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賊 正文 第246-250章
    第246章內訌

    羅士信乃是罕見大力士,此時怒氣充盈胸中,力量更超過平時數倍,猛一發力,肌肉暴漲,捆在他身上的繩索先是深深勒進他的肌肉之中,凸現出血痕來,隨即經受不住巨力,寸寸脫落,碎裂開來。

    帳內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四個衛兵忘記了叫喊,眼睜睜看著眼前的壯漢咬牙切齒的站起來,怒道:「我跟你們拼了。」

    羅士信吼叫著一步跨上來,兩隻蒲扇大的手掌閃電一樣抓在兩個衛兵腦袋上,兩手一合,砰的一聲兩個腦袋撞在一起,變成兩個稀爛的碎西瓜,紅的白的灑了一地,血腥無比。

    另外兩個衛兵嚇的魂不附體,屎尿橫流,想要逃跑,哪裡邁得動腿,羅士信一把抓住剛才踹他的衛兵腦袋,兩手一擰,卡嚓把他的頭從脖子上擰了下來,屍首從脖頸的斷裂處冒出河水一樣洶湧的血來,羅士信渾身是血,將手中的人頭砸在第四人的頭上,把他打的腦漿崩裂,噗通倒地。

    這幾下如同電光火石一般的迅捷,帳外聽見動靜,知道裡面發生了變故,令狐策大聲道:「怎麼了?」掀開簾子衝了進來,羅士信飛身上前,一計飛腳踹了過去,正中令狐策的前胸,令狐策悶哼一聲,身子飛出帳去,落在三丈開外,胸口凹進去,肋骨全碎,氣絕而死。

    「羅兄弟,快把我們放開,助你一臂之力。」李靖第一個清醒過來,叫道。

    羅士信本來要殺出去,聽了李靖的叫喊,連忙回身,連刀子也不用,徒手在繩索上一扯,就解開了幾人的束縛。幾人顧不得驚訝,揀起那幾個衛兵的鋼刀,李靖道:「怎們一起衝出去,營救少帥。」

    羅士信也不管他們如何計議,一把把營帳的門簾扯了下來,鐵塔一樣的身軀往外一蹦,照著最近的一個士兵臉上就是一拳,拳頭到處,滿臉開花。

    李靖,孫成,趙勇,謝映登四人跟在羅士信身後衝出來,四把鋼刀要起來,虎虎生風。令狐策一死,眾兵沒有首領,又被羅士信的勇力驚住,早己經心膽俱裂,此刻被四人脫困一衝,頓時四散逃去。羅士信被他們氣極,追在身後打殺,李靖叫了兩聲,他也沒聽到,李靖無奈的道:「走,先去營救少帥。」

    四人一路奔走,有不少不知情的士兵跑出來觀看,一見四個將領渾身是血往大營而去,知道有變,紛紛操起兵器,追隨在身後。一時間營中動盪不止,人心慌亂。幸好武安福的人馬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就算不知道事態究竟如何,卻也只是觀望,並沒有因此影響前線的攻城。

    李靖等人飛奔到中軍大營前,就見王藥師蹲在門口,詫異的看著四人。

    「少帥如何了?」李靖氣喘吁吁的問。

    王藥師見四人滿身都是鮮血,面目猙獰,驚道:「少帥在裡面睡著呢,你們怎麼了?」

    李靖來不及多說,掀開帳子衝了進去,就見孫思邀正伏在一旁的案上昏睡,他這幾日一直觀望武安福的病情反覆,此刻勞累過度,睡的正沉,連帳外的人生喧鬧都沒吵醒他。而武安福的榻前,一個李靖不認識的醫官正手捧一碗藥,要餵給武安福吃。一見眾人進來,醫官一驚,虛弱的武安福也是一愣,有氣無力的道:「李靖,怎麼回事?」

    李靖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醫官的手腕道:「是誰派你來的?」

    那醫官吃不住疼,驚叫著向武安福求助道:「少帥,這是為何?」

    武安福雖然在病中,氣力虛弱,卻也知道李靖非是魯莽之人,臉色微變道:「這是什麼藥?」說著伸手一打,將那碗藥擊翻在地。

    此時混亂之中,孫思邀也驚醒過來,見狀大驚道:「這是怎麼了?」

    李靖沉聲道:「孫先生,你來看看這藥裡是不是有毒?」

    孫思邈取出銀針,在地上灑落的藥裡一探,針尖變成黑色,那醫官見了,知道事情敗露,大駭道:「少帥饒命,少帥饒命,是大太保和二太保逼我做的,我若是不從,他們就要殺我全家。」

    武安福何等聰明之人,頓時明白過來,沖李靖道:「他們要奪權?」

    李靖便把才纔的事情說了,武安福怒道:「兩個忘恩負義之徒,留他們不得。」

    話音剛落,就聽帳外喧嘩大起,有人進帳來道:「大太保和二太保帶了數百人殺過來了。」

    「少帥,請做決斷。」李靖拱手道。

    「殺無赦。」武安福的臉色陰沉,用僅有的一點力氣狠狠的道。

    李靖等人得了軍令,昂首出了帳,只見前邊一彪人馬正衝過來,為頭的正是羅方和薛亮,兩人聽說羅士信將眾人解救出來,知道大事不好,帶上數百親兵殺過來,想要最後一搏。李靖大聲道:「武家軍何在?」

    「在!」追隨李靖等人過來數百人齊聲應道。

    「羅方薛亮意圖謀反,謀害少帥,你等可願意追隨我為少帥除奸?」李靖道。

    「誓死追隨將軍。」群情激昂,士氣振奮。

    「隨我來啊。」李靖見士兵一心,心裡稍定,手舉寶劍,振臂高呼。

    兩隊人馬在營中對持在一起,羅方心裡焦急,對身後親兵道:「殺了武安福,賞金一百斤。」

    眾兵聽說有如此重賞,都不要命的爭先恐後殺過去,和李靖軍虎混戰在一起。此事營中的大軍多數己經知道此事,卻不瞭解孰是孰非,一時不敢幫手,就在這時,只聽遠處傳來高聲怒吼:「哥哥在哪裡?哥哥在哪裡?」正是殺得興起的羅士信,他取了鐵棍,一路跑來救武安福,遠遠看見有兩伙人在廝殺,見有架打,飛步過來,正好見到李靖,大聲問:「李靖,我哥哥呢?」

