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父子
天氣乍暖還寒,長安城裡,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
自從武安福在河東戰敗之後,唐儼然成為了中華大地最強大的勢力,雖然並不能說就此獨霸天下,傲視群倫,至少也無人能夠再如武安福一樣抗衡。
攜著余勇,唐軍一舉攻克了山西全境,把觸手從關中沃野,伸向了中原大地。如果不是礙著剛和竇建德王世充有過一番良好的「合作」,只怕早就橫掃北方,展開一場轟轟烈烈的統一全國的戰爭了。
年關將至,長安城裡,熱鬧非凡。街上到處是聳動的人頭,出來購買年貨的百姓似乎早就忘記了前幾個月武安福大軍宋襲時的恐慌,沉浸在過年的喜悅之中。
長安城最高檔的「醉仙樓」裡,後院的暖閣單間中,幾個男子正在飲酒。
絲竹之聲靡靡,男子們都有些心不在焉,桌上的菜一口未動,酒已經燙了又涼,涼了又燙,雖然有絕色姑娘演奏音樂,他們卻好像聾了一般,心神不寧的只是往裡邊的房門看去。
過了好一會,那房門吱嘎一聲打開來,走出來四個男子。其中一人以揮手道:「你們下去吧。」
幾個歌女收拾了樂器,行禮退下了。暖閣之中,成了男人的世界。
若是有熟悉天下英雄的人在這裡,只怕會驚的交出聲來。這暖閣裡的人物,個個都是唐國的棟樑之才。方才心不在焉的幾人,一個是禁軍統領薛萬徹,一個是太子主簿魏征,一個是秦王府的第一猛將尉遲恭,還有一位是李世民的小舅子,當朝大將長孫無忌。這四個人都是最受太子秦王寵愛的部下,齊聚這裡,著實讓人奇怪。更為叫人驚奇的是,剛從房門裡走出來的四個人,身份更是高貴。
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齊王李元吉,駙馬柴紹。
赫赫有名的英雄,皇室貴冑,天子家人,齊聚一堂。這暖閣真當得起蓬蓽生輝四個字了。
所有人的臉上都神色肅穆,似乎在談論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太子……?」魏征微微起身,輕聲問李建成道。
李建成似乎沒有聽見,走到桌前,拿起一杯酒來,也不顧酒已經涼了,一飲而盡。李世民看著李建成,低聲道:「大哥,事己至此,我該說的都說過了。只盼著你能聽進去。」
李建成面色陰沉,半響道:「世民,你的為人,當我不知道嗎?你今日的話大逆不道,我若是告訴父皇,只怕你明日就要上刑場。」
李世民哈哈大笑起來,李建成大驚:「你笑什麼,你莫不是瘋了嗎?」
李世民停下笑聲,冷冷道:「若不是顏櫻捨命相救,幾個月前我救已經死在太原了。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如此人生,哪有可戀之處?既然生無可戀,生死於我,又有什麼分別?」
「你……你莫要胡說,連累於我。」李建成怒道。
「大哥,想你也是英姿神武之人,這幾個月來,變得如此膽小怕事,人也見老許多。你的豪氣哪裡去了?當初你處心積慮的和我作對,生怕我搶了你的太子之位,如今怎麼不對付我了呢?」李世民咄咄逼人道。
「你別逼我!」李建成吼道。
「大哥,二哥,你們心平氣和一點好不好?」一旁李元吉不滿的道,「父皇現在威嚴日盛,咱們兄弟心中惶恐,這才出來相聚商量對策,若是這麼吵下去,只怕日頭落了也沒說到正題。」
李建成和李世民都不作聲了,過了好久,李建成才道:「此事關係重大,不能亂來。」
李世民道:「大哥,你身為太子,自然首當其衝,我這也是為了你著想。父皇既然能夠捨棄我,便也能捨棄你。這些日子太子府的衛兵削減到兩千人,這還不是危險的信號嗎?若不是曉得唇亡齒寒的道理,你當我願意造親爹的反嗎?」
李建成眉頭緊皺道:「當初太原你被圍困,父皇要放棄你。若不是我叫人收買宮中的徐美人和張婕妤,只怕父皇真的就把你棄之不管了。」
「大哥的眼光放的遠長,這也正是我請大哥牽頭,讓父皇退位,擁立大哥繼承大統的原因。父皇自從當了皇帝之後,剛愎自用,不聽忠言,對咱們幾個處處設防,置軍國大事於不顧。如果這樣下去,不但你我的性命危在旦夕,大唐一統江山社稷的事業只怕也功敗垂成啊。」李世民道。
李建成不聲不響的倒了一杯酒,喝乾。又倒了一杯,再干。眾人望著他,心裡都忐忑不安。
「說說你的計劃吧。」李建成終於歎了口氣道。
李世民臉上露出喜色,一揮手,長孫無忌從懷中掏出一個卷軸來,對薛萬徹道:「這副圖若是有不詳盡的地方,還請薛將軍指點。」
冬意料峭,天,是越來越冷了……
正月初一,宜:納采、會親友、豎柱、上梁、立券、入殮、移樞、安葬,啟鑽;忌:祭祀、移徙、入宅、動土,破土;彭祖百忌:戊不受田田主不祥,寅不祭祀神鬼不嘗。
李建成一身的紅袍,看上去喜氣洋洋,紅袍之下,卻露出了細密的魚鱗甲。魏征,趙弘智,韋挺,馮立,謝叔方,李志安,楊文千等人在左右跟隨護衛。三百名親隨龍行虎步,個個精神抖擻,神情彪悍。看起來似乎並不是去參加一年一度的新春慶典,而是去打一場戰爭。
通往宮中的岔路上,李建成迎來了李元吉的隊伍。李元吉騎著棗紅馬,一身火紅袍,遠遠看去,在冰雪之中猶如一團烈火。
「大哥,準備的如何了?」李元吉策馬和李建成並駕齊驅,一撩衣襟,李建成便看見他腰上藏著的利刃。
