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賊 正文 第306-310章
    第306章兩翼

    帥旗搖動,中路的壓力沒有讓李靖選擇調回兩翼的重兵,反而發動了總攻的命令。輔公佑和薛仁貴看到帥旗的指引,立刻率領兩翼的人馬,向著唐軍的兩翼衝鋒而去。

    如同兩把出鞘的利劍,側翼的進攻起到了圍魏救趙的作用,唐軍抵擋不住,立刻收縮起來。在弓箭手的箭網防禦下,少帥軍的兩翼雖然兵力強大,卻也找不到什麼好辦法,雖然壓制住了唐軍的氣勢,也將他們活動空間擠壓住,但並不能擊潰,局面倒成了連續試探性的小規模戰鬥。

    對比起中路的殘酷廝殺,兩翼顯得簡直太過平和了。正面的龐玉軍得到了張亮的增援之後,簡直是大開殺戒,欺負樊登奎的軍心己亂,帶領陌刀兵來回衝殺,血染如河。丁天慶和盛彥師的人馬及時趕來,卻一觸既敗,根本擋不住已經殺紅了眼,士氣高漲的唐軍。張亮緊緊記得李世民的叮囑,趁著少帥軍陣腳不穩,率兵猛衝。若不是粱世泰的一支人馬趕來堵截,還真叫他突破前鋒線,殺到中軍陣去了。

    中路的緊張鏖戰使得李靖的帥旗搖擺起來,左路的輔公佑看到旗幟的進攻號令,大聲喝道:「馮惠亮,朱子奢,突擊!」

    馮惠亮和朱子奢兩人得到命令,立刻帶領三千人的預備隊衝上前線。這一支生力軍的加入,讓唐軍苦不堪言,面對側翼的強大壓力,唐軍的陣勢終於鬆動。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一支羽箭射來,朱子奢啊的叫了一聲,從馬上栽了下去,他的脖頸處插著一支利箭。

    趕來的是長孫無忌,一箭射死了朱子奢,他的大聲鼓勵和指揮讓唐軍重新振作起來,雖然人數上處於絕對的劣勢,卻依然拚命的抵擋住了馮惠亮的一波又一波進攻。

    輔公佑沒有擊潰唐軍的側翼,卻有效的緩解了正面戰場的壓力,大踏步前進擠壓著少帥軍陣地的唐軍不敢再過去突前,速度慢了下來。雖然損失慘重,李靖的圍魏救趙畢竟還是成功了一小半。當正面的局勢稍微穩定下來之後,另一翼的薛仁貴給了李靖一個驚喜。

    「突擊!」就在輔公佑一翼的攻擊被阻擋的時候,薛仁貴開始了他的突襲。八百名勇悍的騎兵拋去厚重的鎧甲,跟隨在薛仁貴的身後,發揮出了騎兵的最大優勢…機動力。當縱橫的騎兵殺進唐軍的陣地,不要命的向前時,唐軍的陣腳頓時亂了起來。

    錐子扎破了皮囊,唐軍好像流淌出來的水一般,四散濺開。

    取得李世民的首級,天下大勢,一戰可定。這是薛仁貴心中的想法,他的方天畫戟舞動出殺人的招式,將一個又一個攔在身前的唐兵殺死在地。然而在這個時候,背後遭到的攻擊使得一切化為的泡影。

    後陣壓陣的王君廓本來在觀望著前線的戰事,希望能夠投入戰場殺個痛快。正在怨恨李靖不將自己派上戰場,背後的喊殺喧天便把他變成了舞台的主角。

    是繹州和石州的守軍。

    決戰在太原展開,繹州和石州所謂的拱衛太原變成一句空話。一不做二不休,薛大鼎和石州的守將趙文恪合兵一處,聚集了一萬多人,從李靖的背後殺過來,希望能夠以奇兵改變局勢。

    兩面受敵,是兵家的大忌,如果不是李靖有先見之明,安捧了王君廓駐紮在後陣防備,也許歷史真的就改變了模樣。

    王君廓的熊熊戰意被薛大鼎和趙文恪的來到點燃起來,雙方立刻在後方展開了殊死的搏殺。李靖的本陣並沒有被觸動,這也保證了整個大軍團的穩定。不過,他的對手李世民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的。

    唐軍的軍旗舞動,早就埋伏好的玄甲精騎得到了號令,立刻開始了兩側的突擊。

    尉遲恭和翟長孫所進攻的是輔公佑的側翼,兩人都是猛將,各率領一千人,趁著輔公佑和唐軍側翼激戰正酣的時候一舉殺出來。頓時切斷了輔公佑部和大部隊之間的聯繫。輔公佑並不是無能之輩,一看到中了埋伏,立刻派出了最後的兩千人預備隊。苗海潮回軍去阻擋玄甲精騎的狂飆突進,不料迎面碰上了尉遲恭。

    尉遲恭的勇猛天下聞名,苗海潮知道不敵,轉身就走。尉遲恭揮舞長槍,追在苗海潮的身後衝入了少帥軍的陣地。輔公佑的部隊此刻隊列不整,頓時被衝亂。玄甲精騎來回衝殺,重創了輔公佑部。頃刻之間,形勢急轉直下,少帥軍面臨巨大的危機。

    「果然不愧是李世民。」李靖並不慌亂,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姜將軍,左將軍,你們可以去了。」李靖道。

    姜松和左天成得了命令,跨上軍馬,高舉刀槍,大聲喝道:「兒郎們,衝啊!」

    一直養精蓄銳的少帥軍八千精兵,終於在李世民祭出了所有實力之後投入了戰場。

    玄甲精騎一出現,薛仁貴就帶兵退出了唐軍的陣地。唐軍這一路的大將竇琮被打的暈頭轉向,哪裡敢去追擊。薛仁貴全身而退,立刻就和丘長恭秦武通的玄甲精騎對上了。

    白袍浴血,薛仁貴殺敵無數,從殺意騰騰的興奮中清醒過來,組織人馬構築成一層又一層的陣勢,用來阻止玄甲精騎的突擊。面對長矛兵的陣腳,玄甲精騎也不敢硬闖,只是呼應著唐軍的翼部,期待兩面夾擊,能夠使得少帥軍陣腳自亂,再從中取利。

