
婷婷說:「對!首先對七煞劍門和陰陽門的人,我們就不能讓他們在江湖恣意橫行了。不管他們是不是為東廠所利用,但他們殺戮了那麼多的無辜者,四處製造血腥恐怖,不受任何懲罰,卻太無天理了。」
「不錯!東廠有東廠的一些帳,他們有他們的一些帳,都應該清算,不然,對不起一些無辜的死難者。」
娉娉問聶十八:「十八,你不會也像老叫化一樣離開我們吧?」
聶十八為難地說:「我,我,我和你多聚些日子。因為我有些話,還想和你們說。」
娉娉本想問有什麼話時,婷婷卻答話了:「就是你想走,我爹和我姐姐也不會讓你一個人走的。」
穆老爹說:「聶兄弟,既然這樣,我們不在這江邊停留了,到另外一個地方去。」
「老伯,我們到什麼地方運去?」
婷婷說:「別問,到了你就知道了。」
娉娉說:「我們帶你見兩個人去。」
聶十八愕然:「見什麼人?不會是吳三叔邢姐姐吧?」
婷婷說:「他們兩個蹤影全無,我們怎會帶你去見他們的?」
「那去見誰?」
娉娉輕輕他說:「鍾離夫人!」
婷婷叫起來:「姐姐,你這麼說開了,就沒什麼好玩的了。」
聶十八頓時像電擊似地怔住了,驚愕地問:「是我在廣州見到的鍾離母子倆?」
「是!你想不想見他們?」
「想!怎麼不想呵!」聶十八異常驚訝地問,「娉妹,你家認識這一對人間奇母子?」
娉娉一笑:「不認識我們能帶你去見她們嗎?」
婷婷說:「別問,別問,到了,你自然就會見到他們了!」跟著她又補充了一句,「我也想看看那個什麼五龍太子,是不是真的完全像我一樣。」
聶十八忙說:「像,他真的十分像你,一模一樣,簡直就像是一個餅印出來的。」跟著他又疑惑了,問:「你們不是認識他們麼?怎麼不知鍾離公子像你了?」
聶十八這一問,問得能言善語、機靈善應的婷婷一時間不知怎麼回答了。她望著娉娉問:「姐姐,我們幾時認識他們了?」
聶十八又問娉娉:「你剛才不是說,你們不認識他們,能帶我去見他們麼?」
娉娉一笑:「十八哥,是這樣的,昨天她家的一位手下人,要僱請我們這條船到黃州府去,我們問是誰要僱請我們的,那手下人說是鍾離夫人,這樣,我們不是算認識了嗎?」
「那麼說,你們也沒有見過他們了?」
婷婷說:「是呀,要不,我怎麼會問那個什麼麼五龍太子像不像我的?」
聶十八「噢」一聲,「我還以為你們真的認識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