「早上宮裡傳來消息,一切順利。」李建成道。他嘴上這麼說,卻不禁有些顫抖。
李元吉滿不在乎的道:「大哥,你怕什麼。老頭子老了,也該把江山讓給年輕人了。」
李建成看了看這個天下怕地不怕的三弟,沉聲道:「老三,我跟你說件事情。」
「怎麼?」李元吉問。
「你覺得老二如何?」李建成道。
「二哥嗎,他這個人,看不透。」李元吉道。
「一會如果起事,你幫我一個忙如何?」李建成道。
「什麼忙?」李元吉問。
李建成沒有說話,只是做了個手向下砍的動作。李元吉瞧在眼裡,不禁一愣。
「老二心思機巧,能造父皇的反,你我二人還在話下嗎?如果不先下手為強,只怕著了他的道。」李建成道。
李元吉嘿嘿一笑道:「大哥,原來你還有這樣的後手啊。二哥那人深沉陰險,我早想提醒你,既然你這麼說了,我自然會做的乾淨漂亮。」
李建成見李元吉答應,算是放心下來。李元吉是不遜色於尉遲恭的猛將,有他出馬,混戰之中取李世民的性命應該不在話下。
抬眼望去,玄武門就在前方,唐的命運,很快就要決定了。
玄武門前,兩拌衛兵佇立兩側,當中一員金甲大將,正是玄武門的守將常何,一見到李建成和李元吉的隊伍,立刻恭敬的立在一旁。
「末將常何參加太子殿下,齊王殿下。」
「免禮了。」李建成道。常何乃是禁軍大將薛萬徹的親信,也算是李建成一黨,平日多有來往。此刻見他臉上有些淒惶,李建成知道他有些害怕,便道:「常將軍辛苦了。這天寒地凍,還要守衛宮中安全,你辛苦多年,我都看在眼裡,等過了年,給你尋個好職司吧。」
常何眼中精光閃動,自然明白李建成的意思,忙道:「多謝太子殿下的恩賜,常何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李建成點點頭,問道:「事情可還順利。」
常何瞧瞧四周,湊上前宋低聲道:「薛將軍已經佈置好了,只待太子的號令就動手。」
「秦王那邊有什麼消息?」李建成道。
「秦王的人還沒來。」常何道。
「哦?難道他怕了嗎?」李建成有些惱怒。
「這樣也好,咱們先進去佈置一下。」李元吉一旁道。
李建成想了想道:「也好。」他心道禁軍在我手中,如今就算你李世民反悔也來不及了,只要到時候登高一呼,禁軍響應,李淵想不讓位也不行,自己這個太子名正言順的登基,就算李世民再有什麼花樣也使不出來了。
想到這裡,李建成一提馬韁繩,喝道;「駕。」
「太子。」常何連忙攔在馬前。
「怎麼?」
「根據宮中的規矩,諸位大人不能進去,只能在宮外等候。」常何道。
李建成這才想起來,忙道:「多虧你提醒我,不然打草驚蛇。」說完回身對魏征等人道:「你們在這裡等候,等到裡面鬧起來,便進來助我。」
眾人應了,策馬到一旁去等候,李建成和李元吉帶著三十個隨從,緩緩的進了玄武門。
「怎麼一個人影不見?」李建成走進玄武門,行了幾百步,不見平日到處可見的侍衛,不禁有點疑惑。
李元吉皺起眉頭來,也發現了不對勁:「大哥,我看情況有變?」
「快走。」李建成也發覺出不對勁來,一勒馬,便要轉身。
不等轉過身去,前邊斜路裡衝出數十騎來,當先一人大喝道:「殿下別走。」李建成一瞧,正是李世民,大驚道:「你做什麼?」
李世民叫道:「你和元吉謀反,我已經告訴了父皇,父皇叫我抓你們過去審問。」李建成和李元吉對望一眼,勃然大怒:「李世民,你敢陷害我們!」
第312章玄武門之變
「元吉,殺了他。」眼看李世民的身後湧出近百人,都騎著高頭大馬,手持兵器,凶悍非常,其中更有尉遲恭,丘長恭,翟長孫,秦武通這幾個猛將。李建成驚恐萬分,忙叫李元吉。
李元吉從馬上摘下寶弓,口中罵道:「李世民,你這小人……」一邊說著,一邊張弓搭箭,嗖的一聲,一箭射了過去。
李世民策馬衝過來,沒料到李元吉動作如此敏捷,那箭來勢洶洶,眼看躲閃不及,半空裡斜刺射來一箭,啪的正中李元吉的箭上。李世民顧不得去看誰救了自己,也摘下弓來,一箭射了出去。
箭若流星,離弦而出,直奔李建成而去。李建成正勒轉馬頭,要從玄武門出去,不提防李世民這一箭,只聽「噗哧」一聲,正被箭射在後心之上,當即落下馬來。
「大哥!」
「太子!」
李建成的隨從都驚呆了,李元吉怒極,從懷中抽出腰刀來,李世民一箭得手,口中喝道:「李建成意圖謀反,已經伏誅,你們還不快快投降,否則都是誅九族的大罪。」他說話的功夫,尉遲恭幾人已經飛馬衝了過來,直奔李元吉而去。
李元吉手中的刀短,哪裡比得上尉遲恭四將早有準備,他見四人手持長槍大刀,知道無法抵擋,轉身就走。剛一轉過馬來,就見身後的玄武門正緩緩關上。
李元吉大駭,這以耽擱,尉遲恭已經殺犯兩個隨從,直撲過來。李元吉見勢不好,一刀紮在馬屁股上,馬兒受驚,向前猛衝,李元吉控制著馬的方向,反倒繞過李世民的部下,往宮裡衝過去。
「哪裡走!」尉遲恭在後拚命追趕,放下長槍,舉起方才救了李世民一命的長弓,搭上弓箭,嗖的一箭射過去。
李元吉正在飛奔,猛聽身後弓弦響,想要躲避,卻已經來不及,肩膀上一疼,抵受不住,翻身落下馬宋,摔的七葷八素。
尉遲恭飛馬趕過來,從馬上跳下,一腳踹在李元吉的胸口。李元吉只覺得氣血沸騰,渾身的力氣都使不出來,叫尉遲恭死死的踩住,喘不上氣來。
「不要殺我。」李元吉大喊道,驚恐萬分。
