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容不愧闖蕩江湖這麼久,聽得馬蹄聲響,急忙拉了三人藏在了暗處一角。
趙小玉細細觀來,城門口石拱門處,那馬蹄聲處,竟是一白馬大將。
影影綽綽的輪廓,卻甚是英武。
此人騎乘著一匹渾身雪白的高頭大馬,一看便知是良駒,無論人還是馬,一身行頭從至下無不精緻考究。
他身穿銅黃明光鎧甲,內套一紅衫衾裯裾衣,腳蹬黑皮馬靴,手持一柄櫻紅長槍,一揮手振臂,槍頭一縷紅櫻繩隨之擺動。
雖然還隔得很遠,那人的容貌卻早已盡顯在趙小玉的眼裡。
此人英姿颯爽,五官稜角分明,雙眸晶亮,高挺的額髻扣著一頂銅黃明光鎧帽,眉宇之間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英氣。單就那火光與夜色掩照下的身形,都快趕那《萊卡好男兒》中的角兒了!那張臉本以足夠英俊瀟灑,卻無端端多了一圈虯髯,遮住了大半張臉,看去極不相協。
卻聽那人高聲道:「丞相大人有令,前面和氏三口通敵賣國,是三個要犯,務必擒拿,一個都不准放過,通通要活口——如果發現女的統統交由本將軍過目!」
「是——」
頓時聲震欲耳,看來來頭不小。
趙小玉一聽那人聲音,渾身打了一個激靈,怎麼這人的聲音甚是熟悉?到底在哪裡聽過呢?不過八成他也是個好色之徒,要不怎麼單單對女的特殊待見?
她突然改變了主意,轉頭如小狗一般哼哼唧唧,對沈慕容道:「俏姑姑,好姑姑,我也跟你走——」那模樣生怕人家不搭她一般。
看著沈慕容有些詫異的眼神,何以這「侄子」轉變的這麼快?她不覺微微紅了臉。
第一次悲哀地發現,原來「捨生取義」,「奮不顧身」這一類詞在她的詞典裡,從來都不存在的。
人到了萬般無奈的地步,厚顏無恥也變得再自然不過。她對著這個看似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子,叫了人家姑姑,不過是盼能早早逃開去。
其實不單是叫人家姑姑,就是讓她叫娘,她都樂意。
和守密微微蹙眉,憂心道:「沒想到這些官兵來得這麼快,而且還是丞相下的令!看來是有心盯了咱們卞家。」不用多想,便又憶起那逃走不久的藍香楹,指不定就是她通風報信,心中更恨。
沈慕容看他那模樣,知道他是在憂心他家娘子,趁官兵還未搜到這暗處的角落,遂輕聲慰言道:「想來仙兒還沒有落到他們手中,要不那騎馬的,怎麼那般交待?等了結了你爹爹的後事……我再陪你去找仙兒。」
和守密想來有理,妻子李賢鳳也早從密道脫身,想來也沒這般容易抓到,遂點了點頭。
因為中了那「百花蜜」,暫時失了功力,他只好挾了他老爹的屍身在臂下,一隻手托著,對沈慕容道了一聲:「姑姑——有勞!」心知以沈慕容的功力,要救他們簡直易如反掌。
沈慕容微微點頭,看了一眼那高高的牆頭,正要輕縱,卻聞有些細細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立即縮了身子,隱進更深的暗處,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要小玉二人不可輕動。
果然,兩個官兵手持長戈,朝這邊慢慢搜了過來。
忽然,其中一個停在了三人藏匿的暗隙處,左右一陣張望,看其餘的官將都在別地兒搜羅著,一邊對身邊不遠處的一個官兵嘮嗑,一邊掏了自己的老二出來,對著三人藏覓的地兒噓噓。
那沈慕容擋在最前面,看她一身素衣,顯是極好乾淨的。趙小玉不由佩服她的定力,好歹是闖慣江湖的,那小兵左搖右晃的尿尿,許是濺了不少到沈慕容的素衣,可她只是輕輕皺了皺眉頭,哼都沒哼一聲。要是換了是她,指不定一刀就劈了那小廝,媽的,誰叫你這傢伙跑你姑奶奶面前尿,還這般恁地不規矩?
「媽的,這吉大人也真是的,大半夜的這般折騰,也不嫌累得慌。老子剛把炕睡暖,還沒跟俺媳婦兒親熱呢?這不就趕下炕了,整的人尿都尿不出來。」這撒尿的小兵發著牢騷。
「你爺爺的,還真敢說,這吉大人可是李丞相新提拔的萬年尉,聽說這吉大人整個兒一個謎,原說是吉項大人的侄子,可這會家裡親人突然一夜之間都死光了,這可做不得準,不過許是沒了牽掛,辦起事來也利落,出了名兒的心狠手辣,這四處都是他眼線,要被聽了去,卡嚓一下倒也省了心了,就怕拖了咱倆去那斬指台、釘釘兒床,到時保管你小子尿個不停。」
三人隱秘在暗處,深深的縫隙,伸手不見五指,一動也不敢動,一直到那小兵尿完,提了褲子轉身,三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趙小玉憋了半天氣,小臉漲得通紅,見人剛走,立即提一口氣,大大的吸了一口,卻被那尿騷味嗆得不禁咳嗽出聲,趕緊又掩了鼻子,直哼哼,臉都綠了,不是憋的,倒是被那味兒給臭的。
「不好——」沈慕容皺了皺眉頭,那兩名官兵還未走遠,趙小玉這一出聲,已經將三人暴露了。
「快——這兒有個女的,吉大人……要跑了……」方纔那撒尿的小吏,已經看見了沈慕容,扯著嗓子一陣吆喝,也不知這一嚷嚷會得什麼賞,許是有些激動,呼喝得語句混亂,聲音卻隱沒在了最高處,「撲通——」一聲栽倒在了地。
「嗖嗖——」沈慕容手起錢落,一枚刻有她特殊印記的銅錢已經打了那人的喉結處,深深沒入,中招之人甚至來不及嗚咽,只有雙腳還在兀自撲騰,人已是不能活了。
又是兩枚銅錢出手,另一個官兵也跟著應聲而倒,見血封喉。這「銅錢鏢」的手功夫,可是沈慕容在那古墓中打蚊子飛蟲練出來的,可是一點也不馬虎,如今已是爐火純青。
趙小玉看得傻了眼,甚是厲害,自歎弗如,腦子裡竟也在考慮,何時也學學這類暗器飛鏢之類的防身之術,像那唐門絕技「漫天花雨」什麼來著,使出來必定十分曼妙的。
沈慕容絲毫不敢耽擱,提氣運於足下,一個輕縱,托了兩人便飛了牆頭。
趙小玉吐吐舌頭,轉頭向下望,耳聞馬蹄聲,那騎馬的人已經來到了近前,正抬頭向望。
那眼神卻熟悉異常,趙小玉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聽那小兵說,這人好像姓吉的,可卻記不得記憶中有哪個人是這個姓的,幸好那人的目光並沒有看向此時女扮男裝的她,而是徑直看向了一身素衣輕紗的古墓美人——沈慕容。
「不知傾國與傾城,只因不識沈慕容。」這是曾經見過沈慕容薄面的人,流傳於江湖的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