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陶弘景陰沉著臉色站在煉丹的爐鼎旁,周圍是黑壓壓一片的徒子徒孫,沒有半個人敢吭聲,簡直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謝芳菲一進來見到的就是這番情景,不禁也輕輕的住了腳步,悄聲問身邊的小道士:「這到底是怎麼了?」那位道士苦著臉小聲的說:「師尊他老人家煉砸了『黃帝九鼎神丹』,這會子正大發雷霆呢。」
謝芳菲心中不屑的想自己把丹給煉砸了跟別人有什麼關係啊,嘴上卻不敢有任何表示,走上前施禮說:「大師,謝芳菲緊遵大師的吩咐,來陪大師煉丹來了。」陶弘景正在氣頭上,不見她還好,一見到她就想起她做的好事,冷哼說:「你還敢來?」謝芳菲「嘿嘿」笑兩下,說:「芳菲雖然是女子,但也知道一諾千金的道理。」
抬頭看見平時囂張跋扈的道士們如今慘兮兮的模樣,心裡覺得有些好笑。轉頭對臉色陰沉的陶弘景說:「大師,丹煉砸了明天再接著煉就是了,何必拿這些徒弟們出氣?當務之急,我們應該盡快找出這丹為什麼煉不成的原因才是。」看見陶弘景果然轉頭看向自己深思起來,也就自作主張的對大家說:「你們都下去歇著吧。我和大師查找一下失敗的原因。」大家巴不得聽見這話,看見陶弘景也沒有露出反對的意思,頃刻間走的一乾二淨。
謝芳菲還當真走到爐鼎前仔細查看,然後問陶弘景:「大師煉丹的步驟是怎麼樣的?」陶弘景對她雖然半信半疑,還是回答:「仍舊是採用傳統煉丹的方法,主要是加熱密封爐鼎,使丹氣能夠凝結成赤紅色的『丹粉』。」
謝芳菲心想方法應該沒有問題,又問:「大師煉丹的時候火候都不曾中斷過吧?」陶弘景不耐煩的說:「當然不會!自陶某煉製丹藥以來,從來就沒有出現過中途斷火的情況。差點就破例的那一次還是芳菲姑娘一手造成的!」言語間仍然充滿憤怒。
謝芳菲趕緊說:「大師息怒。芳菲既然答應大師就一定能幫大師找到解決煉丹問題的方法。」煉丹其實和做有機化學定量分析實驗一樣,只要方法對了,操作步驟沒有問題就能成功的提煉出想要的產物。看來問題應該就出在操作步驟上。溫度沒有問題,那麼氣壓呢?轉身問:「不知道大師是如何密封爐鼎的?」
陶弘景聽了謝芳菲提出的問題對她頗有些刮目相看,都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說不定還真讓她給找著這心中數十年來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當下也就毫不保留的說:「我從燒製陶瓷的方法中得到啟示,於是用特別調製的『六一泥『塗抹上下爐鼎的接口處,使煉丹過程中產生的丹氣不會散失到外面去。」
謝芳菲尋思,自己做有機化學實驗的時候,從來就沒有聽過用泥封口的。不過用泥封口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密封性應該也沒有什麼問題。走到爐鼎前果然看見爐蓋接口滿是烘乾的黃泥。陶弘景在旁邊說:「這種黃泥,我在裡面加了特製的鹽,以達到更好的密封效果。」謝芳菲點點頭說:「哦,原來如此。」用手抓起爐蓋上的黃泥,泥巴卻散落掉在地上。謝芳菲彎下腰去撿。跟在她後邊的左雲見她彎腰彎了半天還沒有撿起來,立刻走到她身邊問:「芳菲姑娘,你怎麼了?」
謝芳菲抬起頭,滿臉興奮的神色,對陶弘景大聲說:「我終於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陶弘景聽了也禁不住激動起來,神情期待的盯著謝芳菲。謝芳菲笑:「我既然答應了大師,就一定能做的到。大師是從燒製陶瓷的方法中得到啟示的,是嗎?可是工匠在燒製陶瓷時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只要輕微的『茲』的一聲響,所燒的陶瓷必定就有裂痕。而黃泥也是一樣的道理,只要溫度一升高,上下爐鼎接口處的黃泥就容易烘乾碎裂,丹氣隨著這些裂口逸出去,這丹藥自然就煉不成了!」
陶弘景聽了恍然大悟,半晌居然熱淚盈眶的說:「沒有想到陶某數十年來苦苦追尋的答案竟然在今天一舉解開,陶某雖死無憾矣!」謝芳菲在一旁澆他冷水說:「問題是找到了,可是怎麼解決還是一個更大的難題呢。」陶弘景聽了卻不以為意,只是逐漸從激動中恢復過來,點頭說:「這話不錯。可是陶某一定能找出解決的辦法,以慰先師先祖的在天之靈!」謝芳菲見他鬥志高昂的樣子,不好再說喪氣話,趁機嘻嘻的笑說:「既然已經成功找到問題的根源,大師是不是應該對我們表示一下感謝?我可是先說明了,芳菲和左兄可不是你什麼『茅山宗』的弟子,所以不用跟著大家一塊修身養性,得道成仙吧。」
陶弘景心情頗佳,居然笑著說:「那是自然。我會每天讓人從『醉月樓』送飯菜過來,你想吃什麼,只管問他們要去。」謝芳菲聽的心花怒放,連忙說:「只要大師有用的著芳菲的地方,芳菲一定盡力而為。」左雲在一旁有些驚訝的看著她,簡直無法理解,一頓飯菜居然就可以將她收買的伏伏帖帖!在左雲的觀點裡,向來是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謝芳菲好奇的看著陶弘景將一個大型的銅鏡拿來放在太陽底下,又將爐鼎放在銅鏡的下面,忽然明白過來。原來這個銅鏡是凹的,放在下面是用來聚光加熱的。不由得佩服起他來,果然是天文地理無所不曉啊,連這個他都能想到。由於太陽光是自然光線的緣故,就如同微波爐的原理差不多,所以黃泥完全沒有烘乾碎裂的煩惱了。可是這不就成了看天吃飯嗎,如果老天爺不合作,整天下雨呢?尤其江南梅雨季節,連綿數月。
謝芳菲懶懶的看這滿屋子的丹石藥品,隨手拿起一個小盒子,見裡面是鮮紅的固體物質,不由得的出聲問:「大師,這是什麼東西?」陶弘景正在旁邊收拾再次煉製「黃帝九鼎神丹」所需的藥石,看了一眼回答說:「這是丹砂,煉丹裡非常重要的一種東西,燒製便成水銀,積變又成丹砂,非常神奇。」
謝芳菲心裡暗笑:不就是水銀嗎,有什麼神奇的!什麼積變又成丹砂,那是*****好不好,不是丹砂,只不過看起來相像而已。又跑過去低頭問:「這張藥單就是煉製『黃帝九鼎神丹』的方子?」也不說話,扯過來仔細瞧,見上面仔細羅列了九種神丹所需的各種藥石,分別有:一丹華:需丹砂;二神符:需水銀和鉛石;三神丹:需雄黃,雌黃;四還丹:需水銀,雄黃,曾青,礬石,硫磺,鹵鹼,太一禹餘糧和輿石;五餌丹:需水銀,雄黃,禹餘糧;六煉丹:需巴越丹砂,雄黃,雌黃,曾青,礬石,輿石,石膽和慈石;七柔丹:需水銀以及部分鉛石,丹砂;八伏丹:需水銀,曾青,慈石粉以及少量的鉛石,丹砂;九寒丹:需水銀,雄黃,雌黃,曾青,輿石和慈石。
看的謝芳菲一個頭兩個大,趕緊放下問:「那大師準備怎麼煉啊?」陶弘景頭也不抬的說:「跟以前一樣在赤土釜中煉製,外面塗上厚厚一層的玄黃就可以了。我這次還是採用火法煉製,只要注意密封問題,一定可以成功!」
謝芳菲想了想說:「大師可以試著改變各種藥石的不同用量,說不定會收到不一樣的效果。就算沒有成功,也可以當成是一次試煉的機會呀。」陶弘景聽了猛的一震點頭說:「不錯,不但可以改變藥石的用量,還可以更換不同的藥石煉製出新的丹藥來。」
謝芳菲每天跟在陶弘景身後進進出出,將自己所學的那一點化學知識差不多都壓搾光了,後來就胡亂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主意,大多數的時候陶弘景都會有新的啟發,對謝芳菲簡直奉如上賓的招待了,大有相見恨晚之感。他的那些徒子徒孫見師尊如此器重謝芳菲,少不了有事沒事的前來逢迎奉承,不是討師兄的人情,就是有事相托,謝芳菲樂的做順水人情,反正又不用自己出錢出力的。
這一天謝芳菲正絞盡腦汁的嘗試著想要配出一個用藥的配方,陶弘景被請出去招待一個重要的訪客,謝芳菲正在心裡嘀咕到底是誰這麼大的面子請的動陶弘景那老頭時,陶弘景差人前來讓謝芳菲也去前廳見客,謝芳菲本來想置之一邊不理會的,可是想到自己畢竟是寄人籬下,還是乖乖的出去了。
來到大廳,陶弘景笑說:「這次『黃帝九鼎神丹』能夠煉製成功,還多虧了芳菲的幫忙。來,芳菲,這是王融王公子,當今的中書郎,深受皇上的器重。」王融見了謝芳菲十分吃驚,沒想到深受陶弘景推崇的人不但是一女子,而且如此年輕,忙笑說:「實在沒有想到芳菲姑娘年紀如此輕就已經精通煉丹之術,王某實在是佩服。」
王融謝芳菲其實早就見過了,就在竟陵王蕭子良的詩會上,還寫了什麼「花飛低不入,鳥散遠別來」而贏得滿堂喝彩的那個平步青雲的士族子弟。忙笑說:「哪裡哪裡,王大人過獎了,小女實在是不敢當。」抬頭再看王融身邊的人時,不由得暗自吃了一驚,竟然是女扮男裝的王如韞,王如韞悄悄的給她一個眼色,謝芳菲聰明的沒有露出任何詫異的表情來。
只聽的王融對陶弘景說:「陶大師,在下有一個疑問,請問金丹真的可以令人長生久視嗎?」這也是他今天來此的一個主要目的。
