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賊 正文 第241-245章
    第241章群雄

    楊林起兵,天下震動。

    大隋要亡了,這是李世民聽到楊林起兵後的第一個反應。幾年來,李世民在太原輔佐父親李淵經營太原,雖然有副留守王威和高君雅在旁監視,李世民依然培植起了自己的私人勢力,在他身邊文有劉文靜,房玄齡,杜如晦,長孫順德,武有劉弘基,殷開山,段志玄,張亮,龐玉,薛萬徹,趙文恪,竇琮,薛大鼎,雷永吉,可謂人才濟濟。當年在潼關之外和武安福結拜時的預測和豪言壯語李世民從來未曾忘記,如今天下局勢因為楊林的起兵而立刻發生了巨大變化,本來還想觀望的李世民,意識到他正面臨著一個成就帝王功業的好機會。

    「二公子,不知今日怎麼有空來晉陽宮啊?」晉陽宮總管裴寂這日正在飲酒,忽聽下人來報說敦煌侯李世民求見,連鞋子都來不及穿上,匆匆出來迎接。

    「多日未曾來看裴總管,正好有閒,特地來拜見。」李世民說著行禮道,他比裴寂要小上二十歲,平日卻忘年論交,常在一起談論天下大事,裴寂深知李世民有經世濟民的宏偉志向,更對隋朝不滿,暗中和李世民密謀起兵反抗隋朝己非一日。此刻把李世民引進內堂,屏去下人,對李世民道:「二公子此來是為了山東的事?」

    「裴總管也知道了?」

    「如此大事,如何能夠不知,楊林從來一心為國,如今宣佈楊廣的十宗罪,要廢黜他,其中若非大有隱情,決不至如此。」裴寂道。

    李世民想起楊林身邊的武安福來,隱隱覺得此事和他一定有關,不過此時並不是考慮武安福的時候,他對裴寂道:「裴總管,你覺得如今時機如何?」

    「二公子的意思是……?」裴寂問道。

    「定關中,安天下。」李世民道。

    裴寂喃喃的重複著李世民的話,撫掌大笑道:「有二公子此話,大事成了一半。只要關中軍去討伐楊林,咱們趁虛而入,當不費吹灰之力。」

    「話雖如此,我爹爹那裡,只怕還要勞總管費心了。」李世民道。

    「唐公若是不肯反,只怕我去說項也是沒用的。」裴寂擔心的道。

    「我有一計,不怕我爹爹不就範。」李世民笑著說了一計。二人就在這內堂之上,計議出了太原李家的雄圖霸業。風起雲湧的隋末大地,又將有一股龐大的門閥勢力和一支所向無敵的鐵軍躋身爭霸天下的舞台。

    聽聞武安福在山東起兵,本來一直在瓦崗山上盤桓的薛仁貴雄闊海等人實在坐不住了,匆匆告別瓦崗山上的群雄,趕回山東去了。薛仁貴等人一走,瓦崗山眾英雄在金段上朝,商議國事。

    「如今武安福兄弟在山東起兵,咱們瓦崗山是不是該去幫忙啊?」單雄信第一個道。

    「我看不妥當,起兵的是楊林,也不是武安福兄弟,咱們剛和楊林打完,難道現在去幫他?」魏征道。

    「那以丞相之見該如何?」單雄信見魏征不贊同,有些洩氣。

    「以我之見,我們應該靜觀其變,瓦崗離洛陽只是咫尺,若是洛陽隋軍前往山東與楊林

    交戰,我們當可趁洛陽空虛一舉攻克,到時候據河洛之勢,進可謀定天下,退可偏安一隅,成就不敗之局面。」魏征道。

    秦瓊和徐世績聽了,都是臉色一變,秦瓊道:「名義上雖然是楊林起兵,兵卻都是武安福兄弟的。咱們山寨能有今日,多虧武安福兄弟赴湯蹈火的幫忙,若是此時不幫,不是叫天下英雄齒冷嗎?」

    魏征道:「老二啊,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咱們瓦崗若要成就霸業,需的放寬眼界而不是計較兄弟義氣啊。」

    寶座上的程咬金一聽急了,蹦起來道:「武安福要是不講兄弟義氣的話,此刻你魏征已經叫楊林抓起來砍腦袋了,你如今說這話,還有良心沒有?要是為了個什麼霸業就不管兄弟,還算個屁英雄好漢。」

    魏征眉頭一皺道:「皇上,你身為九五之尊,可不能如此言辭粗魯。」

    「呸,魏雜毛,你別以為你個賣野藥的穿個大褂就真是丞相了,我程咬金就是個賣私鹽的鹽販子,叫你們捧成了這個勞什子的皇帝,打仗沒我的份,粗話也不能說,每天得早起上朝,早就厭煩了。再說我也不是成什麼霸業的人,我看你們另選賢明吧。」程咬金說著,真的就把皇袍一脫,拍拍屁股下來了。眾人趕忙相勸,程咬金卻來了驢脾氣,一口一個老雜毛,賣野藥的,說的魏征滿臉遁紅,怒道:「既然你不願意做,咱們就另外選個賢明的兄弟。」

    秦瓊一邊勸不了程咬金,急道:「這皇上哪裡是說選就選的,難道是兒戲不成?」

    一旁李密勸道:「各位英雄,莫要自己先亂了。其實皇上和魏丞相說的都在理,武兄弟是瓦崗山的大恩人,也是咱們的兄弟,他既然有事,咱們必定要幫忙,否則叫天下英雄笑話。而瓦崗山若是想做一番大事業,也得趁這個機會擴張地盤,洛陽地勢險要,為隋朝東都所在,文武百官聚集,錢糧豐富,人口眾多,若能攻佔,咱們便可以據有豐腴之地,物產之都,到時候等高一呼,招攬人才,霸業可成。這兩件事,咱們都得做,也都得做好。」

    李密這番話說的有理有據,眾人聽了,都點頭稱是。程咬金嘟囔道:「這還差不多,李密啊,我看這滿朝廷裡就你是個明白人,乾脆你來當皇帝好了。」

    李密大窘道:「李密何德何能,可不敢逾越。不過李密願領一軍,前往山東河南邊境的金堤關駐守,一則是扼守住交通要道,為下一步攻襲洛陽做準備,二則是打探山東的消息,若是武兄弟有難,也好就近相幫。」

