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司馬武不亢不卑地回答了陰陽門馬掌門人三掌斷魂那傲慢的問話。
三掌斷魂又問:「黑豹的武功真的那麼厲害?他在一招之下,就將白面無常摔死了,將祁連虎弄成殘廢?」
「的確是這樣。」
「三俠你也了堪他一擊?」
「在下也幾乎成了他劍下的遊魂野鬼。」
三掌斷魂「哼」一下,「看來你們一個也沒有用,一個黑豹,就弄得你們丟盔棄甲而逃,簡直給我陰陽門丟了醜。我要會會這個黑豹、看是什麼樣的三頭六臂人。」三掌斷魂說到這裡,又盯著司馬武問,「三俠,你不會給黑豹嚇破了膽,不敢參加今夜的行動吧?」
卜再生說;「哪裡!哪裡!這是我們兩家的事,怎能不參加?」
「那也好,你們休息,今晚的行動,由我們陰陽門衝進去好了,你們只在外面守著,別讓一個臭叫化逃了出來。」這使司馬武沒辦法不加入今晚的行動了。他心想:要是黑豹出現,我看你們有什麼本事與黑豹交鋒,老子樂得坐山觀虎鬥。
七煞劍門與陰陽門結成聯盟,可以說是同床異夢,各懷鬼胎。熊夢飛是在天魔神劍、三掌斷魂的強大攻勢和利誘之下,簽訂了這一盟約的,不答應,就算自己能負傷而逃走,但整個七煞劍門立刻便在江湖上被除名,武林中再也沒有七煞劍門這一門派了;答應了,不但可以完整地保存了七煞劍門,更可以依仗陰陽門而雄視武林。今後只要天魔神劍和三掌斷魂其中一個人死去,武林霸主之位還不是自己囊中之物?
而天魔神劍也感到再與七煞劍門鬥下去,自己一方必然傷亡慘重,雖然能撲滅了七煞劍門,自己也將元氣大傷,說不定自己已會身受劍傷,一個時期將難以在江湖上稱雄。不如與七煞劍門結成聯盟,共圖武林,等自已勢力強大之後;再除掉熊夢飛也不遲。所以他們雙方各權衡利害之後,便結成了這一聯盟、這是一個妥協之法,雙方都知道不能長久。對外,雙方在表而上還非常齊心,對內,便各有防範了。當然,在實力上,陰陽門比七煞劍門強大,表面上雙方是平起平坐、稱兄道弟,實際上,七煞劍門屈居老二的地位,行動上受到陰陽門人的約束,有時不能不聽從陰陽門的調遣。
不管怎樣,他們的聯盟,的確給江湖上帶來極大的危險。過去,他們對中原武林九大名門正派仍有所顧忌。司馬武三年前在東篁店攔截雄風鏢局的鏢車時、只要蒙面行事,不敢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就是因為余賽鳳是武當派的弟子,怕得罪了武當派,而現在,他們不但不顧忌九大門派,也沒將九大門派看在眼裡,更公然向九大門派挑釁,還首先向丐幫開刀,要佔據洞庭君山了。
是夜,晴空萬里,繁星密佈,洞庭湖畔,水浪輕拍。突然,水神廟外一聲警號響起,劃破深夜寧靜的長空。這是丐幫湘陰堂暗哨發出的警號:有人來犯了。
「堂主,有人踩盤子來了!」
「多少人?」
「不清楚,人影幢幢,不下二三十人。他們從四方八面包圍了水神廟。」
金堂主濃眉一揚:「好!我要看看是什麼樣的人物,敢來犯我丐幫。弟兄們,在廟門口擺下打狗陣,準備迎敵。」
「是!」丐幫弟子擁出了廟門。
金堂主又對祝家姐妹說:「你們兩人,帶著一些人,緊守堂口。」
「是!堂主。」
當金堂主走出廟門口時,有五條人影凌空而來,他們是奔雷手姜鐵掌、縱橫劍客韓無情、三掌斷魂及他隨身的兩個武士。
金堂主將打狗棍一擺,喝問:「誰?」
三掌斷魂雙眼一瞪:「本掌門駕到,你還敢這麼放肆無禮?給我跪下受死。」
金堂主微微一怔:「你是陰陽門的掌門?」
「既然知道,還不下跪?」
金堂主鄙夷一笑:「除了我幫幫主,我金叫化從不跪拜任何人,就是當今皇帝老子到來,本叫化也不屑一顧。什麼陰陽門,在我叫化的眼裡,只不過是邪魔歪道,不值一說。」
三掌斷魂大怒:「那你受死吧!」說著,一袖拂出,一股強勁的袖風,宛如一股怒浪,向金堂主撲來。
金堂主感到這一股袖勁不可阻擋,急忙一招旱地拔蔥縱起,閃過了這一股袖勁,心中暗暗吃驚:江湖上揚言他三掌斷魂,現在看來,果然是內力深厚,並非浪得虛名,不可大意了。
三掌斷魂正想第二袖拂出,奔雷手姜鐵拳說:「掌門,這麼一個臭叫化,何必您老親自出手?讓屬下來打發他夠了!」
三掌斷魂點點頭:「好!」
奔雷手一躍而出:「臭叫化,江湖上傳說你是什麼棍子俠丐,我姜某要來領教下你這條爛棍,看配不配稱得起這四個字。」
金堂主說:「我道出來的是什麼人,原來是淮南的四丑之一,淮南四五,在江湖上的名聲還算不惡,也可以稱得上是一方的人物,想不到現在卻成了聲名狼藉的陰陽門中一條可憐的走狗,可悲可歎。」
奔雷手大怒:「臭叫化,你說完了沒有?」
「還沒有。我要是你,早應該在深山老林中藏身,羞於見人才是。想不到你卻不知羞恥,還跑到江湖上耀武揚威,丑上添丑。」
奔雷手吼道:「臭叫化,快亮出兵器,老子叫你死而無怨。」
「對付你這麼一條走狗,用不了叫化爺爺動棍子,一雙空手就可以打發你了,省得污了我叫化爺爺的棍子。」
「那你受死吧!「奔雷手暴怒如雷,猝然一掌拍出,真是掌力驚人,宛如平地掀起了一陣狂風,勢如奔雷,怪不得他綽號奔雷手了。
金堂主也是一掌拍出,用的是已逝去的金幫主傳給他的分花拂柳掌法,出掌似乎輕柔無力,卻將奔雷手出來的掌力卸到一邊去了,令奔雷手這一股掌力猛地擊到地上,立時一股殘枝亂草和塵土急速旋轉翻飛起來。
聶十八在隱藏處看得有些驚訝:怎麼金堂主會用我母親的這一掌法?是我爺爺還是我母親傳給他的?聶十八怎麼知道,分花拂柳掌法再也不是太乙門獨門的絕技了。先是由太乙門的掃雪傳給了墨明智,墨明智又將一掌法傳給了金秀姑一家(見拙作《神州傳奇》)。目前武林中,會用這門掌法的還有慕容一家和眼前的金堂主。