    薛仁貴並不是只有匹夫之勇的猛將,自從歸附武安福之後,他和李靖學習兵法戰陣,進境神速。見到玄甲精騎的人馬並不多,只有兩千左右,立刻有了反擊之策。

    「展開陣型。」薛仁貴下令道。

    少帥軍的人數佔據著優勢,之所以一直被動,一方面是正面戰場龐玉的勇猛,再就是李靖的藏而不露。薛仁貴知道若想擊敗對手必須發揮出人數的優勢。少帥軍在他的指揮下把陣型慢慢的展開,近一萬人浸布開來,立刻顯示出數量上的差距來。玄甲精騎雖然厲害,被大軍漫捲開來,一時也不知道該從哪裡突破。薛仁貴仗著方天畫戟,帶領輕騎兵殺出陣來,大聲喝道:「跟我衝鋒。」

    舒展開來的少帥軍終於發揮出戰力來,不但壓制住唐軍的翼部,還將玄甲精騎給包圍住,這一下反戈一擊,頓時令唐軍整個翼部混亂起來。

    竇琮也想要把陣勢展開來,配合玄甲精騎對付薛仁貴,可是數量上的先天弱勢,使得這個計劃變得如同飲鳩止渴一般,局面根本沒有任何的改變,只是別無選擇下的唯一出路。

    真正決定勝利的,並不是薛仁貴,他雖然壓制住了唐軍的翼部,可是唐軍也在輔公佑一側取得了暫時的勝利。戰場之上,唯一一個佔據了絕對優勢的,恰恰是兵力上處於弱勢的王君廓。

    趙文恪和薛大鼎都是唐軍裡著名的將領,可是遇到臨潼大刀王君廓,就顯得有些小兒科了。劈面一刀將趙文恪斬落馬下,王君廓發出壯士慷慨豪邁的高歌:「唐軍小兒們,受死吧!」

    面對怒馬橫刀的王君廓,唐軍戰戰兢兢,雖然一萬人馬將五千的王君廓的少帥軍圍困住,卻根本感受不到勝利的曙光。大刀翻飛之下,少帥軍戰歌嘹亮,每一次衝鋒,都讓唐軍損失慘重。

    「衝啊,給我沖,退後者斬。」薛大鼎吼叫道。他親自上陣,直取王君廓。

    兩員虎將的對決,刀光劍影,是英雄的比拚,是男人的血氣。薛大鼎武藝精湛,手中的

    鋼槍一搖頭,直刺王君廓的破綻之處,王君廓橫刀一掛,卻被虛晃,肋下一疼,甲冑被鋼槍刺透,腹部頓時被撩開一道血口。

    「哈哈。」薛大鼎兜馬轉過來,就要取王君廓的性命。

    「啊!」一聲暴喝,嚇了薛大鼎一跳。

    王君廓一聲狂喝,將腹部的疼痛壓了下去,他用力過猛,腹部血流如注,就兩眼眶也迸出血來。

    一刀劈下,帶著戰士最後的狂暴之氣。薛大鼎勉強一擋,兩臂一麻,叫王君廓用刀一送,正劈在面門上,慘叫落馬,死於沙場。他是猛將,可惜他的對手,卻是更強的存在。

    薛大鼎一死,唐軍頓時潰散,少帥軍鼓勇追擊,斬殺上千人。王君廓看唐軍散去,大聲勒住追擊的少帥軍,將腹部的傷口用布一裹,大聲鼓噪,帶兵向著陷入重圍的輔公佑部增援而去。

    輔公佑己經陷入了重圍,少帥軍的兵力優勢在被切斷了本陣的聯繫之後,根本發揮不出作用。馮惠亮被尉遲恭一槍刺死,苗海潮鼓起勇氣反擊,想要突破玄甲精騎的攔阻,卻叫流箭射中腦袋,當場斃命。若不是來整還能收拾人馬,結成陣勢自保,只怕這一側的戰鬥等不到王君廓來到就要結束了。

    所幸王君廓來的及時。

    玄甲精騎背後被衝擊,頓時裂開一條口子。來整趁機帶兵突圍,和王君廓裡應外合,唐軍數量不足,不然早就採取圍殲之勢的進攻了。此刻少帥軍援軍來到,唐軍的劣勢立刻顯露出來。就算尉遲恭再勇猛,亂軍之中也只能做個殺人機器,並不能阻止唐軍的潰敗。

    兩翼的變化,直接給中路的少帥軍贏得了時間。當八千精銳加入戰團時,龐玉終於支撐不住了。

    第307章暗渡陳倉

    在雙方的指揮官能力相當,軍隊的素質相當的情況下,士兵的人數就上升為決定戰鬥走向的一個重要因素了。

    尤其是當擁有一個猛將的時候,這種優勢就越發的明顯。

    龐玉是個猛將,少帥軍的前鋒線對此深有瞭解,每一次衝鋒他都在最前方,成為少帥軍官兵的噩夢。也正因為他的勇猛作戰,唐軍的中路才能將少帥軍壓制的死死的,樊登奎,丁天慶,盛彥師幾次反攻都沒有奏效。

    不過,猛將也分幾種,有些猛將只是作戰兇猛,有些還很有智謀。相比起龐玉來說,張亮就顯得聰明得多,當龐玉將正面戰場的少帥軍壓制的抬不起頭時,他十分機警的帶兵從側方進攻,雖然突擊少帥軍本陣的本意被拚死組成一道血肉防線的士兵們阻止,卻十分有效的讓少帥軍收縮回去,使得唐軍在中路的優勢進一步擴大。如果不是兩翼出現的問題,只怕少帥軍早就因為中路的劣勢而崩潰了。

    好在李靖不是一個庸才,他並不是不會發揮己方的優勢,而只是在等待李世民把所有的牌都打出來。面對一個天才對手,李靖不得不謹慎一些。看到李世民的玄甲精騎也全部派遣出來,李靖就知道時機到了。

    姜松,左天成,兩個猛將中的猛將,還有八千少帥軍中最精銳的戰士。他們一投入戰場,幾乎就決定了戰爭的結果。

    一條大槍,一柄金刀,所向披靡。更為讓唐軍膽寒的是他們身後那八千猛士,個個剽悍勇猛,完全是經受過嚴格訓練,泰山崩於眼前而不變色的殺手級戰士,每一次揮擊,都有敵人倒下,就算身受重創,也決不停步。