李世民飛馬過來,尉遲恭望向他。李世民臉上冷冰冰沒有一絲感情,喝道:「方纔他要殺我,留他做什麼?」
尉遲恭會意,順手將手中的長弓套在李元吉的脖子上,弓弦正好勒在李元吉的脖頸上。使勁一擰,李元吉只覺得脖子上一緊,頓時無法呼吸。他拚力反抗,想要掙脫,可是尉遲恭也是天生神力的猛將,如何敵得過,兩腳亂蹬,片刻之後,終於無力掙脫,吐出最後一口氣,七竅流出黑色的淤血,一命嗚呼了。
李元吉一死,那邊翟長孫等人也將李建成的隨從們殺個精光,李世民道:「將他們二人梟首,我去呈給父皇。」
正說著,就聽玄武門外大聲喧嘩起來,李世民急道:「定是他們的黨羽,尉遲恭,秦武通,你們和我前往太極殿,丘長恭,翟長孫,你們快去幫助常何,別叫他們的黨羽衝進來。
說罷李世民帶上尉遲恭秦武通往宮內衝去,此刻的玄武門外以馮立為首的李建成一黨大聲吼叫著往宮門衝殺著。他們看到常何匆匆關門,發現不妙,等到聽見門中的廝殺,一擁而上,趁著玄武門沒有完全合上,在門洞裡和常何的禁軍斗在一處。
馮立高呼道:「常何,你竟然背叛太子殿下。」
常何冷笑道:「各為其主而已,何必多言。」
馮立,謝叔方,李志安,楊文干四員大將大怒,奮力砍殺,向他衝過來,身後三百名李建成的親信也都拚死衝鋒。李志安大叫道:「殺了秦王,為太子和齊王報仇啊。」
正惡鬥著,丘長恭,翟長孫率兵趕到,而另一門的總管敬君弘也帶領數百人殺到,他拍馬衝過來道:「薛萬徹意圖謀反,已經被我拿下,你們還不歸降。」
馮立一瞧,果然見薛萬徹薛萬均兄弟垂頭喪氣的被捆在人群中,不禁頓足道:「你們壞了太子的大事啊。敬君弘,我不殺你,誓不為人。」
雙方在玄武門一場惡鬥,禁宮之中,也是危機重重。玄武門那邊一有動靜,立刻有內監總管向李淵稟告,李淵正在宮中試穿今日慶典的皇袍,聽說玄武門有人毆鬥,不禁大驚失色。
「怎麼回事?薛萬徹何在?」李淵怒道。
「臣不知道啊。」內監總管惶恐的道。
「來人啊,傳我的命令,叫薛萬徹帶兵護駕。」李淵高聲喝道。
「陛下,薛萬徹已經被臣下詔抓起來了。」兩個人從外走進來,其中一人道。
「蕭禹,你!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矯詔嗎?」李淵一看來人,大怒道。
來的不是旁人,正是蕭禹和長孫無忌。兩人一文一武,身後跟隨著數個侍衛,都手持鋼刀長槍,來勢洶洶。
「你要造反?」李淵退後幾步問道。
蕭禹笑而不答:「陛下誤會了。」
李淵四處望去,太監妃嬪都嚇得閃到一旁,只有自己一個人,他情知抵抗不了,只得靜觀其變。正惱恨中,只聽有人高聲道:「皇上何在?」
蕭禹高呼:「在這裡。」
就聽腳步聲響,尉遲恭飛奔進來,一手提長槍,一手提著兩顆血淋淋的人頭。
李淵一看尉遲恭殺氣騰騰的樣子,嚇了一跳,哎呦一聲跌倒在地,狼狽不堪。尉遲恭來到李淵面前,將手中的兩顆人頭一丟道:「皇上,太子和齊王發動叛亂,秦王已經把他們殺了。秦王怕驚動陛下,特地派我來保駕。」
李淵看著那兩顆人頭,依稀正是李建成和李元吉,只見兩人都是死不瞑目,四隻眼睛死死的瞪著自己,他驚恐萬分,只覺得心就要跳出嗓子眼了,喃喃道:「世民要做什麼?世民要做什麼?」
一旁蕭禹道:「皇上,秦王只是平定叛亂,保護皇上的聖駕而己。以臣看來,太子和齊王素來沒有什麼功勞,忝居高位,實在讓人不服。秦王英武仁厚,立下赫赫戰功,威震天下
,人心所向。他們兩人妒忌秦王,施用奸計,勾結妃嬪,淫亂宮廷,如今又要合謀害死秦王。秦王為求自保將他們二人殺死,這是好事。既然木己成舟,不如陛下把國事交給秦王,就沒事了。」
這一番話說到後來已經是赤裸裸的威脅,李淵如何聽不出來,他雖然滿心的下情願,卻看到尉遲恭一雙虎眼瞪著自己,如同煞神一樣。李淵害怕之極,情知若不答允,只怕有楊堅一樣的下場,只得道:「我老了,管不動天下大事了,一切由你們處置吧。」
蕭禹笑道:「陛下識時務啊。來人啊,送陛下回後宮休息,加派人手,保護陛下的安危,閒雜人等一律不得進入後宮,凡是有違反者,殺無赦。」
李淵在數個侍衛的「保護」下,腳步蹣蹦的回後宮去了。
沒有人注意這個老者的背影忽然委頓下去,所有的人都在期待新的君王的誕生,他們堅信,這個人將帶領他們走向統一天下的制霸之路。
玄武門前的戰鬥激烈無比,雖然常何和敬君弘他們人數多些,李建成的親信們卻是抱著必死的決心,每一刀每一槍都毫不顧及己身的安危。不多一會,馮立和謝叔方就殺散了敬君弘的禁軍官兵,手起刀落砍斷了捆綁薛萬徹和薛萬均的繩索。薛家兄弟一脫離藩籬,立刻跳起來。薛萬徹兩目通紅,大罵道:「敬君弘,你在我的飯裡下藥,壞了太子的大事,我一定要殺了你為太子報仇。」他奪下一柄鋼刀,也不管敬君弘身前有多少人護衛,直衝過去,刀揮落之下,血光飛濺。
敬君弘看到薛萬徹如同瘋子一樣衝過來,大駭道:「給我擋住他。」
無數刀槍向薛萬徹身上招呼,薛萬徹好像沒看見一樣,任由它們砍在身上,刺進肉中,硬是披著一身的鮮血來到敬君弘面前,一躍而起,揮刀砍下。
敬君弘早嚇的魂下附體,揮刀去擋,哪及薛萬徹全身之力的拚死一擊,被他的大力將刀磕飛,一刀剁在脖子上,頓時身首異處,命喪當場。
敬君弘血灑玄武門前,他手下的禁軍頓時亂作一團。馮立和謝叔方趁機拚死殺進重圍,將薛萬徹救了下來。
「薛將軍,既然已經殺了敬君弘,也算是對得起太子和齊王了,咱們走吧。」馮立道。