丐幫幫主金秀姑看出了金堂主慧根不錯,人也十分機靈,暗暗將這一門掌法傳授給他而不傳別人,她心目中原想金堂主承繼幫主之位的。但金堂主太年青,而且在幫中沒有什麼顯赫功績,一旦將幫主之位傳給了他,會引起眾長老和各處堂主的不滿。所以金秀姑臨去世之前,將幫主一位傳給了頗負眾望的盛長老盛世雄,由他來統率丐幫,金子玉便由一般叫化做起,一步步提升為目前湘陰堂主之職。他雖然不及一府堂口的堂主職位高,但卻是丐幫總部一處重要的堂口,扼守洞庭湖南面的大門。
聶十八見金堂主抖出的分花拂柳掌法仍柔勁不夠,掌法不大完整,有些精湛的招式不知或是不懂,還是沒有抖出來,有時不能不處在一種被動地位。雖然這樣,金堂主抖出的這些掌法,足可以應付奔雷手了。不但令奔雷手掌掌擊到別處,也化去了奔雷手不少的內力。奔雷手越戰越吃力,再戰下去,那只有失敗一條路。
縱橫劍客韓無情在旁看見如此情景,便提劍走出來說:「姜兄!你先歇歇,待在下會會金堂主的高招。」
奔雷手正感到吃力,他像一頭發狂的老虎,出掌都是兇猛無比。可是金堂主那不慢不快、軟綿綿的掌法,竟將他的剛猛掌力引到一邊去了,不是拍碎了地上的石頭,就是擊飛地上的塵土,沒一掌能擊中金堂主。這就是太乙門武功以柔克剛的巧妙方法,可惜金堂主內力仍不夠深厚,不會分花拂柳那些精湛的招式,使奔雷手在交鋒幾十招後,仍有力氣交鋒。不然,奔雷手一身的內力,早給化解得七七八八,已無力再戰了。現在,他見縱橫劍客站出來接替自己,便乘機退了下來,說:「好!這個臭叫化我交給你。」
縱橫劍客卻有劍客的風度,說:「金堂主,在下久仰英名,前來討教,請亮兵器。」
「原來是縱橫大漠的劍客,我叫化素聞你在大漠上獨來獨往,怎麼也投靠到陰陽門下了?不有負過去盛名?」
縱橫劍客一笑:「金堂生不也是中原武林一位豪傑,怎麼也為丐幫賣命?」
「我丐幫是俠義之幫,怎麼可以同陰陽門同日而語?」
「在下一向不說廢話,請會堂主先賜招。」
金堂主知道縱橫劍客劍法詭異、辛辣,不敢大意,將打狗棍從腰間拔出,說:「我叫化就不客氣了!」說完,一棍攔腰掃來。
棍,是人類最先的原始兵器之一。人類開始用它來打獵,與野獸搏鬥,部落之間爭奪地盤,又以棍作為最基本的兵器廝打。而丐幫的打狗棍,初時用它來打狗防身自衛,經幾百年來代代相傳,形成了一套獨特的打狗棍法。它除了槍刺一條線,棍打一大片的優點之外,更充分發揮了棍的攔、截、挑、打、撥、點、掃、擊等等巧妙的招式。金堂主更是深得丐幫打狗根的精髓,運用純熟。所以縱橫劍客的劍雖然上乘,飄忽矯敏,縱橫大漠無對手,仍戰不下金堂主,交鋒十多個回合,卻不分上下。
三掌斷魂看得不耐煩,他感到天亮之前要是不端掉這個叫化子窩,萬一大批丐幫弟子趕來,更難以蕩平,所以他一揮手,對手下人下令:「上!先踩平了這叫化窩,再來打發這個姓金的。」
奔雷手見自己無功而返,正想挽回自己的而子。他首先大吼一聲:「弟兄們!跟我來!」自己便帶頭衝向山神廟門口的打狗陣中去了。
十多個黑衣匪徒也一齊吶喊,提到帶刀衝來,山神廟門前,頓時展開了一場混戰。丐幫的打狗陣,本用來對付一兩個上乘的高手,以人多結陣而取勝。可是一旦敵人的人數與自己一樣,或者比自己多,就結不成打狗陣了,無形中變成了單打獨鬥。而且三掌斷魂所帶來的人,都是一些各地的亡命之徒及江湖上的高手,一個個都身手不錯。初時,打狗陣還可以抵擋一陣,不久,就給衝亂了。有的一個叫化要對付二三個匪徒,有的聯手對付像奔雷手這樣的一流高手。金堂主又給縱橫劍客纏得脫不了身,他眼見自己的丐幫兄弟死的死,傷的傷,心下一急一分心,縱橫劍客一聲長嘯,一把長劍直向他心口刺來,他想招架也來不及了,自問必死無疑。驀然間,一件暗器快如流星飛來。「噹」的一聲,擊在縱橫到客的劍身上,勁道十分凌厲,不但個縱橫劍客的劍展飛了,一條右臂也給震麻了,嚇得縱橫到客慌忙縱身後躍,將金堂主從鬼門關中救了回來。金堂主正在驚愕中,又見一條黑影,矯似游龍,迅若流光,凌空飛來,落入混戰的雙方人群中,立即發生了令人不可思議的變化:幾乎所有的匪徒一個個像死狗死貓般的,全給扔了出來。不給摔死,也給摔成重傷,嚇得一些沒死的匪徒四下逃命。這麼一來,雙方的人都驚駭不已,混戰立即停了下來。他們在月下一看,一位蒙了半邊面孔的青袍人,背風而立,青袍飄動,一雙目光,宛如冷電,凝視三掌斷魂,這股目光,隱現殺意。
三掌斷魂驚訝地問:「你是何人?」
「黑豹!」
黑豹兩字一吐出,更似一聲焦雷,驚震了所有的人。丐幫的人,是驚震而帶驚喜、訝然,這個名震一時的神秘黑豹,今夜又突然出現了。匪徒們中除了三掌斷魂,一個個驚震得幾乎心膽俱裂。他們過去是聽說過黑豹的威名,今夜是目睹了黑豹匪夷所思的武功,暗生畏意,目光都望著三掌斷魂,感到只有他才能與黑豹較量。的確,一個是久已威鎮江湖的神秘黑豹;一個是新崛起的可怕魔頭,而且出道以來,從未敗北。
金堂主拱手說:「我金叫化多謝大俠出手棚救。」
「金堂主別客氣,請堂主快去照顧受傷的丐幫弟子,這裡由老夫來對付他們!」聲音是蒼老而帶嘶啞,顯然是位上了年紀的老人,不容人置疑。金堂主怎麼也不會想到來人是曾經與他見過一而的聶十八,今年才剛滿二十一歲,比他年輕多了。
三掌斷魂定定神問:「你就是黑豹?」
「不錯!」
「你來得太好了!本掌門正想去長沙會會你。」
「現在老夫來了,你是自廢武功,還是要老夫動手殺你?」聶十八這些話,完全是張鐵嘴半神仙教的,說只有用這樣說話的語氣,才能更像他爺爺黑豹。
「本掌門沒其他選擇?」
「沒有!自廢武功,你還可以活下去,要老夫出手,那只有死。不過,你就是自廢武功,也要回答老夫的幾句話,才准離開。」