    這哪裡是能夠戰勝的對手?看著浴血而來的死神,唐軍的心理防線先崩潰了。

    無論龐玉如何的怒吼,砍殺多少個退卻的士兵,也無論張亮怎麼樣竭盡全力的迂迴攻擊。在援兵的振奮下,爆發出實力的少帥軍前鋒,是無法抵擋的。

    用摧枯拉朽來形容並不未過,兵敗如山倒並不是危言聳聽,當軍心喪失,所有的同伴都戰戰兢兢時,一個人在勇猛,也堅持不住。捧山倒海的喊殺聲在耳畔響起,能夠拔腿狂奔的才是好漢,孬種都已經一褲子屎尿,癱軟在地上,任由宰割了。

    中路失去了屏障,左右兩翼被牽制住,唐軍的陣型徹底崩潰,李世民便是再有軍事才能,也控制不了喪失勇氣和鬥志的敗兵。潮水般的敗退,身後是窮追不捨的少帥軍,好不容易在太原城裡守軍的幫助下屏退了追兵,唐軍龜縮進太原,再不敢出來迎戰了。

    這一戰少帥軍雖然獲勝,損失不可謂不慘重,傷亡近萬,乃是歷年來最慘痛的一次。不過唐軍的損失更加巨大,三萬人馬,逃回太原的不到一半。就連最精銳的玄甲精騎,也丟下了四百具屍體,讓李世民心疼不止。

    這種優勢當武安福率領的八萬大軍趕到時,簡直就成了一面倒的戰鬥,晉州,石州,繹州三州的淪陷,使得太原城孤零零的暴露在少帥軍的攻擊範圍之內,想怎麼打就怎麼打,唯一給李世民帶來希望的,就是一直在潼關待命的屈突通手中那三萬唐軍和關中守護長安的五萬人馬。有這八萬人增援,他有信心反敗為勝。

    問題在於,李淵是不是能夠信任他的次子呢。

    武安福和他的部將們,正在討論的正是這個問題。

    「黃天虎李成龍己經潛入了長安,見到了余雙仁。」侯君集帶來了最新的情報,「余雙仁己經收買了數個朝中大臣,太原戰敗的消息已經傳回了長安,滿朝震驚,李淵正在商量對策,至於他們是要放棄太原還是派兵增援,還未得知。」

    「太原是李淵的龍興之地,扼守中原的命脈,若是丟失,潼關之前就沒有了屏障,只怕

    李家不會輕易丟掉這裡。」孫成道。

    武安福道:「最好不丟掉。」

    他的話含有深意,眾將也都微微的露出會意的神色來,孫思邈道:「且看李淵如何處置了。」

    「叫余雙仁多使錢,讓他們慫恿李淵增援太原,只要長安空虛,一切就盡在掌握了。」武安福道。

    「遵命。」侯君集道,「少帥,還有一條消息。」

    葉卜麼消息?」武安福問道。

    「蕭禹投奔了唐。」侯君集道。

    「蕭禹?」武安福眉頭一皺,這個曾經的最大對手多年沒有音信,本以為已經在亂世洪流中不聲不響的死去,居然又出現了,還投靠了自己的敵人,實在有些讓武安福心驚。

    「此人和倭國,佛宗都有密切聯繫,不可小看。」武安福道,「叫六道不惜一切代價狙殺他。」

    「遵命。」侯君集前去發佈命令了。孫思邈道:「少帥,蕭禹如今不過是拔了牙的老虎,不必這麼在意吧?」

    武安福道:「不知怎地,我總覺得有些心驚肉跳。蕭禹此人深不可測,不能小看他。」

    孫思邀點點頭,不再多話了。武安福對一旁的尚懷忠道:「徐世績那邊如何了?」

    「一切順利。」尚懷忠道。

    「好,就看李淵如何處置了。」武安福露出一個狡猾的微笑來。

    早朝例會已經連續爭論了三天了,是否增援太原成了難以解決的問題,朝廷中分為了兩派,武將們一致要求派兵增援太原,在關外和少帥軍決一死戰,文臣們則請求李淵放棄太原,固守潼關,伺機反攻。李淵陰沉著臉,聽著殿內兩派人的針鋒相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皇上,長安乃是國都重地,這五萬守城的戰士千萬不能妄動啊。」獨孤懷恩啟奏道,他是李家的親眷,也是太原首義的重臣,十分得到李淵的信任,此次儼然是放棄太原一派的首腦人物。