    眾人一聽都大喜道:「這是個好主意。」從程咬金往下的瓦崗英雄們打鬥是粗人,除了魏征徐世績幾個,平素做事沒什麼條理,聽了李密的主意,都覺得好。秦瓊和魏征徐世績一商量,也覺得是個好事,便請李密為帥,翟讓和王伯當為先鋒,帶領兩萬人馬,前往金堤關。其他人則在瓦崗山上調撥人馬,積攢糧草,準備趁虛進攻洛陽。

    馬邑,乃是突厥和大隋邊境的重鎮之一,夜晚燈火稀疏,一座大宅院中的一處密室裡,雲雨過後的偷情男女,正在回味著適才的瘋狂。

    「武周,我好怕啊。」女子忽然靠在男子的胸口,對他道。

    男子道:「怕什麼?」

    「我是王仁恭的小妾,你是他的衛隊長,你我的事若是被他知道,只怕立刻人頭不保。」女子道。她乃是馬邑太守王仁恭的愛妾如雲,而她口中的「武周」就是王仁恭的衛隊長,外號「雞公劉的劉武周。

    「那你的意思是?」劉武周聽了如雲的話,也知道若是被王仁恭知曉自己和他的小妾有姦情,決計沒有活路。

    「你是男人,當然是你拿主意了。」如雲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讓劉武周更加的擔憂。

    幾日以後,馬邑城裡流傳起王仁恭的壞話來,說他貪婪吝嗇成性,不體恤民情。此時天下動亂,又逢災荒,青黃不接之時,有不少人餓死。王仁恭為人小氣,不但不肯開倉放糧,還毆打為數眾多的乞丐,惹得民間頗有怨言。而他又常常私吞軍餉,貪污賞賜,使得軍中對他也十分不滿。因此謠言一起,竟然越演越烈,逐漸滿城風雨,都對王仁恭恨之入骨。

    偏偏在謠言最盛的時候,劉武周稱病在家,閉門不出。他在馬邑頗有勇名,這一病倒,不少人來探望。劉武周的妹夫苑君璋,馬邑城中的壯士張萬歲,楊伏念等數十人來到他家中探病,眾人一進劉武周的院子,就見他正身材奕奕的戰在庭院當中,不由都是一驚。

    「劉大哥,你不是病了嗎?」張萬歲見劉武周的樣子,驚奇的問道。

    「如今天下離亂,馬邑城北有突厥虎視眈眈,南有響馬四處為害,城裡又有王仁恭欺壓百姓,貪婪無道,如此形勢危急,大丈夫豈能坐待滅亡?我托病不起,為的是迷惑王仁恭,伺機取而代之,眾位誰肯與我共圖大業?」劉武周道。

    眾人俱都恨王仁恭殘暴,又都是豪勇之人,一聽之下,一起道:「願聽劉大哥號令。」

    第二日一早,王仁恭照例起的晚,一出房門,只見衛隊長劉武周和數十名衛士己在等候。

    「你不是病了嗎?」王仁恭記得劉武周稱病回去修養了,如今見到他,十分奇怪。

    「正是病了,才得除去心病。」劉武周哈哈笑道。身後張萬歲跳出來,一刀剁下,王仁恭措手不及,被一刀斬落了只手臂,沒等逃走,眾衛士一擁而上,將他首級割下。

    劉武周殺了王仁恭,將他的首級懸掛在城樓之上,下令開倉賑濟災民。城中饑民百姓感激涕零,齊聲歌頌劉武周仁德,不但馬邑郡下屬各縣全部投降,臨近州縣也聞風來降。劉武周來者不拒,禮賢下士,很快聚集起過萬人馬。他深知勢力弱小,若是隋軍來剿,有敗無勝,便投書給突厥始畢可汗請降。

    此時隋朝境內大亂,始畢可汗早就對中原存有虎狼之心,一聽說劉武周率馬邑來投,大喜過望,當即派出援軍,與劉武周合兵一處,將來剿的隋軍擊潰,趁勝追擊,一路打到山西汾陽,將楊廣在此修建的汾陽宮攻克。劉武周將宮中財寶美女都獻給始畢可汗,始畢大喜,封劉武周為定揚可汗,賜狼頭纛。

    劉武周起兵的地方,正是太原附近,李淵的地盤,可是他鬧出如此大的動靜,太原城卻一點反應沒有。因為此時的李淵,己經惹禍上身,自顧不暇了。

    第242章桃色

    李淵最近的心情不錯,自從太原一戰擊敗了突厥十萬大軍,受封為太原留守,掌握山西軍政大權之後,他的日子順風順水。雖然偶爾還會擔心楊廣會記掛著曾經的仇恨對自己下手,可是看到山河破碎,民不聊生,各地響馬蜂擁,遍地楚歌,李淵就放心下來。楊廣就算再過昏庸,也不至於蠢到自毀長城的地步。

    楊廣去了江都,李淵在太原的日子越發的滋潤起來,有李世民幫他處理軍政,李淵每日裡釣魚下棋,飲酒作樂,還忙裡偷閒娶了一房姬妾,當真是神仙一樣的逍遙日子。

    這日李淵正在家中花園裡擁著小妾垂釣,管家來報說晉陽宮總管裴寂前來拜見,李淵和裴寂是多年好友,忙整理衣冠,往前廳來迎接。

    「玄真(裴寂字玄真)啊,你好些日子也不來了,怎麼今天這麼有空。」李淵看到裴寂,十分欣喜,吩咐下人上好茶)。裴寂也是春風滿面的,和李淵閒聊幾句道:「本來今日國事紛擾,不應來打擾唐公。」

    李淵老臉一紅,忙道:「不當事,不當事,軍政之事有世民操心,我如今樂得逍遙。」

    裴寂喝了口茶,緩緩道:「如今楊林起兵,唐公怎麼看?」

    李淵面上的喜色漸漸褪去,歎息一聲道:「此誠多事之秋,你我還是明哲保身,觀望形勢的好。」

    「唐公這幾年似乎少了很多英雄氣概啊,難道是每日倚紅偎翠消磨了雄心壯志不成?」裴寂淡淡的道,話裡聽不出感情起伏。

    李淵一笑道:「玄真此話說的不合時宜,亂世之中,能苟活己是幸事,當年八柱國之後,如今有幾人還能保住榮華富貴?說多錯多,做多錯多,不如什麼都不做,好好享受這來之不易的片刻寧靜的好。」