陶弘景嚴肅的說:「當然可以。王公子且聽我道來:夫五穀猶能活人,人得之則生,絕之則死,又況於上品之神藥,其益人豈不萬倍於五穀耶?夫金丹之為物,燒之愈久,變化愈妙;黃金入活,百煉不消,埋之畢天不朽。服此二物,煉人身體,故能令人不老不死。此蓋假求於外物以自堅固,有如脂之養火而不可滅。銅青塗腳,入水不腐,此是借銅之勁以捍其肉也。金丹入身中,沾洽榮衛,非但銅青之外敷矣。假令為仙者,以藥石煉其形,以精靈瑩其神,以和氣濯其質,以善德解其纏,眾法共通,無礙無滯。」
王融聽了喜出望外,說:「大師果然天人。王融聽的大師成功煉製了『黃帝九鼎神丹』,不知能否恩賜一粒?大師的恩德在下沒齒難忘。」
陶弘景微微皺眉說:「這次煉的神丹皇上已經知曉,明天我便要入宮面聖,將之呈獻給皇上,所以,這次恕陶某難以從命了。」王融滿臉的失望,卻不敢再做要求,又回頭問陶弘景服藥長生的辦法,陶弘景更是口若懸河的說個不停,聽的謝芳菲瞌睡連連。
王如韞先給謝芳菲一個眼色,走到王融身前低聲說了幾句話,王融正聽陶弘景說的津津有味,不耐煩的點了點頭,王如韞就走了出去。謝芳菲哪還不知,過了一會兒站起來說:「大師,王公子,小女還要回煉丹房看著去,就不奉陪了。」陶弘景也想起來,連忙說:「那你趕緊去吧,小心看著。」
謝芳菲在後院的禪房裡找到王如韞笑說:「沒有想到在這裡還能碰見王小姐!真是奇遇,奇遇啊。」王如韞也笑說:「不是奇遇,今天如韞是專程來看望芳菲的。」謝芳菲心中奇怪,要看望也應該是去看望容情吧,怎麼費盡心思的來找自己啊?當下笑著說:「哦,真的嗎?王小姐是如何得知芳菲在這裡的?」
王如韞抿嘴笑:「整個蕭府的人都知道芳菲姑娘被陶大師請來煉製丹藥了。開始我還不信,覺得不可思議。可是剛才親耳聽了陶大師說的話,才明白過來原來芳菲還擅長煉藥。」
謝芳菲苦笑說:「算了吧,跟在陶弘景身邊這算是哪門子的煉藥,我頂多也只能稱的上是一個跑腿打雜的煉藥小童罷了,哪裡會煉什麼勞什子『黃帝九鼎神丹』!王如韞笑說:「芳菲還是這麼謙虛。」謝芳菲無語,說真話都沒有人相信。只好轉開話題問:「不知王小姐找我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王如韞露出淡淡苦澀的笑容:「芳菲還是稱我為王小姐嗎?我雖然出生於高門士族,身份尊榮,地位顯赫,可是從來沒有人可以說上兩句真心話。我不滿足於家中諸多不合理的規章制度,可是大多數時候又不得不妥協。自從在凹凸寺遇見兩位後,心裡一見如故。聽到你們邀請我去千佛崖石窟寺同游時,高興的整個晚上都沒有睡好。可惜突然發生那樣一起事件,後來心裡實在沮喪的不得了。聽到哥哥要來向陶大師詢問長生久視之事,好說歹說終於讓他同意帶我來一見陶大師的風采。芳菲聽了如韞這一番話還對如韞如此見外嗎?」
謝芳菲萬萬想不到這個尊貴的世家千金小姐對自己竟然有這樣的一番友誼,連忙說:「哪裡哪裡,是芳菲怕高攀不上。如果你不介意,我以後就叫你如韞如何?」王如韞高興的說:「當然不介意,我求都求不來呢。以後我們就可以經常說說話了。」謝芳菲聽了,心下惻然,只是有人陪著她說一說話就可以高興成這樣,還不知道平時她是怎麼過的。立刻也笑著說:「好啊好啊,我有許多有趣的事呢,包你聽了連飯也不想吃。以後一個一個說給你聽。」王如韞睜大眼睛問:「真的嗎?是一些什麼有趣的事?你現在就說一個好不好?」
謝芳菲見她迫不及待的樣子,也就順著她笑說:「當然可以。有一個讀書的人年將七十,忽然生了一子,因為是上了年紀生的,就取名叫年紀。過了一段時間,他又生了一子,,覺得像是個會讀書的人,就給他取名為學問。等到第二年又生了一子,就笑著說:『這麼大年紀了還生孩子,簡直是個笑話。』因此就取名叫笑話。三個兒子都長大了還無所事事的,於是命令他們都到山上去砍柴。到他們回來的時候,他問:『三個兒子誰砍的柴最多?』妻子在一邊說:『年紀有了一把,學問一些也沒有,笑話倒是有一擔。』」笑話還沒有說完,王如蘊早就笑的倒在桌子上。
等她回過氣來,又問:「今天真是太高興了!還有沒有?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麼有趣的事情。一個人到了七十歲真的還可以生孩子嗎?」謝芳菲好笑的看著她說:「說了是笑話,博人一笑也就是了,哪裡當真去計較那些!」
王如韞催著她快說,謝芳菲只得又想了一個說:「有一家父子童僕,專門喜歡說大話,常以朝廷名色自稱。有一天一個朋友來看望,父親出去了,碰到他的長子問:『令尊在否?』長子說:『父王駕出了。』問及令堂,次子說:『娘娘在後花園飲宴。』朋友見他們說話太過分,氣憤的走了。路上遇到他們的父親,就把剛才那番話轉述給他聽。父親問:『是誰說的?』僕人在後邊說:『這是太子與庶子說的。』朋友聽了更加惱怒,抓住僕人就要打。父親急忙勸阻說:『卿家弗惱,看寡人面上。』」
王如韞笑了一會兒,突然停下來,神色有些哀傷。謝芳菲心裡想完蛋了,沒有想到一個笑話也可以勾起她的傷心事,只好小心翼翼的問:「如韞,你怎麼了?」王如韞勉強說:「沒事。」謝芳菲也就不好再繼續追問了。
王如韞長歎一口氣說:「芳菲,你知道上次在千佛崖石窟寺挾持我們的人是誰派來的嗎?」謝芳菲當然不知道,搖一搖頭。王如韞恨恨的說:「是太子蕭寶卷!」
第14章
謝芳菲吃了一驚,抬起頭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王如韞傷感的說:「自從我讓哥哥拒絕了太子的求婚後,太子一直心有不忿。明著雖然不敢拿我們王家怎麼樣,暗地裡卻使出這麼卑鄙下流的手段。皇上對太子派人挾持我一事雖然雷霆大怒,可是也不過責罵幾句也就是了。就連那些囂張的禁衛軍前腳剛被抓進大牢,後腳就讓太子給放了出來了。簡直是欺人太甚!」面有怒色。謝芳菲胡亂的說了幾句安慰的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這種家務事似乎沒有自己插嘴的份,王如韞也只不過想找個發洩的對像以洩心頭之恨而已。
王如韞果然仍舊憤怒的說:「這個蕭寶卷,自幼就不學無術,耽於玩樂,甚至通宵達旦的以捕鼠為樂,又酷愛雜技,甚至不惜親身上演,丟盡皇家的顏面。我如果嫁給這樣一個人,還不如死了算了!」謝芳菲沒有想到當今太子這麼荒唐,不愛讀書也就罷了,居然連王如韞這種身份的人也敢挾持,可見已經目無法紀了。現在蕭鸞還沒有死呢,一旦他登基為帝,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怪不得到後來連蕭衍也要造他的反了,果然是天下無能第一,古今不肖無雙。
王如韞狠狠罵了一番後,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這麼不顧身份的大罵一通,芳菲不會笑話我吧?」謝芳菲忙說:「怎麼會呢。對於蕭寶卷這種喪盡天良,豬狗不如的渣滓就應該狠狠的踩,心裡才會痛快!」王如韞聽謝芳菲潑婦罵街一般,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說:「罵完了心裡果然舒服多了!我也該回去了。我跟哥哥說氣悶要出來走走,再不回去又該派人來找了。我以後就可以常常來找你說說話了,你說的那些事情可真有趣,下次一定還要說給我聽。」謝芳菲連忙答應,生怕王融派人過來,趕緊把她給送走了。
謝芳菲對著自己想出來的煉丹的藥方子仔細琢磨了半天,最後確定沒有什麼遺漏的地方才去找陶弘景。遞給他藥單說:「大師,這是我自己想出來的一種丹藥,你能將它製出來嗎?」陶弘景聞言接過來看時,見上面寫的是:白炭灰,荻灰等份,煎,使其如膏狀。不可預先製作,十日則歇,並可去黑子。陶弘景見上面製作方法,用量,特性都說的清楚明白,問:「這種丹藥是用來做什麼的?」
謝芳菲平靜的說:「這種東西有劇毒。」陶弘景皺眉說:「你要製作這種東西幹什麼?此物有傷天德!」謝芳菲只是問:「這只是我費盡心思想出來的一張藥單子而已,你不想嘗試嘗試?看看是不是真的有劇毒?」這個提議顯然正中陶弘景這種煉藥成僻的人的下懷,可是他還是看著謝芳菲問:「你要這種東西到底想要做什麼?」
謝芳菲知道糊弄不了他,認真的說:「大師,第一,我只是想看一看這個方子是不是真的能製作成功;第二,俗話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在想日後或許會有用的著的地方。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大師願不願意製作?」
陶弘景看了她一下,說:「你這個人也沒有什麼大的本事去興風作浪。罷,你給我吧。」謝芳菲跳躍的跑出去,不一會兒又跑回來說:「大師,我很久沒有回蕭府了。今天我想回蕭府去看一看,不知道行不行?」
陶弘景奇怪的看她一眼說:「你要去就去啊。我什麼時候說過不讓你回蕭府了?我從來就沒有將你軟禁在甘露禪寺裡!」
謝芳菲興沖沖的和左雲回到蕭府,見到張弘策,王茂,柳慶遠等人全都聚合在蕭府,知道事情有些不尋常。問張弘策:「出了什麼事?大人呢?」張弘策煩惱的說:「大人被招進宮去了。」謝芳菲覺得奇怪,蕭衍進宮是很平常的事呀,有必要這樣如臨大敵的樣子嗎?