「要本掌門回答什麼話?」
「你聽誰說藍美人在鬼影俠丐和飛天狐的手上了?」
「你是為藍美人而來?」
「老夫不為藍美人來,又為誰來了?」
「我看你還是死了這條心的好。」
「那麼說,藍美人在你們手中了?」
三掌斷魂驟然一掌拍出:「你去死吧!」三掌斷魂這一掌的拍出,勁道、掌風不知比奔雷手高出了多少倍,更在掌風中含一股令人發抖的寒毒。聶十八一身真氣護體,這些寒素養根本侵不了他的身。說到寒冷,三掌斷魂掌風的寒冷,怎麼也比不上幽谷那峽谷中的狂風飛雪寒冷。聶十八可以在峽谷的狂風飛雪裡揮灑自如施展武功,三掌斷魂這一股寒冷的掌風,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可是他身後那一群叫化卻受不了,紛紛退進了山神廟中,就是功力好的叫化,也不禁打了一個冷顫。原來三掌斷魂的掌力暗含寒毒,怪不得給他拍中的人立刻喪生。他一掌就可以斷人魂,用不了三掌。
三掌斷魂這驟然拍出的一掌,已用了他八成的功力;目的是一擊而中,令黑豹無反抗的餘地。因為這驟然的拍出,事先根本不打招呼,是近乎偷襲了。在風度上,他遠不及縱橫劍客,就是連奔雷手也及不上。
聶十八儼然如一塊屹立不動的岩石,動也不動,輕出一招分花拂柳掌法,就將他的掌力化去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掌力掌風,也卸到了一邊去。他這一把分花拂柳掌法,巧妙無比,不但比金堂主高出四倍不止,而且出手之快,沒人能看出,好像他既不閃避,也不還手一樣。
三掌斷魂驚愕了,自己這八成近乎偷襲的掌力,就是天魔神劍也恐怕受不了,得縱身閃開。可是這黑豹怎麼動也不動?莫非他閃避不及,給自己的掌力震碎了心脈?還是寒毒粹然攻心而凍僵了不能動?看來這個名動朝野的神秘黑豹也不過如此,受不了我的一掌,真是虛有其名。
三掌斷魂正在暗喜時,聶十八問:「你怎麼拍一掌就不拍了?」
三掌斷魂心頭大震:「你沒有死?」
「你以為老夫死了麼?老夫要看看你三掌怎麼斷魂法。」
「好!」三掌斷魂一下用了十成的功力,倏然又一掌拍出,心想:就算你真的是一塊巨石,也會叫你渾身碎裂,四下飛散。可是聶十八仍然動也不動,似乎三掌斷魂的掌力掌風,一到聶十八跟前,不是無形中消失了,便是散向了四周。三掌斷魂大驚,又一連幾掌傾盡全力拍出,聶十八依然動也不動。他怎麼會想到聶十八的一雙手在寬大的袖飽中,以巧妙的分花拂柳掌法一一化解或卸掉了他的掌力,弄得他一身的內力消耗了一大半,拍出的掌力還達不到第一掌拍出的威力,聶十八自然不動了,不但不動,連一身青袍也沒有飄動。
聶十八問:「你拍出第幾掌了?不止三掌吧?」
「你,你,你到底是人還是鬼魅?」
「你不出手,到老夫出手了!」聶十八身形一閃而到,舉手就朝三掌斷魂拍來,嚇得三掌斷魂急忙縱開。可是聶十八在他剛落地時,身形又到,第二掌拍出,他來不及閃避了,舉掌拍迎,「呼」的一聲悶響,雙掌相碰。三掌斷魂怎接待了聶十八這渾厚內力的一掌?別說他已耗去了一大半的內力,就是沒有耗掉,也接不了。只聽見「喀啦」一聲,他手臂骨碎裂折斷,人也橫飛了出去。他到底還是一個一流的上乘高手,人雖然飛了出去,卻能緩緩落下來而不跌倒,但這已驚得他魂飛魄散,忍著斷骨的痛,不顧他帶來的其他匪徒,閃身向黑夜裡飛奔而逃。
聶十八大喝一聲:「賊頭!你往哪裡跑?」要動身追趕。三掌斷魂貼身的武士不顧生死前來阻攔。聶十八掌拍腳飛,將他們打得死的死傷的傷,再想追趕三掌斷魂時,已不見了他的蹤影。
其他的匪徒,更一哄而四散逃命。至於七煞劍門的卜再生長老和司馬武等人,一見三掌斷魂身形橫飛了出去,連而也不敢露,從埋伏處早已悄悄地溜走了,比三掌斷魂逃得更快更遠。卜再生、縱橫劍客和奔雷手等人,是平生第一次目睹了黑豹的武功,目睹的比傳聞的更是可怕,連三掌斷魂也接不了三招便慘敗而逃,自已還能接得了黑豹的一招半式?無異用雞蛋去碰石頭,自取滅亡。
聶十八這一次對掌,雖然殺不了三掌斷魂,不啻也廢去了三掌斷魂一半的武功,沒有一年半載治療,他這條右臂不能恢復過來。聶十八的一戰,不但打掉了陰陽門人的囂張氣焰,也震破了他們的膽,同時更打亂了陰陽門的步驟,令他們在一段很長的期間裡,不敢去犯丐幫的君山,趕忙從各處收兵回去,再沒有像以往那樣,在江湖上趾高氣揚了,他們害怕黑豹的突然出現。
聶十八見眾賊逃得元蹤無影,自己也閃身而去,金堂主和丐幫弟子想拜謝他相救的大恩也來不及,他們高呼也不見回應。金堂主說:「兄弟們別喚了,黑豹他老人家是人間的神秘奇俠,他不想見人,沒人能見到他。我們在心裡感激他老人家的大恩就行了。」
所有湘陰堂丐幫子弟,莫不從心裡感激黑豹的突然出現,救了整個堂口的人。要不是黑豹的突然出現,湘陰堂就會出現一幕壯烈犧牲、血染湖邊的悲慘場面。金堂主固然會慘死在縱橫劍客的劍下,其他的人,恐怕無人能活下來,整個堂口會夷為平地。現在,除了死去兩個丐幫弟子,五六人受傷外,其他的人全都平安無事,而敵人卻丟下二十多具屍體,連不可一世的三掌斷魂也負傷而逃。
自從黑豹在長沙、湘陰兩地出現,救了雄風鏢局和丐幫湘陰堂的人後,不到三天,這一振奮人心的喜訊不徑而走,傳遍了江湖,也傳遍了武林的所有門派會幫。一時間,武林中人人皆知:神秘的黑豹又重出江湖了,出手不到三招,就擊傷了三掌斷魂這個陰陽門的第三號魔頭。消息既令人興奮、喜悅,也令人驚訝。武功奇高的黑豹擊敗三掌斷魂,那是在人們意料中的事,但不到三招,就將三單斷魂擊敗擊傷,的確令人十分驚訝。