「能去哪裡?」薛萬徹渾身是血,痛心道。
「只有一個地方可以去了。」馮立猶豫片刻道。
「哪裡?」薛萬徹和謝叔方問道。
「河北。」
薛萬徹,薛萬均,馮立,謝叔方,李志安,楊文乾等人殺出一條血路,和數十個勇猛的親信奪路而逃。
丘長恭等人追殺過來,卻害怕他們困獸猶鬥,不敢太過靠近。偏巧叫他們抓到了在一旁躲藏的魏征,韋挺,趙弘智等人。丘長恭揮刀將韋挺和趙弘智殺死,正要殺魏征,只聽魏征道:「你若殺了我,必定後悔。」
丘長恭聞聽停下刀來,問道:「你倒會說,何以見得?」
「秦王愛才,我平素為太子殿下出謀劃策,時常勸他早下殺手,可惜他不聽我的話,導致今日被秦王設計。他既然己死,我又何必盡忠,你將我推薦給秦王,必定有大功一件。」魏征毫不畏懼,侃侃而談道。
「你倒是個有趣的人,便留你一條命又如何。」丘長恭便不殺他,叫人把他押起來,一面收拾殘局,報告李世民去了。
第313章燈會行刺
江南,落雨,閒庭。
江南的春節,缺少了風雪,顯得輕鬆悠閒。李世民殺死李建成李元吉,逼迫李淵退位的消息傳到江南武安福的耳中時,已經是正月十二了。
「北方的六道要抓緊時間恢復。」武安福放下手中的密報,下去評價老對手李世民的舉動,對侯君集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
「上次羅成借助莊家在北方各地的人脈背後捅刀子,害得咱們多年經營的基業毀於一旦,還損失了無數的兄弟,遲早這筆帳要跟羅成算回來。」侯君集恨恨的道。
「的確太大意了。」武安福歎口氣道。
早在武安福揮兵北伐之前,北平的六道就出了問題。一名北平六道的中堅人物因為小事嫉恨吳奈,暗中投靠了羅成。羅成得到了六道的內部資料之後,一直按兵不動,暗中積蓄力量,當武安福進軍太原和李世民決戰時,羅成採納了李漩的計策,一面利用莊家在北方無數的分號將北平精兵悄悄的輸送到山西去,一面對六道進行了毀滅性的打擊。
北平軍突然襲擊,六道措手不及,全軍覆沒,吳奈自殺身亡,北平六道被連根拔盡。由此帶來的連鎖反應就是北方的六道基本癱瘓。再算上李密逃亡時葉竹君的陣亡,北方的六道力量遭受了巨大的打擊。無奈之下余雙仁只得潛伏起來,不敢輕舉妄動。這次十幾天後才將玄武門之變的情報送來江南,顯示出了六道正在經歷的低谷。
倒了一小杯茶,武安福輕輕飲了一口,淡淡的道:「李世民不是池中之物,天下人都知道。可惜李淵和李建成卻看不透,終於栽在他的手裡,也算是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價。」
陪在武安福身邊的李靖,孫成,孫思邈,徐世績,秦瓊幾人紛紛點頭,眾人都曾經和李世民或多或少的接觸過,對於這個人是又恨又敬。從軍事上來說,他是個下世出的天才,從感情上來說,他是最恐怖的敵人。如今李世民登基稱帝,第一份詔書就是招兵買馬,擴張軍力。顯而易見的是春暖花開之後將有一場大戰。
「去歲我們北伐失敗,雖然有羅成奇兵突襲的敗因,主要卻還是我們勞師遠征,補給線太長。」武安福放下茶杯道,「李世民擅長後勤供應,自然知道直接面對我軍的困難。如果我猜的不錯,他出兵的方向只有兩個。」
「哪兩個?」孫思邈問道。
「一是河南,二是巴蜀。」武安福道。
李靖點頭道:「上次我們暗渡陳倉,從巴蜀出奇兵襲擊長安,若不是太原兵敗,已經大功告成。李世民絕對不會允許陳倉關和散關這樣重要的關卡落在我們的手中。不過河南王世充如今聲勢正旺,又和竇建德聯盟,李世民若是舉兵去攻,只怕也不容易啊。」
武安福道:「巴蜀一帶有雷家兄弟駐守,憑借險峻的地勢,倒也不回出什麼大亂子,我倒也放心。至於洛陽,李世民是志在必得。我們得提早準備了。」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上一次叫李世民鹹魚翻身,這一次,我們一定要贏。」武安福一口喝乾了茶,目光深邃,投向北方。
暗地裡的勾心鬥角往往要用表面上的歌舞昇平來掩飾。雖然去歲武安福在北方大敗,丟下了四萬具屍體和十萬石以上的軍糧,江南卻因為迎來一個豐收的年景而並沒有陷入恐慌。正月十五的花燈之會,南京城裡,依舊是熱鬧喧天,到處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
「……話說這秦瓊秦大元帥,他早年間在山東濟南府歷城縣當捕快,為人……」
「糖炒栗子啦,個大香甜的糖炒栗子啊!」
「穿馬甲的豬新書要發表了,大家快來看啊!」
街上熱鬧非常,到處都是叫賣聲,南京城裡的老老少少閤家出來逛花燈,把個大街上擠的滿滿的。
「天星閣要放焰火了!」不知誰高喊一聲,男女老少聽到了,一傳十,十傳百,紛紛往天星閣湧去。
天星閣是南京城最高的建築,此刻下面擠滿了圍觀的百姓。閣上已經放置好了焰火,只等武安福等人前來點燃,與民同樂。
「聽說這次的焰火是孫思邈孫大人親手調配的,很好看。」百姓之中有人議論著。
「我還聽說少帥要帶兩位夫人一起點焰火呢。」又有人宣揚著聽宋的消息,惹來無數的注目。
此刻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街上的花燈都已經點燃,南京城裡一片繁華的景象,那些五彩的燈火把半個南京城都照耀得如同白晝一樣。人聲鼎沸到了極點,而月亮也善解人意的爬上了枝頭,露出豐滿的輪廓來。