    裴寂呵呵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提這些事情來煩惱唐公了。不過唐公若是想要享受人生,今天可非得跟我去晉陽宮一趟不可。」

    「哦?難道你那又有美酒了?」李淵一喜道。

    「前幾日西域送來了一批葡萄釀製的美酒,氣味芬芳,入口醇厚,裴寂不敢獨享,己經叫人在晉陽宮安捧了酒席歌舞,今天就是來請唐公過去一起分享的。」裴寂道。

    「如此美酒佳餚,我自然得去。」李淵喜形於色,晉陽宮是楊廣巡視邊境時居住的宮殿,修建的富麗堂皇,內有無數美酒和美麗宮女。楊廣只住過一次,平時都是裴寂打理,李淵常常去和裴寂飲酒作樂。如今聽說有西域美酒,又有酒席歌舞,李淵頓時來了興趣。

    說走就走,兩人出了唐公府第,跨上駿馬,一路談笑,前往晉陽宮而去。

    晉陽宮座落在太原城北二十里處,由李建成李世民監造完成,雕樑畫柱,高屋建瓴,隱隱有虎踞龍蟠之勢,附近山明水秀,景色宜人,此時秋風剛起,林間黃綠相間,美景數不勝收。李淵和裴寂一路聊些風月,不多時來到了晉陽宮,裴寂引李淵來到宮中大殿之上。

    「飯菜還得一會才能準備好,不如你我先對弈一局如何?」裴寂和李淵喝了一會茶道。

    「自然好,不過我許久未曾下棋了,只怕不是你的對手,你可得讓我二子才行。」李淵知道裴寂是棋道高手,未曾下就先討饒道。

    二人擺上棋盤,一旁下人點上薰香,茗茶伺候,黑白棋子在棋盤上輕輕敲下。

    「嘖……這一手棋妙啊,沒想到數月不見,玄真你的棋藝大漲啊?」二人不過下了一百多手,李淵的棋局面上己經完全落了下風。

    「唐公,我有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裴寂伸手在棋盤上點了一子,殺了李淵數子。

    「有話請講。」李淵看著越來越不利的局面,沉思起來。

    「這一盤棋,我讓了唐公兩子,以唐公你的棋力,若是從最初就廣占實地,大張旗鼓,放手纏鬥,決不至如今的局面。」裴寂道。

    李淵呵呵一笑道:「玄真話裡有話啊。」

    裴寂充耳未聞的道:「左擁有利的局面,卻不思進取,畏首畏尾,想贏怕輸,唐公你老了啊。」

    李淵不置可否的一笑,隨手粘了一子道:「常有人說棋如人生,人生如棋,可人生怎能如棋?輸一盤棋不過是一笑了之,若是輸了人生,悔之晚矣啊。」

    裴寂見李淵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無奈的又下一子,徹底封殺了李淵的勝機,道:「希望唐公將來不會後悔如今的不爭。」

    李淵袖子一甩將棋子拂亂道:「玄真,今日只談風月。」

    裴寂無奈的搖搖頭道:「好吧,棋也下完了,該是猜枚吃酒的時候了。」他說著命下人們準備酒菜,不多一會十幾道山珍海味擺了上來,又有下人送上西域進貢的葡萄美酒。李淵打開罈子一聞,只覺得芳香撲鼻,見酒乃是鮮紅色,不禁撫掌笑道:「果然不是凡品,難得玄真你想著我。」

    酒菜上齊,李淵和裴寂猜枚行酒喝了幾杯,興致一高,裴寂一拍手掌,殿外一群樂師魚貫而入,將樂器架好。裴寂道:「唐公,近日宮裡的舞女們新捧練了幾支舞蹈,平日難得一見,今日叫你開開眼界。」

    李淵喜道:「多謝玄真了。」

    這時殿外走進十餘名舞女,各個都是中上之姿,儀態萬方,風韻饒人,舞女身上披著輕紗,內中的皮膚如凝脂白玉,音樂響起,眾舞女輕歌曼舞起來,輕紗撩動之間,間或露出粉嫩的肌膚來,李淵看得口乾舌燥,不禁頻頻具備,心神蕩漾其中,不能自拔。裴寂一旁裝作看得入神,卻不是偷眼去看李淵,見他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樣,暗自好笑,卻並不表現出來。

    一曲舞完,李淵意猶未盡,對裴寂道:「玄真,我看這兩個領舞的女子似乎很是面生。」

    裴寂道:「這是剛從民間選來的秀女,在宮中不到一月,每日捧練歌舞,隨時恭候皇上的駕臨。」

    李淵笑道:「皇上如今遠在江都,如今路途不太平,只怕十年八年也不會來這裡。」

    裴寂道:「那也沒有法子,咱們做臣下的就得隨時準備好了,萬一皇上心血來潮忽然臨幸晉陽宮,卻沒有新鮮的玩意招待,我這項上人頭可就不保了。」

    李淵沒有答話,裴寂一拍掌,樂師們又起了一支曲子,眾舞女隨著曲聲,又舞動起來,兩個領舞的女子樣貌清麗脫俗,身姿曼妙豐腴,一顰一笑之間眼波流轉,如有千言萬語,李淵看的心浮氣躁,不停的喝酒,不多一會酒力衝上頭腦,眼前的歌舞變得目眩神迷,猶如天上人間一般的讓人流連忘返。

    「唐公,你怎麼了?」裴寂看著李淵睜大醉眼,簡直要被兩個領舞迷暈過去,一旁不解

    風情的道。

    李淵連忙恢復了常態,尷尬的道:「有些不勝酒力。」

    「原來如此,現在天色己晚,唐公不如今晚就在此留宿吧。」裴寂道。

    「也好,也好。」李淵笑容滿面的看著兩個領舞,心裡打著主意。

    「來人啊,攙扶唐公去後殿休息。」裴寂道。隨著他的話,兩個領舞似乎明白李淵的心意一般,施施然的走過來,一左一右攙上李淵道:「唐公,請隨我們去後段。」

    兩女聲音甜美,笑容如花,李淵頓時骨頭都酥掉了一半,笑的合不攏嘴道:「好,好得很。」

    看著李淵被攙走,裴寂苦笑一聲,一揮手,樂師舞女下人都退了出去,裴寂轉身對著殿後的屏風道:「二公子,我該做的事情都差不多了。」

    屏風後轉出一人來,正是李世民,他笑道:「裴總管,明天早上,還有你的一場大戲啊。」

    翻雲覆雨,巫山美景,美人如玉,撫劍弄簫,從一夜的荒唐中醒過來,李淵只覺得渾身酸軟,他畢竟己經是五十歲的年紀,就算曾經金戈鐵馬,連御二女也有些力不從心了。

    身旁的兩個美艷如花的領舞女子還在沉沉的睡著,看著她們裸露出來的肌膚,李淵暗自歎息,若是放在年輕時候,只怕早晨起來也要忍不住纏綿一番才可起床,可惜如今歲月不饒人。他第一次覺得虛度了太多的時光,也許是該珍惜下半輩子,好好改變的時候了。