    「少帥無事,羅兄弟,快殺了羅方薛亮,就是他們要殺少帥。」李靖見羅士信趕來,大喜道。

    「好咧。」羅士信一晃蕩腦袋,就瞧見了薛亮,他兩步撞倒身前攔路的士兵,蹦到薛亮身前,嘴裡嘟囔道:「我打爛你,叫你害我哥哥。」鐵棍高舉,猛力打下。薛亮要緊牙關用盡渾身的力氣一擋,卻哪裡是羅士信勇力的對手,被一棍打折了兵器,連人一起砸的稀爛。

    羅方一見薛亮斃命,驚恐萬狀,知道事不可為,轉身要逃。羅士信早瞄上了他,喝道:「哪裡走,給我回來。」大步甩開,連蹦帶跑,幾步就追上了羅方,鐵棍橫掃。正打在羅方的腰間,羅方哎喲一聲,骨頭全碎,從腰上斷成兩截,只有皮肉相連,哀叫半晌,才氣絕而死。羅方薛亮一死,部下親兵再無頑抗的勇氣,紛紛投降。

    將所有參與羅方薛亮叛亂的士兵都擒拿起來,李靖一面叫孫成趙勇去安撫士卒,一面帶羅士信進到帳內來見武安福。

    「哥哥啊,你沒事就好了,那兩個要害你的壞蛋,都叫我給弄死了。」羅士信一看到武安福,高興壞了。

    武安福道:「好兄弟,多謝你了。」

    「你跟我客氣什麼,我還得叫你管飯呢。」羅士信嘿嘿笑道。

    李靖一旁道:「少帥,如今羅方薛亮伏誅,靠山王那邊怎麼辦?」

    武安福聽了,皺眉道:「此事應該和我義父無關。」

    「少帥,難道你真的想屈居在靠山王之下嗎?這十萬精兵都是你一手訓練出來了,這次殺了羅方薛亮,明日說不定就有羅圓薛暗,一日少帥不親手掌握大權,一日就不得安生啊。」李靖道。

    謝映登也道:「少帥,這正是一個架空靠山王的好時候,如果他不肯讓位,那就……」他說著做了個割脖子的手勢。

    武安福道:「胡說,我若是要殺他,早就殺了,何至於倉促起兵,成為出頭鳥。」

    謝映登知道說錯了話,卻不服氣的道:「楊林和定彥平若是不除去,遲早會發現薛仁貴雄闊海他們幫助瓦崗山破長蛇陣的事情,到時候事情就更難以挽回了。」

    武安福知道謝映登說的是實,猶豫著不說話。李靖道:「少帥,不必多想了,我們去把今日事跟靠山王說了,他若是英雄,自然知道該如何去做。」也不等武安福同意,抓了那醫官和幾個羅方薛亮的副將,和孫成趙勇謝映登幾人來到前線陣前。

    楊林此時己經知道營內發生動亂,卻不知道具體情形,一見李靖等人來到,十分吃驚。

    「你們怎麼不在前線,跑到這裡來了?擅離職守乃是殺頭之罪。」楊林怒道。

    「若是要治我們的罪,得請靠山王問問他們。」李靖將那醫官和幾個副將推出去。楊林和定彥平見了,都是一愣。

    「把你們做的事跟王爺說說吧。」李靖道。

    醫官和幾個副將怕死,不迭的把羅方和薛亮如何想要奪取兵權謀害武安福,如何的將李靖等幾人誘進營中軟禁,如何想要下毒毒死武安福的陰謀一五一十的說了。楊林聽了,氣的鬚髮根根立起,大怒道:「兩個孽畜何在?」

    「王爺,二位太保陰謀叛亂,已經在亂軍中被殺了。」李靖道。

    楊林一聽,半是心疼半是憤恨,一時說不出話來。定彥平見出了這種事,一跺腳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啊。」

    李靖看楊林不作聲,開口道:「王爺,依我等看來,這大軍乃是武安福元帥一手創建,一日權柄混亂,不分主次,人心就一日不安穩啊。」

    楊林聽了,一瞪眼睛,冷笑一聲道:「你要逼宮不成?」

    第247章歸隱

    李靖正色道:「不敢,不過靠山王,請你想想,若是你繼續做三軍統帥,可能服眾?」

    「大膽!」楊林大怒,一把抓起虯龍棒就要打李靖。李靖面不改色,紋絲不動道:「靠山王若是將末將打死,一世英名,只怕就此蒙塵。」

    楊林緊咬嘴唇,手腕巨顫,半天才將手裡虯龍棒放下,長歎一聲道:「停止攻城,回營。」

    本來苦苦堅持,幾乎到崩潰階段的唐璧看著武安福軍如流水一樣撤退回去,憑著一個統帥的敏銳,他知道對方軍中有變,這是追擊的大好機會,可是看著身旁累的直不起腰來的將士,他只有放棄了這個想法。濟南如今和大隋一樣,已經是風中之燭,隨便一場大風都可能吹熄一切的希望,這個喘息,也是唐璧好好思索濟南前途的好機會。

    中軍大營,武安福軍所有的高級將領雲集,武安福躺在軟椅上,身邊是兩位夫人張紫嫣和蘇凝雲。楊林和定彥平悶坐在上首,李靖等將下面站定。眾人都臉色肅然,除了武安福偶爾的一聲咳嗽,滿帳肅靜。

    沉寂終於被孫成打破。

    「靠山王,今日之事,還請你給個解釋。」孫成道。

    「你想要我解釋什麼?」楊林道,「羅方薛亮的事,我一概不知。」

    「既然靠山王不知,那可知道羅方薛亮依仗什麼才敢對少帥下手?」孫成道。

    「你這意思是說我是他們的靠山了?」楊林道。

    「不敢,末將們只不過覺得少帥一手創立的軍隊被人覬覦,內心不安。」孫成話說的己經委婉之極,可是話語之後的不滿意味,是人都能聽明白。

    林一拍桌子,正要發作,一旁定彥平道:「王爺且慢發火。」

    「怎麼,難道你也認為此事是我不對嗎?」楊林怒道。

    「羅方薛亮叛亂雖然被平定,並無大亂發生,可是王爺你教子不嚴總是有的。」定彥平道。

    楊林無法辯駁,悻悻的不作聲。

    「如今王爺的膝下凋零,只餘安福和紫嫣兩個,將來百年之後,一切權柄富貴是不是要留給他們?」定彥平問道。

    「那是自然。」楊林不知道定彥平何以這麼一問。

    「唉,王爺,你十五歲跟隨先帝出征,如今五十幾年過去了,難道不疲憊嗎?」定彥平道。

    楊林歎息一聲道:「自從在瓦崗長蛇陣被破,我就心灰意冷,真想和你歸隱田園,從此去享受天倫之樂。可是國祚不平,響馬橫行,楊廣不仁,我哪能放的下啊。」

    「想放便能放下。你我都是七十歲的老人了,便是再雄心萬丈,也逃不過生老病死。崢嶸歲月,總有過去的一天,今日的天下,是年輕人的。安福辛苦打造這一支精兵,正要有大事業去做,你難道要一直壓著年輕人嗎?」定彥平道。

