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大宋 第五卷 打仗不要跑 402、宮中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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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你他娘的輕點,這是我的肉,可不是你們家過年貼門神!」月光下,梁豐脫下衣甲,裸露著身子,讓身後一個漢子給他敷藥包紮。那漢子把他弄得痛了,忍不住開口罵道。

    「是、是,呵呵,敷藥是有些疼痛,你忍著點!」那人諂笑道,下手輕柔了許多。

    一旁王英很不耐煩,不住嚷道:「你快點,弄完沒有?我這裡還有兩三處傷哩!他是哥哥,難道我就不是兄弟?」

    被呼來換取那位也真是好脾氣,只是不住陪笑道:「快了快了!」月光掩映之下,看得分明,此人正是本該還在柔遠砦擔任營指揮使的楊文廣。

    被王英不住催促,楊文廣滿頭大汗幫梁豐包紮完畢,又轉過來替他療傷,再被這廝口裡不停抱怨投訴好幾遍之後,終於失去耐心,狠狠一摔手裡紗布。破口罵道:「直娘賊。不就是晚來一刻麼?我這兒情也陪了。歉也道了,悉心為你倆上藥包裹,殺人也不過頭點地吧?如此損我,早知道老子索性晚來一個時辰,替你這倆二貨收屍!」

    大聲罵完,自顧走到一處斜坡坐下大口喘氣。

    原來剛才後面掩殺過來解了梁豐、王英之危的,正是楊文廣,他帶領一百多人沿途偷偷跟來。正是奉了王德用之命暗中保護梁豐,誰知剛才緊要關頭,竟被一樁意外絆住,這就來得稍晚了些,那時已是險象環生幾乎沒救。

    一場廝殺,楊文廣以有備攻無備,完勝對方,兩百多人被他們宰了個乾乾淨淨,只剩下跟著梁豐過來的那二三十個不明真相的衛士。梁豐當時已經絕望,終於被他救下。大喜過後,不免後怕起來。越想越惱,就一口氣全撒在楊文廣身上,又是要他賠情道歉,還要他親手上藥療傷。王英也跟著擺起譜子,趁機佔了個便宜,誰料兩人玩得過火,終於惱了老楊,索性走開生起悶氣來。

    梁豐眼看就要下不了台,只好開口發言,色厲內荏罵道:「你還長脾氣了?既然是暗中跟著我們,為何看見危急遲遲不來相救?非要等老子九死一生命懸一線才出來,好領你個天大人情不成!」

    這話正說到楊文廣痛處,忍不住恨恨接口道:「操,可不是麼,晚上路黑,你們又不燃火把,老子後面遠遠綴著,正吃力得很,也不知哪裡忽然竄出來個殺千刀的,慌裡慌張衝出來就胡說一氣,問我們是不是官兵?老子能承認麼,那廝還裝得挺像,假作失望說是那邊大路有一夥人正被劫殺,怕是五六十人正被一二百號人圍著。還繪聲繪色說出你這個領頭樣子!老子一聽就急了,也不敢耽擱就跟著他跑了岔道,誰知連根鳥毛都沒看見,正要問他,這廝卻哈哈大笑起來,說是要害梁大人可沒那麼容易,你們這會兒已經走得遠了!被這廝如此一番倒騰,再轉回來跟上,可不就差了一刻麼,幸虧總算感到,沒出岔子!」

    楊文廣一口氣說完,想起剛才的事,還是一陣後怕,連脾氣也忘了發。忽然說道那個故意帶錯路的,就轉頭大聲問道:「剛才賺我那個殺才呢,哪裡去了?」身邊士兵答道:「回指揮話,方才要來廝殺,沒奈何將這廝捆了扔在路旁,還沒去收拾他哩!」

    「去扯了來,老子要將他一刀結果,挖了心肝來下酒!」王英一旁聽說,吊著半邊膀子就跳起來罵道。那衛兵領命而去,過了半晌,半扯半拖,拽了一個披毛散發,渾身撕得破爛,滿臉灰塵的大粽子過來,一下子扔到梁豐幾人面前。

    王英看到此人,起腳就要踢出,梁豐見機得快,趕緊將他推開,又上前扶起那人,要解繩索。楊文廣看得大奇,罵道:「你遮莫失心瘋了?這廝害你差點死掉,正要殺了他出氣,你放他幹嘛?」梁豐一邊解繩索,一邊口裡不住說道:「誤會,這是個誤會!」

    費了半天死力,終於把那人鬆了綁,卻原來正是《西北》報的首席記者林羽冰同志!