    輕輕的穿好衣裳,李淵心滿意足的下了床,伸了個懶腰,推開房門,打算叫人送洗臉水來。門一打開,李淵嚇了一跳,裴寂帶著四個手持刀槍全副武裝的侍衛正站在門口。

    「玄真,你這是幹嘛?」李淵大驚。

    「唐公,你犯了死罪,難道不知道嗎?」裴寂早己不是昨夜那副臉孔,此刻面色嚴肅,一揮手,身後侍衛一擁而上,不容李淵抵抗,將他按到在地。

    「玄真,你要做什麼?」李淵大怒,拚命掙扎,可如何能抵擋四個精壯的侍衛,被三下五除二捆了個結實。

    「唐公,你實在太荒唐了,昨夜你借酒醉竟然侮辱了皇上的姬妾,這可是欺君之罪,要誅滅九族的。我身為晉陽宮總管,沒能阻止,被你連累的好慘啊。」裴寂見捆了李淵,痛心疾首的道。

    李淵大駭,驚問:「那兩個不是舞女嗎?怎麼是皇上的姬妾?」

    裴寂道:「那兩個本就是選來服侍皇上的姬妾,唐公啊,你可闖了大禍了。」

    李淵驚恐萬狀,驚出一身的汗來,叫道:「玄真救我,玄真救我。」

    「你犯了死罪,如何能救?」裴寂一跺腳,「如今只有把你押送江都,請皇上降罪了。

    第243章李氏當王

    「玄真,你我相交一場,怎麼如此無情?」李淵知道若去江都只有死路一條,忙道。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難道叫我把你放了,自己去江都請罪嗎?」裴寂道。

    「此事你不說,我不說,誰人能知曉?」李淵急道。

    「說的輕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培,若是我去出首,說不定還可免得一死,否則被人告發,也是誅滅九族的罪。」裴寂道。

    「那……」李淵急出一頭的汗來,辟啪的落在地上,「那你看在你我朋友一場,在送我去江都之前,讓我看一眼世民。」

    「若是只有他一個人,倒也可以商量。」裴寂道。

    「只他一人就行。」李淵忙道。

    「那好,你先在後段委屈委屈,我派人去叫世民來。」裴寂說完,轉身離去。四個侍衛把李淵抬起,丟在後殿的角落裡,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看管這。李淵心裡只盼望著李世民能想出好主意來救自己,忐忑的等待著。

    渾渾噩噩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李淵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叫道:「父親,孩兒來了。」猛地一睜開眼睛,果然見李世民一臉淒惶的跪在自己面前,至於裴寂和侍衛己經不見了。

    「玄真呢?」李淵以為裴寂去報官了,慌忙問道。

    「裴總管說叫咱們父子聊幾句,以為告別……」李世民說著落下淚來。

    李淵聽了,心裡悲痛,老淚縱橫道:「為父一生英雄,哪知道臨到老了做出這種丟臉的事情,若是傳了出去,給李家丟臉。世民啊,若是事情沒有轉機,你就去求玄真,讓他許我自盡好了。」

    李世民聽了也痛哭道:「父親不要這麼說,孩兒這就去求裴總管放你一條生路。」他說著站起身來奔出殿去,李淵瞧他遠去,止住了哭泣,自言自語道:「你們兩個倒演的好一齣戲,不過也算成全了我的忠義,哼哼。」話中帶著洞悉一切的冷靜。

    過不多時,李世民和裴寂一起進來,一見李淵,裴寂就道:「唐公啊,你就算叫世民哀求我,可是國法難容,一旦事洩,咱們就要一起人頭落地啊。」

    李淵愴然道:「玄真,我做了如此下流之事,觸犯國法,如今不求免罪,但求速死,以保全李家的名譽。」

    裴寂默然不語,望向李世民,李世民憤然道:「父親,既然橫豎都是個死,不如反了算了。」

    李淵一驚,怒斥道:「你胡說什麼。」

    裴寂一旁不作聲,看著父子二人對話。李世民激昂的道:「如今楊廣昏庸無道,百姓困頓不堪,且不說天下離亂,但說太原附近也是響馬遍地,戰亂不己。上有昏君嚴刑,下有群寇滋擾,就算父親今日不犯重罪,只怕隨時也有覆亡之災。與其坐以待斃,不如順應民心,興義兵,或可轉禍為福。」

    李淵怒道:「這是抄家滅族的大罪,你怎敢胡言亂語,快和裴總管賠罪。」

    李世民道:「孩兒觀天時人事,大隋己無可為,才有此言。若是父親不聽,孩兒願意和父親一起就死。」

    李淵哭道:「我怎麼忍心叫你和我一起送死,等我死後,你可千萬小心,記得禍從口出的道理才是。」

    一旁裴寂聽了,猛地道:「唐公,你當真願意去江都送死?」

    李淵道:「人豈有不怕死的,事己至此,我能如何?」

    裴寂一跺腳道:「罷了,我和你朋友一場,實在不忍心看你受此大難。」他說著,拔出腰間佩劍,將李淵身上的繩索斬斷。李淵連忙爬起來道:「玄真,你這是?」

    裴寂朗聲道:「唐公,實話告訴你吧。二公子近年來秘密積攢兵馬,早就想高舉義旗,反抗暴君。如今天下大亂,太原之外,全是響馬盜賊,唐公若是想要赴死,亦有輕重之分,為兩個女子去江都送死,是輕如鴻毛之死。若舉義兵,成則王侯,敗了不過也是同樣一死而己。現在情勢緊急,唐公你要早做決斷啊。」