    楊林啞口無言,當初他被武安福逼迫著起兵時,本就掙扎不定,後來一心攻打濟南,並沒多想,今日被李靖等人逼宮,一時氣憤,反而放不開心結。現在被定彥平一說,他也覺得自己想岔了,這繁華三千世界,他楊林什麼沒享受過,如今廉頗老矣,就算尚能飯,又真的

    能扛的起天下的重任嗎?楊家子孫被楊廣屠戮殆盡,所謂的隋朝國運氣數是否能夠延續,楊林又何嘗不知,他只不過一直不敢面對而己,如今定彥平從旁一勸,楊林本就心灰意冷的心思就跌落的更深了。

    「我何嘗不想放下,可是楊家的江山……?」楊林兩眼無神。

    「若是天意要亡楊家,你難道能逆天而行?若是天意要保楊家,就叫他們年輕人去擔當吧。」定彥平道。

    楊林搖頭苦笑道:「彥平兄啊,這江山不是你的,你自然看的開了。」

    定彥平正色道:「王爺,你若以為這天下是你們楊家的,那這大隋的氣運可真就斷了。這天下不是楊廣的,也不是你楊林的,是天下百姓的。楊廣不仁,奴役百姓,禍亂國家,殘暴如斯,人人得而誅之。你若覺得百姓都是你們楊家的奴才,想殺就殺,想打就打,那廢黜了一個楊廣,還有第二個第三個,你能活幾百歲?你能一個一個輔佐嗎?」

    楊林被定彥平的話驚住,難以回答。

    「這天下正該是有德者居之,你可記得當年你素手渡江,和我說過什麼?」定彥平道。

    楊林一聽,思緒似乎回到了三十多年前的那個夜晚,圓月朗照,淡雲一抹,江水如鏡,壯年的他一身白衫,一葉小舟,叩開定彥平的江南大營。南北兩朝的兩位名將徹夜長談,楊林慷慨激昂的對一心保南朝陳後主的定彥平道:「天下,有德者居之。今陳叔寶荒淫無道,殘害忠良,陳氏氣數己盡。我楊氏國富兵強,人民富足,軍民同心,君上聖明。陳氏當亡,楊氏當興,將軍難道要逆天而行嗎?」這些當年的豪言壯語,此刻好像是諷刺楊林一般的浮上心頭,歷歷在目。

    「哈哈哈哈。」楊林頓悟一般的狂笑起來,「彥平兄,謝謝你。若不是你,只怕我想不起這久遠的往事,想不起我也曾經說過這樣的話。」

    「當局者迷啊。」定彥平感慨的道,當年那個雄姿英發的楊林,如今滿頭白髮,斯人憔悴,一身的英雄虎但被歲月折磨的只剩下年老力衰的蒼白。他不希望楊林再去廝殺,再去為了所謂的家和國拚死了,他做的己經夠多的了,未來的事情,自有老天來決斷。

    「彥平兄,我如今是無家可歸了,不知道你在曹州還有房舍嗎?」楊林問道。

    「我那莊園雖然不過三五屋舍,卻也足夠你我居住了。」定彥平笑道。

    「如此甚好,明日你我就去曹州,我也該享受享受我的晚年了。」楊林歡喜的道。

    武安福和張紫嫣一旁聽了好半天,如今聽到楊林這話,張紫嫣上前含淚道:「父王,你真的要走嗎?」武安福虛弱,無法起身,也低聲道:「父王,今日之事孩兒並沒放在心上,還請父王留在軍中,孩兒才能盡孝。」

    楊林笑道:「安福,紫嫣,你們都是好孩子。不過為父老了,也累了,這天下之爭,還是你們年輕人來做吧。若是路過曹州的時候,別忘記來看看我們,若是我有了孫子,你們就派人送來給我養,哈哈。」他卸下了一身的重擔,猛地年輕了幾歲,神態也爽朗了不少。張紫嫣看楊林很是開心的樣子,心裡安慰不少,卻還是拉住楊林的胳膊,低聲哭泣起來。李靖等人本意就是要逼宮楊林,恢復武安福的兵權,如今見一代名將楊林看破了塵世的浮華,要和定彥平歸隱山林,也都唏噓不己,反而覺得做的有些過分了。

    「你們不必勸我了,此事就這麼定了。」楊林道,「安福啊,楊氏基業若是能夠維持,你看在為父的份上,扶上一把。若是天意要亡楊氏的江山,便隨他去吧,若有機會,你便是奪了這江山也無妨。」

    武安福惶恐的道:「孩兒不敢。」

    「呵呵,秦漢以來,得國之易以我皇兄為最,如今失國之易,恐怕也以我這侄兒為最了。四海紛亂,隋祚危急,對這江山虎視眈眈者不計其數,與其讓宵小之輩橫行,不如由你來繼承。一會我就草一道詔,將我這靠山王的王位傳給你,日後你就是隋室親王,興義兵,廢昏君,就算將來坐定天下,也是名正言順。」楊林道。

    武安福努力想撐起身體,蘇凝雲一旁攙扶,才讓他半坐起來。

    「父王,孩兒……孩兒……」武安福看到楊林,想起武魁武亮和武家的眾人,自己對他們都多有隱瞞欺騙利用,他們卻對自己厚愛有加,一時前塵往事歷歷在目,頓覺對不起他們,心裡多時以來積攢的感傷苦悶與懊悔沮喪交織在一起,眼淚不禁奪眶而出,眾將看到,也都各自嗟歎。

