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大宋 第五卷 打仗不要跑 403、燒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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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闥門輕啟,入內內侍省都知親手端著一個紅漆托盤躬身進來,托盤裡放著一碗湯藥,身後還跟著兩個小黃門。

    「娘娘,該用藥了。」羅崇勳畢恭畢敬在床前說道。身後兩個小黃門離得遠遠的,不敢走近。只見羅崇勳又把腰彎得更低一點,不停說道,是、是是。轉手將托盤遞給小黃門,又回到床前,伸手使力,把劉娥慢慢扶起,又騰出一隻手飛快地拉過靠墊,輕輕放在劉娥頸下。這才回頭對兩個幸伙說:「你們下去吧,不用你們服侍。」

    兩人急忙把托盤放在桌上,躬身慢慢倒退出去。

    等人出去,羅崇勳上前將門關好,放下厚厚氈簾,又走到一個很大的盒子面前,拿起一把扇子用力扇風,之間絲絲冷氣從盒子裡出來,隨風四散。原來裡面盛滿了冰塊,專門供後宮熱天降溫使用

    等這一切昨晚,羅崇勳才端起藥碗走到劉娥跟前,卻不遞上,而是當著她面,捏著自己鼻子,仰頭咕嘟把藥喝了個精光。然後很難受地咂嘴。愁眉苦臉好半天才把氣息抹平。

    劉娥微笑著看他的樣子。輕聲道:「難為你啦!」

    「呵呵。奴婢有什麼難為的?不過是吃一劑補藥罷了,對奴婢可大有好處。」羅崇勳笑道。

    「三司還是沒什麼動靜麼?」

    「沒有,奴婢這幾日天天都去視事,沒什麼異常的。娘娘,恕奴婢多嘴,這病要到幾時方好啊?武將無話,大臣們都吵吵得更厲害了。」

    劉娥輕輕笑道:「那就容他們多吵幾日,以前總以息事寧人為主。這回我倒要看看,他們打的到底是何主意。」

    太后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病,使宮裡陷入混亂,趙禎忽然發現,自己身邊奉承的黃門們比以前多了數倍。這些都是原來太后身邊侍奉的人啊,這幾天有事沒事都過來在自己眼前晃悠,雖然不曾說得一句話,但可以感受到他們那帶些討好又無比渴望的眼神。

    「哼,大娘娘康寧時,也不見你們來獻慇勤?」趙禎不免有些氣憤地想著。自己都快二十歲了。依舊每天在後宮當布娃娃,連宮人們面對自己的神態都有了許多輕慢。此種滋味。恁地不好受。而最近這些變化,是不是預示著自己很快有了轉機?

    正想得入神,外面忽然來報,張景宗求見。

    趙禎一愣,自從張景宗被安排到後苑差事,好久不來了。吩咐讓他進來。

    看到張景宗,趙禎唬了一跳,許久不見,頭髮已經花白。他知張景宗年紀已經老了,但以前保養得很好,現在這副樣子,看來很不得志。心中不免有些憐憫,溫言道:「景宗,今日特意過來,有什麼事麼?你可好久不來了,後苑雖然辛苦,但也該抽空過來跟朕說說話兒,你是老人,可不該如此生分!」

    張景宗聽趙禎說得很溫情,心中一酸,差點掉下淚來,急忙控制好情緒,他來可不是為了給領導添堵的。行禮說道:「奴婢無能,替官家守個後苑都守不好,今日特來領罪。官家這話,可折煞老奴了!」

    「何罪之有啊你,還特地過來說?」趙禎笑道,心想就憑人家這副樣子,就算真有些過失,也要給他免了。

    「今年以來,京城雨水不少,老奴尋思著往年此時,依舊例都要在金明池水戰操練的。前日去找西府,請批給水軍艦船兵器修繕物事,好早作準備,誰料西府推搪,說是今年例外,要羅都知知曉方可批下。奴婢去尋羅都知,他卻說今年水戰操練免了,還道連同馬軍、步軍日常操練都要減少,何況水戰。奴婢心說這是太祖、太宗定下的規矩,豈能隨意增減?不免同他理論兩句,哪知羅都知不耐煩同奴婢說話,轉身就走。奴婢心想自己領著後苑的差事,現在真真不知如何辦理了,特來求官家發個恩,讓奴婢卸了,找個地方養老去。」