    李淵聽了,低頭不語,李世民又道:「父親,就算沒有今日之事,如今太原城外,盜賊繁多,剿之不盡。我等受命征討,終日無所獲,以楊廣脾性,等閒之事便可獲罪。我李家早年就是楊廣的眼中釘,如今要依靠我們抵禦突厥剿滅響馬才有重用,可終不是辦法。何況我早聽民間傳聞,說李氏當應圖讖,所以李渾當日才會被抄家滅族。此豈非天時予我李家?還請父親決斷啊。」

    李淵沉思半晌,臉上陰晴不定,終於一點頭道:「罷了罷了,隨你去吧。今日起,破家亡軀由你,化家為國也由你。」

    李世民大喜道:「父親,你儘管放心,孩兒一定謹慎從事。」

    李淵歎息一聲,對裴寂道:「玄真,你定是和世民一起算計我。」

    裴寂笑道:「唐公,二公子天資絕倫,胸懷錦繡,大公子,三公子,柴紹也都是萬中無一的人傑。太原兵多將廣,人才鼎盛,風水又佳。天時地利人和三者齊備,他日一統江山,裴寂還要為今日之事邀個頭功呢。」

    李淵無奈的道:「聽天由命吧。」

    李淵雖為太原留守,掌握軍政大權,手下握有重兵,但密謀造反,非有私兵不可。李世民有萬人的親兵,畢竟不足控制廣大的太原和西北地區。父子二人既然已經定計,當下連通裴寂密謀籌兵。李家父子定下的反隋大計剛一啟動,劉武周似乎為了配合一般,在馬邑鬧的不可開交,殺死了太守王仁恭,聲勢浩大的勾結突厥,攻下了汾陽宮,一時風頭強勁,對太原虎視眈眈。

    太原留守李淵的議事廳裡,李淵,高君雅,王威,劉文靜,李世民等太原城頭腦雲集,商量如何應對劉武周。李淵請眾人獻計,李世民起身道:「大人身為留守,如今盜賊竊據離宮,若不早定大計,前往征討,大禍頃刻之間便至。」

    李淵點頭道:「說的是,不過朝廷用兵,需得報請兵部節制,如今響馬就在數百里外的馬邑聚集,而江都在三千里外,來往之間道路險要,響馬密佈,若去江都請兵,只怕來不及啊。」

    高君雅和王威聽了,連聲道:「大人說的是,賊眾氣焰囂張,佔據離宮,若是往江都請兵,只怕皇上怪罪。」

    李淵見二人上當,便道:「二位大人既然也認為往江都請兵絕非上策,我看咱們應當就地徵兵,召太原,西河,雁門,馬邑等地召二十以上,五十以下壯年男子入伍。如何?」

    高君雅王威一起道:「但憑唐公作主。」

    蒙騙住高君雅和王威,李世民會同劉文靜,長孫順德,劉弘基等人在太原開始募兵,遠近民眾被突厥和響馬苦之久矣,聽聞太原募兵,紛紛來投,十幾日間竟然就募得萬人之多。

    李淵一面叫李世民募兵,一邊將兵馬鎧杖,戰守事機,召募勸賞,軍民征發的權柄全都攏進自己手中,暗中架空高君雅和王威的權力。更派秘使前往大興,通知李建成,李元吉,柴紹,李顏櫻等人趕回太原一起舉事。

    太原興兵,箭在弦上,李家興衰成敗,在此一舉,而此時的河南金堤關,也成就了一位李姓英雄的功業。

    離開瓦崗山,李密以翟讓為先鋒,王伯當為後軍,晝夜兼程,不過四日,就來到了扼守河南和山東交界之處的金堤關。當年在這裡瓦崗群雄斬殺花公吉花公義兄弟,破出山東,投奔瓦崗,如今瓦崗軍捲土再來,己不是昔日的百數十騎,而是兩萬精兵。而金堤關的守將也換了隋將房則,他見瓦崗軍勢大,不敢應敵,緊閉城門,任憑瓦崗軍如何叫罵,就是不肯出戰。

    李密帶兵圍城,一連數日,並無進展,不過瓦崗軍的浩大聲勢,卻叫河南百姓震動。以往瓦崗軍據守瓦崗,只守不攻,如今先破長蛇陣,又出兵伐隋,儼然是天下響馬中的頭一份。瓦崗軍此番出征,使得不少落魄的士人和胸懷大志而懷才不遇的能人心生仰慕,紛紛來李密軍中投奔,其中齊郡房彥藻,滎陽賈雄,興洛趙仁基,故縣邴元真,宿縣祖君彥幾人都是天下聞名的名士猛將。李密見這許多人來投,大喜過望,款待優厚,優加禮遇,一時名聲大噪,聲望竟然超過瓦崗山上的程咬金秦瓊等人。

    這日李密和房彥藻眾人在軍中商量如何攻打金堤關,有親兵進來報:「啟稟將軍,營外有一女子求見大帥。」

    李密臉色一變道:「行軍戰陣,女子不吉,如何能夠見她,速速叫她離去。」

    親兵苦著臉道:「我們也叫她離去,可她會些拳腳,打傷了好幾個兄弟。我看她不是普通人,這才前來稟告。」

    李密一驚,心知江湖上有些女俠,身懷絕技,他怕錯過能人,忙引眾人一起往營門而去。李密來到營門前,只見一個女子,二十五六歲的年紀,清秀面孔,修長身材,一身勁裝,背上還背著一柄長刀。李密心知是異人,忙上前道:「李密在此,唐突了姑娘,不知道姑娘找李密有何事?」

    那女子一見李密,上下打量一番,歎道:「難道民間傳言李氏當為天子,原來取代隋家的就是你啊!」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第244章王者之相

    「姑娘何出此言?」李密內心歡喜翻騰,面上卻不動聲色的問道。

    「我叫李玄英,我的父親叫做李淳風,你想必聽說過吧?」女子李玄英道。

    「原來令尊就是和袁天罡齊名的神機相士李淳風,李密自然知道。」李密忙道。

    李淳風乃是當世高人之一,和袁天罡同以術數占卜享譽天下,李玄英自稱是他的女兒,在場眾人心裡都是一動,暗猜著她方才話中的意思。

    「你知道就好。這幾日我在江湖中多聽得人說起你的名字,又聽聞李氏當王的傳言,特地來看一看你的面相。我看你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眉目舒展,面露紫氣,當有帝王之相。」李玄英娓娓道來。