三掌斷魂自從在江湖上出現,大小交鋒不下百次,從來沒有敗過,別說能擊傷他了,就是與七煞劍門的掌門人熊夢飛交鋒,雖然勝不了,但也沒有敗。要是他與天魔神劍聯手,那真是傲視江湖,從沒對手。武當、少林、丐幫和峨媚等派的掌門人,自問武功與熊夢飛的武功不相上下,各有千秋。天魔神劍與三掌斷魂聯手能令熊夢飛俯首臣服,自然也能戰勝自己。這些名門正派的掌門人,一方面惴惴不安,力求自保;另一方面認為陰陽門掃蕩江湖上的一些黑道勢力,那是黑吃黑,自己不必捲入這是非中去。正因為這些名門正派自謂清高,姑息縱奸,使陰陽門漸漸壯大威勢,一旦與七煞劍門聯盟,便雄視武林了。直到他們要進犯丐幫,日後恐會進犯他們,各大名門正派才不能不聯手,紛紛派出本門派的高手,前來君山。
現在神秘的黑豹又在江湖上突然出現了,在長沙、湘陰兩地大敗陰陽門和七煞劍門,令他們死的死、傷的傷,狼狽而逃,又怎不令武林振奮、江湖喜悅?少林寺的高僧舉手加額,稽首合什說:「這位人間奇俠重出江湖,武林幸甚,江湖有望,阿彌陀佛!」
跟著丐幫的耳目來報,由於黑豹的出現,陰陽門和七煞劍門打算侵犯丐幫君山的各處人馬已紛紛撤走,偃旗息鼓了,從此可免卻了一場腥風血雨的大戰,眾人更是大喜。黑豹出現太及時了,挽救了多少生靈,真是功德無量。
雖然打算侵犯君山的各處人馬悄然撤走,各門派的高手仍不敢大意,要等消息確實後才離開君山。但一連幾日,傳來的消息,更是令群雄驚喜不已:黑豹在華容出現了,摘下了縱橫華容、石首、安鄉、南縣一帶的悍匪衛橫的腦袋,令這一股依附陰陽門的烏合之眾煙消雲散。接著又傳來黑豹在幕阜山中殺了平江之狼,在湘江之中用特有的豹形飛鏢,警告了湘江一霸丘如龍,叫他不可再助封為虐。最後黑豹一下又在洪湖中出現,撲滅了江湖上的一股水寇。這四處人馬,都先後投靠在陰陽門的門下,也是準備侵犯君山的人馬。
這四處人馬,名門正派因投鼠忌器,一時沒有招惹他們。現在卻為神秘的黑豹消滅的消滅,驅散的驅散,警告的警告,無形中令陰陽門在湖廣一帶的勢力,幾乎全部掃除乾淨,解除了丐幫的壓力,明顯可以看出,黑豹這一次重出,江湖,是針對陰陽門和七煞劍門而來,他所到之處如摧枯拉朽,除惡懲奸,無人能擋。
群雄們放心了,紛紛向丐幫告別,打道回府。黑豹的出現,不但令宵小們聞風喪膽,紛紛走避,同時也驚震了官府,尤其是一些貪官污吏,更是膽戰心驚,害怕黑豹突然降臨,要去了他們的腦袋,也紛紛收斂,不敢再魚肉百姓了。因為黑豹在這些貪官污吏們眼中,不但是人間除奸懲惡的正義之神,也是懸掛在他們頭上的一把上方寶劍,要替天行道、消除貪贓枉法的官吏們。所以黑豹的出現,不但是武林人之幸,平民百姓更大為稱快。
黑豹兩招之內,便廢去了三掌斷魂一半的武功,更令天魔神劍和熊夢飛驚震了。這兩個魔頭,口頭上說不將黑豹放在眼裡,其實內心裡十分顧忌黑豹會重出江湖。原以為三年來黑豹在江湖上蹤影全無,認為他年紀老了,不會再重出江湖了,所以他們才放肆胡為。至於廣西的慕客家和雲南的點蒼派,他們自從平息了西域的陰掌門之後,也厭倦了江湖上恩恩怨怨仇殺的生涯,不大理中原武林中的是是非非。只要不去招惹他們兩家,也就沒事。何況青衣狐狸莫紋女俠和小狐狸小芹,雙雙都懷孕,更不願在江湖走動。只有黑豹與眾不同,熱腸俠義過人,就是自己不去招惹他,他也會來招惹自己。因為黑豹為人是上報國除奸,下為民除惡,與其他俠義人士不同。想不到黑豹現在又重出江湖了。一出江湖,就與自己為敵,一下將三掌斷魂廢去了一半的武功,這兩個魔頭怎能不驚震?他們急忙彙集在一起,商量怎麼對付黑豹。其中更有一個神秘的華服人在幕後為他們策劃。
黑豹重出江湖,同樣也傳到了穆家父女耳中。他們從嶺南雙奇的女兒山鳳口知道,聶十八沒有死,仍活在人間,只是傷勢垂危,為黑豹抱去醫治了。他們父女三人日夜在掛念著聶十八,希望他早日恢復過來。現在聽說黑豹又重出江湖,幹了幾件驚震江湖的大事,既驚喜又茫然,在茫然中更擔憂聶十八的安危。
他們不明白黑豹為什麼會重出江湖?黑豹的出現,對聶十八是喜還是優?是不是聶十八久治不愈,或者長辭人間了,惹怒了黑豹,出來為聶十八報仇雪恨?要是這樣,娉娉和婷婷也不會放過七煞劍門的人了,誓必端掉七煞劍門,為聶十八報仇。
穆家父女驚喜的是在陰陽門、七煞劍門聯盟要大舉侵犯丐幫時,黑豹及時出現了,及時制止了這一切武林少有的大屠殺,打掉了他們不可一世的氣焰,伸張了人間的正氣。既然黑豹可以重出江湖,從另一方面來說,聶十八垂危的傷勢應完全好了,甚至可以行動了,說不定黑豹這一次重出江湖,是帶著聶十八出來行走的。
穆家父女不希望是前者,更希望是後者。婷婷問娉娉:「姐姐,黑豹這次重出江湖,會不會是將那老實像木頭的聶十八帶了出來,見識世面?」
娉娉幽幽地說:「不會吧?在江湖上流傳的只是黑豹一個人神秘出現,從沒有人說還有別人的。」
「我說聶十八一定是跟了黑豹出來。」
「妹妹,你敢這麼肯定?」
「我有預感。」
「預感?」
「是呀!我有一種預先的感觸,也就是說我比一般人聰明。」
「你這丫頭,別胡亂吹牛了。」
「姐姐,我是說真的。因為我今天碰上了雄風鏢局的人。」
娉娉不由關心起來:「他怎麼說?」
「他說,那夜來的不只是黑豹一個人,還有另一個蒙面人,在內院裡殺了衝進來的七煞劍門的六個匪徒,救了鏢局的家屬,這個蒙面人的武功也極好。」
「你以為這個蒙面人就是聶十八?」
「不是他又是誰能跟黑豹在一起了?」
「妹妹,你有沒有問這人用的是什麼兵器?是用短刀?」
「不是,用的是扇子打穴之功。」
娉娉失望地說:「妹妹,這不會是聶十八了。」
「姐姐,你怎麼說不是?」