張弘策解釋說:「芳菲,你這麼些時候不在府裡,不明白現在的情況。自從大人聽從你的建議向皇上呈上歸隱山林的奏折後,皇上不但不允許,還升了大人的官職,並且將暗中監視的人也都召回去了。可是在今天的早朝上,始安王蕭遙光卻當眾彈劾大人暗中聚眾結黨,招兵買馬,以圖不軌。皇上聽了,立刻就將大人召進了宮,現在還沒有回來。」
徐勉也趕來探聽動靜,聽見這話冷哼說:「這個蕭遙光居心叵測。不但大肆誣蔑蕭大人,還以『行為放蕩,有礙教化』的罪名將謝脁再次貶到荊州。如此膽大妄為,必出亂子。今次謝脁恐怕是在劫難逃了。」
張弘策也在旁邊歎氣說:「今天這個早朝可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先是蕭大人,再是謝脁。我就奇怪了,這王謝二家不是向來都是姻親的嗎?這次王融怎麼好像站在蕭遙光的一方,看他們的神情親密的很那,暗地裡不知道又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隨即又搖頭苦笑接著說:「依我看不是謝脁要倒大霉,而是王家的大小姐要倒大霉了。王融這是明著剃謝脁的眉毛,謝脁沒有辦法之餘只會拿王家的大小姐出氣。」
謝芳菲聽的奇怪,問:「這謝脁為什麼要拿王家的小姐出氣?」心裡想這謝脁倒霉和王如韞又有什麼關係啊。
張弘策奇怪的說:「你難道不知道王家的大小姐是謝脁的夫人嗎?她這麼一個才貌出眾的人夾在夫婿和哥哥之間一定為難的很!」謝芳菲大聲的說:「你說什麼?王如韞是謝脁的妻子?」
張弘策和徐勉一起笑起來,徐勉笑著解釋:「哪裡是王如韞!是王如韞的姐姐王文韞。這一對姐妹花不知道讓建康多少王孫貴族垂涎不已。可惜謝脁不知道珍惜這個福分。」
張弘策也笑說:「這個王文韞的確是氣質高貴,如花似月。想當年我也曾對她朝思暮想,後來知道她嫁給了謝脁,心裡想這也是一對天作之合的才子佳人,於是就絕了這個念頭。沒有想到這個不知好歹的謝脁竟然如此待她!」
謝芳菲想起謝脁對自己的一番情意,心中難免有一絲慚愧之情。低聲問:「謝脁難道對她動粗?」張弘策恨聲說:「謝脁這個王八蛋,三年來對她不聞不問,至今仍舊將她孤兒寡母無依無靠的扔在荊州!這次遭的橫禍實在是罪有應得。」言語中顯然對王文韞還未忘情。
謝芳菲想起謝脁面無人色的問自己「你就忍心這樣傷我的心」時的絕望無助,心裡隱隱作痛。王文韞和謝脁只不過都是可憐的人而已。
謝芳菲又問清楚了一些近日發生的事情,然後對張弘策說:「我還要回甘露禪寺。大人回來請帶我轉話:就說請大人靜待佳時,切莫錯過良機。想成大事,必據雍州。」
在回甘露禪寺的路上突然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左雲在後面說:「芳菲姑娘!」謝芳菲笑說:「左兄,我沒有走錯方向。只不過心裡煩悶想要隨處走一走罷了。」卻是徑直朝烏衣巷走去。
謝芳菲站在謝府熟悉的大門前徘徊不已,不知道該不該進去。不是說當斷不斷,自取其亂嗎,為什麼又來到這裡?原來人的心終究不是鐵打的。歎氣惆悵良久,還是走到偏門說找謝成謝管事。謝成出來一看見是芳菲,連忙激動的說:「芳菲,你來了就好了。趕緊進去勸一勸公子吧。公子,他,他,哎」,長歎一口氣領著謝芳菲他們進去了。
謝芳菲見到謝脁的樣子嚇了一大跳,簡直是不成人樣了。謝成在一旁流著淚說:「公子這麼多天來一直都是這個樣子,拚命喝酒。自從早上上朝回來後,就一直服藥,直到現在還沒有清醒過來。」謝芳菲看著謝成說:「將府裡所有的五石散全部銷毀,這個東西有毒,吃多了是會出人命的!你們也任由他這樣作踐自己?」見謝成還站在那裡,大喝一聲:「還不快去,他如果要責罰你們,統統由我來承擔!」謝成才找人一同去了。
謝芳菲打來冷水,先是全身幫他擦拭了一遍,接著又用冷水敷在他的臉上。謝脁微微的呻吟了一下。謝芳菲怕他體弱受寒,又換了一盆溫水敷在他的額頭上。就這樣不斷的敷了大半個時辰,謝脁才迷迷濛濛的睜開眼睛來。
謝芳菲指著自己問:「你現在知道我是誰?」謝脁無力的點點頭,說:「知道,是芳菲。」謝芳菲說:「很好。現在起來把這碗藥給喝了。」謝脁果然在謝芳菲的扶持下喝了藥。只是眼神仍然不甚清明,過了一會兒,在藥力的作用下,慢慢的入睡了。
謝芳菲安頓好謝脁,對謝成說:「謝總管,今天晚上就勞煩您好好看護著他。明天我再過來。」和左雲一起出了謝府。謝芳菲歎氣的說:「他什麼不好發洩,為什麼拿自己來開玩笑?也太不珍惜自己了。像他這種世家子弟經歷的苦難太少,一有事情只會往死裡鑽牛角尖。殊不知就算是老天明天就要塌下來,今天也照樣得吃飯睡覺啊。」
左雲在她身邊沉默不語,突然說:「那是因為他已經不想活了。」
「哦?你說的是謝脁?」謝芳菲站住了問,然後又想想說:「別人應不應該繼續活下去我說不好。畢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事情。可是我要說的是,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天大的事十年八年後就沒有那麼不能承受了。」倆人一路無話回到甘露禪寺。
第二天一大早就讓陶弘景派人給催醒。謝芳菲半夢半醒的問他:「大師,一大早的就把我請來到底什麼事?您老人家不知道夏日炎炎正好眠嗎!」陶弘景百思不得其解的說:「我昨天按照你的藥單製藥,可是結果卻是這個樣子!」旁邊是一團稀泥似的東西。謝芳菲看了一眼說:「哦,你還沒有將藥給提煉出來啊!」陶弘景問:「這種半泥不水的東西怎麼能製成丹藥?」謝芳菲抬頭奇怪的看了看他說:「我沒有說要製成丹藥啊,我本來就只要這些液狀的東西。」心裡說氫氧化鉀當然是液體。
謝芳菲耐著性子說:「大師,你先將它放一放,等清澄了再想辦法將這些液體提煉出來。提煉的時候一定要小心了,千萬不要碰到皮膚啊什麼的,它具有強烈的腐蝕性。還有不可以直接暴露放在空氣裡,不然藥性就會消失。你用一個密封的小瓶裝好再給我吧。」陶弘景聽了問:「這種藥物叫什麼名字,為何如此神奇?芳菲又是從何處得知?」謝芳菲趕緊四兩撥千斤的說:「這是秘密,反正大師也會了,就不要再追問了。我還有事趕著出門呢。」說完領著左雲一溜煙似的走了。
謝芳菲來到謝府,謝脁已經醒了過來,面色陰鬱的看著眾多的奴僕。謝芳菲擔心他因為五石散的事情拿下人出氣,連忙上前說:「公子,你終於醒過來了。」對大家使一個眼色,所有人都知機的退了下去。
謝脁看著她神色複雜難明,眼睛閃了一下冷聲說:「你不是已經走了嗎,為什麼還回這裡來?」謝芳菲心裡苦笑說我也不想來啊,沒有搭理他,走到一邊倒茶,發現壺裡裝的不是茶,居然是酒,歎氣的讓人上了一壺新茶端給他說:「這是陶大師煉的藥,補身養氣,你先吃了再盤問我也不遲。」謝脁開始不理會,後來見謝芳菲沒有絲毫退讓的樣子,臉上有些掛不住,接過藥吞了下去。謝芳菲笑瞇瞇的將手裡的茶原封不動的放回去。
謝脁看著謝芳菲歎氣說:「你還來這裡幹什麼,你還來這裡幹什麼呢?」將頭撐在手上,似乎不負重荷的樣子。
謝芳菲也暗中長歎一口氣說:「怎麼,謝家的人就這麼一點氣量,連來看一看老朋友都不允許?老百姓還買賣不成仁義在呢!」謝脁將臉埋在手裡,沒有說話,謝芳菲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倆人一時無語。
謝芳菲終於打破沉默,歎道:「公子,你乾脆遠遠的走開,笑傲山林去吧,強過在建康被誣陷打壓。」謝脁抬起頭,心灰意冷的說:「我還怎麼去歸隱山林呢,早就已經沒有這個資格了。」謝芳菲忙說:「怎麼不能?想當年謝家祖先謝安謝丞相歸隱東山的時候,天下人無不景仰,其風流神采至今還時時有人談論。公子也可以效仿啊,免去許多無妄之災。」
謝脁歎氣說:「謝家再也沒有往日的風光了!高門士族當年『王與馬,共天下』的盛世早就已經一去不復返了!謝脁現在亦不過是一介貶謫的輕狂小子罷了!」謝芳菲仍舊勸說:「高門士族的盛世既然不是從來就有,會衰敗頹廢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公子又何需為此耿耿於懷呢!」