    「皇上,不能放棄太原啊。太原一丟,關中一定震動。到時候潼關就算再堅固,也怕民心有變啊。」劉世龍一旁反對道。

    「要放棄。」

    「不能放棄。」

    兩邊唇槍舌劍,互不相讓,李淵的眉頭皺在一起,滿臉的怒火。

    「父皇……」伺候在身邊的李建成看出李淵的憤怒,連忙道。

    「一群廢物。」李淵低聲道。

    李建成尷尬的一笑:「父皇,你有什麼打算。」

    「你說該怎麼辦?」李淵反問道。

    「依孩兒看,太原是咱們李家龍興之地,不但有大量的糧草囤積,還有年深日久的人脈。若是輕易的放棄,只怕會丟掉根本啊。」李建成道。

    李淵點點頭:「朕也是這麼想的。不過朕並不打算和武安福決戰。」

    「父皇的意思是?」李建成似乎有些明白了。

    「你也說了,太原糧草充足,朕想讓世民和元吉堅守住。想那武安福長途跋涉,後勤供給必定十分困難,只要能堅守數月,糧草不繼,自然就會退兵。」李淵道。

    李建成聽了李淵的話,心裡一震,表面上卻毫無反應,只是道:「父皇分析的是,我看二弟三弟一個智慧一個勇猛,必定能夠守住太原。」

    李淵點頭道:「既然如此,就這麼定了吧。你一會吩咐下去,叫人給世民送個信,告訴他,朕對他寄予厚望啊。」

    說罷,李淵起身,根本不理依然在爭論的群臣,逕直走了。眾大臣面面相窺,都傻了眼。李建成咳嗽一聲,這才把李淵的意思說了。

    群臣聽了李淵的決定,都默不作聲,孤獨懷恩道:「太子,如今少帥軍勢大,若是強攻,太原只怕……」

    李建成一甩袖子,轉過身去道:「這是皇上的意思,獨孤大人要是想弄明白,自己去問吧。」說罷也走了。

    群臣議論紛紛,兩派都不滿意,唯有人群中的蕭禹臉上露出瞭解的神情來。

    佈置了去太原送信的信使,回到太子府,魏征和薛萬徹己經等在了府中。一見李建成,魏征就急道:「太子,聽說皇上要按兵不動?」

    李建成點點頭,面色陰鬱。

    「這樣豈不是對太子有利嗎?」薛萬徹喜道,「若是李世民戰死,這皇位再也無人可以威脅了。」

    魏征一頓足道:「哪裡有好處,這分明是壞事啊。」

    薛萬徹奇道:「怎麼說?」

    「皇上此招太過狠毒,這不是丟卒保帥,分明是虎毒食子嗎。前兩月秦王秘密訓練玄甲精騎的事情被太子告發上去,皇上卻一直沒有動作,我本來很奇怪。如今才知道,皇上早就有了懲罰秦王的意思,只不過不是責問那麼簡單,而是將他置之不顧啊。今日皇上能這麼對付秦王,日後就能如此對付太子。何況秦王若是真的失敗,太原丟掉,只怕關中也要危急。皇上怎麼會出這種昏招呢。」魏征道。

    「依先生的意見,該如何去做?」李建成忙問,他不是一個只知道爭權奪利的傻瓜。李淵說出決定那一刻,他的後背全是汗水。父子兄弟之間的感情,在權力面前,都是放屁。李淵今日能讓李世民犯險牽制敵軍,明日就能將自己廢掉。若不早做打算,只怕李世民的今日就是自己的明日。

    「如今只有一條路可走了……」魏征道。

    就在大唐內部勾心鬥角之時,在漢中的山中,一支部隊正悄然的行軍。

    「武」字旗號迎風招展,向北,向關中進發。

    第308章背刺

    「皇上,人家喝不下去了嗎。」嬌笑連連,聲音嫩的能捏出水來一般。最受李淵寵幸的張婕妤嬌滴滴的依偎在李淵的懷中,一張桃花面上滿是嬌羞。

    李淵笑道:「哎呀我的小寶貝啊,你還騙我,你的酒量我難道還不知道嗎?」

    一旁的徐美人也道:「妹妹今日怎麼了,似乎不勝酒力了。」

    「對啊,是不是不舒服,朕叫太醫來給你看看吧。」李淵忙道,那表情比聽聞太原之敗要焦急的多。

    「皇上,人家沒有不舒服,就是聽說這幾天皇上下高興,為皇上擔心啊。」張婕妤道。

    「哦,是嗎?」李淵笑道,「你放心吧,朝廷上的事情,朕自會解決。」

    一旁徐美人把白嫩的身子貼過來,巧笑道:「皇上,你別太操勞了,那些朝廷上的事情,就交給太子和秦王去辦吧。」

    李淵瞇起眼睛,不置可否的恩了一聲,又聽張婕妤道:「皇上,我聽說秦王在太原打了敗仗,是有這麼回事吧?」

    「唉,是有這麼回事。」李淵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

    「那可怎麼辦啊。秦王不是從來沒打過敗仗嗎?」張婕妤和徐美人嚇的花容失色,緊緊的拉住李淵的胳膊,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分外的惹人憐惜。李淵看在眼裡,愛在心裡,連忙哄道:「你們不用擔心,敵兵不過暫時獲勝。」

    「皇上,太原可是咱們起兵的地方,我的家人還都在那裡呢,你可千萬要保住太原啊。」徐美人竟然哭了起來。張婕妤也配合著哭道:「皇上,你可要保住太原啊,不然關中就危險了。」

    李淵忙道:「好說好說,我明日就派人去解救太原。」

    兩女這才破涕為笑,趁李淵不注意交換了一個滿意的眼神,身子又黏了上去。

    如此美女相伴,難怪樂不思蜀,相比起李淵來,李世民則辛苦的多了。

    太原已經堅持了十天,十天來少帥軍猛攻下停。武安福的命令很簡單:必殺李世民。

    李世民劍不離身,睡不脫甲,和李元吉柴紹輪流指揮太原的保衛戰。盼望中關中的援兵遲遲不到,雖然太原城裡有足夠的糧草支撐,可是戰士們連日的疲憊和緊繃的神經積累下來,恐慌的情緒還是蔓延開來。

    「這樣下去只怕不是辦法啊。」柴紹疲憊不堪的靠在一根廊柱上,對一旁的李世民道。

    李世民表情肅穆,面色堅毅,卻掩飾不了他的憔悴,聽了柴紹的話,側頭望向西邊,他期待的援兵一直沒有動靜,按道理說十天的時間足夠太原大敗的消息在長安和太原之間走個來回了。唐軍的援兵遲遲下來,一定是出了問題。

    「出了什麼問題呢?」李世民閉上眼睛,仰天輕問自己。

    「會不會又是建成?」柴紹問。

    「應該不會,建成雖然忌憚我,可是太原如此重要,一旦丟失,全局動盪,他就算想除去我,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李世民分析道。

    柴紹點點頭道:「建成並不是一個莽撞的人,那會出了什麼問題?關中至少還有十萬人馬,潼關還有三萬多人,足夠和武安福決一死戰的了。」

    李世民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似乎這樣就可以解釋問題一般,許久,他終於歎口氣道:「除了建成,只有一個人可以決定這件事情。」

    柴紹聞言一驚:「你是說……」

    「如果是他,只怕這一回大唐的江山要毀於一旦了。」李世民整個身體似乎失去了支撐一般,搖搖欲倒。

    柴紹歎口氣,站直了身子道:「世民,無論如何,我都站在你這一邊,如果有命回去的話,你是該考慮考慮未來了。」

    李世民沒有答話,如同標槍一般的站在城牆之上,風從他的身旁流過,吹動血跡斑斑的戰袍,和他那深思熟慮的臉龐。

    援兵終於來了,就在少帥軍狂攻太原城的第十三天,唐的援兵到了。出人意料的是,來的並不是關中或者潼關的大軍,而是李顏櫻的娘子軍。

    英姿颯爽的李顏櫻一身紅袍,外罩繡絨甲,手提鴛鴦雙刀,挺立在「李」字軍旗下。兩萬娘子軍戰士士氣旺盛。當年正是他們打下了關中的千里沃野,圍困住了大興,創立了蓋世的功勳,如今又是他們第一個來到太原,營救李世民。

