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夜談後不久,李思業和江玉郎又開始了新的一場競賽—訓練士兵,每人皆是弩兵營、長槍營和刀盾營各一營,都不約而同地採用最殘酷的方法訓練士兵的體能,二個月後,兩人所訓練的士兵竟都成了彪悍之士,難分高下。
「報告將軍與軍師,我們在山前抓住一個酸丁,聽他說蒙古人要撤軍了。」
這一天,江家偉、李思業和江玉郎正商量兩軍會操的安排,突然得到這個重要情報。
「那人在哪裡?」
士兵將一名中年儒生引了進來,只見他約四十多歲的,站在那裡立而不跪,看著江家偉連連冷笑不已。
「跪下!」幾名親兵上前就要強按那儒生跪下。
「等等!我好像認識你?」江家偉突然發現那儒生很是眼熟。
「我曾為江老鏢頭座上客,江老鏢頭自然認識我。」
江家偉聞言猛然想起:「你不是從前的南陽縣縣令元好問元大人嗎?你怎麼會在此處?」
「我是從南京來,聽說蒙古人已經開始北撤,便想回南陽來看看。」
〞先生請坐下說話。〞李思業拉過一把椅子,那元好問山路走得確實累了,便委實不客氣坐了下來。
「蒙古人真的要撤軍了嗎?」
「應該是的,蒙古大汗窩闊台死了,所以我估計這次撤軍和蒙古人內部爭汗位有關。我昨天過內鄉縣,看見內鄉的蒙古人也在整理物資,像是要撤走的樣子,而且我也知道山東一帶的蒙古人已經在三個月前就撤軍了。」
「現在蒙古人撤走後山東那裡情況如何?」
「山東東路一帶現在是紅襖軍的天下,朝廷屢次欲返回,皆被李全、楊妙真夫妻殺得大敗,現在整個山東境內的土匪多如牛毛,大半都奉李、楊二人為主,我勸你們也去山東發展,那裡的機會要比這裡多。」
李思業默默地點了點頭,他突然想到一事,看了看元好問笑著說道:「我幾年前曾讀過先生的詩:
曹劉坐嘯虎生風,四海無人角兩雄。
可惜并州劉越石,不教橫槊建安中。
本以為先生一定是執槊沙場的大將,今日一見卻是滿腹經綸的文人,我景仰先生已久,能和元先生本人一見,李思業真是三生有幸。」說完李思業向元好問長施一禮。
「李思業?難道你就是毒殺蒙古使者的宋人李思業?」
「正是!」
「原來你竟躲在這裡來了,宋國一口咬定是我國把人搶走了,蒙古也逼陛下要人,此事鬧得沸沸揚揚,我也聞李先生的壯舉,元某倒是十分佩服先生膽量,你可知蒙古大汗窩闊台為何突然死了,我估計你做夢也想不到,你毒殺的那個蒙古使者就是蒙古大汗窩闊台!」
一句話如石破天驚一般,驚呆了所有的人,李思業心中掀起了狂瀾,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毒殺的那個蒙古貴人,竟是縱橫天下的蒙古大汗,他突然想到那蒙古貴人駭人的氣勢,卻最終死在自己的手裡,心中不由填滿了萬丈豪情,他恨不得馬上就跑出去,對著蒼穹大聲狂呼。
一直過了好久,李思業的心情才略略平靜下來。
「多謝元先生以實情相告,若先生願意,可隨時下山。」
「你不怕我告發你在這裡?」
「以詩品看人品,我以為先生不會。」
「好!好!他日有緣,我必將再來拜訪你!」
說完元好問哈哈大笑,隨即揚長而去。
元好問走後,李思業立刻對江家偉說道:
「現在內鄉蒙古人已撤,正是千載難逢之良機,想必別的土匪也得到了消息,尤其是王麻子軍,他們本來就是金兵,實力要高於我們,若讓他搶先佔領內鄉,我們將追悔莫及。」
「軍師說得極是,立即出兵恐來不及,軍師可率兩營戰士先行,我隨後接應。」
軍令如山倒,李思業立刻率領親兵連同周翰海、宋大有兩營火速下山,向內鄉縣強行軍而去,從熊耳山到內鄉縣城約三十里路,其中二十里為山路,最快也要半天功夫,渡過黃水之時,李思業已經得報王麻子也下山了,而且還在自己的前面。
「快!快!弟兄們,決不能讓王麻子先進城!」
平時的高強度訓練終於在這時發揮出了作用,一百三十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幾乎是奔跑著前進,在離縣城還不到兩里時,李思業在一棵樹上遠遠地看見了幾乎是和己軍並駕齊驅約四百王麻子軍,對方顯然沒有發現他們,所以走得並不快,再看內鄉縣城果然城門大開,城樓上已經看不見一個守軍。
「快!先搶東門,準備伏擊敵人!」振威軍從北門飛奔進城,一絲沒有耽誤,直接跑到東門兩邊埋伏起來。
王麻子是得到縣城內的內線飛鴿傳書知道了蒙古人撤軍的消息,他天不亮就出發了,由於擔心蒙古人沒撤盡,所以走得並不快,正是這份擔心,才終於使得振威軍搶先進入了縣城。
「將軍!縣城大門開著,沒有發現蒙古守軍,看來他們真的撤軍了。」
王麻子是個四十多歲的瘦小男人,原是金國武勝軍下一個低級軍官,鄧州被蒙古人佔領後,他帶領五百殘軍逃進熊耳山中為匪,昨夜他也得到蒙古人撤軍的消息,便決定下山佔領內鄉縣。