    李密一驚,道:「姑娘此話可莫亂說,李密不過是瓦崗山上一個微末的將佐,連這金堤關都打不下來,哪裡有什麼帝王之相。」

    李玄英笑道:「這金堤關不過是唾手可得之地,將軍不必心焦,三日內城中居民必定獻關投降。」

    李密面色一變道:「姑娘,我敬你是李淳風的女兒,對你客氣。不過這裡乃是軍營,由不得胡言亂語擾亂軍心。」

    李玄英道:「看來李密將軍不信我的話。」

    「當然不信。」李密道。

    「那我們不妨打個賭,不知道李密將軍敢是不敢。」李玄英道。

    「什麼賭?」李密奇道。

    「請將軍歇兵三日,若是金堤關不戰自降,便是你輸,若是金堤關依然不克,便是我輸,如何?」李玄英道。

    李密本來也在苦思破關之法,一聽之下,心想賭也無妨,便問道:「不知賭什麼?」

    「若我輸了,任你處置,若你輸了,需得娶我為妻!」李玄英微笑著道。

    眾人齊刷刷看向李密,李密漲紅了臉道:「胡鬧。」

    「難道將軍不敢?」李玄英奇怪道。

    「我自然敢。」李密有些掛不住面子道。

    「那就是賭了?」李玄英現出神秘莫測的表情來,似乎一切盡在掌握。

    李玄英和李密的賭局在瓦崗軍的大營中風傳起來,李淳風的大名響徹宇內,為人所重,他的女兒說出來的話大家自然也不敢含糊。營內到處都是討論李玄英話中所說的李氏當王的人。一連兩日,李密不論走到哪裡,官兵都懷著奇特的心情去打量這個據說應驗傳聞的人物。

    「蒲山公,這李玄英神神叨叨,會不會是隋軍派來用緩兵之計的?」看著李玄英一身勁裝,在營中的空地上要起單刀,人在刀中,刀影若電,周圍無數士兵在觀望,不時的竊竊私語。翟讓憂心忡忡的道。

    「房則哪有這種本領,我看這姑娘的確非平常人,也許金堤關真的會不戰而克呢。」房彥藻道。

    賈雄一旁也道:「民間所傳李氏當王,確有其事,人說李氏當興久矣,不然楊堅何以無故殺害李渾一家。依我看李姑娘所言非虛,實是蒲山公家世勳貴,幾朝名臣,名震關隴,早年又隨楊玄感首倡義兵密如今天命所歸,未必是謠言。」

    翟讓不屑的道:「神鬼之事,如何能信,金堤關就在眼前,若是真能不戰而克,我翟讓便信,若是不然,別看她是個女子,我也要叫她知道擾亂軍心是殺頭之罪。」

    李密淡淡的道:「翟將軍不必焦躁,還有明日一日之限,咱們拭目以待吧。」

    轉眼己經到了李密李玄英兩人打賭的第三日,營中大半的官兵都伸長脖子瞧著金堤關,一半期待著李玄英的預言實現,一半則在巴望著看她受罰。李密等將領也都有些心浮氣躁,金堤關城裡靜悄悄,沒有絲毫的動靜,不知道裡面是不是真的會有變故。而李玄英若無其事的依然早晨耍了趟刀,午間和幾個相熟的衛兵談笑,一點都不擔憂。

    「玄英姐,你看這日頭都過午了,還沒有動靜,你說的那事,能行嗎?」一個和李玄英聊的來的小兵擔心的問道。

    「太陽不是還沒落山嗎?」李玄英笑道,「到時候自有分曉。」

    小兵將信將疑的點點頭,期盼的望向遠處的金堤關。雄關漫道,真的能兵不血刃?

    時光一點點的消逝,很快太陽己經偏西,紅雲遮了半天,這一日眼看就要過去了。

    「哼,我看她還有什麼話說。」翟讓手搭在寶劍上,只等太陽一落山,就去找李玄英算賬。

    李密死死的望著金堤關,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所有的瓦崗軍一邊打量著天光,一邊望向金堤關,就在大部分要失去信心,等著看李密如何處置李玄英的時候,金堤關上突然樹起一面白旗來。

    瓦崗軍營死一樣的沉寂了片刻,猛地歡呼起來,所有的人都看到城上一面一面的樹起十多面白旗,而金堤關的城門也緩緩打開,一面白旗之後,是一隊騎兵。

    「傳令下去,全軍列陣,小心敵軍有詐。」李密臉上掠過一絲微笑來,隨機謹慎的下令道。

    三千瓦崗軍在營前捧成陣勢,那隊騎兵緩緩過來,領頭一人高舉白旗道:「我乃金堤關內偏將張泉,來向瓦崗軍獻關,還請引見。」

    有瓦崗軍偏將上前,仔細檢查了一眾人,見沒有暗蕺凶器,便叫瓦崗軍繼續嚴陣以待,自領張泉等數人進了營帳。李密早在中軍帳等候,張泉幾人一進帳,一起跪下道:「罪將獻城來遲,請將軍恕罪。」

    李密道:「請起。」

    幾人倉惶起來,張泉上前一步道:「小人張泉,乃是金堤關副將,特攜房則的人頭和金堤關的人口圖冊來投,滿城父老百姓,期盼將軍入城。」

    李密叫人接了圖冊,房彥藻和祖君彥驗過無誤,而有識得房則者也驗過了人頭,正是房則本人。如此證據在眼前,金堤關果然兵不血刃,傾城來降。眾人一片嘩然,對李玄英所言之確鑿和李密是否會娶李玄英的好奇更甚於對奪取金堤關的喜悅。