    在六道龐大的諜報系統下,別說是一支兩萬人的大軍,就算是一隻羊也別想逃過他們的耳目。李顏櫻的軍隊剛來到石州,就遭遇了前來阻截的少帥軍。

    王君廓敗,來整敗,左天成敗,三戰三敗,李顏櫻的兩萬人贏是擊敗了阻截的三支軍隊,輕鬆的突破了少帥軍的外圍防線,來到了太原城的近郊。大軍掀起的煙塵引起了太原城裡的注意。李世民霍的跳起來,激動的看著那張揚的旗幟。

    「會不會有詐?」柴紹要謹慎的多,盯住模糊不清的旗號問。

    李元吉爬上城樓,極目遠眺,猛地大叫起來:「是姐姐。」

    柴紹一驚:「是你姐姐的娘子軍?」

    「就是。」李元吉斬釘截鐵的道。

    李世民和柴紹對視一眼,心裡一涼,卻又萌生了希望,只要有救兵,就還可以堅持。

    「開城門,跟我衝出去迎接救兵啊!」得到李世民的許可,李元吉手持大槍,奔下城樓,點起五千人馬。城門轟隆隆的打開,李元吉一馬當先殺了出去。

    少帥軍的大營裡,武安福問一旁的李靖道:「關中還沒有消息嗎?」

    「還沒有。」李靖的手邊是六道每個時辰一次的諜報,上面顯示關中的唐軍並無異動。

    「老奸巨滑。」武安福吐了口唾沫。

    「看來還不能收網啊。」李靖道。

    「讓他們進城吧。」武安福無奈的道。

    李元吉的五千人馬橫衝直闖,把少帥軍的營盤踩的七零八落,李顏櫻那邊也一路突進,和他會和在一起。兩軍一路砍殺,退進了太原城裡。

    城裡李顏櫻和柴紹夫妻相見,百感交集,李世民和李元吉站在一旁,看他們執手相看,略覺尷尬。李元吉年歲小,笑道:「你們都是老夫老妻,何至於這樣?難道真是小別勝新婚

    嗎?」

    他的話略微沖淡了一絲方纔的血腥味道。李顏櫻正色道:「二哥,怎麼父王的援兵還沒到?」

    李世民無言以對,李顏櫻追問道:「難道有變?」

    幾人的臉色尷尬不己,柴紹拉住李顏櫻的胳膊道:「你一路上累了,先別管了,回去休息,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李顏櫻看見柴紹眼中的暗示,這才勉強和李世民李元吉告辭,跟柴紹去了。

    李元吉看李顏櫻走了,問李世民道:「二哥,咱們是堅守還是突圍?」

    「再等幾天吧。」李世民的心中,還抱著一點希望。

    天無絕人之路,兩天之後,潼關成了喧鬧的通路,五萬唐軍從潼關出關,向著太原傾瀉而來,氣勢洶洶,勢不可擋。

    武安福的大軍頓時被太原守軍和關中唐軍夾在當中,形勢似乎一夜之間發生了改變。

    太原附近,龍爭虎鬥,天下的焦點盡皆匯聚在那裡。

    祁山,數百年前,承載了諸葛亮興復漢室希望的地方,此時早己不復當初的險要,散關之上,只有三干人馬駐守。如今天下的目光都放在遙遠的太原戰場,關中的主力都出關去夾擊武安福,這裡反而沒有人關注了。

    一個老兵在城牆上打盹,正夢見家裡的老婆子燉了只老母雞給自己,那味道香噴噴的,卻猛的被巨響驚醒。

    「***,怎麼回事,難道是山崩了?」老兵罵罵咧咧的爬起來,向城外看去。

    散關上的三千守兵,都直愣愣的看著城外,鴉雀無聲。他們的視線所到之處,是黑壓壓的大軍,「武」字旗號迎風飄揚。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當年劉邦用這一招數騙過了項羽,從巴蜀之地殺進關中,一直奪取天下。而諸葛亮六出祁山不成,含恨而死,留下一蹶不振的蜀國,叫人歎息。如今,秦瓊和徐世績的奇兵一舉攻克了散關,直搗長安,天下震驚。

    守衛長安的五萬唐軍出了潼關,在太原附近和武安福的少帥軍迎面遭遇。就算有太原守軍的後方牽制,兩軍也陷入了膠著狀態。李世民剛剛覺察出一點不對勁來,就得到了叫人震驚的消息。

    武安福的人馬退到了河東郡,好整以暇的等待唐軍的反應。是繼續作戰,還是回去救援長安,擺在李世民面前的,是生死攸關的抉擇。

    「決戰!就在這裡解決掉武安福!」李世民一拍桌子。

    李元吉以下的眾將個個摩拳擦掌,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自從援兵來到之後,武安福連戰連敗,雖然如今長安危急,眾將依然信心勃勃。

    「可是我們並沒有把握戰勝他。」眾人之中,只有柴紹憂心仲仲的道。

    「上一次李靖的獲勝完全靠的是兵力的優勢,如今我們的兵力並不弱於他們,我一定能夠獲勝。」李世民斬釘截鐵的道。

    他的手一揚,令箭丟出。

    「這一戰,只許勝,不許敗。」

    長安正處在徐世績的突擊之下,李世民和武安福,這宿命的兄弟和敵手,在河東擺開了戰場。這一戰,或許將決定天下的歸屬。

    第309章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玄甲騎兵的鐵蹄轟隆做響,大地微微顫抖著,鐵甲照寒光,千騎卷平崗,甫一接觸,立刻刀光劍影,血肉橫飛,慘叫聲不絕於耳。

    武安福精銳得龍騎兵和玄甲精騎廝殺在一起,雖然沒有燕翼為首得燕雲十八騎得率領,龍騎兵依然顯露出了非凡的實力,兩支天下無敵得騎兵部隊糾纏在一起,比拚起機動力和殘忍來。不斷得由騎兵落馬,立刻變成肉泥,也不斷的有戰馬低鳴倒下,轟然一聲。

    血腥戰場,如同地獄一般,武安福在眾將得懇求下只得坐鎮中軍帳,看著前線得激烈戰事,心急如焚。

    李世民選擇了決戰,這是武安福沒有想到的。在他得心目中,李世民是個謹慎的人,這一次選擇險中求勝,到底是因為李淵得遲疑不決還是因為他有必勝得信心呢?武安福總覺得心裡有些不安,畢竟他面對的是這世上最強悍的對手。