「妹妹,用扇子為兵器,一般打扮成文人秀士的人才用,其他的武林人士不用的,而且這也不符合聶十八的性格。」
「姐姐,你認為聶十八該用的是什麼兵器?」
「要是他跟隨黑豹學武,該用的是掌法,或者用劍用刀,甚至用弓箭,絕不會用扇子這種獨門兵器的。」
「你不准黑豹傳他這種兵器嗎?」
「妹妹,一個人用何種兵器,往往與他的性格、愛好有很大的關係,聶十八絕不是那種文人秀士的氣質,而是深山中的一個獵子,善用豬刀和弓箭,以他的為人性格,不會去學這門武功,黑豹也不會傳他這門武功,那是叫他棄長取短了。再說黑豹最擅長的是一門變幻莫測的掌法。江湖上傳他老人家一向不用任何兵器。」
「那姐姐肯定那位蒙面人不是聶十八了?」
「我敢肯定。」
「那位跟黑豹在一起的是什麼人了?」
「我疑心他恐怕不是跟黑豹在一起的。」
「姐姐怎麼這樣說?」
「妹妹,姐姐比你更留意這事。我從丐幫人的口中得知,在湘陰堂的那一夜,只有黑豹一個人出現,再沒其他人。就是以後黑豹在其他地方出現,也只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的確,以黑豹那超絕的武功,行蹤神出鬼沒,沒有任何人能跟隨他的。在長沙雄風鏢局出現的那位蒙面人,極有可能是另一個善用扇子的而又不願人知道的俠義之士,只是為救雄風鏢局,他與黑豹偶然碰在一起了。」
「姐姐是說聶十八沒有跟隨黑豹出來。」
娉娉沉默不語。婷婷問:「姐姐,你怎麼不出聲?」
娉娉輕歎了一聲:「我擔心他的傷勢是不是真的好了。要是萬一……」
「姐姐,你不會疑心他不在人間了吧?」
「要不,他怎麼音訊全無,連話也不托人稍一句來?」
「姐姐,我和你找這個黑豹去。」
「他老人家行蹤莫測,飄忽無定,我們又到哪裡尋找?就算找到了他老人家,又有何用?」
「那我們起碼知道聶十八是生是死。」
這時,穆老爹從船尾搭一句話過來:「婷丫頭,別胡鬧。」
婷婷揚聲說:「爹,我怎麼胡鬧了?」
「你姐姐說得對,去找黑豹沒用,若真的是聶十八不在人世了,徒增傷心。要是在,聶十八是位正人君子,必然會來尋找我們的。以爹看,聶十八不是一個壽短的人,他遲早都會來漢口尋找我們的。」婷婷問:「爹!那我們還要等多久?」
穆老爹突然說:「丫頭,那位客棧的店小二,跑到漢水邊,看來是找我們的。大概又有什麼人要來僱請我們了。」
婷婷奔出船艙,在船頭上一看,果然是那位曾經介紹聶十八來坐他們船的店小二,向他們的船跑來。當店小二登上船時,她笑著問:「小二哥,是不是又有什麼客人,托作代他們僱請船隻,特意來找我們?」
「婷姑娘,不是。」
「哦?那你來找我們……「
「有個面孔陌生的人托我打聽你們。」
婷婷一下警惕起來。因為七煞劍門和陰陽門的人,都曾派人在漢口一帶打聽穆家船,為避開他們,以免引起武林中人的注目,他們才悄然避開,轉進了黃崗縣巴河中的一處小鎮河邊隱居下來。除了這位店小二知道他們的下落處,誰也不知道,而且連船隻也改裝過,不再打出「穆家船」牌號。這位店小二,實際成為了他們在漢口鎮上的耳目,也是他們接生意的接頭人。
待風聲過後,他們才悄悄轉回漢口,停泊在漢水邊上,一直不引人注意。
婷婷一聽說又有人在打聽自己一家的下落了,警惕地問:「是什麼樣的人?」
「似乎是個行商走販的買賣人。」
穆老爹在船尾說:「丫頭,你請小二哥進艙裡坐下談吧!」
婷婷連忙說:「小二哥,對不起,我都忘記招呼你了,請!」
「婷姑娘別客氣。」
進到艙中,婷婷請店小二坐下,奉上茶水。穆老爹和娉娉都迎了出來。穆老爹首先問:「小二哥,這是一個什麼樣的買賣人?是不是長江一帶的口音?」
娉娉進一步問:「小二哥,以前有沒有見過此人?」娉娉一顆心,極希望是聶十八前來尋找的。她雖然已聽到店小二說是一個面孔陌生的人,是行商走販。因為聶十八與店小二相處的時間不長,又事隔三年,可能店小二一時認不出聶十八了。何況聶十八還受過重傷,可能面容改變了,認不出也不為奇。所以才這麼問。
店小二說:「娉姑娘,小人從來沒見過他,而他說話口音,更不是湖廣、長江一帶的人口音,似乎是中原河南的人士。」
娉娉一怔:「河南的口音?」
「是,是河南沉重的口音,小人沒聽錯。」
「小二哥,這種口音你以前沒聽過?」
「小人聽過了,河南人的口音,個個差不多,有些河南來的客人,小人也認識,可是從來沒見過他。」
婷婷也敏感到了,問:「小二哥,你再想想,會不會是曾經在你客棧住過的聶十八聶少俠?」
「聶少俠?不像,半點也不像,聶少俠小人認得出來。」
穆家姐妹一聽,不禁相視一眼,露出了失望的眼神。穆老爹問:「小二哥,這人多大年紀了?」
「二十來歲。」
「有沒有貨物?」
「貨物?小人沒見到他帶什麼貨物來投店的,只是帶著一個背囊。也沒其他行李。」
「他向你打聽我們的下落?」
「是!他進店住下,就向我打聽你們,說他在長江邊向不少船家打聽過了,都沒人知道你們去了哪裡,所以向小人打聽。」
「小二哥,你怎麼說?」
「小人見他來得蹊蹺,聽你們的吩咐,不敢告訴他你們的下落,只推說待小人去打聽一下。誰知他十分高興,說多謝我了,還給了小人五兩銀子。」
娉娉問穆老爹:「爹!你看這人是一個什麼人?不會是七煞劍門的人吧?」
穆老爹說:「黑豹的出現,七煞劍門人早已退回熊耳山去了,而且在這個時刻,他們還有心思打聽我們的下落?」
「那這個人是誰?」
「有可能是東廠的高手。一個行商走販,不可能出手這麼闊綽,一下就給了小二哥五兩銀子。同時也不敢獨自一人來打聽。」
婷婷頓露殺意:「好!我叫這鷹犬有來沒回頭。」
「丫頭,不可造次了。上次陰陽門的兩人來打聽我們,你將他們棄屍江邊,不但引起了陰陽門的注意,也引起了官府的注意。這一次就是你秘密將他處理掉,他們不見這個人回去,也會叫他們注意,就會調動這裡的官差、巡捕在這一帶大肆搜查了。」
