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錄 正文 第61節:遙想昔日相思女(六)
    趙小玉正努力在腦海裡搜索那些英文的詞,卻聽那老和尚,猛地大喝一聲,聲如洪鐘,憑空向後發出排山倒海般的一掌,那身後牆的金佛骨碌碌地被推了進去,顯出一個狹小的空隙。

    金剛智這才輕輕呼氣收掌,似乎使了大力一般,對禪床下的幾位道:「女施主——時不待我,快入內!」

    沈慕容這才明白,原來老和尚方才不語,是因為正運氣打出那金剛般若掌,推開那身後的金身佛像,如果自己不受這箭傷,區區金剛般若掌的掌力又如何奈何得了她?

    想這老和尚武功修為絕不會有他的佛法高深,而不空這點也承繼了他師父,武功方面,更是絲毫不會!如此看來,是自己方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頓覺有些過意不去,微微垂首還禮道:「如此多謝大師了!」

    正在此時,另一個和尚匆匆趕來,高聲道:「師父——官兵已經把寺門撞開了!」

    金剛智不慌不忙,走下床來,聽那寺院內逐漸嘈雜的腳步聲,騰出身後的位置,讓沈慕容等人,連同那屍體也一併躬身進了那佛像後的暗格空隙裡。

    隨著「轟隆隆——」聲響,佛像又自行合。

    那傻子愣愣地看著地的血跡,嘴裡兀自嚷著:「血血——」,眾人方才驚見那地的斑斑血跡,可如今已是斷然來不及擦拭了。

    金剛智只來得及伸出一指,點了那傻子的啞穴,便立即有人闖進這間禪房裡來。

    趙小玉噓了一口氣,不由得暗自佩服老和尚想得周到,那房中方才兀自念叨雙眼發直的人,一看便知是個傻子,只怕他一會兒說錯話,壞了大事。好在現下他只能咿咿呀呀,比劃半天也不知他說什麼。

    沒想到這佛像後的暗隙裡,還有一些小孔,細細的光線,如直線一般,透進來,而外面是決計不易發現這些孔的。這些預留的小孔,不僅可以透風,也可以看到屋內的情況。三人躲在暗處,大氣不敢出,各自找了合適的位置,通過那些小孔向外看。

    趙小玉半蹲了身子,透著一小孔的向外張望,估摸著,這小孔的位置應該是佛像頂端的那顆佛珠。

    她隱隱約約看到一行人已經衝入禪房來,手裡都拿著刀刀槍槍,一路吆喝著,領頭那人走到近前,老和尚的禿腦袋恰巧擋住了領頭那人的樣貌,看不真切,只從衣飾看得出應該是方纔那吉大人,但那聲音因為隔得近了,愈發清晰,聽得人膽戰心驚。

    「哦——我道是誰如此膽大,敢窩藏李丞相要得人?原來是國師啊!」那人冷笑道。

    金剛智盤腿坐在禪床,還是方纔那個位置,依然是那不慌不忙的腔調,囑咐一邊另一個那報信的和尚道:「一行,為師這裡不過來了幾位貴客,不必慌張——」他使了個眼色,那個叫一行的和尚頓時心領神會已經不似方纔那般驚慌了。復而又向來人以佛禮見道:「吉施主深夜到訪,不知有何要事?」

    不待吉溫出口,他身旁那小吏仗了主人的勢,人頭豬腦自作聰明地跳到金剛智面前罵道:「混賬——你這老禿驢,見了我家大人,怎麼還敢稱施主?要稱大人!」他洋洋自得,自以為這回拍馬屁拍到位了,豈料——

    金剛智還禮道:「阿彌陀佛——老衲是出家人,在老衲眼中,眾生皆平等,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大人、丞相,一律皆是這佛家之地的施主,天下之大,唯有一人不同,便是當今皇!」

    那小吏又兀自吆喝:「胡說八道,你這老禿驢,又說眾生皆平等,怎生連皇都叫了,卻獨獨不叫我家大人!這不是存心看我家大人不起?」

    金剛智又道:「這位施主此言差矣——老衲方才說了眾生皆平等,皇實乃真龍天子,受命於天,又乃主宮紫微星降世,自是與常人不同,故而老衲不可將皇與眾生同!難道施主此言,是指吉施主與皇真龍之生相同?」

    那藏在暗格中的三人聞言,相視一笑,便連那負傷在身的沈慕容也嘴角輕揚,三人心知肚明。

    趙小玉不由自覺好笑,沒想到,老和尚還有一手,不聲不響,便擺了那吉溫一道,這要傳到皇耳裡,便又是一條大逆不道之罪!

    「國師——有理了,下頭人不懂規矩,吉溫回去後自然會好好調教調教,還望國師無需與他這等賤民一般見識!」

    看來這老和尚不可小覷,吉溫即刻拱手還禮前,瞪視了那被人三言兩語便堵住了嘴的小吏一眼,心中暗罵,媽的,格老子的,不會說話便別給你老子惹禍!

    那小吏馬屁沒拍到,卻拍到了馬蹄子,真是自討苦吃,立即噤聲自覺退在一旁,再不敢多言。

    金剛智微微一笑,復又對先前那報信的小和尚道:「圓光——你帶啞僕先下去!」

    這大慈恩寺內,「不」、「一」、「慧」、「義」、「圓」,不空與一行乃是金剛智得意弟子,悟性最高,修行也不弱,但這「圓」字輩,卻應該是最末一輩了。

    圓光畢竟是個小和尚,沒見過這麼大場面,竟有些戰戰兢兢,但還是低聲應了一聲,領了師祖的吩咐,拉了那傻子的手往屋外走。

    豈料,那傻子一點也不老實,一直死命拽著,又甩甩手,不時往老和尚身後的佛像看了又看,路過那吉大人身側,嘴裡還咿咿呀呀著,鬧得更緊!看得那躲在佛像後的三人一陣心驚膽戰。

    趙小玉恨得牙癢癢,怎麼方纔那金剛智老和尚不一併把那傻子通身穴道全點了,只點了他啞穴,才這般造次?方纔那吉溫被老和尚擺了一道,這要抓著了把柄,豈不自討苦吃?

    她環視了屋內幾乎空空落落的幾個角落,隨即又有些明白,那傻子是個活生生的人,若是給人點了週身穴道,一動不動站在房裡,如此顯而易見,又來不及把他扮成紅臉關雲長,反而會惹人心疑。

    可現下傻子如此,看來是要壞事了!

    屋外火光沖天,人頭攢動,已有不少官兵匆匆在寺內各院搜羅,不時有官兵小吏進屋奏報搜查情況。想這大慈恩寺如此之大,就算是沒有密道暗門,也不是那麼容易搜得完的。

    卻聽這禪房內那吉溫冷冷一句,便喝止住那圓光,目光掃向那不太正常的「啞僕」。

    「慢——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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