    「你沒聽錯,羅都知果然是如此說的?」

    「奴婢絕無半點虛言,當時羅都知還嘿嘿冷笑了兩聲,哪裡能夠忘記?」

    「很好,你沒什麼過錯,朕知道了。」趙禎道,自己陷入思考。張景宗見目的達到,心中高興,趁機走近一步,低聲道:「官家,老奴該做些什麼,隨時聽候官家聖諭。」

    趙禎不動聲色,端起茶碗吹著浮在上面的茶葉,低聲道:「誰叫你來說這話的?」

    「閻文應。」

    「嗯,知道了,你去吧。」趙禎點點頭,轉而又提高聲音說道:「你是宮中老人,如何連這點規矩都不明白,如今大娘娘在病中,諸事由羅都知代傳懿旨,這般處置,便是大娘娘的意思。朕每日為她老人家祈福不已,怎能還要動這些刀兵,大為不吉。修繕事暫緩吧,趁雨季未到,先把水路修一修要緊,莫再同前幾年那樣鬧水患才是。」

    張景宗急忙躬身道:「奴婢領旨。」說完彎腰退出。

    過不多時,閻文應便從外面進來。趙禎看看他,說道:「方纔張景宗來過。」

    「是奴婢找他的。」

    「嗯,他不錯,朕命他修理河工水路,你抽空去看看。」趙禎站起身來,緩緩走到門口,望著外面宮牆景色。喃喃道:「好悶熱煞人。」

    「官家。消息確實了。太后多半沒病。」閻文應跟著他走來,看看外面應命的內侍都離得遠遠的,低聲說道。

    「確實麼?怎麼知道的?」趙禎從那天和寇准談話以後,漸漸改變了行事,有許多事,該開始佈置了。對這個消息,趙禎並不奇怪。

    「奴婢請高明太醫給羅都知望了望,又看過他的額。排溺之物,太醫言道,羅都知近來氣血不旺,口齒嘶啞,像是無病者吃了半夏、南星等一類祛風藥所致。」

    「呵呵,好奴婢,算得上忠心耿耿。」趙禎讚道,回頭又對閻文應說道:「咱們還要做些什麼?」

    閻文應回答:「諸事有李都知奔走,目下靜觀其變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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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王府後苑中,山木氤氳。清涼無比,一道假山流泉下。擺著一幾,一棋,兩個人正在對弈,那牆外的燥熱和喧囂,似乎和這裡全無關係。下棋的人,是定王趙元儼和陳希古。

    兩人一邊緩緩落子,一邊說話。趙元儼面色威嚴,聽得多,說的少。陳希古正說道:「夏子喬有密信來,言說一切順利,王德用和他的屬下都不難擺佈。」

    「叫他小心些,莫小看了這些人。那個石元孫就很不簡單,如此輕易解了兵權,本王倒是有些意外,原以為要有些波折的。」趙元儼說。

    陳希古笑道:「夏子喬不是范伯純,頗有手段,軍中無文官撐腰,哪裡敢跟他放對?目下這個時機大好,王爺該一切加緊了罷?」說話語氣裡,有些不為人察覺的酸溜溜氣息在裡面。趙元儼還是聽出來了,溫言道:「現今情形還是不甚明朗,你們自己做好自己的事,都是本王心腹,不會等而視之的。」

    陳希古本來有些鬱悶,自己加入到趙元儼這個圈子時間已經不短了,他是以謀士張良自居的,出的主意又常常得到趙元儼採納,可是這個圈子裡到底力量有多大,卻從來探測不出。到目前為止,只有一個夏竦和一個楊崇勳是自己知道的,其餘趙元儼到底還有什麼底牌,做了哪些事,他一概不清楚,很有些失落感。現在趙元儼這麼安慰他,也只要接受,從心理上勸解自己,人家是做大事的,狡兔三窟,底牌當然只有他自己明白。