    薛仁貴的銀戟漫捲過去,血光崩現,人頭帶著血流,飛出數丈。擋在身前得唐兵看得膽戰心驚,哪有一個還敢上前。

    面對薛仁貴縱橫來往,所向披靡的龍騎兵,也只有唐軍第一猛將尉遲恭還能鼓舞著士氣,大聲的吼叫道:「兒郎們,這正是建功立業之時,跟我衝啊!」

    鐵槍對上銀戟,必定是驚天動地的一場惡戰,只是可惜這樣名將的廝殺在無數人捲入其中的大戰場裡不過是滄海中的浮萍一隅。

    丘長恭和翟長孫的玄甲精騎一部在步兵的配合下繞過了龍騎兵的阻截,依靠輕騎的強大機動力,迂迴到了武安福軍的側翼,兩人振臂高呼道:「衝啊,拿下武安福,賞金一千兩,封萬戶侯。」

    玄甲精騎的突擊乃是當今天下最銳不可擋的鋒刃之擊,不過他們面對的卻是裝備精良,擁有重盾厚甲長矛弓箭的虎衛隊。這支早在北平時期就開始組建的部隊歷經十年的訓練,無數新人換舊人,保持著強悍的防禦力。結成的圓盾陣型,依靠弓箭和長矛重盾進行阻擋。張稱金勒馬在陣中,大聲呼號指揮,密不透風的陣勢使得玄甲精騎根本發揮不出應有的威力,雙方都忌憚對方的實力,反倒成了牽扯糾纏之勢,一時場面混亂無比。

    秦武通的玄甲精騎和張亮的精悍步兵在中路和姜松左天成混戰在一處。柴紹李元吉與王君廓輔公佑糾纏在一起。李顏櫻部下的娘子軍與長孫無忌的一支精兵拱衛住了中軍,將攻過來的樊登奎軍完全封住去路。龐玉和竇琮則趁機在兩側夾擊,樊登奎攻擊不利,只得後退。李靖在後陣看到危險,立刻揮動帥旗,調撥人馬前去增援。

    兩軍的帥旗舞動,每一刻鐘都發佈無數的號令出去,李世民和李靖兩大軍事天才一邊對對方的部署惺惺相惜,一面嚴密的注意著戰場上的動向。兩支大軍在數個戰場進行著如火如荼的搏鬥,這是赤裸裸的互毆,唯一可能的結果就是其中一方徹底倒下。戰場上沒有平局,沒有僥倖,輸掉的人,只有一個後果。

    武安福本來穩坐在中軍帥帳之中,看著李靖指揮若定,心裡卻隱隱的有一絲不安穩。就算是在千軍萬馬的廝殺之中,六道的密報也應該按時送來。可是眼前的激戰正酣,六道的密報己經遲到了兩個時辰了。

    「不會出什麼事情吧?」武安福有些心緒不寧,眼前的形勢對自己顯得十分有利。李世民想要一舉結束掉兩軍對抗的僵持局面。可是他心裡掛念著關中長安被偷襲的局面,準備的十分倉促。武安福儘管是被逼到了決戰的境地,卻一直掌握了主動。只要堅持到日落,兩軍休戰,唐軍的軍心士氣只怕支撐不到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了。不過,六道作為武安福的耳目眼睛,突然失去了消息,不禁讓他十分的警惕。

    「少帥,這是六個時辰前最後一份六道密報,這裡是前兩日的密報。」葉效辨把厚厚的一疊文書捧過來。此時戰場刮過一陣冷風,吹來濃厚的血腥味,讓葉效辨腳下有些虛浮。

    武安福打開密報,仔細的看起來。」一起如常。」

    簡單的四個字,本來是最好的消息,卻讓武安福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暴風雨前一定是最寧靜的,這是武安福不知道怎麼得出的經驗來。去翻開前一日的密報,腦海裡猛地躥起一個念頭來,手竟然有些微微的顫抖。

    「王世充大將段達換防鄧城。」

    「劉黑闥率一萬人巡視黃河防線,駐紮在壺口。」

    鄧城?壺口?武安福手一哆嗦,將密報掉落在地上。

    「少帥,怎麼了?」葉效辨驚問。

    「只怕要糟糕。」武安福渾身的汗毛倒豎,「粱世泰的運糧隊今日該走到哪裡了?」

    「按照路程,快到鄧城了。」葉效辨計算著道。

    心裡的猜測被證實了一半,武安福嚥了一口唾沫,絕望的情緒蔓延開來。葉效辨看到武安福的臉色發青,忙問:「少帥,你這是怎麼了?」

    武安福艱難的道:「我軍在東南線黃河附近有多少佈防的部隊?」

    葉效辨道:「謝映登將軍的五千人馬在那裡駐紮,防備竇建德和王世充的突然反水,這是少帥早就安排好的,難道……」

    武安福臉色難看之極,大聲道:「李靖,要出大事了!」

    錯之毫釐,繆之千里,若是平常的事情,倒還罷了。可若是軍事上犯了錯誤,就算只是一點小小的紕漏,也有可能帶來最壞的結果。

    用不著武安福多說,看了六道昨日的密報和前幾日一些細小的不曾被注意的細節,再聯繫到六道從來未曾有過的遲到的現象,李靖就明白了。

    任是運籌帷幄豪不慌亂的名將,李靖也出了一身的冷汗,目瞪口呆。

    「該怎麼辦?」李靖問武安福。這個時候考驗的不是主帥的智慧,而是意志和判斷。

    武安福沉默了半晌,終於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既然今日輸了,來日奉還就是。」

    「少帥的意思是退兵?」事關重大,不由李靖不多嘴確認。

    武安福點點頭,這看似輕而易舉的動作,卻耗盡了他所有的心力。

    鐵槍呼嘯,穿破空氣,薛仁貴雖然閃避開來,卻依舊能感受到那高速的一刺所帶來的壓迫力,而空氣似乎也因此燃燒起來,帶給他灼熱的感覺。

    反手一戟,寒光閃耀,漸欲迷人眼。尉遲恭只覺得脖頸間被寒光籠罩住,那是死亡恐懼所帶來的寒冷懼意。回槍撥開銀戟,那戟上的冰涼觸感久久揮之不去。

    兩大絕世名將,就這樣你來我往,已經鬥了三十個回合。汗水淋漓,浸透了戰甲。

    正在生死搏殺之間,清脆的鑼聲在背後響起。薛仁貴一驚,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他的對面,尉遲恭更是震驚,雖然和薛仁貴在死鬥,可是戰場上的局面他還是清楚的。唐軍雖然不落下風,可是想擊敗少帥軍卻也是千難萬險。只要僵持下去,最後的勝利一定是屬於包抄了關中,並不急躁的少帥軍,而不是歸心似箭,憂心忡忡的唐軍。如今少帥軍中忽然響起了撤退的鑼聲,尉遲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世民呆呆的望著騷動的少帥軍,手裡的令旗不知道該如何揮舞了。當看到後陣的少帥軍開始轉過頭去,向後退卻時,才猛地驚醒,驚問一旁的傳令兵:「這是怎麼回事?」