謝脁猛的抬頭看謝芳菲,良久頹然說:「芳菲的話總是發人深思。不錯,高門士族的確不是從來就有的。可是身為謝家的子孫就有義務將整個謝家的命運保全下去!」
謝芳菲知道在家族這個問題上謝脁不會有絲毫的動搖,轉開說:「保全謝家並非一定要身死魂滅,古語:達者兼濟天下,窮者獨善其身。公子應該將整個謝家脫離爭霸天下的漩渦才是。」謝脁深思的問:「芳菲似乎有言外之意,弦外之音啊,可否仔細說來?」謝芳菲搖頭說:「公子,聽芳菲一句,盡快遠離是非之地,天下恐怕要大亂了。」
謝脁驚疑不定的看著謝芳菲,謝芳菲繼續說:「公子若想保全整個謝家,就不該再沉溺於個人的痛苦中而不能自拔,應該盡早做好準備才是。這次去荊州赴任,從此以後何妨遊山玩水,登高望遠,極目騁懷,遠離紛爭,亦是人生一大樂事啊!」謝脁似乎頗有些心動,沉吟不語。謝芳菲看著他真誠的說:「這裡還有什麼值得公子留戀的呢,功名富貴全都是靠不住的東西。細推物理皆如此,何用浮名絆此身?」
謝脁才開口歎說:「細推物理皆如此,何用浮名絆此身!果然說的好!人生在世亦不過匆匆數十載耳。」
謝芳菲見終於說動謝脁,忍不住鬆了一口氣,想總算是幫了他一次。又遲疑的開口說:「公子,芳菲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就算公子怪芳菲多事好了,公子啊,你回荊州記得給謝夫人和小孩子帶一些禮物才是。」謝脁眼神有些痛苦的看著謝芳菲沒有回答。
謝芳菲立刻就後悔了,已經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還偏偏不識相的去管人家的家務事,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連忙站起來對謝脁說:「公子,芳菲也該走了。」臨出門前又回頭對謝脁語重心長的說:「公子,你以後還是少喝酒的好。至於五石散,那個東西有毒,就不要再服用了!」
謝脁聽了,臉上有些激動,想說話最終說的卻是:「芳菲,你要注意蕭遙光,蕭衍這次恐怕麻煩了!」
謝芳菲一出謝府就對左雲說:「左兄,你先去蕭府探聽情況。我先回甘露禪寺交代一些事情。然後在蕭府碰頭。」左雲也知道事關重大,叮囑兩句,匆匆走了。
謝芳菲一時心急,選擇抄近路回甘露禪寺。路過一條小巷子時,平常冷清清的巷子這時卻圍滿了人。走上前,原來是一夥地痞流氓樣的人正對一個濃眉粗眼的年輕漢子叫囔:「你這小子今天要是還不還錢的話,就將你這裡給砸了!來人,上,給我痛打一頓,看他還敢欠債不還錢!」眾人見這種囂張違法的事情,居然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幫忙,只是圍在一邊交頭接尾。
那年輕人體格粗壯,兩眼精神奕奕,口裡說:「各位,不是我不還錢,只是再寬限幾日,一定將錢還了。」地痞冷笑:「再寬限幾日?你前兩天說的不也是這句話!不用廢話,來人,教訓教訓他,看他還敢不敢嘴硬。」說著便有人衝上去就打。
謝芳菲心中不忍,沒有想到那年輕人身手靈敏,敏捷的躲開,卻仍然沒有還手,可能是不想將事情弄到不可開交的地步。那地痞見狀,突然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一把刀衝了上去。謝芳菲「啊」的一聲叫出來,街頭鬧事也常見,但是真的這樣弄出人命可就非比尋常了。
那年輕人似乎也惱了,大喝一聲:「你們實在是欺人太甚!」一拳打在那帶頭的地痞的臉上。謝芳菲本來想一走了之,可是見那年輕人身份雖然下賤,可是身上自然而然的有一種令人懾服的氣勢,暗中感歎這種世道,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將心比心,於心不忍。排眾而出,居高臨下的問:「他欠你們多少錢?我是他朋友,我來替他還。」
不要說眾人聽的呆了,連那年輕人也呆呆的看著謝芳菲。謝芳菲又問:「他欠你們多少錢?」其實心中也在嘀咕,可不要太多才好,自己身上也沒有多少錢。其中的頭頭在地上打量了一眼謝芳菲,冷冷的說:「到今天為止,他一共欠咱們『義陽幫』一百兩銀子。」
那年輕人憤怒的說:「剛才不是還說是七十五兩嗎?怎麼現在」,話還有說完就讓謝芳菲一手給打斷,謝芳菲對那頭子說:「你先讓大家起來好好說話,錢我自然會給你。」回頭對那年輕人溫和的說:「你叫什麼?為什麼會欠他們銀子?」那年輕人拱手回答:「在下呂僧珍,因為母親這一段時間臥病在床,而大夫的藥方子裡需要每天用一兩的人參,所以迫不得已才問『義陽幫』借錢。哎!」長歎一聲,似有羞愧,似有不平。
謝芳菲一聽想原來是這樣那就好,沒有胡亂出手,助紂為虐。心想呂僧珍這個名字好耳熟啊。問他:「你母親什麼病?為何需要每天服用人參?」他愁眉不展的說:「請了許多大夫都沒有一個人能說的清楚明白,只是讓人先每天服用人參再說。」謝芳菲皺眉哪裡有這樣的大夫,病都沒弄清楚就胡亂開藥。心裡卻在煩惱身上一時沒有帶這麼多銀子,先前把話說的這麼滿,現在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腦子裡亂紛紛的,卻想起了另外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興奮的對呂僧珍說:「你說你叫呂僧珍是嗎?」那年輕人點頭。謝芳菲又看了他兩眼,想應該錯不了。問他:「你能讓我看看你母親的情況嗎?」呂僧珍大喜說:「小姐原來精通藥理。」忙將母親從瓦灶繩床的破屋裡抱出來。
謝芳菲看了兩眼,其實什麼都不清楚,只知道病情不容樂觀。站起來對那一夥討債的瘟神說:「你們跟我回去拿錢,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絕對少不了你們的。恩?你們還怕我這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欠錢不還嗎?跑也跑不了啊!」那些地皮商量了一陣子,點頭同意了。謝芳菲又對呂僧珍說:「你若不嫌棄,和我一起去見陶弘景陶大師如何?他應該有辦法醫好你母親的病。」呂僧珍聽了喜出望外,感激涕零的說:「小姐的這番恩德,在下永世難忘!」他沒有想到居然可以請到眾人奉為天人的陶弘景來給自己的母親看病。謝芳菲笑著說:「我哪裡是什麼小姐!倒是你大姐還差不多。」
眾人跟著謝芳菲來到甘露禪寺,有喜有悲。喜的自然是呂僧珍,母親的病居然有望;悲的是那伙地痞,居然招惹上陶弘景的人。可見陶弘景聲名之盛,無人不賣他的情面。
謝芳菲讓陶弘景的徒弟取來一百兩銀子,心裡說算起來我就是賣專利給陶弘景也值了這些銀子了吧。問心無愧的接過來說:「現在我們來好好算算到底應該給你們多少銀子。青天白日的,一分都少不了你們的,一分也多不了我們的。」
說著當真一筆一筆的算起來:「呂僧珍借了你們什麼『義陽幫』三十兩的銀子,利錢是五錢銀子。那麼,三五一十五,再加上三十是四十五兩;四十五乘以五錢銀子,加起來一共是六十七兩五錢銀子。你們要七十五兩我沒有話說;可是要一百兩銀子是不是也有點太狠心了?」謝芳菲抬起頭冷冷的問。現在是在自己的地盤,就衝著陶弘景,他們也不敢怎麼樣,撮他們圓不敢扁。
那地痞長久在江湖上混,很懂得察言觀色,見風使舵,都只是唯唯諾諾的不斷點頭。謝芳菲當然不屑剋扣他們的銀子,停下來掃視他們一會兒,然後緩和下來說:「我現在給你們七十五兩銀子,多餘的算是賞給你們的,喝一小酒什麼的。無論做什麼買賣都的講究信用啊,哪有你們這樣的!」謝芳菲挾陶弘景的威勢說了這麼一通恩威並施的話,聽的那幫地痞冷汗涔涔,只會點頭哈腰,趕著投胎似的沒命的離開了甘露禪寺。謝芳菲心裡痛恨的罵:這些放高利貸的吸血鬼!