娉娉說:「這麼看來,陰陽門果然與東廠的人有勾結了。」
「丫頭,你娘和你兄弟的話沒有錯,要不,在短短的兩三年間,他們勢力怎能暴漲得這麼快?說不定天魔神劍就是東廠的人,他不過以武林中人的面目出現而已。」
「爹!那我們怎麼辦?再悄然離開這裡?」
「丫頭,我們看清楚再說。爹只說他有這個可能,說不定是別的人在打聽我們。」
婷婷說:「爹,姐姐,管他是什麼人都好,今夜裡我們暗暗試探他一下就明白了。」
「不過,你們不能出聲。」
「爹!不出聲怎麼盤問他呢!」
「妹妹,我有辦法。」
「姐姐,有什麼辦法了?」
「裝啞巴,寫紙問話呀。」
「那不麻煩麼?」
「我們不想暴露自己,只有這樣。」
穆老爹對店小二說:「小二哥,你回去告訴他,說我們不在漢口,過兩三天會回來。」
「好!小人現在告辭,回去就這麼告訴他,請他耐心等候。」
穆家父女怎麼也沒想到,這個行商走販的買賣人就是聶十八,也是武功極高,神秘的新黑豹,特意奔來漢口尋訪他們的。由於他面容改裝,別說店小二認不出,就是穆家父女到來也認不出。
聶十八撲滅洪湖一股水寇、掃除了威脅丐幫四周最後一個隱患後,便風塵僕僕來到了漢口鎮。他也知道穆家父女為陰陽門和七煞劍門的人在追蹤,神秘地在江湖上消失,長江上下,再也不見穆家船的蹤影。除了在漢口可以找到穆家父女下落的線索外,其他地方,恐怕投人能知道穆家父女了。所以他帶著一線希望來到漢口鎮。他除了在長江邊上向船家打聽穆家父女之外,也托了客棧那位店小二,就是因為這店小二,他以前才能夠與穆家父女相識;以後結下了終身難以忘懷的情誼。當他聽到店小二說穆家船已去了別處,過兩三天後會回來,不由大喜,向店小二一揖說:「辛苦小二哥了!」在漢口鎮,除了這店小二,沒人知道穆家父女的去向了。
店小二慌忙說:「客官別客氣,這是小人份內之事。問客官,過去與穆老爹相識?」
聶十八再不是以往那個毫無江湖經驗,心無城府的聶十八了,他將獵人的機警一面發揮了出來,同時更不想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引起江湖上人的注意。儘管他知道這個店小二不是壞人,倒是個熱情的人,一旦讓他知道了自己的真面目,一定會驚喜得傳了出去,那不是一下將自己置於眾目睽睽之下,由暗處跑到明處去了,易遭七煞劍門和陰陽門人的暗算。自己雖然不怕,但也給自己的行動帶來極大的不方便。所以他回答說:「在下不曾相識。」
「那客官為什麼要尋找穆老爹?」
「在下是受友人所托,前來尋找。」
「那客官耐心地在小店住下,等候他回來吧。」
「多謝小二哥。」
深夜,聶十八在熟睡中,驀然聽到一陣輕微的響動。初時他以為是巡更守夜的店小二走動,或者是某個客人夜起小解,不怎麼留意。誰知兩條人影從窗口閃了進來,真是迅若電閃,輕似殘葉,落地無聲。他暗暗驚訝:這兩個人,顯然是輕功極俊的上乘高手,他們是小偷,還是來行刺自己的?聶十八這時可以說是藝高人膽大,絲毫不慌張,仍睡在床上,靜觀其變。
進來的兩條人影靜寂了一下,居然將自己房中的一盞油燈點亮起來。聶十八暗暗奇異,顯然他們不是什麼小偷和志在取自己性命的人了。要是刺客,他們準會一劍朝自己刺來,不會先點亮了燈再來殺自己的,就是小偷,也不會「點亮了燈來偷東西吧?那他們是什麼人?莫非他們以為自己睡著了,還是認為自己是一個毫無反抗能力的行商小販,所以才這麼大膽?只要他們不知道自己的真相就好辦了,我先扮傻裝懵,看他們怎麼對付我。
聶十八在燈下看清了兩個不清自來的夜行客的打扮:一身夜行服,蒙著面布,只露出一對明亮的眼睛,似夜空中四顆閃爍的星星。其中一個用劍鞘戳了自己一下。聶十八再不能裝睡了,故意驚醒過來,也極意裝著驚愕害怕的樣子問:「你你、你們是什麼人?幾時跑到我房間裡來了?」
其中一個黑衣蒙面人抖開了一條字條,上面寫著:「不准動,不准叫喊!」另一個手中也抖出一張字條,寫著:「不然,殺了你。」
聶十八愕然,問:「你們想要什麼?」
蒙而黑衣人又抖開了一張字條:「誰派你來?」
這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聶十八從來沒見過有人這麼用字條問話的,看來他們身上帶的字條不少哩!他們怎麼不開口說話?他們不會是啞巴?他怎麼也想不到,是穆家姐妹不想暴露自己,不想對方聽出自己女子的聲音,才用這種希奇古怪的方法來盤問他了。
穆家姐妹認不出改了容貌的聶十八,而且從聶十八的眼神裡,也看不出聶十八身懷絕世武功。因為聶十八內功的修練,已達到了反璞歸真的最高境界,沒有人看得出來,穆家姐妹認為他是一個平庸之輩,頂多是官府的一個小爪牙,根本不是什麼武林高手。
聶十八也看不出穆家姐妹來,一是穆家姐妹蒙了大半邊面孔,穿的又是一套男裝的黑色夜行衣;二來三年不見,穆家姐妹長大了,穆婷婷從一個小姑娘變成了十五六歲的大姑娘,身影長高了。穆姐姐更長成了一位豐滿的少女,目光流盼,風姿綽約。要是她換上女裝,那真是風華絕代,嫵媚無比,幾疑是人間的仙子了。
他們雙方,一個特意來尋找;一個一心在等待盼望。由於雙方都小心翼翼,不想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從而產生了這麼一個奇特的會面,發生了一連串的誤會。
聶十八說:「沒有誰派我來呀,你們是……」
穆婷婷又抖開了一個字條:「七煞劍門。」
聶十八怔:「什麼?你們是七煞劍門的人?」