    楊林看武安福痛哭起來,也感慨良多,上前對武安福道:「你好好養病,不要擔憂。唐璧那裡,我自去見他,保他不會再和你為敵。至於你病好之後如何對付他,我就不管了。」

    在眾人驚訝之中,楊林昂然出帳,武安福驚道:「快去保護義父。」

    楊林出了大帳,跨上跟隨自己十年的寶馬,當年的龍駒,今日也己垂垂老矣,楊林笑道:「馬兒啊,隨我再出征一次,日後到了曹州,也讓你過過安穩的日子。」

    楊林在前,定彥平領著李靖等人在後跟隨,唯恐他出什麼差池,一行人來到濟南城下,城樓上藉著燈火看到楊林,大聲喝問:「來者止步,再往前來,弓箭伺候。」

    楊林勒住馬道:「我乃靠山王楊林,叫你家元帥唐璧來見我。」

    城下小兵嚇了一跳,仔細打量,認識是楊林,忙去叫唐璧。不多一會,唐璧在夏迎春和劉葵的保護下,開了城門,來到城前。

    「唐璧,別來無恙啊。」楊林道。

    「王爺叫唐璧,可有什麼事嗎?如今兩軍對壘,王爺不怕唐璧下毒手嗎?」唐璧謹慎的打量著四周,沒有發覺伏兵。

    「唐璧啊,咱們上下級多年,交情不淺,我今日給你指一條通天的明路,你要聽嗎?」楊林道。

    「王爺請講。」十數日來濟南城被圍,唐璧困頓不堪,焦頭爛額,援兵卻遲遲不到,他也在籌謀出路,聽楊林一說,立刻道。

    「你幫助我兒武安福推翻昏君,另立新朝,我保舉你為山東王。」楊林緩緩道。

    第248章圍點打援

    「王爺,你這……」唐璧一驚,楊林的忠貞天下皆知,忽然說出這種話來,自然讓唐璧震驚。

    「唐璧,你看這大隋江山,還能久長嗎?」楊林問道。

    「連王爺你都造反了,只怕天下人都己喪失信心了。」唐璧黯然道,身為隋將,王朝傾覆在即,心裡總是有些難過。

    「雖然這天下是我楊家的,不過正所謂有德者居之,如今楊廣無道,我起兵就是為了廢黜他。若是天不絕楊家國運,有能人挺身而出,我楊林自然願意保住楊家的江山社稷。可若是天命要絕楊家,我非要保我兒武安福不可。」楊林道。

    「王爺,如今大隋雖然山河破碎,餘威猶在,若說武安福將來能夠開闢新朝,我是無論如何也不信的。」唐璧對武安福印象不佳,因此有這麼一說。

    「唐璧啊,我該說的也說了,多的我也不願意費力解釋。你若是想通了,武安福隨時歡迎你,你若是想不通,等他病好了,遲早拿你這濟南城開刀立威。」楊林說完,看也不看唐璧一眼,轉身而走,一邊走還一邊道:「何去何從,你好自為之吧。」

    唐壁看楊林走遠,喃喃的道:「難怪這幾日都是老王爺指揮作戰,原來武安福病倒了。」

    夏迎春一旁道:「大帥,我看此事有詐,主將病重可不是小事,怎麼能隨便透露。這定是楊林想要引誘咱們出戰的計謀。」

    唐璧道:「靠山王一生光明磊落,哪會用這種暗招,何況我看今日攻城之戰忽然停歇,對方營中必定是出了事,否則靠山王也不會來跟咱們求和。」

    「大帥的意思是?」劉葵為人魯莽,不懂計謀,見唐璧如此說,忙問道。

    「再等等吧。」唐璧想了想道,「雖說這是劫營的好時機,可是大隋的天下己經傾覆了一半,咱們犯不著為楊廣拚命了。如今之計,要先積蓄實力,他日真要是群雄並起,逐鹿天下,再作打算也不遲。」

    楊林策馬往大營而去,定彥平迎上來道:「如何?」

    楊林笑道:「唐璧此人機智狡猾,哪裡那麼容易投降,如今天下大勢不明,他斷斷不會甘於做個山東大帥,遲早會反抗大隋。我今日跟他說了這一番話,足可使得他暫時不和咱們為敵。等安福病好,再讓他決斷吧。」

    「哈哈,靠山王啊,三十年前你素手渡江說的我歸降大隋,我本以為你今日可以說降濟南城的,看來你還是老了啊。」定彥平笑道。

    「彥平兄取笑了,你不是說了嗎,這天下,還是叫年輕人去打吧。」楊林悠悠的道。

    歲月本無聲,就在這談笑之間,一代新人換了舊人,可英雄會老,傳說不老。興隋的故事還在傳頌,滅隋的故事己經點燃了烽火。

    第二日一早,楊林和定彥平帶著十來個親隨往曹州去了。武安福抱病相送,一直送去五里,才依依惜別。

    這日開始,武安福軍退卻了三十里,紮好營盤,每日除了哨探斥候往來密切,並無再攻打濟南城的動向。唐璧當然也不會去挑釁武安福的大軍,雙方竟然相安無事的對持了十日。

    這幾日間,薛仁貴雄闊海王君廓等人一路兼程,繞過不少隋軍設置的關卡,終於回到了軍中。武安福大喜,和他們談論起長蛇陣一戰的詳情,特意問起姜松姜煥父子,聽薛仁貴說他們不願意入伙瓦崗,又回山中隱居去了。武安福想起姜松和羅成的兄弟關係,心裡不禁有些擔憂,若是將來與羅成為敵,也不知道姜松會幫哪一邊,他的五虎斷門槍和五分大槍世間難有敵手,若是和羅成兄弟齊心,就算自己和薛仁貴並肩作戰,只怕也難以奈何。想到未來爭霸天下之路要遇到無數英雄,各個身懷蓋世的本領,驚人的業能,武安福就有些忐忑,頭一次感覺到些許的不自信來。

    濟南城和武安福之間的和平相處關係並沒有維持太久的時間,隋朝的援兵趕到,使濟南的局勢變得再度微妙而緊張起來。

    「來的隋將是董純和郭洵,此二人帶兵兩萬,在南方六十里處紮營,等待其他各路援兵。」黃天虎道。

    「其他各路情況如何?」武安福經過孫思邈的細心調理,身體恢復的很快,雖然還無法臨陣指揮,卻己經可以和眾將商量軍情了。

    「左天成,新文理,尚師徒三路援兵三萬人馬在河南被瓦崗軍李密部在金堤關攔截,暫時無法趕過來。」李成龍道。

    「看來這次要多謝謝李密了。」武安福道,「一會把詳細的情報給我送來一份。」

    李成龍一點頭,又道:「南方的來整,蘇夔領軍二萬,北方的薛世雄,獨孤武領兵二萬,都在三百里外,還要三日才能到。」

    武安福道:「好,既然別路的人馬還沒到,咱們就拿董純和郭洵開刀祭旗。李成龍,你帶我的書信給王薄,請他攻擊薛世雄軍,拖延他們兩日,只要不叫來整和他的人馬一起到濟南,咱們就各個擊破,來個圍點打援。」