「少帥來了!」遠處有人高呼道。
老百姓的隊伍潮水一樣的閃開一條道路來。街道的盡頭轉過來一支隊伍,在侍衛們的保護下,武安福的車隊緩緩走過來。
來到人群最擁擠的地方,無論侍衛們如何疏導,車也無法通過,武安福從車內看出去,見道路堵塞的嚴重,便起身下車,對侍衛們道:「我要與民同樂,這一段路,步行就是了。」頓了頓又道:「今日過節,別跟百姓為難。」
侍衛們不敢勸阻,連忙組成一道人牆,護在武安福的身旁,武安福左右兩手各攙了一位夫人,張稱金在前帶路,羅士信肩扛鐵棍跟在後面,往天星閣走去。
人群讓出了一條通路來,狹窄而吵雜。老百姓都想看看年少有為的少帥武安福和他的兩個夫人到底長個什麼樣子,紛紛往前探頭探腦,前排的人承受不住,被擠出人群的有好多。侍衛們謹記武安福的囑咐,只是把被擠出來的百姓攔在人牆之外。
走出幾十步,天星閣就在眼前,武安福一邊走著,一邊笑容可掬的和百姓們打招呼。就在這時,一個老者模樣的人一個跟頭摔出人群,跌倒在地,看來被摔的不輕。
一個侍衛上前去攙扶,口中道:「老人家,你可要小心啊。」
便在他的雙手剛以搭上老人的的身體時,一柄利刃穿透了他的心口,寒光一閃,利刃拔出來,赫然是柄帶血的短刀。
那人哪裡還是個看似風燭殘年的老人,身形俐落的跳起來,不等眾人反應,兩隻飛刀射了出來,站在武安福身前的兩個侍衛措手不及,咽喉中刀,慘叫倒地。
這人一出手,人群之中四面八方爆出無數的喊殺聲來,數道寒光飛射而來,幾個侍衛應聲倒地。
「有刺客,保護少帥!」張稱金見勢不好,大吼一聲。他身後的侍衛們立刻緊緊的圍起來,把武安福保護在中間。
事情驟起,本來打算看熱鬧的老百姓頓時鬧成了一鍋粥,哭天抹淚,哭爹喊娘的聲音絡繹不絕。武安福的四周亂糟糟一片,那些刺客混跡在百姓之中,一時看不見蹤影。張稱金橫刀站在人牆外頭,緊張的四處張望,眼中全是人流,哪裡能分辨的出平民和刺客。
驀地,一道寒光閃過,一片刀影,掩映著節日的燈火,撲面向張稱金襲來,與此同時,十幾個人影從人群中鑽出來,刺客們一起發動了攻擊。
張稱金手中長刀一卷,帶起雷霆霹靂一般的勁道,和刺客硬碰硬的對了一刀。刺客刀上傳來的勁力叫張稱金一驚,心知遇到了高手。兩人旗鼓相當,一擊之後,隨即斗在一處。
侍衛們結成陣勢,迎擊刺客,刺客中有刀手,還有隱藏在刀手後射出飛刀暗器之人,配合精妙,看來是圖謀己久。武安福站在人牆之中,摟住受到驚嚇的兩個夫人,輕聲安慰,面色陰沉,不知在想什麼。
侍衛們雖然都是百里挑一的猛士,刺客卻似乎技高一籌。他們不但功夫高超,互相之間攻守進退都十分犀利,顯然是經過演練的。張稱金被那使刀刺客纏住,一時脫不開身,只聽身後侍衛們慘叫連連,不時有人中招倒下。他內心焦急,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聽身後響起武安福的聲音來:「雙槍何在?」
背後侍衛奉上雙槍,武安福握緊雙槍兩頭蛇,對羅士信道:「保護好你兩位嫂子。」
「哥哥,你放心吧。」羅士信滿不在乎的挖著鼻孔,似乎一切跟他無關似的。
武安福長嘯一聲,身子一縱,從人牆中鑽出去,雙槍兩頭蛇四個槍尖好似這燈節裡的點點燈火,繁星閃爍,向刺客的身上招呼。
那些刺客就算武功卓絕,卻哪裡是身經百戰,集各家槍法之所長的武安福的對手,雙槍所到之處,紛紛倒下。咽喉之上,都多出一個血窟窿,噗噗的冒著鮮血。
侍衛們被武安福的勇武激勵著,一起反攻,刺客們沒想到武安福的本領如此厲害,逃也逃不得,殺也殺不了,被侍衛們團團圍住,亂刀砍下,大半被殺,有幾個被活捉住。
武安福擊潰了這些刺客,一回身,看到張稱金兀自和那偽裝成老人的使刀刺客惡鬥,便喊道:「稱金退下,我來會會他。」
張稱金依言退後,那刺客瞪著武安福道:「武安福,今日我要為高元帥報仇!納命來吧。」
武安福頓時想起眼前這個刺客是誰了,難怪他的身影如此眼熟。
第314章美人計
「楊尹!」武安福吼道。
那刺客冷笑一聲,手在臉上一抹,撩開遮掩面目的頭髮,露出武安福熟悉的面目來。多年過去,武安福卻依然能夠一眼認出他來。
「果然是你,當年濟南大營叫你逃了,沒想到在這裡見到。」武安福道。
「哼,我只恨當年高元帥府中沒有殺了你,叫你輔佐楊廣竊國,禍害得天下百姓民不聊生,還害死了高元帥。如今居然還人模狗樣的獨霸一方,我定要殺了你,千刀萬剮,才洩得了我的心頭之恨。」楊尹怒道。
此刻其他的此刻都被侍衛斬殺,眾人繞成一個圈,把楊尹團團包圍,便是他能夠插上翅膀,只怕也逃脫不了了。
武安福瞧著楊尹,回憶起從北平前往大興,混進晉王府,和楊勇高穎一黨智斗的往事來。昔日的結識死的死,倒的倒,還有些成為敵人。回首之間,一時唏噓不已。
楊尹看武安福下作聲,喝道:「姓武的,我如今逃也逃不了,你要殺要剮,畫下道來。」
武安福輕笑一聲道:「今日佳節,本不想造殺戮,你偏偏要來行刺。害死了許多無辜的百姓,我饒你不得。」
楊尹笑道:「你以為我怕死嗎?我數年經營,招攬了些同道,就是為了殺你。今日既然失敗,便沒打算活著離開。來來來,你若是個漢子,便和我一戰!」