謝芳菲對陶弘景說:「大師,我這回可是拜託您了。您好歹得治好這個老人家的病。」陶弘景冷眼說:「這和你又有什麼關係了?你當我這成什麼地方了?一天到晚不是要治病就是要拿藥!」謝芳菲嬉皮笑臉的說:「這和我的關係可大著呢!和蕭大人的關係更大著呢。您好歹醫好了,改天我再來陪您煉丹製藥。」在陶弘景身後打躬作揖。
陶弘景果然出去看了那老婦人,回來對謝芳菲說:「沒有什麼難治。若不是被那群庸醫胡亂醫治,這病也不用拖到這時候還沒有好。」謝芳菲大喜,對呂僧珍說了,呂僧珍感激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謝芳菲問他:「你現在在做什麼?」他回答:「我以前是豫州刺史蕭順之蕭大人的部下,後來回老家來了。現在因為母親病弱的原因沒有做什麼差事,只不過幫人做一做體力活。」
謝芳菲心想又會這麼巧的,對他說:「我介紹你去蕭衍蕭大人麾下做事如何?他是蕭順之的次子。」呂僧珍堂堂一個七尺男兒眼力居然有了淚光,恭身敬禮說:「日後芳菲姑娘有用的著我的地方,我一定萬死不辭。」謝芳菲笑說:「好!你馬上收拾一下立刻跟我去蕭府,你母親就留在這裡養病。蕭大人正值用人之際,你一定可以大展抱負的。」
謝芳菲簡略的收拾了一下,對陶弘景說:「大師,蕭府出了事,我得回去了。這些天來真是多謝大師了!」陶弘景歎一口氣,遞給她兩個瓷瓶說:「這個是你要的藥物。這個小瓷瓶裡有一些丹藥,解毒養傷之類的,你還是拿著吧。」謝芳菲和陶弘景這麼多天來倆人亦師亦友,感情深厚。謝芳菲忍住淚水說:「大師,我走了!」陶弘景揮一揮手說:「你走吧。有事記得來找我。」
謝芳菲帶著呂僧珍趕到蕭府的時候,才明白過來事情的嚴重性。蕭府周圍全是禁衛軍,把整個蕭府包圍的水洩不通。謝芳菲機警的躲在不遠處觀察形勢,看見沒有一個人進出。可見蕭鸞已經將蕭衍完全控制在手裡了,要生要死只需他一句話。
正看的頭皮發麻,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忽然看見了容情和左雲。謝芳菲問容情:「大人現在怎麼了?」容情回答:「大人現在被軟禁在府裡,不得見任何人。自從大人進宮面見皇上後,直到今天早上才被這些禁衛軍給押回來,大人囑咐我一定要找到你,問你有何應對之策。」
謝芳菲心亂如麻。沒有想到北魏還沒有來得及出兵,蕭衍就已經招來殺身之禍。形勢如此緊張,到底該怎麼辦才能救出蕭衍?就算北魏現在立即對南齊出兵,消息傳到建康的時候,蕭衍恐怕早就死了!來來回回的想個不停,煩惱不已。左雲在一邊說:「聽說始安王蕭遙光對皇上說:『蕭衍此人留下是個禍害,不可不殺』,幸虧張弘策張大人和徐勉徐大人極力反對此事,皇上才沒有立即下手殺害大人。」
謝芳菲恨聲說:「這個蕭遙光不得好死!心思如此狠毒!」想到目前千鈞一髮的情況,心裡焦急的不行。眾人也都沒有說話。
謝芳菲靈機一動,心想:北魏對南齊出兵一事既然早晚會成事實,何不人為的讓它提前成為事實。強壓下興奮對容情說:「容情,我有辦法不但可以救出蕭大人,還可以令蕭遙光寢食難安!」眾人都看著謝芳菲。
謝芳菲冷聲說:「我要你將一個消息傳出去。消息的內容就是,始安王蕭遙光勾結北魏通敵賣國;北魏趁我朝內部不穩之際,在邊境大肆集結兵力,正準備對我朝出兵。」
謝芳菲的這段話聽的其它三人愕然不已。容情問:「這個消息有用嗎?等皇上知道傳出來的消息是假的時候」,話還沒有說完,謝芳菲一口打斷:「顧不了那麼多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先保住蕭大人的命再說。你將這番話帶給張弘策張大人,讓他謹慎安排。」心想等到蕭鸞那皇帝調查清楚事情的真相時,北魏就真的對南齊出兵了,到那時候一切危機不解自消。
想了想又說:「既然要放消息,就要放的眾人皆知才行。你就說北魏的魏孝文帝元宏將會親自率領十萬大軍直取雍州。」容情點頭要走。謝芳菲叫住他說:「容情,這是呂僧珍,你將他引薦給蕭大人,將來必成大人的一員猛將。讓大人一定要好好重用。」呂僧珍在一旁敬禮說:「呂僧珍一定不會辜負芳菲姑娘的一番厚愛。」容情答應了,帶著呂僧珍一起走了。
謝芳菲對左雲說:「左兄,你知道徐勉徐大人的府第在哪嗎?請你在前面帶路。我要立即找徐大人商量事情。」
左雲果然在前面領路,謝芳菲越走越覺得不對勁,問前面的左云:「左兄,你確定你沒有帶錯路?我怎麼覺得這已經到了建康的外城啊。」左雲回過頭冷冷的沒有說話。忽然聽到一把清冷的聲音輕笑著說:「芳菲,我確定水左使沒有帶錯路。」
謝芳菲剎那間渾身如入冰天雪地的寒窖,來人除了秋開雨還會有誰?
謝芳菲不可置信的看著左雲。秋開雨笑著說:「芳菲,你比我想像中的更厲害。不但請動了陶弘景,居然還會煉丹製藥。現在蕭衍必死無疑的情況下,你居然還能想到北魏即將兵臨城下這麼妙的辦法,甚至回過頭來反咬蕭遙光那只瘋狗一口,果然是妙計。可惜等到消息一旦查清楚,任憑你有三頭六臂,也無力回天了。」
謝芳菲驚駭之下,完全明白過來。左雲原來是秋開雨埋伏在蕭衍身邊的一隻重要的棋子,怪不得他對蕭衍身邊發生的大小事情瞭如指掌。剛才和容情說話的時候看來他就在附近。他現在之所以將左雲的身份暴光,完全是因為左雲跟在自己身邊已經失去了大的作用,乾脆召回他身邊使用。原來千佛崖石窟寺左雲出手相救並非偶然,只是誰也沒有料到蕭衍居然會將他派給自己當隨身護衛。自己誤打誤撞下拔去蕭衍身邊的一大毒瘤。
謝芳菲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反唇相機:「哦??是嗎?秋宮主打的倒是如意算盤,只是恐怕不會成功呢。豈不聞『人算不如天算』這句話!」
秋開雨一點都沒有生氣,反正他已經佔盡所有優勢,就讓謝芳菲多說兩句又如何呢。依舊笑著說:「許久不見,不知芳菲近來如何?不如請芳菲到舍下小住兩天敘敘舊怎麼樣?」謝芳菲嘲諷的說:「芳菲近來如何,秋宮主不是最清楚了嗎?」秋開雨但笑不語,只是瀟灑的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謝芳菲冷冷的盯著他看,如果眼光可以殺人,秋開雨早就已經被謝芳菲殺的灰飛煙滅了!形勢比人強,她不得不低頭。
謝芳菲不知道秋開雨要將自己帶到哪裡去,等自己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床上了。環視整個房間,佈置的清幽雅致,看來秋開雨還不打算虐待自己。走下床才發現自己原來是在一艘高達三層的華美富麗的船上。看了一眼外面,碼頭上人來人往,忙碌喧囂。
謝芳菲坐在地上仔細思考目前自己的處境。沒有人知道自己又落到秋開雨的手中。不由得的苦笑,自己上輩子到底對秋開雨造了什麼孽,今生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落到他的手中,真是孽緣啊孽緣!秋開雨為什麼要等到現在才綁架自己?他本來早就可以將自己抓來千次萬次了,可能是因為自己遲早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所以不急在一時。這次被抓,逃跑的機會可是微乎其微了,兩次從秋開雨的身邊跑走,也可以稱的上是秋開雨平生的恥辱了,所以不會再給自己有可趁之機。他沒有立即殺掉自己,恐怕還是因為太月令吧。太月令,太月令,自從自己招惹上這勞什子,就沒有走過一天好運,不是被抓就是被打。早知道一手扔進漢水,一了百了!
謝芳菲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連秋開雨進來都不知道。秋開雨依舊笑說:「芳菲原來早就醒了。不知道晚上你想吃些什麼?」謝芳菲心想既來之,則安之,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總不能委屈自己的肚子。想起在蕭衍女兒宴會上張弘策說的話,故意刁難說:「我想吃什麼你就給我做的來?」秋開雨笑說:「當然,只要芳菲想吃,秋某就一定給你辦到。」謝芳菲心想這可是你說的,當下立即說:「好。晚上我要吃江左的三大名菜,菰菜,蓴羹,鱸魚膾。一道都不許少。還要上好的美酒。」秋開雨笑:「區區小事,何足道哉!秋某一定給你辦到。」
謝芳菲看著他,說:「我有些話要問你,不知道你原不願意回答?」秋開雨笑了,說:「那芳菲覺得天下有這麼便宜的事情麼?」謝芳菲心想自己果然是白癡。於是試著說:「那公平一點。我問你一個問題,你也可以問我一個問題。但是不能說謊!」秋開雨感興趣的看著謝芳菲說:「既然芳菲這麼有興致的話,秋某就奉陪到底。秋某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謝芳菲馬上說:「這可是你自己親口說的。」
想了想問:「你有沒有派劉彥奇來刺殺大人?」秋開雨傲然說:「秋某三更要殺的人豈容他活到五更!」算是否認了。既然劉彥奇不是秋開雨派來的,那麼到底會是誰呢?謝芳菲沉思不語。
這下該輪到秋開雨問問題了。秋開雨施施然的問:「你為什麼去找謝脁?」謝芳菲聽的一愣,她還以為秋開雨會問多麼難以應付的問題呢。她當下些微沉吟了一下,聽見秋開雨有些不耐煩的催促說:「別想在秋某眼前耍花招。」謝芳菲趕緊說:「我沒有想騙你。這種事情有什麼好隱瞞的?我在考慮應該怎麼說呢。」對著秋開雨說:「我找謝脁其實沒有什麼事情,只不過勸他想開點,又勸他兩夫妻應該和和美美的過日子才是。」
秋開雨笑瞇瞇的說:「當真是這樣?」謝芳菲白他一眼說:「這種事情有什麼好拿出來騙人的!要騙就要騙的驚天動地才是。」秋開雨很有興趣的問:「人家小夫妻間的事,你為什麼要插手?」謝芳菲心裡暗罵秋開雨多管閒事,這又關你秋風秋雨什麼事了。當下仍舊耐著性子說:「謝脁的夫人不是王如韞的姐姐嗎?所以我就勸了勸謝脁,夫妻間要互相關心才是。」秋開雨聽完站起來說:「原來你和王家的千金小姐關係這麼好!」說著就要走出去,謝芳菲急忙在後頭說:「你就要走了?我問題還沒有問完呢?」秋開雨沒有回答,只是說:「我出去吩咐一下你的晚飯。」謝芳菲立刻閉上了嘴,沒有再嘮叨。
秋開雨竟然陪謝芳菲一塊用晚飯,謝芳菲看著他心裡直發毛,不知道他到底又有什麼事情。她真的是怕了秋開雨,老是神出鬼沒,無所不能。三次都落到他手上能不怕嗎?謝芳菲在心裡面掂量了半天,最後一橫心,反正自己是秋開雨的囚犯,他想怎麼樣自己也沒有餘力反抗。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走一步是一步,哪管的了那麼多!
