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一直不知道你說的一葉知秋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謎底解開到底是什麼時候,直到上次焰城韓曄起兵反大將軍,我便在想,這是不是就是你所說的戰禍起,偏巧那時候你在焰城,事隔多年,但我因為日日盼著你能出現在我面前,告訴我約定期滿,所以你的模樣在我印象中卻是比我爹媽的樣子還要清晰,我只遠遠看你一眼,就把你給認出來了。可是兩番試探,你都渾然不知。我還真以為我認錯人了,苦惱之餘,我只好自己猜羊霍葉和高風酒到底是什麼意思,只好自己想辦法主動終結這個約定。終於,終於被我想到了!所謂的羊霍葉和高風酒所指的就是此洋蒿谷。原來你這麼多年讓我賣高風酒,是因為你早在十年前就已經想好了這個字謎。」趙無痕的眼中不禁泛起敬佩的光芒,對於他來說,宛思秋身為一個十歲的女童,實在是太聰慧過人了。
只是眼裡頭的敬佩很快就被一種巨大的失落所取代,他的嘴角擠出一絲苦笑,「我不明白你到底是什麼用意,那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只是前兩日大將軍出兵攻打孤竹國,皇上突然微服到焰城,所有人都說楚國將要內亂,我心想戰禍已起,字謎也被我解開,我和你的約定是不是就可以算作期滿了。我實在是太想到別的地方看看,一咬牙就把高風酒樓一把火燒了,我說服自己在這洋蒿谷中再等你一月,倘若你看到城門外擺的酒與羊霍葉定然能明白我在何處。你要是一個月不出現,我也不再遵守你我約定,雲遊四方去。」
趙無痕頗有幾分淒涼地看了董清秋一眼,「只不過,我雖然等到了你,卻沒想到你早已經忘記了我們的約定,原來這麼多年我所守的不過是一個人的承諾。」
「不是一個人的承諾,事實上。我也並不是和你約定的那個人。」董清秋有些勉強的擠出笑容,聽著趙無痕的話,她覺得自己不得不佩服這具身體地主人,即使宛思秋已經死了,但她卻還是操控了許多事情,甚至今日這麼多人齊聚於洋蒿谷也彷彿在她的算計當中。告訴燕主燕崇台羊霍葉。讓趙無痕死守著高風酒樓,無非就是想要透過這個字謎把燕崇台甚至其他有心人引到此地。
只是她到底為什麼要把人引到此處?
趙無痕知道的顯然就只有這麼多了。他看了看董清秋,也掃了一眼環繞在董清秋周圍的一干男子,或是瘋癲般的坐在地上,或是陰沉著一張臉,或是面露擔憂之色,甚至還有蒙著臉不願意示人的。
或許是她周圍地男人太多了,所以自己所謂的約定根本就沒有保留在她的記憶裡吧。「是與不是。都不重要了。」趙無痕不想再去追究宛思秋害他苦守這麼多年,不再去細想眼前的董清秋為什麼不承認自己是宛思秋,儘管她們確實有些不同。
「其實在這裡的時候,我忽然想得很通徹。人要有所得,那勢必要有所失。我得到了想要的美酒,卻失去了年輕時候的自由,雖然我現在不喜歡。但這是我年輕時候就做出來的選擇,人得為自己地行為負責。」趙無痕捂著肩頭,那裡的血液早已經乾涸凝固,但他的臉上卻蕩漾著一股笑意,彷彿是獲得新生一般,「不過,現在我想清楚自己想要的了,時間還不算太晚。思秋,你我的約定就到此結束了吧。高風酒也不會在這世上存在了。不管你是記得我還是忘記了,我都還是要謝謝你。謝謝你給了我曾經想要的。也謝謝你讓我知道了自己現在想要的。」
趙無痕看了一眼地上地燕崇台,眼睛裡頭劃過一絲蔑視,對於他刺傷自己反而不在意了。或許對於他來說,能夠換來新生便是老天爺最大的恩賜,之前的一切恩怨紛擾都已經不重要。他忍著自己肩頭的痛,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蒿草當中走去,隱沒在草叢中,看不到身影。
只是忽然響起一聲沉悶的聲響,趙無痕「唔」地哼了一聲,便再沒有聽見沙沙的腳步聲了。
董清秋下意識地看向燕崇台。只見他手邊的木杖已經不在身旁,董清秋面色大駭,「你瘋了?!他不是那個男人!你還殺他做什麼?他什麼都不知道!」
她撥開蒿草,朝趙無痕那邊跑去,看到的只是撲倒在地上的玄色身影。以及刺中他背心的那柄黑色木杖。他地臉側向旁邊。眼珠子卻轉到了眼白的最邊緣,望著山谷上方的血樣天空。直到死他都想要走出這片天地,但直到死,他都沒有實現。
同樣的姿勢,同樣的刺中背心,董清秋不自主地就想起了嫵仙門主死時的模樣,那黑色的木杖就像是銀劍的孿生兄弟,晃得她整顆心都冰涼徹骨。
燕崇台!你怎麼能這麼狠毒?
「難道他不該死嗎?這裡頭有誰是不該死的嗎!」燕崇台已經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意識了。他削瘦地面孔掩蓋在披肩長髮之下,形如枯槁,他尖利的笑聲響起,隨著他誇張的揮舞著長袍,就像是這谷中一隻妖艷卻瀕死的鬼蝴蝶,「什麼羊霍葉,高風酒,這女人死了卻也要讓這麼多人不能為她安生麼!」說出這話的燕崇台聲音已然是帶著哭腔。
他踉蹌地走向董清秋,還沒靠近她地時候,董清秋已經被人往後拉了好幾步,遠離已經有些失去自我地燕崇台。
上官凜已經把董清秋拉離開燕崇台,以免被傷害。他對著燕崇台搖了搖頭,「趙老闆已經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我看你還沒有參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