    「圍點打援?」沒聽說過這個詞的眾將一愣,一琢磨,都笑起來,「好,就來個圍點打援,一個個把他們下鍋都煮了。」

    董純和郭洵小心翼翼的在距離濟南城南六十里的一處山腳下紮起了營寨,這裡地勢較高,適宜防守,不怕武安福用大軍衝擊。兩人派出探馬大廳,武安福和濟南城都沒有動靜,而其他幾路援兵或是被攔截,或者還未到達。兩人便下令全軍嚴密戒備,等待其他各路人馬來到,一起解救濟南之圍。

    「將軍。」這日董純和郭洵正在營中巡視,只見一名旗牌官飛也似的奔過來,氣喘吁吁。

    葉卜麼事這麼慌張?」董純驚問,第一反應是武安福要打過來了。

    「楊林大軍今日一早開始猛攻濟南城,如今正打的如火如荼。」旗牌官道。隋軍至今不知道楊林退隱,武安福執掌大軍之事,還以為領軍的是楊林,因此有這一說。

    「哦?」董純一聽,興奮起來,「可有具體的情報嗎?」

    「還沒有,只知道武安福軍全力猛攻,有不下濟南誓不罷休的陣勢。」

    「老郭,依你看,這機會如何?」董純問郭洵道。

    「少安毋躁,難保不是楊林的詭計啊。」郭洵謹慎的道。

    「嗯,說的也是,楊林身經百戰,老奸巨滑,咱們可要小心行事。」董純點點頭道。兩人正要繼續巡視,又見一個旗牌官飛奔而來:「報兩位將軍,濟南城有使者前來求援!」

    「濟南城的使者?」兩人一驚,連忙召見。使者被衛兵引過來,半邊戰袍上都是鮮血,

    一見兩人噗通一聲跪倒道:「請二位將軍速去救濟南,若是晚了,只怕旦夕之間就會城破人亡啊。」

    郭;旬道:「你且起來慢慢說。」

    「小人名叫黃虎,是山東大帥唐璧麾下的偏將,今日武安福軍猛攻濟南,城中吃緊,大帥知道二位將軍引兵在此駐紮,便叫小將化妝出城,衝破敵陣,前來求援。這裡是我家大帥的親筆書信。」自稱黃虎的使者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來。董純接過,打開來看,裡面果然是唐璧的一封求救信,下面蓋著山東大帥的官印,確鑿無疑。

    郭洵從董純手裡接過書信,仔細看了看,疑惑的道:「怎麼是武安福領兵攻打濟南城,楊林和定彥平呢?」

    「二位將軍還不知道嗎?楊林和定彥平歸隱了,如今叛軍的主帥是武安福。」黃虎道。

    「哦?楊林歸隱了?」董純和郭洵都是一喜。

    「正是,據說是叛軍之中起了內訌,武安福奪取了兵權,逼得楊林歸隱山林。」黃虎道

    「原來如此,老郭,我看這武安福一個毛頭小子,哪裡懂得打仗,必定是看到援兵來到,怕被兩面夾擊,才會冒險攻打濟南城。」董純道。

    一貫謹慎的郭洵也不再懷疑,道:「既然這樣,咱們突襲武安福的背後,和城裡的唐璧兩面夾擊,必定能一舉建功。」

    「事不宜遲,馬上準備兵馬,這就出征。」董純興高采烈的道,似乎勝利己經被他緊緊握在手中一般。

    兵貴神速,董純和郭洵不到半個時辰就點起兵馬,留下三千人把守營壘,全軍輕裝上陣,直奔濟南城武安福軍的背後偷襲而去。

    「兩位將軍,小人知道一條小路,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繞到武安福軍的後面。」黃虎跟隨在董純身邊,見大軍要上官道,忙獻計道。

    「哦?那太好了,既然有近路,你便在前邊領路吧。」董純此時都在想著一會如何擊潰武安福的軍隊,立下大功。

    黃虎自告奮勇在前領路,不多時來到一處山崗,四面多山,林木叢生,郭洵在後隊瞧著有些不妥,來到中軍叫董純道:「老董,此地地形險要,可得小心才是。」

    董純也回過神來,叫道:「黃虎何在?」

    前邊喧鬧一陣,有人跑過來道:「將軍,那黃虎拐進一條岔路,不見了。」

    董純和郭洵一聽,頓時出了一身的冷汗,剛要下令全軍後退,只聽兩旁山上喊殺聲驟起,武字大旗迎風招展,伏兵滿山遍野,殺將過來。

    第249章故人之子

    董純郭洵近兩萬人馬,在低窪的谷地裡被武安福的大軍所圍,全軍覆沒,董純被王君廓斬殺,郭洵在亂兵之中喪命馬蹄之下。這一戰打的痛快淋漓,武安福軍根本沒有傷筋動骨,就取得了大捷。

    唐璧聽說了武安福擊潰了董純郭洵的援兵,站上濟南城頭,遙遙的看著武安福整齊的軍營,防備深嚴的壁壘,對身旁的夏迎春道:「董純和你曾經共事,此人能i寸如何?」

    「董純性情魯莽,遇事急躁,不堪大用。」夏迎春道。

    「就算如此,能打的這麼漂亮,武安福也不是尋常人啊。」唐璧若有所思的道。

    「武安福在山東河南經略過年,手下能人不少,本人倒不見得有什麼本領。」夏迎春對武安福的槍法頗為推崇,對他的謀略卻不看好。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唐璧不再說話,心裡翻騰著各種想法。