既然這麼想,也就放寬心大肆吃喝,真不知道還能吃幾次呢。秋開雨是絕對不會容許自己再次眼睜睜的從他眼皮底下溜走的,外面早就佈置的密不透風了。
謝芳菲吃完後讚歎說:「果然好手藝,色香味俱全。吃的我身心通透,滿腔的煩惱全都丟到腦後去了。」秋開雨一直淡淡笑著看謝芳菲毫無形象的風捲殘雲,見她酒足飯飽才說:「你跟了陶弘景那老頭這麼久,修身養性半點沒有學到,吃起飯來倒是更拚命了。」謝芳菲將他的嘲笑自動忽略,笑說:「修身養性?別說笑了。陶弘景那老頭一點都不古板,每天都讓『醉月樓』給我和左兄送飯菜,還修身養性呢。」提到左雲的名字,聲音不由自主的黯淡下來。
秋開雨自然也明白,岔開話題轉到別的地方,謝芳菲仍舊是一幅有氣無力的樣子。謝芳菲終於忍不住問:「秋兄,左雲左兄是你水雲宮的水左使?」秋開雨點頭,等著她繼續問下去。謝芳菲半天沒有說話,最後只是對秋開雨勉強笑一笑說:「感謝秋兄的盛情招待。夜深了,芳菲也該回去睡覺了。」秋開雨沒有說什麼,只是讓人帶謝芳菲回房。
謝芳菲起床的時候,發現左雲竟然就等在門外。她無言的看著左雲,說不出話來。她一直將左雲看作是自己最親近的人,有什麼事情都沒有想過要對他隱瞞,從來就沒有想過他會是秋開雨的心腹,而且還是一人之下,眾人之上的水左使。謝芳菲深受打擊之下,無可奈何的說:「水左使一大早不知有何貴幹?」左雲臉上仍舊是沒有任何表情的施禮說:「芳菲姑娘,宮主讓我來保護芳菲姑娘的安全。」謝芳菲冷笑的想,保護?監視還差不多吧。知道自己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瞪了左雲一眼,當著他的面將門狠狠的甩上。
在屋子裡番來想去的思慮了半天,知道憤怒於事情一點好處都沒有,強自按耐著脾氣再次打開門,不出所料,左雲仍然如一尊雕像一樣站立在門口。謝芳菲問他:「水左使,秋宮主可有說我不能出這間屋子?」坐雲回答:「宮主沒有吩咐過。只是讓屬下好好保護芳菲小姐。」謝芳菲說:「好。我在屋子裡待的煩悶了。想要出去走一走。」左雲默默的跟在她身後。
謝芳菲停在船頭,吹了好一會兒的河面上拂來的清風。轉過身來神色平靜的說:「左兄,我問你,蕭大人現在怎麼樣了?」左雲聽見芳菲仍然稱呼他「左兄」,眼睛裡閃露了一下,卻沒有回答謝芳菲的問題。謝芳菲苦笑說:「左兄,我們好歹曾經是朋友一場,同進同出。這也不是什麼機密的事情。你不說,將來我還是會知道的。」
左雲聽了謝芳菲這一番話,半天才說:「蕭衍還活著。北魏孝文帝親率十萬大軍直逼雍州的消息一夜間傳遍整個建康,所有人莫不人心惶惶。蕭鑾聽到消息大吃一驚,將蕭遙光召進宮去了。已經快馬加鞭的派人去察探清楚,這兩天應該就會有確切的消息了。」謝芳菲知道左雲這所謂確切的消息,一旦證實,蕭衍必死無疑。由於事關重大,心裡對北魏即將出兵一事也忍不住動搖起來。心裡只能寬慰自己,蕭衍應該會沒有事情的,這次一定可以逢凶化及。
秋開雨進來說:「你對蕭衍真是忠心耿耿。在這種情形下,你仍然用手段探聽他的情況。」謝芳菲毫不意外左雲會將自己打聽蕭衍一事報告給秋開雨,若無其事的說:「上次我不是對秋兄說我的問題還沒有問完嗎。既然秋兄不願意回答,我只好想其他的辦法了。」
秋開雨乾脆坐下來說:「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秋某今天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謝芳菲心想鬼才會相信你。連忙賠笑說:「沒有了,沒有了。芳菲已經都問清楚了,沒有要問的事情了。」秋開雨冷哼一聲說:「既然這樣的話,芳菲以後就不要再為難秋某的手下了,有事儘管直接來找秋某。」謝芳菲粗聲粗氣的回答:「芳菲知道了。」
真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心裡暗罵難道你還擔心左雲會背叛你嗎?也不過是問一下話而已。當真要讓自己和外界完全隔絕嗎?這招不可謂不毒辣,讓自己對外界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自然就少去許多逃跑的機會。
謝芳菲得到秋開雨的警告,兩天沒有出房門一步,悶都快要悶死了。自然有丫鬟前來伺候,只是一幅冷冰冰的模樣,拒人於千里之外。謝芳菲問她們什麼事情都不理會,顯然是受了秋開雨的吩咐。
這一天謝芳菲無聊的坐在房間靠窗的桌子旁翻著書,完全不知道在寫些什麼。打了個盹,昏昏欲睡之際時,秋開雨突然進來了。謝芳菲有好幾天沒有見到他了,樂得輕鬆自在。只是隨便敷衍的說:「秋兄好呀。」
秋開雨一臉陰霾的死死盯住謝芳菲,眼睛裡既有怒氣,又有疑惑。謝芳菲感到事情不尋常,能讓秋開雨變色的事情一定是意料之外的大事,不由得的問:「秋兄,你怎麼了?到底出了什麼事情,連你都驚動了?」
秋開雨強行平靜下來,將剛才收到的消息慢慢消化,才說:「芳菲可知道,秋某剛剛接到一個可靠的消息。北魏的魏孝文帝正在南陽大肆集結兵力,準備親率大軍進犯雍州。」
謝芳菲聽到這個消息驚喜的說:「這是真的嗎?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秋開雨陰晴不定,充滿疑惑的看著她說:「為什麼會這麼巧合?芳菲應該不可能提前知道北魏即將出兵的事情才是,可是芳菲為什麼像是未卜先知般提前放出這個消息?」
謝芳菲故意裝出僥倖的表情說:「芳菲又不是諸葛武侯,哪裡有什麼神機妙算,未卜先知的本事。可是人如果要走運,就是像芳菲今天這樣了,是沒有辦法解釋清楚的。更何況世上的事情本來就是無巧不成書啊。芳菲莫不是金口玉牙,隨口胡說的事情都能成為事實?老天都在幫著我們呢!」
秋開雨自然不相信謝芳菲的胡謅,可是實在不能解釋為什麼謝芳菲就像未卜先知一樣能料到北魏出兵的事情。而且果然是北魏的孝文帝親自帶兵,據說集結的兵力也正是十萬。如果要他相信這全是謝芳菲的胡亂猜測,絕對是不可能的,世上哪裡會有這麼厲害的巧合。可是事實擺在眼前,謝芳菲就坐在自己面前。仍舊是心無城府,貪吃好睡,時不時耍一些小聰明的一個平凡女子。可是就是這麼一個看起來毫不顯眼的人,不費吹灰之力一舉瓦解了自己精心籌劃的天衣無縫的佈局。幾個月來的努力全部付水東流了!
秋開雨眼色有些陰狠的盯著謝芳菲看,看的謝芳菲忍不住顫抖起來,連忙說:「秋兄,你相信我也好,不相信我也好。只是如果你還想得到太月令的話,現在還不能殺我。你想不想知道太月令到底在哪裡?」
秋開雨終於恢復一貫的模樣,淡淡微笑著的說:「哦?芳菲現在竟然願意告訴秋某了?」謝芳菲暗自嘀咕:我也不想啊,可是小命更加重要而已。討好的笑說:「小妹本來就答應過秋兄一定會將太月令交給秋兄的,只不過太月令一直都不在建康罷了。」
秋開雨心想原來如此,怪不得一直不見她去取太月令。他沒有立即抓住謝芳菲,反而讓左雲跟在她的身邊也是這個目的。只是沒有料到太月令居然會不在建康,所以才任的現在謝芳菲一再的討價還價。
謝芳菲其實是思索許久才決定將太月令的隱藏地點說出來的,她自然有她自己的打算。她笑著說:「其實太月令是在雍州。我很不喜歡那個奇怪的東西,所以不肯隨身帶著那勞什子,將它藏在雍州一個隱秘的地方。秋兄只要帶我去雍州自然就可以拿到太月令了。」
秋開雨看她一眼說:「哦!芳菲為什麼要去雍州?」謝芳菲不答反問:「秋兄難道不準備去雍州嗎?」秋開雨確實有此打算。雍州在這種情形下自然已經成為兩國兵家的必爭之地。既然這場仗看來是避不可免,那麼他自然要趕去雍州見機行事。
秋開雨沒有說話,看著謝芳菲,腦中想起的卻是在雍州城外第一次遇見謝芳菲時的情景。就在那一天,發生了很多重要的事情,包括謝芳菲的突然出現。可是自己卻一反常態沒有下手殺她。開始的時候真的只是因為「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這兩句難得一見的充滿意境的好詩,後來是因為她身上獨具一格的氣質和神態。原本以為她只是一個尋常不得意的寒門細族的讀書人出來排遣鬱悶不平之氣,可是如今想來並非那麼簡單。太月令不僅在她手上,而且還在雍州。可見謝芳菲和那天發生的事情絕對脫不了關係。可是他現在擔心的不是太月令的下落,而是她原本不應該捲入水雲宮的內部鬥爭中來。
秋開雨沒有逼問她太月令的下落,只是說:「芳菲想不想知道朝中最新的消息?」謝芳菲有些意外的看著秋開雨,覺得不像是在說笑,於是問:「雍州刺史是誰?」
秋開雨果然合作的回答:「是曹虎,他以前是蕭賾的心腹。」
謝芳菲「啊」的一聲說:「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一天到晚揚言要帶著整個雍州投降北魏的那個曹虎嘛。他雖然是地頭蛇,蕭鸞這條強龍暫時還壓不了,可是終究會出亂子。他何必昭告天下說他要投靠北魏呢!」
秋開雨笑說:「你不知道曹虎這個人。他對蕭賾可謂是忠心耿耿,因為極其不滿蕭鸞篡位弒君的行為,所以就把一切都豁出去了。蕭鸞一時間不但奈何不了他,還得派人去安撫他。這次北魏兵臨雍州,蕭鸞不但寢食難安,碰上曹虎,更是雪上加霜。」