武安福輕輕搖搖頭,吐出兩個字來:「死吧。」手中槍一揮,「放箭。」
聞訊趕來,早已經張弓搭箭準備多時的衛兵們聞言立刻射擊,幾十支箭直奔楊尹而去。楊尹怒吼一聲:「武安福你……」話到一半,嘎然而止,身中十幾箭,當場斃命。
武安福看楊尹死了,道:「收拾一下吧。」說罷過去安撫受驚的蘇凝雲和張紫嫣,再領著她們二人一路前往天星閣,點焰火去了。
煙火在空中爆炸,絢麗異常,把星空裝點的美麗動人。武安福左擁右抱兩個夫人,心裡默默感慨。
人生苦短,當年事,一件件都到了了結的時候吧。
這一年正月過後,唐軍在新皇帝李世民的御駕親自率領下從潼關出發,一路來到山西河南的交界處,對洛陽虎視眈眈。與此同時,武安福的大軍也在淮河流域聚集,天下兩雄,都對洛陽垂涎欲滴。
「皇上,天氣涼,風大,還是早些回去吧。」柴紹看到李世民衣衫單薄,不禁勸道。
李世民站在一座小山丘上,凝目注視著遠處的鄭軍大營-王世充已經自立鄭國,自稱皇帝。聽了柴紹的話,他並沒有回答,反問道:「顏櫻還在記恨我?」
「這……」柴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是。
「她還是孩子心性。」李世民歎道,「此次她不肯帶娘子軍宋助陣,和我鬥氣的事情我可以下追究,可是洛陽一戰,決不能失敗,你回去可要勸勸她啊。」
柴紹忙道:「我會的,她也是一時想不開。」
李世民道:「那就好。我怕段倫在南方的三萬人馬抵擋不住武安福,你跟顏櫻說說,叫她過去協助駐守。只要能夠將武安福拖延一個月,我就有把握攻下洛陽。到時候中原平定,任他武安福再強,也只能屈居下風。」
柴紹看著志得意滿,自信滿腔的李世民,只能應著。
昔年潼關山上盟誓結拜的三兄弟,在這中原大地,東都洛陽,展開了他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場大戰。
天下之勢,即將決定。
面臨兩難的王世充,愁眉苦臉的看著眾將。
大將軍段達,南陽王朱粲,濟寧王王薄,高士達,高士魁兄弟,伍雲召伍天錫兄弟,這些當初的反王在北方如火(^K^小說網)如荼的兼併之中,聚集在了洛陽,成為王世充的助力。不過此刻南北兩強都在洛陽附近集兵,顯然抱著志在必得之心,眾人雖然都是當世豪強,面對如此嚴峻的形勢,也沒有任何辦法。
王世充的身邊,太子王玄恕道:「父皇,眼下看來,兩虎相爭,或許我們反而是安全的。」
王世充道:「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不過他二人都想要獨霸天下,只怕會破釜沉舟一搏啊。李世民派段倫帶兵在南方駐紮,看起來就是為了阻擋武安福的大軍北上。他若是強攻,以洛陽城中的兵力,實在無法阻擋啊。」
下邊朱粲道:「若是李世民強攻過來,咱們就投向武安福好了。」
一旁伍雲召怒道:「武安福那人陰險狡詐,如何能夠相信,何況上次羅成偷襲他,咱們趁火打劫,害他損失不少人馬,他如何能放過咱們?若按我說,就和他決一死戰又怕什麼?」
王世充不語,他心知伍雲召和武安福有殺父之仇,絕不會投降,不過他說的也是實話,前幾個月才暗算了武安福一把,他必定恨自己入骨,只怕這一回,要投向李世民才是好主意。
正思慮中,只聽大將陳智略道:「皇上,其實末將有一計策。」
「哦,你快說說看。」王世充病急亂投醫,忙問道。
「如今天下之間,李世民和武安福最強,咱們和山東唐璧,河北竇建德,北平羅成,山西單雄信實力弱小一些。我看不如聯合其他四家,齊來洛陽,共抗強敵。唇亡齒寒,這個道理他們不會不懂,只要許以重利,共結同盟,他們必定前來相助。」陳智略道。
段達一旁聽了,不屑道:「此事說的容易,可李世民和武安福哪個又是軟柿子,咱們五家合力,最多只能抗衡一家。」
陳智略道:「大將軍此言差矣,咱們可以一個一個來打。」
「笑話,李世民和武安福都是當世梟雄,見了兔子,哪會不撒鷹。」段達道。
「大將軍且聽我說。」陳智略道,「李世民固守關中,這次殺了兄弟篡奪皇位,殺出潼關,分明是要掃平北方。武安福去年新敗,擁兵江淮,以我看來,威懾意味多些。所以我有一計,或許可以讓武安福的大軍耽擱在江淮,咱們就可以全力迎戰李世民了。」
「什麼計策?」王世充眾人一起問道。
「末將聽說武安福當年在北平的時候人稱花花少帥,貪花好色,糟蹋過不少的良家婦女,為時人所惡,不知是不是有這麼回事。」陳智略道。
「嗯,我也對此有所耳聞。」王世充道,「據說他現在的兩個夫人,其中之一曾是大興妓院的頭牌紅人,可見此人品性如何。」
「既然此人好色,便好辦了。咱們效仿當年勾踐送西施給夫差之計,讓他沉湎於酒色裡,許一個空頭的聯盟給他。只要等到其他幾家人馬來到,一起擊敗李世民,再對付武安福也下遲。」陳智略道。
「你說的簡單,卻該如何實施?當年勾踐有西施,咱們洛陽城裡,哪裡有拿得出手的絕色呢?」王世充疑惑道。
陳智略笑道:「要說美人,洛陽城裡有一位,雖然年紀大了,卻依然是國色天香,傾國傾城啊。」
眾人都是一愣,隨即醒悟過來,王世充驚道:「你是說蕭皇后?」
「正是她,這蕭皇后歷經楊廣,宇文化及,李密三人之手而保存性命,除了驚人的美貌之外,據說更有狐媚之術。皇上擊敗李密之後,一直把她養在城中,既然皇上不打算收納她進宮伺候,不如送個順水人情,既能緩和和武安福之間的關係,又能敗壞他的朝綱,一舉兩得啊。」陳智略道。