    傳令兵哪裡知道,瞠目結舌無法回答。所幸李世民也不需要他的答案,口中喃喃道:「難道又是武安福的計謀嗎?」

    不知不覺中,緊握令旗的手心裡全是汗,緊張之情,猶勝方才僵持之局。

    乘勝追擊還是穩固陣地?李世民的腦海中交錯著兩個想法。

    在他猶豫的時候,少帥軍己經全盤退卻了。薛仁貴,左天成,姜松三大猛將牢牢的壓住陣腳,與龍騎兵和大量弓箭手斷後。虎衛隊也步步為營,向後退去。沒有帥旗的指揮,唐軍一時不知所措,眼睜睜的看著敵軍莫名其妙的離開戰場。

    不能放過,李世民醒悟過來。他的目的就是擊敗武安福的主力,以免陷入腹背受敵的局面。武安福想要逃,自己可是要戰。

    令旗揮舞,唐軍得到命令,立刻展開了無差別的猛攻。

    兵敗如山倒,就算是訓練精良的少帥軍,也難免在這時候混亂起來。當唐軍的追擊開始,不明究竟的士兵們開始恐慌起來。就在這陣腳紛亂的時候,在退卻的道路上作為先鋒的盛彥師和丁天慶聽見了讓他們恐慌的聲音。

    那是大軍的退卻也掩蓋不去的馬蹄聲。

    隆隆作響,越來越近,終於,地平線上,露出了一支強兵的前鋒部隊來。

    那隊伍的最前面,一面大旗,映入所有少帥軍戰士的眼中,那上面,是一個驕傲的姓氏。

    「羅」

    那面旗幟的下方,一個英俊瀟灑的青年將軍,一匹神駿英武的白色戰馬,一襲素白的絲綢戰袍,一身銀光閃閃的白色戰甲,一條天下驚懼的大槍。

    武安福垂頭喪氣的看著那人,噩夢一樣的回憶湧上心頭。

    這一生,最強的兩個敵人,一前一後,宛如最恐怖的黑夜裡,那讓人崩潰的夢魘。

    第310章槍法巔峰

    多年以後,那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還為人津津樂道。

    燕山王羅成,傲然屹立,一馬當關,少帥軍十幾萬人同時倒吸一口涼氣。武安福不禁的握住了手中的雙槍。

    那曰羅成的驚艷一槍,猶在心頭,時刻震懾著少帥軍的軍心,如今那無敵的神槍就在眼前,少帥軍從上到下,個個心寒。

    後有惡狼,前有猛虎,危在旦夕。

    羅成在北平軍的最前面,他一邊衝鋒一邊緩緩的舉起手來,手中抓著一個人頭。

    北平騎兵齊聲高呼:「謝映登人頭在此,你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武安福心中一顫,知道最擔憂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少帥,這不是悲傷的時候,請速做決斷。」李靖一旁道。

    武安福也知道這絕對不是為了戰友的犧牲而傷感的時候,振作精神,大聲吼道:「衝鋒,把羅成碎屍萬段!」

    背後是凶殘的對手,面前是宿命的仇敵,武安福的感情色彩不再起作用,他更多考慮的是少帥軍是否能夠度過這一次的劫數。

    北平軍長途偷襲,人數不可能太多,擊潰他們,回到江南,少帥軍就還有重整旗鼓的機會。可如果被唐軍糾纏住,一旦陷入四面受敵的境地,武安福可不敢保證自己能夠活著回南京。

    突破羅成,才有活路。這是少帥軍人人都明白的道理。不用動員,為了自己的生命,個個拚死。

    一往無前的衝鋒,北平軍和少帥軍很快就短兵相接。羅成率領的北平騎兵彪悍無比,如同一柄鋒利的菜刀切開牛肉,狠狠的斬入少帥軍的陣型之中,立刻撕裂開來一條血肉鋪就的長廊。羅成的目標直截了當,只有一個:武安福。

    姜松左天成薛仁貴三大猛將都在後陣阻擋唐軍的追擊,武安福身邊只有永遠追隨在身旁的羅士信和小舅子張稱金,眼看盛彥師和丁天慶被打的落花流水,根本無法靠近羅成。武安福一咬牙道:「李靖,你指揮,我去會會羅成。」

    「少帥不可輕舉妄動。」李靖大驚。

    武安福道:「你看,我下去能行嗎?」

    李靖望去,只見羅成無人能敵,所到之處,少帥軍人仰馬翻,亂作一團,激戰多場,體力士氣都降落到低谷的這個時節,羅成簡直就是少帥軍的殺手。千里之堤,潰於蟻穴,如果下去阻止,只怕大軍的崩潰,就在頃刻之間。

    李靖是天才,自然立刻看明白了羅成對於整個少帥軍的威脅不在背後的唐軍群狼之下。而己方此刻能和羅成一戰的也只有武安福羅士信了。

    「少帥,請保重。」李靖哽咽道。

    「我和他遲早都有一戰。」武安福反倒平靜下來。既然知道了自己要面對的,比起方才提心吊膽的面對未知,他要鎮定的多了。

    我不再是那個小流氓了,我是權傾天下的武安福。我是花槍少帥,兵中之賊。

    武安福懷抱著自信,帶上羅士信,飛馬迎向羅成。

    天下名槍,又要上演一場激情四溢的惡鬥。

    「羅成,我武安福在這裡!」武安福的雙槍兩頭蛇在日光下閃耀著奪目的光彩,似乎往日的流年,歲月的沉澱,兩人之間的恩恩怨怨,都在這無聲的槍影裡,憤怒的傾訴。

    「來得好,武安福,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羅成放聲大笑,英俊臉龐,露出凶狠的神情。