    翟讓和趙仁基邴元真率兵入城接收金堤關,城中百姓兩邊夾道歡迎,歡聲雷動。翟讓納悶的對邴元真道:「邴將軍,李玄英那姑娘說的話可真是准,難道李密真有帝王之相?」

    邴元真道:「翟將軍,以我看李密將軍有大智慧,又是名門之後,更有首義之名,天下敬仰。瓦崗山上雖然英雄眾多,若李密將軍這樣的人物,可有?」

    「若論勇武,的確在李密之上,若論謀略政治,都有不及。」翟讓道。

    「勇武過人,不過為將,謀略有成,才是帝王之才。」邴元真道。

    翟讓心有所感,並未多言。邴元真隨在他的身後,對未來充滿了期待。

    「姑娘,李密將軍來拜見。」李玄英帳前的衛兵掀開簾子,輕聲道。

    「請他進來吧。」李玄英正在案前看書,聞聽李密來了,輕輕整理了下頭髮。李密一進帳內,見李玄英微笑著看過來,頓覺尷尬,道:「李姑娘,前幾日若有怠慢,還請見諒。」

    李玄英笑道:「我乃江湖兒女,不妨事,只不過我和將軍的賭約,不知道將軍如何處置。」

    李密猶豫一下道:「我既然和姑娘打賭,自然願賭服輸。只不過李某想知道姑娘究竟是真的洞悉天機能知過去未來,還是另有奇能呢。」

    「李密果然是李密,並不偏聽偏信。」李玄英笑道,「實不相瞞,金堤關一事,玄英並不是占卜而來。」

    「那姑娘是如何知道金堤關會獻關投降呢?」李密奇道。

    「金堤關守將房則為人吝嗇殘暴,剋扣軍餉,虐待百姓。金堤關地處山東河南要道,兩省義兵都欲得之,城不堅,兵不利,將不仁,如此離心離德,哪裡能堅持的久長?」李玄英道。

    「因此姑娘就敢斷言金堤關三日之內必定獻城?」李密道。

    「行軍佈陣,我不如將軍,揣測人心,將軍不如我。」李玄英並沒直接回答李密。

    李密道:「姑娘之能,李密佩服,輸的心服口服。」

    「李密,我敬你是個英雄,又見瓦崗軍軍威強盛,因此來投。只盼能助你一臂之力,將來成就不世的功業。」李玄英道。

    李密聽了,心中激盪,感動的道:「姑娘,李密定不負你。」

    兩日之後,李密和李玄英在金堤關內拜堂成親,一時間李密身具帝王之相的傳聞在山東和河南各地傳播開來,有井水處就有人在議論李密之事。天下反王無數,卻叫個瓦崗山的將軍獨佔了風頭。人心思變之際,風言風語所帶來的鼓動,遠超其他,半月之內,金堤關湧來上萬人投軍,李密之名,震動天下。

    數百里外的瓦崗山,徐世績看著眼前探馬的回稟,沉思半晌,默默的鋪開紙張,寫下一封書信,叫人速速帶去山東,交給武安福。信使一走,徐世績來找秦瓊,秦瓊見徐世績深夜來訪,十分奇怪,忙請他進來。

    「世績這麼晚來找我,有事嗎?」秦瓊道。

    「二哥,李密在金堤關的事情,你可知道?」徐世績眉目間都是化不開的擔憂。

    「自然知道,據說兵不血刃就拿下了金堤,可喜可賀啊。」秦瓊道。

    「只怕不是這麼簡單啊。」徐世績說著把探馬所報交給秦瓊,上面詳細的寫著如今各地如何盛傳李密當王的情形。秦瓊看了,臉色也是微微一變道:「這……」

    「只怕要有一場暴風驟雨了。」徐世績望著窗外的晴朗夜空,歎息著道。

    第245章暗湧

    「少帥,狼牙山急報。」

    武安福正在凝望著千瘡百孔的濟南城,一連三日的猛攻,讓他疲累不堪,眼前的濟南成似乎隨時都可能崩潰掉,卻總是殘喘著那麼一口氣息,讓武安福徒呼奈何。

    信手接過急報,武安福料想是父親叔父他們己經到了狼牙山。六道在北平和山東之間有二十三處換馬的所在,乃是天下第一的消息傳遞系統。在北平王府還沒得到自己叛亂消息之前,武魁武亮一定有充足的時間逃到狼牙山去。武安福是這麼打算的,也是這麼在給武魁寄去的信裡說的。此刻能有一封報平安的信,也算是給三日未解甲的他一個安慰。武安福順開信來,一抖信紙,瞄了一眼。

    身旁的李靖本在觀望著攻城的雲梯隊伍,就聽身邊的武安福「啊呀」一聲,向後倒去。李靖大驚,伸手去扶,再看武安福,臉色青紫,雙眼緊閉,竟然暈死了過去。

    李靖和孫成等人趕忙擁上來,掐武安福的人中,好半晌武安福才緩過一口氣來,微睜雙眼道:「羅成小兒,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全家被殺,屍骨無存,這一噩耗給武安福巨大的打擊。武魁和武亮雖然只是武安福在這個年代名義上的父親和叔父,可他們和武府裡的其他親人,都對武安福這個獨苗疼愛非常。武安福想起剛來這個年代時「母親和「嬸母的關懷,想起一直以來武魁武亮為他創造的機會,悲痛欲絕。

    前世的武安福曾經因為嚮往黑道生活不聽父母的話被趕出家門,在他蹲監獄的幾年裡,家人從來沒有來探望過,之當沒有生過這個兒子,唯一能安慰他的就是兄弟狄龍。來到這個年代之後,武安福決心做一番大事,最初本來只是想利用武魁武亮的身份地位,慢慢相處下來,他慢慢感受到兩人對自己的疼愛,心裡早把他們當作真正的親人一般看待。如今武家一門被羅成殺光,武安福覺得都是自己的錯害得親人喪命。他又急又怒,毒火攻心,在濟南城下一倒下,竟然就此大病起來,一連幾日茶飯不進,連孫思邈開的藥也不能見效。蘇凝雲張紫嫣一邊為公婆披麻戴孝張羅喪事,一邊衣不解帶的服侍武安福。楊林和定彥平來看了幾次,見武安福都是高燒不退,滿嘴胡言亂語,也都搖頭歎氣,束手無策。

    武安福一倒,本來心灰意冷被逼得造反的楊林不得以擔起了攻打濟南的指揮任務。若不攻下濟南城,大軍缺乏根據地,等到隋朝援兵到來,隨時都有傾覆之禍。當日楊林,定彥平和武安福登台起兵之後,本來準備了一支奇兵打算奇襲濟南,不料楊林的一個親兵偷偷逃出大營,到濟南府向唐璧告密。唐璧大驚,先在城中設下了埋伏,與夏迎春劉葵兩將在城中伏擊。

    孫成和趙勇帶了一千人馬以商談軍事為名要襲擊濟南,剛一進城就被伏擊,寡不敵眾,潰不成軍,只有孫成趙勇帶數十人敗回。

    武安福失了先機,被唐璧緊閉了城門,嚴密防守,只得帶領十萬大軍囤積濟南府之下。此時山東北方與武安福有舊仇的王薄虎視眈眈,濟南城中的唐璧堅守不出,周圍州郡雖然歸附,卻難保沒有反覆,而江都如雪片一樣四處散發軍令傳遍各地,無數隋兵正向山東行進。楊林接替了武安福,命令十萬大軍四面圍困住濟南,分為三班,晝夜不停攻打濟南。