眾人都沉默下來,半晌段達道:「餿主意。」
陳智略不滿的道:「若是覺得是個餿主意,便請大將軍你想個別的計策。現在洛陽危在旦夕,大家群策群力才是,我已經是傾囊而出,問心無愧。」
段達吃了個軟釘子,哼了一聲,不說話了。王世充道:「陳將軍這計策倒是出奇制勝,不過只怕有些困難啊。」
陳智略道:「若是皇上信得過末將,末將願意去做此事,必定說服武安福與我國結盟。」
王世充心裡一動,心道蕭皇后不過是個婦人,便是此事不成功,也無關大局,若是真能像陳智略所說一般引得武安福消除敵意,按兵不動,只要請宋其他幾路人馬助陣,未必不能戰勝李世民。他想到這裡,便道:「既然你有此信心,便全權負責吧。若是能夠成功,便是大功一件。」
兩日後,一隊人馬從洛陽南門出發,直奔南方而去。而洛陽的信使也四面八方的向其他各路反王求援去了。
當陳智略的人馬來到江淮的武安福軍大營時,早已經得到六道消息的武安福派了李靖在門口迎接。
「蕭皇后在車裡。」陳智略一見李靖,當即道。
李靖笑道:「陳將軍這次的功勞可不小啊。」
陳智略也大笑起來:「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既然收了少帥的好處,這點小事豈能不盡心辦好。再說王世充那邊也有賞賜,我何樂不為呢。」
李靖道:「陳將軍這次立下大功,日後論功行賞,少不得又是一份功勞。」
「還得靠李將軍提拔啊。」陳智略喜道。
六道早在數月前就潛入洛陽,和陳智略張童兒這兩個先叛宇文化及又叛李密的反覆之徒接上了頭,面對武安福的金錢攻勢,兩人立刻暗中宣誓效忠。這次蕭皇后被獻過來一事,全是武安福從旁操縱。
軍營之中鼓樂齊鳴,武安福以下將佐官員上百人擺開架勢,恭迎蕭皇后。
蕭皇后惶恐的從車上下來,看到很久不曾見過的隆重儀式,不禁感慨萬千。正傷感之際,就見武安福走上前來,恭敬的道:「臣武安福拜見皇后娘娘。」
說罷,武安福噗通一聲跪下了。
蕭皇后一驚,不知道武安福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第315章名正言順
無論如何的驚愕,讓蕭皇后放心的是她起碼受到了隆重的接待以及享受到了應有的尊重。在洛陽的時候,便是一個掃地的婢女都可以對她呼呼喝喝的,如今武安福對蕭皇后畢恭畢敬,錦衣華服,鐘鼎美食,高門大院,簡直比得上當年母儀天下時。
休息了三日,武安福帶著兩位夫人來到了蕭皇后所居住的府邸,聽說武安福來到,蕭皇后和丫鬟們一起出來迎接,在大門口正遇上武安福一行人。
「參見少帥。」一見武安福,蕭皇后立刻俯身行禮。武安福忙上前一步攙扶道:「皇后娘娘怎麼如此折殺微臣?應該是微臣拜見皇后娘娘才是啊。」
蕭皇后在宮廷之中多年,江都離亂之後又經歷了宇文化及,李密,王世充三個梟雄,如何不明白事理,根本不接武安福的話,只是道:「多謝少帥收留,感激不盡。」
武安福見了,也不在多禮,回身對蘇疑雲張紫嫣道:「你們攙扶下娘娘,咱們裡面敘事。」
蕭皇后惶恐萬分的和武安福的兩個夫人一起進了房中,武安福請蕭皇后坐在上首,自己坐在一邊。
「娘娘,這幾日過的還好嗎?」武安福問道。
「承蒙少帥關照,一切都好。」蕭皇后道。
「若是有不周到的地方,還請娘娘吩咐下人,我叫他們再去準備。」武安福道。
「少帥費心了。」蕭皇后連忙道謝。
沉默片刻,武安福道:「不知道娘娘對現在的天下形勢如何看?」
蕭皇后忙道:「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裡明白這些。」
「娘娘仁德寬厚,聰明智慧,當年先帝若是聽從娘娘的勸諫,大隋怎麼會落的如此的下場呢。」武安福歎息道。
蕭皇后被武安福的話勾起了往事,不禁唏噓起來,眼角略微有些濕潤。
「當年微臣起兵是奉我千爹靠山王楊林之命,為的是清君側,兵諫皇上遠離宵小,清明朝政。只可惜宇文化及這個奸賊害死了先帝,使得天下大亂。至於其後楊侗,楊侑等都被奸臣害死,實在讓微臣痛心疾首。大隋國祚斷絕,李淵,王世充這等奸賊趁機自立為帝,簡直是大逆不道。我身為隋臣,跟他們勢不兩立。」武安福說的慷慨激昂,倒把胡謅八扯的道理說的氣勢磅礡。
「叔父當年的雄心,我也是知道一些的。其實說起來,少帥身為靠山王的乾兒子,倒是我的叔叔呢。」蕭皇后聰明機敏,立刻反應過來,先和武安福拉起關係來。
武安福微微笑道:「這麼論的話,娘娘卻是我的嫂子啊。咱們都是一家人,日後可得多親多近。」
蕭皇后忙道:「那是自然,日後少不得叫叔叔多費心。」
武安福道:「嫂子,既然是一家人,我就不說兩家話。我想要重新扛起隋室大旗,苦於找不到隋室的子嗣,不知道嫂子有什麼見教。」
蕭皇后聽了,愣了一愣,饒是冰雪聰明,心中也嘀咕著武安福到底打著什麼算盤。
「我近年來一直顛沛流離,倒也不知道隋室子弟何在,只怕都死在戰火之中了吧。」蕭皇后躊躇良久,終於回答道。
「哎呀,如此一來可如何是好?那李淵無恥之極,威逼利誘,實乃竊國大盜,還自稱受隋禪讓,簡直不要臉之極。我如今意欲和他們謀篡自立的唐交戰,只怕名下正言下順啊。」武安福一拍大腿道。