本來婷婷想問他是不是七煞劍門派來的。可聶十八反而誤會她們是七煞劍門的人了。婷婷乾脆將錯就錯,點點頭,看對方有什麼反應。要是對方是七煞劍門或陰陽門及官府的人,準會說:「別誤會,我們大家都是自己人。」或者說:「你們是七煞劍門的人?我怎麼沒見過你們?」但聶十八隻說上了一句,而沒有說出下一句來。
婷婷又掏出了先前的一張字條問:「誰派你來?」娉娉抖出的是另一張字條:「說!」同時一把寒氣逼人的利劍倏然架在他肩膀上了。
聶十八說:「我是一個跑買賣的小商人,沒人派我來。」
婷婷抖出了另一張字條問:「你打聽穆家船幹嗎?」
「我,我,我想找他們為我運送一批貨物去長沙。」
娉娉收斂了劍,從懷中掏出了另一張字條,上寫著:「認識穆老爹?」
「我,我,我不認識。」婷婷又抖出一張字條:「幹嗎找穆老爹?不找別的船?」
「我聽人說穆老爹為人很好,價錢公道。」
娉娉皺皺眉,亮出一張字條問:「你想死嗎?」
「我、我、我怎麼想死了?」
婷婷又抖開一張字條問:「你知不知我們是什麼人?」
「你們不是七煞劍門的人嗎?」
穆家姐妹相視一眼,娉娉突然展示了另一張字條,上面寫著「黑豹」兩個字。
這一下,聶十八不禁睜大了雙眼:「什麼?你們是黑豹?不是七煞劍門的人?」
穆家姐妹點點頭,聶十八愕著眼問:「你們真的是黑豹?」
穆家姐妹亮出「黑豹」二字,以為難會嚇得這個朝廷小鷹犬魂飛魄散,會將所有的話都說出來。他們瞧見這人一副驚訝愕然的神態,似乎沒有什麼害怕,不禁困惑起來,暗想:這到底是個什麼人?婷婷再抖出一張字條,上面寫著四個字:「快說實話!」
聶十八心想:這真是見鬼了,自己就是黑豹,從哪裡跑出了這麼兩個黑豹來?而且還是一味打字條不說話的黑豹,她們冒充得太不像話了。聶十八一下從床上跳了起來,說:「你們根本就不是黑豹。」
穆家姐妹都是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從聶十八躍起來的姿式中一下便看出了對方身手敏捷,顯然是一位武林高手也感到驚訝了,原來他是一個深藏不露,扮豬吃老虎的高手。婷婷首先問:「你到底是什麼人?怎知我們不是黑豹了?」
聶十八又一怔:「咦!你們不是啞巴麼?」
婷婷說:「你才是啞巴哩!」
「你們幹嗎裝神弄鬼,盡打字條問話?」
「我們喜歡呀!」
「原來你還是一位姑娘。好,讓我來看看你們的真面目,幹嗎要冒充黑豹。」說著,身形一閃,宛如飛魂幻影,一下欺近婷婷的跟前,一招摘梅手法,想將婷婷的面巾揭了下來。
婷婷想不到對手身形快,出手更快,大吃一驚。而娉娉的一把利劍也快如電閃,從一旁刺出,聶十八隻好躍開。娉娉說:「妹妹,我們快走,這裡不是交鋒的地方。」她們姐妹似疾鳥股,閃出窗外,立時消失在夜空中了。
聶十八說:「你們別想走!」他要看看這兩個蒙面黑衣女子到底是什麼人,也躍出窗外,追了出來。聶十八心中暗想:這兩個蒙面黑衣女子,會不會是穆家姐妹?要是她們,更不能讓她們走了,不然,今後不知去哪裡尋找她們。就是不是,也要看清楚她們是什麼人,自己才能放心。
穆家姐妹奔出了鎮外,便在一處空野地方停下,回頭看看這個人有沒有追來。可是她們身後杳無人影。婷婷問:「他怎麼不追來了?是不是害怕我們,不敢追來了?」
娉娉說:「是不是我們跑得太快了,他追不上,或者迷失了方向?」
「姐姐,我們要不要再回客棧找他?」
驀然,在她們身後,響起了一個男子的聲音:「不用回客棧了,我早已在這裡等候你們。」
穆家姐妹又暗吃一驚,急轉身在月下一看:不是那人又是誰?他幾時毫無響動地跑到她們前面去了?看來他的輕功比她們想像的更俊,是江湖上少有的高手。穆家姐妹不禁凜然了。娉娉問:「你到底是什麼人?」聶十八反問:「我倒要問你們是什麼人呢,幹嗎要冒充黑豹?」
婷婷說:「我們怎麼是冒充了?你見過黑豹了?」
「在下當然見過。」
「什麼?你見過黑豹了?」
「黑豹是位年紀古稀的武林老前輩,哪是像你們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你們冒充得也太不像話了。」
婷婷問:「你真的見過黑豹了?」
「在下沒有必要說假話。」
「那你怎麼沒有死?」
聶十八愕然:「在下怎麼會死的?」
「像你這樣的朝廷鷹犬,黑豹是見一個殺一個,容得了你逃生?」
娉娉說:「你是聽江湖上人們傳說黑豹是個老頭子吧?看來你還沒見過真正的黑豹。說!你為什麼要打聽穆家船?」
婷婷答了一句:「你不會又說是黑豹打發你來打聽的吧?」
聶十八一聽她們說話的語氣,更似穆家姐妹犀利的言辭,他心有七分肯定這兩個蒙面黑衣女子是穆家妹妹了,便問:「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幹嗎不說?」
娉娉說:「你管我們是什麼人不好?說,你到底是官府的人?還是七煞劍門或陰陽門的耳目?」
「我怎麼是那幾種人了?」
「那你是什麼人?」
「你們想知道?」
「你不說也可以。」
「我就是黑豹!」
穆家姐妹一下愣然了:「什麼?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黑豹!」
娉娉問婷婷:「妹妹,你聽清楚他說什麼了?」
「姐姐,他說他是黑豹。」
「不對吧?妹妹,你一定聽錯了,他說他是黑貓!」
婷婷嘰嘰嘻嘻地笑起來:「原來是一隻黑貓呀!而且還是一隻傻頭傻腦的黑貓,幾乎嚇了我一跳。」
「妹妹,看來他的確是一隻神經貓,在胡言亂語。」
「姐姐,他說我們冒充黑豹太不像話了,可是他冒充得更不像話。」
聶十八說:「在下說的是真的。」
