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將近傍晚,眾人進了洋蒿谷的時候,太陽已經向西偏去。山谷中吐著白雲縷縷,扶搖直升,連接著谷外炫晃的朱霞,彷彿進了世外桃源。
誠如上官凜所說,洋蒿谷當中的雜草都是一人高,騎著馬的眾人只能勉強把自己的上半身露出來,而坐在馬車裡頭的董清秋卻只能從視線裡頭看到一片成熟的金黃色。像是秋日熟了的麥子一樣。
眾人一直進到谷深處,周圍都是同樣的蒿草,除了谷中央。
最中央是一個堆起來的土丘,土丘上長著的全部都是淫羊藿,眾人見著淫羊藿,都明白此行應該沒有找錯地方,但這長著淫羊藿的土丘雖然特別,卻還是讓所有人都不明白到底有什麼玄機。
「你終於來了。」當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的時候,董清秋立馬精神一振,從草叢裡漸漸現出一個人形來。
「真是你!」董清秋認得他的玄衫,記得他的聲音,果然是高風酒樓的老闆趙無痕!她正要問趙無痕為何故弄玄虛,又為什麼要把自己約到這裡,還沒來得及問,身邊的燕崇台就已經衝了過去,手上用來支撐身體的木杖已經指向了他的咽喉,「你就是那個男人?」
趙無痕有些驚惶地看了董清秋一眼,似乎是沒想到董清秋會帶著這麼多人來,而且還要自己的性命。
「你果然是思秋,我並沒有認錯人,對嗎?」趙無痕並不看威脅自己性命的燕崇台,依舊是對著董清秋。
燕崇台很是不滿,木杖的一端暴露出來尖利的箭頭,刺得趙無痕的咽喉處已經滲出一點猩紅。「說!你和思秋究竟是怎麼回事?」
趙無痕眉頭微動,卻不答話,燕崇台手頭一偏,木杖的尖端已經沒入了趙無痕的肩頭。董清秋嚇了一跳。沒想到趙無痕會這麼直接,慌不迭地拉住他的木杖,急急道:「等等!事情還沒弄清楚!你等我問完啊!」
趙無痕輕輕笑了,「近十年不見,思秋你這一見面就送我一個大紅包啊?」
他這話一出口,燕崇台手中的木杖好像失去屏障一樣跌在地上。和董清秋同時失聲,「十年?」
趙無痕肩頭鮮血直往外湧,他隨手拽了一把淫羊藿就按住自己地傷口,不明白董清秋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是呵,快十年了吧。我在焰城已經呆了十年了,這高風酒的名字你取了也快十年了。」
「高風酒的名字是我取的?」董清秋倒吸了一口涼氣,頭都要爆炸了。如果趙無痕所說不假。他和宛思秋是十年前見面,那時候宛思秋不過是個不到十歲的女童,又怎麼可能和趙無痕發生關係?燕崇台好像一隻洩了氣地皮球,渾身上下被他強忍著的酸痛在這一刻像暴風驟雨一樣的襲來,差點讓他窒息。「你不是那個男人?那……那他是誰?」他跌在地上,仰望著山谷裡頭的一抹天空,泛著血紅。
「到底……到底是怎麼回事?這羊霍葉到底是什麼意思。一葉知秋又是什麼?你倒是告訴我啊?」董清秋也幾近崩潰。為什麼事情會鬧成這樣,越是接近真相就越是覺得混亂。
趙無痕失神地坐在地上,喃喃地自言自語,「原來你已經不記得你我的約定了。」他苦笑著看向完全陌生的董清秋,這才把頭偏向洋蒿深處,任由思緒帶著他飄飛:
「也對,過去這麼久,我早該想到你已經不記得我了。十年前,我不過是一個釀酒的學徒,不論怎麼努力。都釀不出好酒來。你那時候也不過是個女童,就在一旁嘲笑我的製法,我不服氣,你當時便與我做了一個約定,倘若你教會我釀酒之法,能令我地酒聞名遐邇,我便須得一直呆在焰城,不得離開半步,而酒的名字,也必須叫做高風酒。我當時只想釀出這世上最好的酒。便一口應承下來。沒想到高風酒彷彿在一夕之間成為焰城炙手可熱的名酒,我在驚訝驚喜之餘,也遵照你我的約定,答應守在焰城。「這十年來,我從來不曾離開過焰城。我享受著高風酒帶給我的榮耀與財富。可是只因為我答應你絕對不能離開焰城,反而限制了我的生意。就算高風酒再有名,賣得再好,我也就只能在焰城享受著其他人艷羨地目光。有時候我很想出去走一走,很想去別的地方看一看,但是我不能。那時候我就在想,到底當初和你的那個約定是值得還是不值得呢。」趙無痕的瞳孔漸漸收縮,現出一絲哀戚,「就在我猶疑的時候,我收到了一個錦囊,那錦囊是由一隻鳥兒帶給我的,錦囊裡面只有一株羊霍葉和一張字條,字條就是我給你的那張。」
「就是一葉知秋?」董清秋臉色一變,怎麼聽怎麼像是宛思秋在死之前就已經預料到今日之事似的,還留下這麼多線索和謎團,讓人一個一個的解開。
「不錯。就是一葉知秋,我不知道這張字條是什麼意思,偏巧那隻鳥兒像鸚鵡一樣還會說話,那鳥兒口中一直重複著一段話,那就是羊霍葉、高風酒,戰禍起,字謎解,約定期滿,我聽了許久才把那鳥兒含混不清的話聽清楚,原本我也不知道是誰給我羊霍葉和字條,但說到約定,那我這一生除了和你有這樣一件要命地約定,還能是什麼呢?所以我才肯定這錦囊是你帶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