    那天在德勝樓,林羽冰領了梁豐分派的差事,要他遠遠跟隨部隊,若是梁豐能夠平安到達吐蕃,便要他現身,作為大宋西北永興軍的隨軍記者參加密使團進行跟蹤採訪。若是梁豐不能平安到達,就把夏竦的老底都說給了他聽,要他回去張揚於天下,揭露犯罪集團的醜惡嘴臉。

    林羽冰聽話得很,一路上單人匹馬,小心謹慎地跟在後面,誰也沒留意著他。可是走來走去,他忽然發現跟著梁豐隊伍的不止自己一人,居然還有一大票人馬遠遠綴著。不住地喬裝打扮,裝神弄鬼,他在暗處,這些人自然不知。經過他做了幾年記者察言觀色的經驗,當即斷定,這些人不是好鳥,必定是對梁大人不利的,只要找個機會下手罷了。於是他更加小心隱藏自己行蹤,不但跟蹤梁豐,還跟蹤起這票人馬起來。

    來到黃河邊這處大彎,眼看隔河能見燈火,不聞人聲,這一邊卻萬山寂靜悄沒生息。以他判斷,估計是個動手的好機會了,正好後面這票人馬也盯得很近。他就乾脆拼了命從旁邊山坡遮遮掩掩跑到前面。忽然現身攔住。詐說梁豐等在另一條路被圍。要引開這幫子歹人。

    也是他敬重梁豐,不顧性命,終於騙開楊文廣繞了好一半截岔路,這才發生了嚴重的危機。但他卻以為自己引開敵人,給梁豐爭取了時間。

    一場誤會,使梁豐險象環生,自己也受盡折磨,險些沒命。此時梁豐聽了。哈哈大笑,不住地雙手拍著林羽冰的雙臂,月色下,目光中,滿是感動,哪裡有半分怪罪?

    楊文廣等聽了,也是又好氣又好笑,做聲不得。只有王英瞪著眼睛圍著林羽冰轉了幾圈,上上下下看了個夠,笑罵道:「他娘的。沒想到你這廝倒有幾分做jiān細的才華,早知如此。讓你快快地跑到前面,將那群羌賊引開,咱們不是更加輕省麼?」

    說道羌賊,梁豐才回過神來問道:「黃林海可死了沒有?」

    「沒死,捆著活口呢!」楊文廣答道,手一揮「帶上來。」

    這個時候的黃林海,已經全沒有來時一路上的鎮定自若和沉靜平穩,渾身是傷,又被捆得結結實實,滿臉鮮血,被死死壓著脖頸,兀自拚命抬頭,恨恨地盯著梁豐。那樣子,比之剛才的林羽冰要狼狽了五分,卻也更凶橫了十倍不止。

    「一點悔改和害怕的樣子都沒有,看來是鐵了心要殺老子!」梁豐皺著眉頭,捂著臉,假裝很有素質的樣子踱步走近,自言自語。他看黃林海腦袋抬得實在費勁,乾脆很體貼地蹲在他身旁,也不繞彎子,直接問道:「說吧,多少錢買我的性命?」就憑黃林海這種小角色,跟自己八竿子打不著,絕不會為了什麼恩怨,就只有錢了。

    黃林海心知今夜必死無疑,還算光棍,啐出一口血沫,懶得說話。梁豐也不在意,繼續笑瞇瞇問道:「家裡還有幾口人啊?」黃林海乾脆閉上眼,扭過頭去。

    梁豐見這樣子,心裡更有了八分把握,好似自言自語道:「是條漢子,自己死了倒也不打緊。呵呵,看這樣像是有家眷的樣子,唉,今後也不知要被夏老賊如何折磨。說不定全家滅口也未可知啊!」