穆家姐妹更嘰嘰地大笑起來。娉娉忍不住問:「你剛才還說黑豹是一個年紀古稀的老頭兒,你現在是老頭兒嗎?我左看右看,怎麼也看不出你年紀古稀了!」
「姐姐,不會是黑豹返老還童吧?」
「就算返老還童,也不像眼前這麼一隻神經貓。」
聶十八說:「不錯,黑豹的確是返老還重了,像在下這副模樣。」
穆家姐妹忍住笑,一個問:「那麼說,長沙的雄風鏢局是你出手相救了?」另一個說:「三掌斷魂這個大魔頭也是你在兩招內將他擊傷了?」
「不錯!」
娉娉問:「你說話怎麼不怕掉大牙呀?」
婷婷說:「姐姐,別跟這只神經貓胡扯了,他在客棧裡竟然敢向我偷襲,說什麼要揭下我的面巾來。我現在倒要先剝下他的一層貓皮,不然,他認為我們是好欺負的了。」說時,提劍刺來。
聶十八這時已有八成肯定她們是穆家姐妹了,忙說:「你們別亂來。」連忙閃開。婷婷第二劍又是當胸刺到,說:「我看看你是黑豹還是黑貓。」
婷婷家傳的劍法,辛辣、詭異、多變、奇快,不容人有半分考慮的餘地。聶十八隻好以樹搖影動身法步法。閃過婷婷如電光閃逝的利劍。他本想以分花拂柳掌法應付,但一想到萬一是婷婷,那不化去了她辛辛勞苦練得來的內力?以兵器接招,傷了婷婷更不好,所以只好以樹搖影動這一絕技來應付了。
三年前婷婷已是武林中的上乘高手,雞公山一戰,已殺得七煞到門的人手忙腳亂,叫苦不迭。這兩年多來,她為了付七煞劍門的熊夢飛和新崛起的天魔神劍及三掌斷魂、更是日夜苦練,劍法大進,已比三年前高出一倍有多。要是她與娉娉雙劍合壁,足可以與天魔神劍一搏。當今武林,除了她們姐妹聯手可與天魔神劍一戰外,除了黑豹、慕容智、莫紋,似乎再沒別的高手了。
可是婷婷一連幾劍,都叫聶十八以不可思議的身法步法閃開,沒一劍能刺中。娉娉在旁看見驚奇不已。她感到這個貌不出眾、名不見經傳的人,步法稱絕,身法快得不可思議,便提劍參戰,說:「妹妹,我和你聯手來制服。」劍光一閃,宛如急電,掠空而過,看準了聶十八聞避的方向,一劍擊出。這一劍真是又快又準又狠。可是聶十八身形一扭,又閃過了,劍鋒多在他貼身處擦過。
穆家姐妹三年前在嶺南聯手對付嶺南一奇,殺得武功怪異的矮羅漢手忙腳亂,差點給她們刺傷。三年後的今天,雙劍合壁,更是威力無比了。聶十八應付婷婷一個可以說是輕輕鬆鬆,娉娉加了進來,他不敢大意了,除了暗暗運氣護體外,更將樹搖影動的各種精湛招式,盡情發揮出來。
以往的黑豹青山老人,就是以樹搖影動這一絕技與青衣狐狸莫紋的西門劍法交鋒,令打盡天下無對手的西門劍法沒一劍刺中。現在聶十八的武功,更勝似他爺爺青山老人了,自然也可以應付穆家姐妹的雙劍合壁了。只見交鋒的場面上,劍光時如千萬條銀蛇,在夜空中閃耀、晃動,時如交織成一面銀網,凌空罩下,又時如一串串爆發火花的雷電,炫耀人眼。穆家姐妹雙雙人影驟合驟分,上下飛騰,招招式式劍尖都離不開聶十八。而聶十八的身形,在劍光炫耀的光網之中,如虛似幻,不時閃了出來,不時又淹沒在一片劍光裡。
穆家姐妹不知發出了多少劍招,滿以為這個人怎麼也不能閃避,不死也身受重他。可是聶十八似一陣輕煙似的,神奇地避開,閃身出來了,令穆家姐妹十分驚震、愕異,暗想;他到底是人還是深夜中的幽魂?怎麼沒一劍能不中他的?或者刺中了卻沒有鮮血飛濺?
婷婷說:「姐姐,雙龍奪珠!」頓時她們姐妹兩人劍勢一變,如兩條神奇百變的銀龍,挾帶著風雨電閃和耀眼的奪目劍光,分左右前後上下,齊向聶十八擊出。
雙龍奪珠,是穆家姐妹雙劍合壁最凌厲的絕招之一,雙劍似乎變成了萬劍齊發,哪怕任何絕須的上乘高手也難以閃避。她們姐妹兩人劍光交叉一過,聶十八突然一下不見了,好像一陣輕霧,無聲無息地消失在月夜中。
穆家姐妹頓時傻了眼:怎麼這個人會憑空不見了的?他難道是妖魔鬼怪,撲地而滅?娉娉說:「姐姐,不會是我們碰上了一個鬼魂吧?」
「妹妹別胡說。」娉娉也疑心碰上的不是人了,就是人,也會妖術。
「那他怎麼突然間不見了的?」
穆家姐妹正驚疑時,聶十八在附近不遠的一棵樹上說:「我在這裡!」說時,似一片落葉,飄然縱下。這縱下的輕功,又令人讚絕。
婷婷問:「你是人還是妖?」
聶十八說:「我怎麼是妖了?」
娉娉對婷婷說:「妹妹,我們上!」
聶十八慌忙搖手說:「別,別,我們別打了!我知道你們是什麼人了!」
婷婷問:「哦?你知道我們是什麼人?」
「穆家姐妹,長江水中二仙子!」
「你怎麼知道了?」
「你們的言談舉止,以及那精奇的穆家劍法,我當然知道。」
娉娉問:「你到底是誰?」
婷婷又答上一句:「你不會又說你是什麼神經貓吧?」
聶十八笑了:「在下是聶十八。」
穆家姐妹一下怔住了,婷婷睜大了眼:「你是聶十八?」
「是!」
「你以為我們相信嗎?」
「我這副模樣,婷姑娘當然不會相信。」聶十八說著,將自已一副精製仿人皮面具除了下來,問:「這下你們相信了吧?」
此際已是黑夜已過,黎明來臨的時分,穆家姐妹在濛濛的晨曦中一看,正是她們朝思暮想的聶十八。穆家姐妹驚喜極了,娉娉用近乎帶顫聲的聲音問:「你真的是十八哥嗎?」
「娉妹,真的是我,我特意來漢口尋找你們的。」
娉娉一雙明亮的眼睛已閃動著喜悅、激動的淚花:爹說的沒錯,聶十八是位正人君子,他果然前來尋找自己了,不辜負自己三年來在漢口的苦守、盼望。她本想說:十八哥,你知不知我望得你好苦。但話到嘴邊,又變成了這麼談談的一句:「你,你終於來了!」
婷婷突然說:「姐姐,你別相信他,誰知他是不是真的聶十八了!」
娉娉問:「妹妹,他怎麼不是真的了?」
「姐姐,我疑心他是一個妖人,會變形,變成了一個聶十八來騙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