謝芳菲點頭說:「不錯,雍州山河形勝,兵強馬壯,是齊朝的西北門戶,一旦有失,會動搖到整個國家的國本。只是不知道蕭鸞會派誰前去應付北魏如狼似虎的十萬大軍?」
秋開雨微微昂首,才說:「芳菲,你對雍州的地理情況熟悉的很啊,想必下過一番苦功夫吧?」
謝芳菲忙說:「哪裡哪裡,秋兄見笑了。芳菲既然身為蕭衍蕭大人的幕僚,總該有些真材實料吧。這些情況都不瞭解也只好收拾包袱走人了。」
秋開雨像是想分辨她話裡的虛實,停了一下才繼續說:「能對付魏孝文帝親自率領大軍的人除了蕭衍也沒有別人,芳菲想必早就猜到了。至於蕭鸞為什麼還要派遣右軍司馬張稷和蕭衍同赴雍州,芳菲這麼聰明一定也知道其中的原因。」
謝芳菲心裡想蕭鸞終究還是不放心蕭衍,派張稷從旁監視。仗還沒打呢,內部就已經不和,還怎麼個打法!蕭衍受的壓力恐怕也不小。
謝芳菲說:「這麼說來蕭大人還是統領三軍的將軍了?」秋開雨但笑不語的搖頭說:「蕭鸞擔心曹虎和蕭衍因為互不統屬而出現摩擦矛盾,所以派左民尚書崔慧景總督三軍。」
謝芳菲驚訝的說:「這怎麼可能!蕭鸞是瘋了嗎?為什麼要派崔慧景總督三軍?難道他不知道戰場上將領的重要性嗎?蕭大人縱然有退敵之計,破兵之能,如果崔慧景不同意,也是一紙空談啊!何況曹虎的心思本來就難以確定,再加上一個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張稷,蕭鸞到底想不想打贏這場戰爭!他本來不至於如此糊塗無能的啊!」
秋開雨只是在一旁淺笑,沒有說話。謝芳菲忽然轉過身看著他說:「秋開雨,這一切都和你有關係對不對?不然蕭鸞不至於作出如此不智的決定。」秋開雨只是說:「這只是蕭衍的運氣不好罷了。」說完就出去了。
謝芳菲從一開始的興奮已經完全轉變成擔憂了。秋開雨到底是怎麼做到的?蕭衍前一個危機好不容易才解決,下一個難關立馬又擺在眼前。說這件事情和秋開雨沒有關係打死謝芳菲都不會相信。現在自己也是一籌莫展,戰場上的事情豈能憑一人只手扭轉乾坤!現在只能看老天爺是站在哪一方了。
第二天一大早,這條船便從秦淮河畔沿開鑿出的運河徑直駛入長江。秋開雨決定走水路去雍州。先沿長江一路西上,到達武昌後轉入漢水,再沿漢水北上直達雍州。
第16章
謝芳菲一開始的時候還非常的興奮。青的山,綠的水,飄的雲,行的舟,行到水流急湍處,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還站在船頭嘖嘖感歎:「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可是等到三五天過後,心情不由的低落下來,除了山,就是水,白茫茫的一片,走完一程又是一程,似乎永遠沒有盡頭。謝芳菲沮喪的問秋開雨:「這水路我們到底還要走幾天?」秋開雨笑說:「芳菲,你也太性急了。我們還剛出來不到十天而已。照目前的情況,應該還要一個來月才能到雍州。」謝芳菲更加鬱悶了,她每天困在一個小房間裡,除了吃就只能睡,什麼事情都不能做,出來見到的就是鋪天蓋地,無窮無盡的江水。大多數時候風平浪靜,等到風起雲湧,頗有看頭的時候,早就躲到船艙裡去了。
謝芳菲百無聊賴之下只能自己想辦法消遣。一天無意中經過艙底的時候忽然聽到裡面隱隱傳來ど三喝五的聲音,興奮的跑進去偷看。原來是船上的水手夥計們也耐不住寂寞,每天在這裡賭的天昏地暗以打發時間。謝芳菲立刻精神百倍,從此就在這裡日日賭的日月無光。謝芳菲身上的二十五兩銀子還是上次問陶弘景要一百兩銀子替呂僧珍還錢的時候剩下的。眾夥計當然也知道謝芳菲是船主秋開雨的客人,可是見謝芳菲興致盎然,況且又有人自動送錢來上門,哪還有拒人於門外的道理?自然都願意奉陪。有時候還主動找上謝芳菲問她要不要玩上兩手。
謝芳菲雖然日日賭的連飯也來不及好好的吃,可是還是頗有自知之明的,不敢玩大了,徒惹秋開雨的笑話。謝芳菲他們天天用的*****是一幅三十二張牌的天九。如果莊家要是贏了,就得給看門子的劉老頭「頭錢」,因為這牌九和桌椅,還有每次賭完整理收拾善後的事情都是由他來做。眾人天天在一塊賭,不是你贏就是我輸,來來回回都差不多,就只有這劉老頭每天光進不出,頗賺了錢。謝芳菲看在眼裡感歎說:「這就是為什麼天下的賭館都是穩賺不賠的道理了!」
謝芳菲滿臉是汗的坐在莊家的下手,翻出一張牌,赫然是一張鮮紅的「地」牌,首先就高興起來。「地牌」極容易有好的點數,況且鮮紅鮮紅的一看就是好綵頭。再將另外一張牌在鋪了毛氈的桌子上用力一擦,感覺到厚重的手感,立刻就知道是點數不低的一張牌。這其實就是摩擦力的緣故,點數高的摩擦就大,所以會產生厚重感;反之點數低的話,沒有什麼摩擦力,自然就感覺不到什麼。口裡大聲叫嚷:「七七八八,全部通殺!」眾人一聽她這話,就知道她手裡拿的不是「天牌」就是「地牌」,都湊過來看她手裡另外一張牌。謝芳菲豪氣的將底牌一掀,赫然是紅彤彤的一張「人牌」,兩張湊起來是「地罡」,贏面極大的一副牌。謝芳菲高興的手舞足蹈。眾人都說:「莊家這下是賠定順方了!」
莊家也頗有些緊張,額上汗涔涔的。天門一方的牌是「梅牌人牌」湊成的八點,反方是「四五」九點,順方謝芳菲是「地罡」,都是很好的牌,極有可能通賠。莊家將手放到牌的下面摸了一下,又拿起另外一張牌。因為「天九」的點數分明,行家只要一摸就可以知道是什麼牌。如同擅長麻將的只要一摸就知道是什麼牌是一樣的道理。莊家神情激動的站起來,將手裡的牌往桌子上用力一拍,大喝一聲說:「全部通殺!」掀起牌來看時,竟然是一張「天牌」,另外一張是半黑半紅的八點,湊起來是一副「天罡」,正好大謝芳菲的「地罡」。
謝芳菲氣的將牌往桌子上一扔,嚷嚷說:「『地罡』挨打,這牌玩著還有什麼意思!不玩了,不玩了!」說著就往外走。立刻就有人接替她剛才的位置,依舊是熱火朝天,一片烏煙瘴氣。
謝芳菲氣沖沖的來到船頭,心想吹一吹手裡的霉氣再走。突然聽到後面有人說:「芳菲不是玩的很起勁嗎?每天樂不思蜀,連飯也不吃。今天怎麼不賭了?」謝芳菲回頭看見是秋開雨好整以暇的立在船頭的欄杆旁,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謝芳菲正輸的滿心火氣,也沒好聲氣的說:「這又礙著秋宮主什麼事了!您老人家將我不死不活的囚禁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破船上,現在連娛樂娛樂也不允許了嗎?」
秋開雨反而大聲的笑起來,然後湊過來說:「芳菲,你是不是又輸了?」謝芳菲被他抓到痛腳,惱羞成怒的說:「是又怎麼樣!又沒有輸你的錢!」隨即又不耐煩的說:「你挨這麼近幹嗎?嫌我今天不夠倒霉是不是?你過去一點,小心我將全身的霉氣傳給你!」秋開雨不為所動,臉上依舊是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
謝芳菲才發覺有點不對勁。她對秋開雨的戒心一向很重,反應過來後連忙自動的往後移開兩步,大聲說:「知道你尊貴,你不走我走還不成嗎!」心裡嘀咕:山不來就我,那我就只好去就山好了。說著就要離開船頭。
秋開雨在後面懶懶的說:「朝廷傳來最新的消息,芳菲有沒有興趣聽?」謝芳菲立刻住了腳步,轉過頭疑惑的問:「哦?是嗎?」心裡想秋開雨完全沒有騙自己的必要。果然又自動的走了回來,抬頭問秋開雨:「有什麼新的消息?你不是也在船上嗎?是怎麼知道的?」
秋開雨只是回答她前一個問題:「朝廷已經派兵前往雍州增援了,左右二路的主軍分別由蕭衍和張稷統領。元宏已經率兵南下了。」謝芳菲聽的暗歎一口氣,這場仗看來是勢在必行的了,不知道又有多少人無辜遭受戰火的牽連。看著兩岸的樹木已經含有隱隱的蕭瑟之感,一時間百感交集。到這裡已經整整兩年了,想起舊事似乎已經是前塵往事,毫不相干了。個人的命運在整個天下風雲變幻的大勢下似乎只能不斷的沉淪下去,隨著歷史的漩渦隨波逐流,載浮載沉。她蕭然的問秋開雨:「開雨,你說大家為什麼要打仗?」
秋開雨聽到她忽然說出這麼幼稚的話,忍不住好笑的說:「你今天是怎麼了?」謝芳菲不理他,兀自低聲問:「人類為什麼要有戰爭?公平競爭不好嗎?」
秋開雨看了看她正色說:「那麼芳菲口裡的公平又由誰來制定呢?當然是勝則王侯敗則寇,公平便是由成功的人來制定。芳菲可曾見過由失敗的人來制定國法家規的?」
謝芳菲想了想說:「那就由大家一起來制定好了。這樣也不錯啊!」秋開雨笑了,說:「一起制定?那麼要達到一起制定這個目的,其中的過程還是要由戰爭來分出高低。僵持不下時,自然就一起公平的來制定了。」
謝芳菲聽的心裡一陣煩悶,頭痛的說:「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別人去深思吧。這種問題想的越多,疑惑就越多。最後鑽到死胡同裡進的去,出不來。我還是考慮頭疼現實中的事情好了。」轉身歎氣的望向兩岸的青山白雲,沒有說話。秋開雨自然也站在她身邊,看的卻不是遠處的水和雲,而是身邊的人。