    他對趙元儼的厚黑之術佩服萬分,當年拉攏夏竦,是以擁護趙禎的名義,派他去劉娥那裡做個臥底。後來夏竦漸漸起疑,一天小聚,隱隱道出心中疑慮說道:「王爺,臣近觀太后行事,似非呂、武一類人物,或有其心,然搖擺未定。何必定要堅強其心?不若多行勸解,太后自然打消其念,如此對朝廷、官家都是福分。」

    「唉,子喬之言,何嘗不是至理?只是本王到了這個地步,難以回頭哇!」趙元儼微笑著把玩手裡的酒盞說道。夏竦聽了有些心驚肉跳,脫口而出:「難道王爺還另有深意否?」

    趙元儼雙目深深看著夏竦:「官家闇弱,至今不見振作,太后擅權,本王原本只是怕江山改姓,我趙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也曾行勸誡之事,誰知竟落到閉門閒居的地步。若再不振作,難道要看著這江山一步步落到別人手中麼?」

    在旁邊聽話的陳希古震驚不已,從沒想過定王會如此直挺挺把話說出來,還以為要像書裡的戲碼,先假裝憂國憂君一番,然後下面人不停的勸進,才勉強答應承擔天下興亡的大任。哪知道居然好沒遮掩,如此的**裸!

    夏竦被他這話嚇得懵了,戰戰兢兢說道:「臣惶恐,如此大事,怕是擔當不起!」

    「子喬,本王以趙則平之禮相待,你還擔當不起麼?」趙元儼早知他要推脫,笑瞇瞇說道。趙則平就是趙普,太祖、太宗都信任的宰相,金匱之盟的發明者。

    噹啷一聲,夏竦手裡的酒盞掉在地上,摔個粉碎,牙齒居然打起架來。趙元儼不動聲色,給自己斟了滿滿一盞酒,卻放到夏竦面前:「數十萬貫錢財,令郎的終生富貴榮華,你的三公之位。難道還不夠本王的誠意?」

    「不、不、不。王爺原先不是如此說話的。」夏竦結結巴巴起來。他前前後後的確收了趙元儼二三十萬的厚禮,夏安期的功名也有了指望,自己也漸漸在朝廷裡舉足輕重,一切說來,都是定王所賜。可是當初講明,是為了讓趙禎早日親政,收回趙家祖傳的江山不落在婦人手裡啊,怎麼現在忽然變卦了?

    「不錯。當初本王的確是如此想的。可是漸漸覺得,我趙家的江山,不能交給一個黯弱無能的官家手裡。與其讓外人奪走,難道我這個做叔叔的給他掌管幾載還不應該麼?子喬,莫想多了,你忠的是朝廷,忠的是趙家。這就夠了!放心,文正只名,也非你莫屬!,不過麼。要推辭了這杯酒也由得你,只怕還等不到本王發怒那一天。子喬你就身敗名裂!」

    笑瞇瞇的開導,到最後竟成了陰冷冷的威脅。夏竦幾乎全身發抖起來。陳希古在旁邊看了,也不禁毛骨悚然。跟著這個主子,實在是太刺激啦!

    毫無懸念,夏竦知道自己已經走不了回頭路,只好乖乖飲下那杯酒,轉頭就回到了西北主帥的爭議當中,最後順利地做上了安撫使相公。

    回憶起當時情景,陳希古忽然背心一陣發涼,自己再要如此鬧情緒,下場會是什麼?

    「楊崇勳那裡,你過兩天去探望探望,這老兒不同夏竦,不可大意。」趙元儼淡淡說話,打斷了陳希古的思緒,趕緊收拾心情,站起來躬身領命。

    陳希古走了,曾亮其才進來,細細稟報一些事情。趙元儼微微點頭:「告訴那人,再燒這一把火,讓她下決心!」

    五月初一,政事堂收到各部官員遞來的呈文,不是奏本,是給宰輔相公們的,全都是一個意思,太后病重,不知什麼時候才好,就算好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後遺症。反正中風的病人多了,大部分都半身不遂,語言障礙,連自己都顧不了,難道還能繼續管理朝政不成?懇請三位相公帶領自己們向朝廷上書,這時候該歸政了,把權力還給官家,天下太平!