    無人敢於攔在兩人之間。一個是北平王,一個是江南少帥,一個是天下名槍,一個是兵中之賊。這一戰,勢必載入史冊。

    雙槍之道,在於後發制人。武安福雖然憤怒,雖然急躁,卻還是按捺住心神,沉著的望向對面的羅成。

    羅成收斂笑容,面沉若水,不見了飛揚跋扈,有的只是濃烈的殺氣。

    「你算計的很辛苦吧?」武安福淡淡的問道。似乎週遭的喊殺連天完全不存在一般。

    「為了給你致命一擊,辛苦一點算什麼?」羅成得意的道。

    「可惜我大意了。」武安福無奈的道。

    「我的人馬分十六天,四百二十五撥出發,在黃河口匯合,你的那些六道斥候就算再強,也無法監視所有的路人。」羅成道。

    「算計的好,我栽在你的手裡,並不冤枉。」武安福道。

    「其實,這並不是我的計策。」羅成道,臉上掠過一絲的嘲弄和諷刺,讓武安福的心一沉,似乎預感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是她幫我定的計策。」羅成笑道。

    武安福的心一疼。

    這不是羅成的五虎斷門槍,造成的效果卻勝似任何一種武器。

    我知道你不愛我,卻沒料到捅我最痛的一刀的人,卻是你。

    武安福心喪若死,眼中寒光一閃:「羅成,你處處相逼,殺我全家,害我兄弟,奪我所愛,此仇不共戴天,今日你我一定要分出個生死來。」

    羅成道:「我正有此意。你這個跳樑小丑,竟然也有今日的成就,我真恨不得當日在北平城一腳把你踩死,免得有今日的這些是非。」

    「你毆我踩我辱我罵我凌我羞我氣我打我殺我,我今日一起報還給你。」武安福雙槍一層,再也不顧後發制人的法則,躍馬而上。

    羅成大槍一擺,一槍刺了過來。

    雙龍出海,蛟龍擺尾。

    雙槍如同兩條長蛇,翻滾旋轉,蒼蛇出洞,銀龍繞山,毒蛇吐信,花團錦簇。

    大槍好似一條蛟龍,騰雲駕霧,見龍在田,風雲交際,自芒閃爍,含苞待放。

    一旁觀看的士兵們眼花繚亂,個個心有餘悸,心道若是自己去戰,只怕一個回合都走不下來。

    武安福心中悲痛,傷感,懊喪,絕望,復仇的情緒交織在一起,似乎給他帶來了無窮的力量。每一槍都帶著三分的恨七分的痛,招招狠辣,決不留手。不知不覺之間,他所學來的那些雜七雜八的槍法,融合在了一起。白蠟槍桿帶來的渾圓之力,內家槍的太極之勁,綿綿不絕的施展開來,好像明月照大江,清風撫山崗,清幽之間,渾然天成,分明已經是槍法最高的境界。

    羅成的五鉤神飛槍,已經超越了同時代所有的高手。就算楊林重新用回槍,就算羅藝回到少年時,就算薛英沒有死,就算定彥平風華正茂,就算薛仁貴和姜松在眼前,也只有驚歎的份。那根本不是一個凡人能夠操縱的槍法,不知不覺之間,在自己最痛恨的對手面前,兩個人同時領悟了槍法的極限奧秘。

    沒有對手的戰鬥對於一個高手來說是殘忍的。天下有雪,高手寂寞,武安福遇到羅成,羅成遇到武安福,對他們個人的命運來說,也許是人生最大的悲哀。對於天下使槍之人,卻是莫大的福音。只有擁有這樣級數的對手,他們才能精進到如此忘我的地步,將槍法,發揮到了極致。給了後人,無盡的想像空間和永遠的敬仰之情。

    一個是柔中帶剛,源源不斷。

    一個是剛中帶柔,生生不息。

    決戰之巔,旁人豈能插足。天下之大,也只矚目你我這一戰。

    道盡英雄,誰又是英雄?這個舞台之上,捨我其誰?

    偏偏這兩個人,都要做主角。

    那就注定有一個人,要提前下台,成為一閃而過的流星,成就另一個人的豐功偉業。

    羅成如今的這一槍,就要把武安福送入地獄,化作永世怨恨的亡魂,悲哀的凝望自己的天下大業。

    武安福的雙槍纏繞而上。圓,最融洽的圖形,催生著無限的活力,一波一波,翻江倒海,抗拒著羅成的五鉤神飛槍。

    火光四濺,五鉤神飛槍的倒鉤掛在武安福左手槍的槍纓上,竟然卷在一起,扯不脫了。

    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武安福怎麼會錯過,右手槍疾若流星,迅捷如閃電,直刺向羅成的胸腹之間要害。

    危機之中,沒有任何的思考時間,羅成撒手丟槍,堪堪一避,讓過了武安福的攻擊。

    大槍離手,勝負己分。武安福來不及興奮,收回左手槍,狐疑的看著羅成。

    羅成的右肩戰袍通紅一片,似乎從裡面滲出血水來。

    「謝映登的好箭法……」羅成冷笑一聲,「否則今日,不見得你就能贏我。」

    武安福長出一口氣。謝映登,你沒有白死,你射在羅成肩膀上的這一箭,也許就是改變了歷史命運的一箭啊。

    羅成棄槍,少帥軍士氣大振,趁機將北平軍組成的防線衝垮。羅成操起部下的鐵槍還要上前,羅士信猛地跳起來,一棍砸過去,羅成橫槍一架,鐵槍竟然那被砸的彎了。肩膀上的傷更是血流如注。他支撐不住,只得策馬回轉,躲開武安福。

    沒有羅成這個殺神,北平軍的戰鬥力銳減。唐軍被阻隔在後,形成不了兩面合圍的勢頭,雖然折損了無數的將士,少帥軍畢竟避免了全軍覆沒的悲劇。逃離了戰場,一路狂奔,向著江南敗回。

    在洛陽附近,王世充的趁火打劫使得少帥軍再受重創,所幸留守江淮的杜伏威,王雄誕前來營救,不然武安福就要重蹈楊玄感和李密在洛陽城下失敗的命運。在江淮軍的接應下,損失一半主力的少帥軍終於回返了南京。

    突入關中的秦瓊喝徐世績得到了主力失敗的消息,也不敢再犯險進軍,騷擾一番之後,留下人馬鎮守陳倉和散關,再等待機會。

    一場脆敗,終於讓武安福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朋友,只有背後捅刀子的敵人。

    李淵,羅成,竇建德,王世充,這筆帳,我遲早要跟你們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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