「弟兄們,進城後放假三天,快給我衝啊!」
被淫慾燒昏的王麻子軍眼看縣城在即,再也顧不得隊伍整齊,一個個爭先恐後地向城門衝去。
「穩住!沒有我的命令,不准放箭!」李思業站在一座民房後,冷冷地看著敵軍進城。
這時王麻子軍已經七成進城,正聚在一處嗷嗷直叫,等待著首領的最後命令。
「翰海!你負責射王麻子。「
「是!」
李思業見王麻子的黃驃馬終於露面,便大喝一聲:
「射!」
『嗖!嗖!嗖!』從屋後、城樓、街角,上百支弩箭向密集的匪軍射去,幾乎不用瞄準,一箭一個。
「啊!」王麻子軍沒有一絲準備,紛紛中箭倒下,王麻子本人也被一箭射中臉面,翻身落馬。
「蒙古人!蒙古人沒走,我們中埋伏了。」
匪軍們嘶聲叫喊著,對蒙古人深深的恐懼已經讓他們失去理智,紛紛轉身向城外逃命,幾名親兵扔下王麻子屍首率先逃去。這邊李思業聽見對方的叫喊,心中不由一動。
「誰也不准現身,繼續射!」
這兩營中,周翰海一營便是弩兵營,士兵們個個都是神箭手,五十人幾乎箭箭不落空,不一會兒,王麻子軍便扔下一大片屍體,逃出城去。
「軍師!俺們的長槍營還沒發揮作用呢?要不要追!」宋大有拿著一把弓,氣喘吁吁跑來問道。
「不用追了,他們必然是逃回山中,王麻子既死,遲早會散伙,你們長槍營就把地上沒死絕的全部殺死!」
不知為什麼,李思業對金兵有一種深深的仇恨,當他得知王麻軍原來就是金兵時,便不再容情。
「軍師,山中的規矩是傷兵不殺的!」周翰海聽說李思業要殺傷兵,便急忙趕來勸阻。
「我們現在不是山匪了,是軍人!沒殺過人還算軍人嗎?傳我的命令,進城後不准動百姓一草一木,違令者斬!」眾軍轟然答應,分頭去了。
江家偉是近中午時才帶領婦孺抵達內鄉縣的,他聽說李思業沒經他同意便殺盡了傷兵,心裡有些不痛快,不過他見縣城內民舍眾多,還有上萬人口,這才高興起來,便立即命令另一名鏢師韓明回山搬運東西。
李思業在城門口向江家偉簡單匯報後便匆匆巡城去了,他沒有看見江玉郎,十分擔心他的手下不受限制。
果然,李思業來到一戶民宅處,就看見數百名百姓圍著二十幾名士兵,這二十幾名士兵正分兩幫對峙著,他認出一邊便是江玉郎手下親兵,兩一邊則是周翰海的手下。
「軍師來了!」親兵撥開百姓,辟出一條路來,周翰海的手下見軍師到來,紛紛收起兵器。
「怎麼回事!」
「稟報軍師,少將軍手下繆華強姦婦女,事後還把那女子殺了。」
李思業大怒,他認出那名犯事的士兵正是江玉郎心腹繆華。
「軍師,是少將軍許可的,他進城前就給我們說過,城中女子我們可以隨意享用。」
「我的命令你們不知道嗎?」
「我們只聽少將軍命令!少將軍說破城放假乃是慣例,叫我們放手施為,一切有他承擔。」
「哼!他恐怕承擔不起,來人!把他砍了!」
幾名親兵衝過來,王恩柱一刀便將那繆華的人頭砍下,引起周圍百姓的一陣驚呼!
王恩柱拎起人頭對周圍百姓喊道:「我家軍師有令,擾民者,殺!」
此言一出,百姓們頓時歡聲如雷。
李思業一言不發,他正四處尋找江玉郎,若不制止他,遲早會惹出更大的事端而激起民變。
半個時辰後,他聞訊趕到一戶大宅前,見一老者坐在門口失聲痛哭。
「老人家!你這是為何?」
「我本以為你們比蒙古人好些,可是你們比蒙古人還壞,連我十三歲的女兒都不放過,還居然是你們的少將軍。」
李思業猛地站了起來大步向宅內走去,在內宅一處門口,他見江玉郎的十幾名親兵正守在門外。
「少將軍可在裡面?」
「少將軍嚴令,誰也不准進去!」
李思業聽見裡面有低低的哀哭聲,他再也克制不住內心的憤怒,『嗆鋃』一聲拔出劍來怒斥道:
「閃開!」
「軍師,少將軍有嚴令,你若敢闖,那就休怪我們無禮。」
說完江玉郎的親兵紛紛拔出刀來,李思業的手下見狀也不甘示弱,拔刀怒視。
「你們閃不閃開!」
「軍師,你這是為何?」江家偉不知從何處出來,冷冷地看著他說道。
「將軍!少將軍欺辱民女,我要阻止他!」
「軍師是否有點小題大做了,我兒子玩個把女人也值得拔刀嗎?只要他願意,就是把全縣的女人都玩了,都無妨!」
「可是將軍別忘了軍紀!」
「放肆!你是在對誰說話,我才是振威軍的首領,這裡還輪不到你發威,我以振威軍最高主帥的身份命令你,立刻退出這座宅子,否則殺無赦!」
李思業聽著裡面女子的哭聲,又見江家偉的手已經按到了刀柄上,他猛的一跺腳,長歎一聲,轉身憤然離去。他無奈,因為他只是軍師;他無奈,因為他是寄人於籬下;他無奈,因為他沒有自己的軍隊、沒有自己的槍。
江家偉冷冷地看著他的背影,眼中不由閃過一抹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