    張士遜和張知白大喜,早該這樣了,腳趕腳就去找魯宗道:「魯相,百官此言不錯,咱們該當帶這個頭才是。」

    魯宗道面無表情聽了,冷笑道:「兩位,操切了些吧?朝廷以孝治天下,就算要太后歸政,要麼等太醫確證太后的確不能視事,要麼等太后病情穩定,自己下詔。如今仍在病中,期待痊癒,你們這麼一窩蜂的上本,不是給太后她老人家雪上加霜嗎?就算認了這些奏本,將來置官家於何地步?就非要讓官家背著個不孝的名聲?」

    「魯相,這個話不是如此說吧?朝廷不可一日無主,這幾日來,都是內侍羅崇勳發號施令,既然太后連言語都不可,焉知她老人家不願歸政?祖宗成法在,何曾見過本朝內侍總領三司,插足西府的?再如此下去,豈不大亂?」

    「不用多說了,前日太后宣我召對,也是羅都知從旁轉話,太后雖然不能說話,卻是點頭認可了的。你們不知,難道要我做此不忠之事麼?便是官家來,我也無愧於朝廷,你們的意見,恕難從命!」魯宗道大義凜然。

    魯宗道頂住了百官的呼聲,也招來百官的咒罵。他只是裝作不知道,每天辦自己的公,做自己的事。直到這一天孫奭罵上門來。

    「魯貫之,你腌臢小人,做了相公,便忘了綱常大義了麼?」

    魯宗道正在房裡寫批文,忽然聽到外面這麼一嗓子,手一顫,筆下塗了一個打圈圈。心中大怒,推門出來,只見孫奭在外面跳腳大罵道。

    「孫宗古,你堂堂國子監祭酒,如此咆哮東府,還有體統麼?本府如何就是腌臢小人,如何忘了綱常大義?」

    「哼哼,你提拔於婦人,也自然有此婦人之舉!現在朝中紛紜大亂,正要官家出來主政臨朝,你身為首相,一味阻攔拖延,不是小人,是個什麼?」大熱天的,孫奭罵了兩句,氣息不勻起來。

    「你,老匹夫!」魯宗道無言以對,只好破口大罵。二張聽到吵鬧,早就出來,急忙上前相勸,屬官雜役們也跟著進來,防著勢態鬧大。

    消息迅速傳出,諫院、察院、六部,各監有些親自,有些派人,都來瞧熱鬧,慢慢地聚集在東府內外,嘀嘀咕咕起來,聲音越來越大,魯宗道背上涼颼颼的,有些驚慌起來。

    忽然外面不知誰出來喊了一嗓子:「都別吵了,方才官家已經去慈寧宮問安去了,有誰願意,同去慈寧宮外叩謁陳情?」

    「老夫第一個去!」孫奭正被圍在中心,聽到這話,扯著脖子說道,分開人群,就跟著那聲音匆匆趕去。

    「走啊,走走,大家都去!」一時間百官紛紛,擁著孫奭朝內宮而去。

    來到右銀台門,殿前侍衛一見許多大臣鬧哄哄朝這邊走來,趕緊關了大門,堵在門外喝道:「什麼人大膽,敢擅闖宮掖?」

    「你讓開,我們要叩謁太后官家陳情!」孫奭大聲道。

    侍衛可不管老頭是誰:「無宣召,外臣不得擅入!」

    「事關朝廷社稷,今日只好破例,你們把門打開,有事我等自會承擔!」

    侍衛見人多,又儘是些穿紅戴紫的高官,也不敢真來硬的,只好說道:「這個不行,各位大人,要不請稍帶,等我們先進去請旨如何?」也不等孫奭回答,直接就扯著嗓子通知裡面,說門外百官要覲見,請太后、官家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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