    董純軍潰敗的兩日後,來整和蘇夔的兩萬大軍也來到了濟南城附近,看到被拆的七零八落的董純軍的營盤,來整皺起眉頭來。他今年剛滿十八歲,是來護兒的第六子,少年成名,鷹鷲一般的眼神裡露出比他父親殘忍數倍的寒光來。江淮一帶的響馬聽聞來整的凶名,往往退避三舍,此次他和蘇夔領兵來救援濟南城,臨行之前來護兒給他寄來密信,叫他小心提防武安福,若是兵敗,必要之時只要提起自己,武安福必定能念在故人的交情上放他一馬。來整年少氣盛,哪把父親的話放在心中,此事得知董純慘敗,全軍覆沒,反而激起了鬥志來。

    「來將軍,咱們還是在此紮營,等候其他幾路的援兵吧。」蘇夔年老持重,看到董純的前車之鑒,心有餘悸的道。

    「哼,武安福不過土雞瓦狗,何用其他人,只咱們一軍,便可將他剿滅。」來整道。

    蘇夔一皺眉頭,心道若你不是來護兒的兒子,哪會這麼年輕就身居高位,如此狂妄,可別連累老夫。他有心想給來整個難堪,便道:「來將軍,武安福也是小小年紀就登上高位,和你父親同在朝中為官,說起來也是當今皇上所倚重的功臣,你要是小瞧了他,豈不是連皇上和你父親都一起小看了?」

    來整不為所動,冷哼一聲道:「蘇將軍看來不信,不然你帶兵紮營,我去會會武安福,叫你看看我的厲害。」

    蘇夔一聽,心說剛到濟南城你兵不歇腳就要去挑釁,這不是胡鬧嗎,連忙道:「來將軍不可亂來,如今之計,還是堅守待援的好。」

    來整笑道:「我隨便說說,快紮營吧,等我休息一日,明日去會會武安福。」

    此時的武安福軍中,武安福聽了候君集的稟報,笑道:「來護兒的兒子?我這老哥哥也有些年頭不見了,他的兒子,我可不能傷到,這仗不好打啊。」

    「少帥,來整人稱『小閻羅』,十六歲從軍,在江淮一帶跟隨王世充剿匪,手段狠毒,殺人無算,凶名極盛,他年少氣盛,狂妄之極,少帥不可輕敵。」一旁孫成看著手中六道搜集的關於來整的資料道。

    「呵呵,小閻羅,和我這個武閻王的綽號倒是很像啊。」武安福道,「看來我有必要幫我的老哥哥管教管教孩子了。對了,薛世雄的人馬什麼時候到?」

    「薛世雄的軍隊被王薄纏住,估計至少會延誤三日。」尚懷忠一旁道。

    「時間足夠了,還可以陪來整玩玩。」武安福點點頭道,「我的身體也快要好了,等我重上戰場,就是天下戰慄之時。」他的眼中透出凶光來,部下們很少見到武安福這種表情,精神一振。那個被疾病和悲痛擊倒的武安福,似乎因這一次的倒下而破繭重生,不但站到了逐鹿天下的舞台中心,更脫胎換骨的擁有了一種滲透在骨子裡的狠辣。

    來整和蘇夔在武安福軍營南邊的二十里處紮好了營盤,武安福軍根本沒有任何的動靜,任由他們大張旗鼓的豎起一座座帳篷,擺好鹿角,修建壁壘。來整帶領著五千人馬在兩軍之間的空地上來回的巡邏防備突襲,他只盼武安福軍能來偷襲,好殺個痛快,可是對面軍營裡除了炊煙之外根本對他視若無物,來整暗自惱火,覺得被小瞧了,只等明日要殺武安福個下馬威。

    第二日一大早,來整點上一萬人馬,來到武安福的軍營前,擺開陣勢,他雖然狂妄,帶兵的確有些能耐,軍威整齊,氣勢如虹,齊聲高呼,叫武安福軍出來迎戰,聲音響徹大地,唐璧在濟南城裡都聽的清清楚楚。

    武安福軍營之中一陣喧鬧,營門打開,一隊人馬列隊而出,來整一瞧對方這人馬陣勢亂七八糟,盔懶甲松,帶頭的幾個將領似乎都沒睡醒,哈欠連天的就出來。來整這個氣啊,心道對方果然是烏合之眾,如此懈怠,難怪圍了濟南城這麼久也攻不下來。

    「我說來將是誰啊?打擾了爺爺的好夢?」帶頭的一將策馬而出,一邊打這哈欠一邊喝問來整道。

    「哼,我乃大隋江淮討逆指揮副使來整,叛將報上名來。」來整提槍上前厲聲道。

    「原來是個副使,不配跟爺爺打。」這將道,「知道爺爺是誰嗎?我叫雄闊海,你莫要害怕的跌死啊,哈哈。」來的正是雄闊海,他沒穿戰甲,身上的戰袍腰帶都沒繫緊,露出半個全是黑毛的胸膛,滿臉的鬍子茬,看起來像是個賣肉的屠夫多過帶兵打仗的將領。

    「我管你是雄闊海雌闊海,遇見小爺我,你就納命來吧。」來整被雄闊海懶洋洋的不屑激怒,揮槍催馬搶上前來。

    雄闊海手裡的水火棍一掄,口裡呼呼喝喝也不知道在胡亂的說些什麼,打馬過來就是一棍,這一棍全無章法,來整舉槍一掛,將他的鐵棍掛了出去,回手一槍,直奔雄闊海的咽喉而去。他的槍法深得來護兒的真傳,勢大力沉,槍路粗獷,雄闊海口裡叫道:「哎呀我的媽啊,你個娃娃毛沒長齊,手段倒高。」一個大低頭,催起黑煞獸,避了過去。

    「別走啊。」來整一槍不中,勒馬追來,雄闊海叫道:「娃娃,爺爺今日沒睡醒,明日來收拾你。」隨手從懷裡抓出個東西丟過來,來整揮槍挑落,只聽噹啷一聲,落地的竟然是個酒壺。雄闊海趁機打馬跑回陣去,氣得來整牙只癢癢,破口大罵起來。

    「我說娃娃啊,你罵的也太難聽了,我來收拾你。」雄闊海拜下去,又出來一人,這人倒比雄闊海順眼一些,起碼盔甲穿的還算整齊。

    「本將軍槍下不死無名之鬼,報上名來。」來整喝道。

    「我叫謝映登,你記住了。」謝映登說罷,殺上前來。來整和他兩條槍攪在一起,鬥了三五個回合,謝映登漸漸招式凌亂,虛晃一招,勒馬就跑。來整哪裡會讓他逃了,打馬去追,謝映登跑出幾步,猛一回身,冷箭射來。來整早有防備,本想揮槍去擋,可一瞧這箭射的太偏,從自己身邊兩丈多遠飛過去,連根毛都傷不到。