謝芳菲倚船呆呆看了一陣,思緒不知神遊到何處去了,口裡喃喃的念:「玉露凋傷楓樹林,巫山巫峽氣蕭森。江間波浪兼天湧,塞上風雲接地陰。叢菊兩開他日淚,孤舟一系故園心」,沒有再繼續念下去。語氣哀傷無奈,充滿秋天的蕭瑟之感。這首律詩本來就是老杜因景寄情,抒發漂泊之感,故國之思,寄托對亂世的感歎與悲哀之情。整首詩飛動壯闊,蕭瑟悲涼,頗符合謝芳菲此刻去國離家,感己傷時的哀傷心情。
秋開雨眼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雙眼露出從未現過的神采,逕直盯著謝芳菲。連謝芳菲在前面也感覺到視線的注視,有點迷茫的回過頭來看著秋開雨,眼神的焦距卻仍然不在他身上。
秋開雨低聲問她:「芳菲,你為何能說出『叢菊兩開他日淚,孤舟一系故園心』這樣淒涼的詩?你的故園又是在哪裡?這樣令你魂斷神傷!」謝芳菲聽了這話,平時的機靈淘氣全都不見了,眼中含淚喃喃的說:「故園?故園?我永遠都回不去了。」忍不住落下淚來。語氣哽咽,泣不成聲。
秋開雨沒有問她為什麼回不了故園,他自己連故園也沒有。只是看著泣涕漣漣的謝芳菲,不能言語。突然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心裡不斷的在說:「芳菲,芳菲,我該拿你怎麼辦?我該拿你怎麼辦?」
謝芳菲獨自感傷了一會,等到清醒明白過來時,早就不見秋開雨了。自己想了想,覺得怪沒意思的,無緣無故的哭個稀里糊塗,簡直讓別人笑話。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走回房間了。
謝芳菲自此倒是忽然轉了性子,很少再去下面發狠的賭錢了。秋開雨五天後推開謝芳菲的房門的時候,謝芳菲竟然抱著一本書在看。秋開雨頗有些奇怪的看著她,走過去看了一眼她手裡的書,淡淡說:「芳菲居然會看這類令人頭痛的書!」謝芳菲將手裡的古書一把扔在桌子上,站起來伸懶腰說:「秋兄也有點忒小瞧芳菲了。芳菲好歹還知道要做好自己應做的功課啊。所以看一看什麼權變,謀篇,還有什麼王霸,君論,臣道那也是應該的。」其實早就看的一個頭兩個大。只不過賭錢老是輸,玩的也就沒有什麼意思了。一時還覺得新鮮,過後也膩煩了。只好看這些不知所云的有字天書。因為沒有其他有意思的書籍,全是有關兵法治理的著作。
謝芳菲裝作隨意的問:「這些書都是你的嗎?」秋開雨仍舊隔的遠遠的站著,沒有走過來,回答說:「不錯。你若想看,秋某有的是。船艙下面還有許多,你要的話我讓人給你拿過來。」謝芳菲心想我看這類書幹嗎?又不準備封侯拜相!大有野心的是你自己吧!
連忙笑著阻止說:「不用了,不用了。我想到自然會自己下去拿!」看看有沒有什麼野史外傳之類的有趣一些的書。覺得沒有什麼話好說,重新將桌子上的書給撿起來,裝作埋頭苦讀的樣子。半晌見秋開雨還站立在那裡,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不由得的歎口氣,這是人家的地盤,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自己哪有資格趕人吶!
謝芳菲自認為是猜不中秋開雨飄忽難測的心思的,而且想都沒有想過要去猜測令天下人聞風喪膽的「邪君」的心思。看了看他不知道要繼續站到什麼時候,於是問:「秋兄,船下一站靠岸的時候,我能不能上岸去?」
秋開雨似乎才回過神來,想起前車之鑒,說:「芳菲姑娘似乎忘了第一次你是怎麼從秋某手裡逃出來的。」謝芳菲尷尬的咳嗽一下,忙說:「那完全是不得已,一場誤會而已,一場誤會。現在不是已經雨過天晴了嗎!」秋開雨沒有多說話,只是盯著謝芳菲看。
謝芳菲怕他誤認為自己有不良的企圖,趕緊解釋說:「秋兄如果不放心的話,就讓水左使在一旁陪著芳菲怎麼樣?在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芳菲當然是聰明的呆在秋兄的身邊比較好。天下戰亂迭起,世道人心不古啊,芳菲當然不會做這麼危險又不智的事情!」
秋開雨聽到她無意中說出來的一句話,雖然完全是有口無心說的是另外一件事,可是心情立馬就好起來。想了想有左雲在一旁看著應該不會有大的問題。於是點頭同意說:「等到船到了武昌,我們需要停留半天,你再上岸吧。」
謝芳菲本來就是漫天要價,聽了秋開雨前面的話,本來不再抱希望了。沒有料到秋開雨今天如此好說話,竟然連落地還錢這種事也不做,一口就答允下來。早知如此,就應該趁機問一些有用的事情。可是機會稍縱即逝。
謝芳菲一臉激動的問身邊的秋開雨:「秋兄,前面就是武昌城嗎?終於到武昌了嗎?」秋開雨沒有回答這種不屑無聊的問題。謝芳菲口裡直說:「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我今天的酷刑總算是滿了。」在旁邊手舞足蹈。
謝芳菲繼續興奮的大聲說:「秋兄,到了武昌我一定要吃武昌魚!」秋開雨奇怪的看著她問:「芳菲為什麼一定要吃武昌魚?」謝芳菲笑著哼唱:「才飲建康水,又食武昌魚。萬里長江橫渡,極目楚天舒。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閒庭信步,今日得寬余。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乎!」配的當然是流行的水調歌頭的曲調。哼完笑說:「怎麼樣?秋兄,沒有聽過吧。這是我們家鄉流行的新鮮小調,不過讓我稍微篡改了一下歌詞而已。」
聽在秋開雨的耳裡又是另外一番旖旎纏綿的情調,儘管歌詞恢弘有氣勢。謝芳菲仍舊在一邊顧自的說:「等一下左兄帶我上岸的時候,我就要親自去買武昌魚。買來用水養著,以後叫廚房裡的丫頭小廝慢慢做著吃。省得吃那些干豆腐鹹菜差點吃的沒有吐出來。」迫不及待的要上岸。
謝芳菲當真拉著左雲在魚市裡轉悠,看了半天搖頭說:「這裡的魚不好,不新鮮。買回去養不了幾天就死了。不如我們去碼頭上看看去,一定有又新鮮又便宜的賣!」左雲在旁邊有些不耐煩的催促說:「芳菲姑娘,我看這魚都一樣,買了盡快回去吧。」謝芳菲當然明白他在擔心什麼,恐怕他對自己也不放心的很。微微有些生氣的說:「我為什麼要盡快回去!我在那條破船上待了快一個月了,再待下去不死也要瘋了!現在出來買一些東西瞧一瞧,看一看難道還不行?」左雲仍舊不為所動的說:「這些東西交給下人來做就好了,姑娘沒有必要親自動手。」
謝芳菲差點沒有讓他這句話給噎死!強橫的說:「反正我是一定要去碼頭。就連秋開雨也同意了我出來,你最好是不要跟來!」說著就往前面走,左雲又不能對她動粗,只好跟在她後面。
秋開雨他們的船是泊在城南的碼頭,而謝芳菲要去的是城西的碼頭,也怪不得左雲暗自擔心。其實謝芳菲就是故意的,反正她也跑不了,暗地裡添亂以洩心頭之恨。最好等她回來,那條破船已經開走了,其實心裡也清楚這完全是白日做夢的事情。
謝芳菲正在和一個老漁夫討價還價。那老漁夫說:「姑娘,你看這魚多大多新鮮啊!是老頭早上剛打回來的,賣的和市場上是一個價。價錢要是再低的話,老頭就沒法活了。」謝芳菲聽他這麼一說,也就不忍心繼續壓低價格了,其實這價格遠比市場上的要高。不過自己一看就知道不是成心來買魚的人,從來沒有來買魚的人身後還跟著侍衛的。謝芳菲心想算了吧,反正不用自己掏錢。對老頭笑著說:「那行,你這些我全都要了。」轉過身對身後在發愣的左雲說:「左兄,你來付錢!」左雲不解問:「芳菲姑娘為什麼要買這麼多的魚?」謝芳菲心裡說:因為不要自己的錢又有隨身的苦力。嘴上笑嘻嘻的說:「當然是因為我喜歡吃啊!」
左雲一臉無奈的提著一大袋的武昌魚從碼頭上上來,謝芳菲在前面得意的不行。忽然橫裡一掌向謝芳菲毫無預警的掃過來,謝芳菲還來不及閃躲就無聲的倒在了地上。左雲冷臉看著前面的人,面無表情的說:「師兄!」擔心的看了看地下的謝芳菲,知道還沒有死,可是已經是出氣多,入氣少了。
劉彥奇好整以暇的說:「怎麼?左師弟竟然被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支使的團團轉!所以為兄就只好給她一點顏色看一看了。怎麼,這個丫頭是秋開雨什麼人?居然讓你如此緊張!」
左雲冷靜的說:「師兄別來無恙乎?芳菲姑娘若是死了,恐怕師兄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躲不過宮主的追殺!」
劉彥奇突然發怒的說:「宮主?你竟然堂而皇之的稱呼他為宮主!師傅呢?那師傅又是什麼?」
左雲皺眉說:「師傅已經死了!」
劉彥奇恨聲說:「我不知道你和師妹是怎麼了!難道你也被秋開雨那小賊的一番甜言蜜語給騙了嗎!我劉彥奇與秋開雨誓不兩立!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最後一次問你,你究竟幫不幫我?」
左雲無言的看著他說:「師兄,你回頭吧。何必逆天而行!」
劉彥奇大笑兩聲說:「好,好,果然好的很!你就是師傅的好徒弟!既然如此,我就先用這丫頭的血來向秋開雨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