聽到這裡,如果蕭皇后再不明白武安福話中的意思,那便是白癡了。她忙道:「叔叔多慮了。叔叔乃是靠山王的義子,算起來也是隋室自家人,如今楊氏子嗣滅絕,尋找不見。叔叔忠心為國,何不自立為帝,繼承隋祚呢?」
武安福聽了一驚:「這如何使得,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蕭皇后道:「叔叔不必推辭。大隋滅亡曰久,若想收復山河,非叔叔這樣的俊傑才行。李淵那廝竊國自立,叔叔身為大隋皇室中人,比起他來更有資格,如何不可。」
武安福口中依然下答允,面上卻露出得意的神色來。蕭皇后哪裡不知道自己正說中了武安福的心思,當下一味苦勸,苦口婆心說了半天,武安福才道:「嫂嫂這麼說的話,武安福只怕是要身兼重擔了。」
蕭皇后道:「我身為大隋的皇后,若是公告天下,傳位為叔叔,自然是名正言順,授命於天,還請叔叔以造福蒼生為己任,接下這個辛苦的差事。」
武安福歎息一聲道:「既然嫂子這麼說了,我要是一味推諉,反而顯得虛偽。不過此事事關重大,咱們還得從長計議。」
「一切聽從叔叔的安拌。」蕭皇后忙道。
又談了一會,武安福告辭離去。蕭皇后待他走了,才擦擦頭上的汗水,心裡默默希望這顛沛流離的生活能夠在自己搾出最後一點利用價值之後真正的結東。人生,太累了。
武安福暗中做了什麼王世充完全不知道,不過從陳智略手中接過武安福親筆所寫的和鄭聯盟,共同對抗李世民的書信倒是叫他略微的放了一些心下來。恰在這時,一直在山西駐紮的李顏櫻的五萬娘子軍也來到了洛陽附近,和段倫的三萬唐軍會合在一處,佔據了淮水北方,目的十分明確的針對著武安福。
有李世民的大軍阻擋,又有了武安福的承諾,王世充的心才終於從嗓子眼落回去。既然李世民選擇了硬來,王世充自詡也不是吃素的。何況唐璧,竇建德都已經答應帶兵來相助。鹿死誰手,未為可知。
這年三月,唐軍終於對洛陽展開了進攻,小規模的騷擾不時發生,洛陽附近的幾處鄭軍陣地相繼失守。在河南的平原之上,李世民的玄甲精騎發揮出了無與倫比的機動性和戰鬥力,鄭軍的步兵根本無法阻擋。當年李密的瓦崗騎兵就將鄭軍攪和的天翻地覆,如今面對更加強悍的唐軍騎兵,王世充只能選擇避其鋒芒。三月中旬,洛陽附近的鄭軍都被清理乾淨。唐軍毫無懸念的逼近了洛陽。
曾經埋葬了楊玄感和李密兩大梟雄夢想的洛陽堅城,這一次面對的是有天才之稱的唐之新皇李世民。誰勝誰敗,天下矚目。
唐軍大營之中,數個軍機參謀都在忙碌的分析著各條戰線的敵情。
「南方武安福軍沒有絲毫動靜。」
「北平羅成送來書信,聲稱決不和竇建德共存,此次洛陽之戰,他不會偏幫任何一方。」
「竇建德以大將劉黑闊守河北,親自帶蘇定方等大將來洛陽援助。」
「唐璧率領三萬人馬,大將夏迎春劉葵前來洛陽援助王世充。」
「山西單雄信按兵不動,沒有消息。」
各路的軍情彙集在李世民的案頭,他已經兩曰沒有合眼,身為主帥,一肩擔起所有的重任,儘管勞累,卻依然神采奕奕,顯示出了勃勃的精神力量。
「竇建德和唐璧的援兵一共八萬,加上洛陽城中有兵七萬左右,共計十五萬人。咱們除去淮水駐紮的七萬人以外,能調動的人馬只有十萬,差距下小啊。」背棄了李建成的魏征,此時出現在李世民的身邊,出謀劃策起來。
李世民道:「淮水的七萬人絕對不能妄動。武安福雖然新敗,實力大損,卻也不能小瞧了。他是最危險的敵人,至於王世充,竇建德,唐璧三人,在朕眼裡不過土雞瓦狗,別說十五萬人,便是二十五萬,也是烏合之眾。」
魏征看著李世民露出自信的表情,心裡歎服,這可是性格矛盾的李建成無法發出的豪言壯語,他道:「皇上,無論如何,還要小心行事啊。」
李世民點點頭:「愛卿放心,這一次雖然是對抗整個天下,朕也絲毫不懼。擬我的軍令,明日開拔,圍洛陽。」
唐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著實讓鄭軍吃了一驚,僅僅一天的功夫,距離洛陽還有一百里的唐軍就傾巢而出,十萬大軍迅速的將洛陽圍在當中,只留下東北角一個缺口,用意不言自明-竇建德和唐璧的軍隊都將從這個方向過來。
唐軍的陣型顯示出了李世民的囂張氣焰宋。王玄恕年輕氣盛氣不過,帶兵出來殺了一陣,卻被龐玉打的大敗,落荒流水逃回城中,從此閉門不出。
李世民也絲毫沒有狂攻的意思,兵困洛陽,醉翁之意卻不在酒,而在於援兵們。
於是,洛陽之戰的第一場大規模遭遇戰,就發生在虎牢關,這個從河北進入河南的必經之地。
唐軍的煙塵遠遠而去,洛陽城樓上的王世充看在眼裡,心裡充滿疑慮。
「唐軍在城下還有多少人?」王世充回身問段達。
「只怕還有五六萬人。」段達的回答一點底氣也無,眼看城下唐軍的旗幟飄飄,顯見雖然有部分軍隊離開,卻仍然有餘力圍困洛陽。
「唐軍北去,看來是竇建德的人馬來了。」王世充道。
「既然如此,咱們正應該乘虛而出,兩路夾擊。」失敗過一次的王玄恕絲毫沒有吸取教訓,一聽說有便宜可佔,立刻動心了。
王世充不置可否,猶豫半晌:「再等等吧,免得是唐軍的誘敵之計。」
殊不知五千精騎和兩萬唐軍精兵,已經在李世民的帶領下直奔虎牢關,他要一心兩用,在虎牢關阻截趕來救援洛陽的夏王竇建德。
當世之間,除了李世民,還有誰有這樣的膽氣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