    「暗箭傷人,哪裡走!」來整哭笑不得,復又追過去。謝映登慌了神,把手中的弓使勁擲過來,趁著來整側身一躲,逃跑了。

    連敗兩陣,武安福軍大亂,營中一聲鳴金,倉惶退回營去。來整恐怕有詐,並未追趕,雖然對手荒唐可笑,畢竟也是一場勝仗,來整回到營中,記上自己的功勞,去找蘇夔。

    「蘇將軍,叛軍烏合之眾,你也看見了。今日晚間派個探子給濟南城裡射一封信進去,

    叫他們明日整頓軍馬,只等我明日去罵戰,一旦戰勝,咱們內外夾攻,一鼓作氣,不愁不破武安福的叛軍。」來整得意的道。

    蘇夔道:「來將軍,不是老夫倚老賣老,不過武安福名震山東多年,屬下名將不在少數,今日一戰,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啊。」

    「有什麼不對勁?」來整慍怒道,「你什麼意思?」

    「來將軍不要誤會,武安福機警狡詐,不可不提防啊。」蘇夔知道來整是個沾火就著的脾氣,忙解釋道。

    「哼,就憑我手中鋼槍,任他武安福什麼陰謀詭計,也要扎他三個透明窟窿。」來整驕狂的道,根本沒把蘇夔的話放在心裡。

    當夜,一封箭書射進濟南城中,小兵撿到,忙送去給唐璧。唐璧展開一看,搖頭哭笑道:「來護兒精明國人,怎麼生了個這麼狂妄的孩子。只怕要中武安福的圈套啊。」

    兩萬隋軍聲勢浩蕩,挾前日大勝的威風,在武安福營前列陣,蘇夔壓陣,來整上前叫戰。軍營內沉寂片刻,戰鼓齊鳴,營門打開,盔明甲麗的武安福軍如潮水一般湧出來。這一次和前日的怠懶完全不同,戰將個個精神抖擻,士兵個個鬥志昂揚,當先一將,正是李靖。

    「誰人給我把這個狂妄的小子拿下?」列陣完畢,李靖高聲問道。

    「我來。」來的正是昨天落荒而逃的雄闊海,他身披重甲,毫無之前的莽夫形象。

    來整看著和昨日完全不同的雄闊海,心裡略有些慌張,嘴裡卻道:「手下敗將,還敢見陣嗎?」

    雄闊海嘿嘿一笑道:「娃娃,昨日讓你高興高興,今日叫你知道爺爺的厲害。」說罷一催黑煞獸,餓虎撲羊一般殺上來,手裡水火棍橫掃而去。

    第250章戰略

    來整振作精神,瞅準水火棍的來勢,橫槍去擋,雄闊海這一次使出了渾身的本領,哪裡是來整能夠硬擋的,被一棍砸的雙臂發麻,心中震驚無比,這才知道前日是被雄闊海戲弄。雄闊海一棍砸完,見來整接了下來,笑道:「娃娃還不錯嗎,若能再接我兩棍,便饒了你。」

    來整大駭,心道這一棍都震的兩臂發麻,握不住槍,若是再有一棍,只怕立刻被打成肉泥。他心知抵擋不住,轉身就逃,雄闊海哪容他逃走,一踢胯下黑煞獸,黑煞獸撒開蹄子,幾步追了上來。來整聽到身後馬蹄聲響,大駭回身,一槍向雄闊海刺去,雄闊海鐵棍一掄,來整虎口震裂,鋼槍頓時被打飛了出去。雄闊海趁勢欺身過來,一把抓住來整腰帶,喊了聲:「過來吧。」就將來整生擒過來。

    來整一敗,隋軍大嘩,李靖在後面見了,微微一笑,手中寶劍一舉,高聲道:「衝鋒!」

    千軍萬馬風捲殘雲一般席捲而去,燕翼帶領燕雲十八騎衝在最前面,十八人的錐型陣風馳電掣一般的撞開了隋軍的陣列。蘇夔大聲喊叫,想要穩定軍心,可是主將被擒,敵軍又數倍於己方,便是再英勇的戰士也會畏懼。燕雲十八騎一衝過來,就好像在裝滿了空氣的口袋上刺了一個小口,看似雄壯的隋軍頓時洩了氣,癟了下來。薛仁貴王君廓在左翼,孫成趙勇在右翼,李靖和謝映登在中軍跟隨著燕雲十八騎突進。在強悍的如同戰神一般的燕雲十八騎衝殺下,隋軍哭天搶地,落花流水一樣的崩潰而去。蘇夔見大勢己去,帶上數百親兵向南逃走,李靖並沒派人去追,樂得叫他回去宣揚武安福大軍的強悍實力。

    外面收拾戰場,軍營之中,來整被五花大綁的丟在中軍帳裡,雄闊海得意洋洋的站在他的身後,送他回營的路上,雄闊海毫不客氣的羞辱了他一路,本來如同驕傲的公雞一樣的小閻羅來整,此刻垂頭喪氣,絲毫不見囂張的氣焰。

    「你就是來整嗎?」武安福從榻上支起身子來。

    來整看著眼前因為一場大病而顯得依舊有些憔悴的武安福,低聲道:「我就是。」

    「以前我去你家府上,似乎沒見過你啊。」武安福在大興時,常去來護兒家吃酒,想起來也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

    「我從小養在外祖父家。」來整道,他其實是來護兒的一個侍妾所生,來護兒正室善妒,來護兒怕她暗害來整,便將來整送去了外祖父家養大。來整的狂妄,半是因為他的確有些本領,半是為了他那沒有父親的童年留下的深深自卑。為了隱藏自卑,他才外露出敏感和狂妄的個性來。武安福雖然不懂得心理學,一聽來整這麼說,卻也依稀能夠瞭解一二。

    「原來如此,我見過你的三個哥哥一個姐姐,也不知道這幾個侄兒侄女如今還好嗎?」武安福道,這一句話就抬高了自己的輩分,來整更是羞愧,恨不得找點地縫鑽進去才好。

    「唉,說起我和你父親的交情,還可不是旁人能夠比的,楊廣這個昏君還是王子的時候……」武安福自顧自的說起當年的舊事來,似乎忘記了來整這個「侄兒」還被捆著,跪在冰涼的地上。等他唾沫橫飛的說完,來整的膝蓋已經跪的麻木了,兩條腿又腫又脹,吃了不少的苦頭。