    「李靖。」李靖正在指揮步兵攻打西門,正忙碌中,背後有人叫他。李靖一回頭,就見羅方薛亮帶著數十個親兵站在身後。

    「兩位將軍,何事?」李靖心裡疑惑,不知道他們二人不陪在楊林身邊,到這裡幹嘛。

    「奉靠山王之命,來接收西門。」羅方將手中令箭一晃,對李靖道。

    「靠山王之令?我是武安福元帥的部下,靠山王雖是三軍統帥,也指揮不了我吧。」李

    靖看了羅方一眼,見他身後的親兵手持刀槍,各個臉色不善,心中有了計較。

    「廢話少說,難道你要抗命嗎?」羅方冷哼一聲道。

    「不敢。」李靖一笑,「既然靠山王有令,便請二位將軍指揮吧。」說完,李靖轉身向營中走去,羅方和薛亮對視一眼,羅方道:「李靖將軍,且慢。」

    「哦,還有什麼事嗎?」李靖回過身,眼睛四面一瞥,數個親兵己經圍了上來。

    「李靖將軍這幾日指揮戰鬥有些累了吧,我叫人送將軍回去休息。」羅方笑道。

    「這樣啊,多謝羅將軍了。」李靖呵呵一笑,己經被四個親兵圍在中間,一人道:「李將軍,這寶劍太沉了,我幫你拿吧。」也不等李靖說話,伸手將劍摘了下來。

    李靖道:「有勞你了。」面不改色,在四人的押送下,向營中走去。

    羅方薛亮看李靖走遠,一起笑起來,薛亮道:「大哥,這李靖也不過如此,被我們如此輕易就奪了兵權,如此看來,武安福的十萬大軍豈不己經是咱們的囊中之物了。」

    羅方道:「不可小看他們,先把他們一個個都抓起來,再給武安福下一貼藥,除去了他們,這雄兵就是你我二人的。父王年紀己大,天下遲早是我們的。」

    薛亮喜不自禁道:「沒想到的來全不費功夫。」他笑容滿面,似乎大事己成一般。

    李靖在四個人的押送下,慢悠悠的向營中走去,一路都在思索著辦法。從羅方和薛亮的行止來看,他們早有密謀,只是不知道其他幾門的兵權是否被奪去了,武安福的性命是否有危險。李靖尋思著脫身之法,可惜手無寸鐵,一旦叫喊起來,只怕先遭了毒手。

    來到營中一處偏僻的營壘前,早有數十羅方薛亮的親兵圍在四邊,領頭一人李靖認得,正是羅方的親兵隊長令狐策,他一見李靖,笑道:「李將軍,請到裡面去休息吧。」

    李靖道:「麻煩令狐兄了。」說剛說完,被後邊人一推,一個踉蹌進了帳中,裡面有人上前將李靖緊緊捆綁起來,丟到一邊去。李靖一跤跌倒,就聽旁邊有人問道:「李靖,你怎麼也進來了?」

    李靖一瞧,身邊的孫成,趙勇,謝映登幾人也都和他一樣被捆個結實,一臉的憤怒。

    「你們也被抓了?」李靖一驚。

    「羅方薛亮早有預謀,沒想到咱們著了他們的道了。」孫成垂頭喪氣的道。

    李靖心裡也責怪自己未曾留意羅方薛亮二人的異動,看來他們是早就暗中謀劃要一舉奪取兵權了。

    「大家放心,他們想要奪權,只怕沒有那麼容易。」李靖安撫眾人道。

    「我不是怕他們奪權,只是怕少帥的安危啊。」孫成憂慮的道。

    李靖皺起眉頭,武安福如今重病在床,身邊常常只有孫思邈王藥師和兩個夫人陪伴,羅方薛亮若是要下毒手,還真沒有人能夠抵擋。可如今幾人都被囚禁,哪裡能想出辦法啊。

    幾人都在冥思苦想脫難之際,猛地聽營外有人高聲道:「就在這裡嗎,那好,我進去等著,你們可得叫廚子快點做飯,我都要餓死了。」

    幾人一聽這雷鳴一樣的嗓子,都苦笑起來,看來羅方薛亮籌劃的十分仔細,連羅士信這個傻小子也不放過。

    只聽外面令狐策道:「羅大爺,你放心,酒菜馬上就到,管飽。」

    「那就好,唉,我哥哥病了,嫂子們也沒心思管我,我都好幾天沒吃飽了,還是方方和亮亮對我好。」帳裡幾人對羅士信的大嗓門聽的清清楚楚,雖然身在險境,聽了羅士信對羅方薛亮的「呢稱」,卻還是笑起來。

    「羅大爺,你快進去等著吧,馬上就來。」令狐策道。

    「好咧,快點哦,不然我把你們的腦袋瓜子個崩一個都擰下來。」羅士信不知有詐,大步邁進了帳裡,剛一跨進來,兩邊四個衛兵一擁而上,羅士信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就被捆了個結實。

    「這是怎麼回事?」羅士信被捆的跟個粽子一般,還沒明白過來呢。

    「這傻大個不是力氣挺大的嗎?也不過如此嗎。」四個衛兵制服了羅士信,擦擦汗道。

    羅士信瞄了他們幾個一眼,一旁一撤,瞧見了李靖幾人,笑道:「你們也在這等飯吃?」

    李靖幾人哭笑不得,趙勇氣道:「你就知道吃,咱們命就快沒了。」

    「沒命了?為什麼?」羅士信腦筋轉不過來了。

    「羅方和薛亮要奪兵權,害你哥哥。」趙勇恨聲道。

    「啊?害我哥哥?真的嗎?」羅士信怒道。

    「傻子唉,你才知道啊?你就等著給武安福陪葬吧。羅將軍和薛將軍這就去弄死他,以後這軍隊就歸我們了。」四個衛兵笑道。

    羅士信紅了眼:「你們要害我哥哥?那我以後跟誰要飯去啊。我跟你們拼了。」

    四個衛兵一起大笑,一人上前在羅士信胸口砰的踹了一腳,把他踹了個仰八叉,罵道:「你的小命現在爺爺手裡,爺爺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我到要看看你怎麼跟爺爺我拼。」

    羅士信怒極,狂吼一聲,青筋暴起,使出所有的力氣,奮力一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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