    「哎喲,侄兒,你怎麼還跪著呢?快給他扶起來,以我和你父親的交情,我自然不會難為你的。」武安福滔滔不決的講完,才「猛地」看見來整還跪著,忙吩咐衛兵道。

    兩個衛兵上前把來整扶起來,來整心知被武安福戲弄了一遍又一遍,卻一點脾氣都沒有。等著繩索一鬆,武安福道:「你的兩萬人馬己經全軍覆沒了,蘇夔跑掉了。你有什麼打算?」

    來整咳嗽一聲,給自己壯了壯膽氣道:「我身為隋臣,既然戰敗,就由你處置,想叫我投降卻是萬萬不行的。」

    武安福笑道:「你既然終於朝廷我也不能難為你,何況你父親也在朝中追隨楊廣,我若

    是將你強留在這裡,豈不是對不起朋友。你放心吧,留你幾日,便將你送回去。」

    來整本想裝成英雄一樣義正嚴詞的拒絕武安福的勸降,哪知道武安福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本還想說兩句話撐撐場面,武安福一揮手道:「我累了,侄兒先委屈你兩天在營中住下,過兩日就叫人送你回江都。」

    兩個衛兵上前去將來整一架,來整也無話可說了,被架了出去,安捧到一處營帳中休息。

    送走了來整,李靖等人己經打掃完了戰場,進來跟武安福稟告,武安福隨便瞧了一眼便道:「黃天虎,李成龍。」

    「末將在。」兩人站出來道。

    「兩日後你們扮成車伕送來整回江都,我這裡有封信,你們一定要交給來護兒。」武安福道。

    兩人領命,接過了信。武安福道:「侯君集,尚懷忠。」

    「末將在。」兩人出列道。

    「你們立刻佈置六道沿路監視薛世雄軍的動向,王薄此人不間的靠得住,一定要小心為是。」武安福道。

    「得令。」兩人接了命令,轉身出帳。

    武安福佈置完畢,又叫張稱金加強營地的防禦,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少帥,來整不過是個狂妄的小子,怎麼少帥對他如此上心?」李靖對武安福的所作所為有些不解,武安福的病漸漸好了,似乎更有城府一些了。行軍佈陣雖然武安福還是交給李靖打理,可他似乎還有更長遠的戰略隱蕺在心底,讓李靖對武安福是在有些捉摸不透。

    武安福反問道:「李靖,我們起兵己經一月了,你對未來可有什麼謀劃嗎?」

    李靖道:「我正想和少帥說起此事,只是少帥前幾日在病中,不敢打擾。」

    武安福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有主意,說說看。」說著坐直了身子,將一副六道繪製的地圖鋪在桌子上。

    李靖走到地圖前,左手指在大興,右手指在洛陽上,對武安福道:「定天下者,此二者也。」

    武安福道:「繼續說。」

    「大興是隋朝首都,關中重鎮,幾代龍興之地,人口眾多,地勢險要,只要據守潼關險要,進可謀天下,退可割據一方,乃是天下第一風水寶地。東都洛陽乃是天下糧倉,洛陽旁的興洛和黎陽兩倉都是數十萬石的存糧,更是中原要地,城池堅固,若能取得洛陽,可以積蓄實力,擴張力量。」李靖指著兩個地方侃侃而談道。

    武安福聽,並沒應聲,抓起案上的筆來,在大興旁邊寫了一個「李」字,又在洛陽旁的瓦崗山上畫了個圈。

    「大興和洛陽是天下東西二都,數代都城,多年經營,如今群雄並起,這兩處都是風雲際會的地方,如果我所料不錯,太原李家和瓦崗山即將有大動靜。不但他們,河北的竇建德,關中的薛舉,西北的劉武周,幽州的羅藝,甚至咱們身邊的這位唐璧也都對這兩京虎視眈眈啊。無論是誰取得了這兩處之中的一處,表面上看來佔據險要之地,其實也同樣成為眾矢之的啊。」武安福道。

    李靖聽了,細細琢磨,喃喃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武安福道:「就是這個道理。我何嘗不知道大興和洛陽是兵家必爭之地,假若攻下其中之一,宣告天下廢黜楊廣,以楊氏子孫之一為傀儡皇帝,乃是名正言順之道。」

    李靖道:「正是如此。」

    「北方群雄個個都不是易於之輩,我們身在山東,此去大興路途遙遠,暫且不論。但說洛陽,城池堅固,兵精糧足,當年楊玄感苦苦攻打而不成,最後落的身首異處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鑒。」武安福道。

    「少帥說的也有道理。」李靖道,「那以少帥的意思,我們該怎麼辦?」

    武安福道:「這就是我安捧來整的目的。」他說著,伸手從濟南城畫了一條線,一直向南,直指江都。

    「攻打江都?」李靖一驚。

    「正是。」武安福道,「如果我所料不錯,最遲半年之內,江都必定有變,改朝換代的日子屈指可數。我們以廢黜昏君的名義南下,不但能得到百姓的,顯示我們不要地盤為民請命的決心,更可以避開各方勢力糾纏的北方。江南的義軍實力較弱,根基不深,只要我們能夠站穩腳跟,便可以以富庶的江南魚米之鄉為根據地,坐山觀虎鬥,等到北方群雄為了大興和洛陽爭鬥的幾敗俱傷時,正好坐收漁人之利。」

    「少帥此計是以人和代地利?」李靖問道。

    「不只人和,江南富饒,長江天險何嘗不是地利?江都如今有皇家坐鎮,一旦能夠摧毀隋軍,控制皇族子弟,便也將天時握在手中。到時挾天子以令諸侯,難道不比兩個燙手的山芋更有價值嗎?」武安福道。

    「少帥說的是,李靖心悅誠服。」李靖被武安福有條不紊的分析說服,敬佩的道。

    「話雖如此,還差那麼一步。「武安福道。

    葉卜麼?」

    「若沒有先對骨頭下手的餓狗,其他的狗就算想搶骨頭,也得觀望,如今咱們需要找一個人出頭,惹得群狗去搶骨頭,咱們才能全身而退。否則以這些梟雄的本性,只怕會給咱們製造不少麻煩。」武安福道。

    「少帥是想找個人出這個頭?」李靖問道。

    「正是。」

    「誰?」

    「李密。」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