    幾句話輕言細語,說得黃林海臉上抽搐。

    「你一路之上,是如何通風聯絡的?」梁豐繼續問話,還是沒有回音。王英已經不耐煩了:「一刀攮死算了,還說個屁?」梁豐橫了他一眼不理會,笑道:「不說我就不知道了麼?把他的馬鞍取過來。」回頭吩咐道。衛兵從黃林海已經被殺死的坐騎身上卸下馬鞍搬過來丟在地上,梁豐左右看看,伸手一掀,皮套墊子下面果然露出一個小小的四方籠子來,另一旁也有一個。毫無疑問,就是用信鴿傳信!

    黃林海心如死灰,已經不再關心這些,反正閉目等死。哪知梁豐笑道:「咱們做個交易,我先饒你性命,你卻要幫我平安出使吐蕃轉回,如何?」他聽說這話,眼睛一張,瞬間閉上。

    梁豐知他心事,繼續說道:「饒你性命,卻要先捆幾天,等我的人回去找到你的家眷,才把你放了!」黃林海雙眼大睜,怒聲問道:「你要作甚?老子一人做事一人當,休要害我家眷!」

    「唉,你激動個毬哩!我不害,你現今已失了職,難道夏老賊不會替我害麼?我是想你若能誠心投靠,我不但放了你性命,還要保你家人周全。不過呢,須得先拿出態度來再說。」

    「什麼態度?」黃林海下意識地發問,梁豐真心笑了,不怕你狗日的不上道啊!

    「也沒什麼,你只管繼續跟著我,沿途繼續給夏老賊放鴿子傳信息,等我大事辦妥,自然先派人搶了你的家眷出來,保證不被他滅口就是。事情辦完,你愛滾何處都由得你,咱們一筆勾銷!」梁豐早就想好,這個黃林海還有大大的用處,讓他繼續活著,迷惑住夏竦,自己才好放手施為。

    看著他還在猶豫彷徨,梁豐淡淡說道:「其實留不留你,干係也不大,反正鴿子籠就在這裡,放出去,早晚飛回來。我只是想更穩妥些罷了。你和你全家,要死要活,可跟老子一點關係也沒有。全憑你一句話的事!」

    黃林海汗如雨下。心跳陡然快得出奇。最後終於喪氣低頭道:「聽憑大人吩咐!」梁豐哈哈大笑,拍手站起。黃林海依舊捆了不放,回頭對楊文廣說:「派兩個人,問了他家眷所在,先轉頭趕去查訪,若得實了,咱們也放鴿子送信回來,再放了這廝。休息一下。咱們繼續趕路。」

    王英奇道:「趕路?真的還要去吐蕃?」

    「你倒問得奇怪撒,當然要去啊!」

    「不回延州麼?」

    「回去幹啥?」

    「回去殺了夏竦這老狗,明目張膽刺殺咱們,現在人證物證俱在,怕他怎地?」

    「你沒病吧?」梁豐伸手摸摸他的額頭,笑道:「什麼人證物證?就他媽這麼一地的死屍,加上這麼個不入流的小角色,你就想誣陷人家堂堂夏相公麼?不會是為了你爹爭風吃醋,故意陷害人家安撫使吧?」

    王英一時語塞。

    梁豐回頭又問黃林海:「這些羌賊,是假扮的還是真的?」

    「是假扮的。不過不知夏竦何處找來,小的只負責聯絡通風。安排機會。」黃林海答道。梁豐點點頭,對楊文廣等下令道:「咱們只收殮了自家兄弟的屍身,其他的,就地扔下不管了。反正是羌賊偷入宋境剪拂,欲上對手,兩敗俱傷的現場,且讓康繼英康相公頭疼幾天去。哈哈!」

    轉身又對那二三十個被看住的衛兵們說道:「你們呢?是繼續跟隨本大人趕路出使,還是等著康相公派人來給你們收屍啊?」那夥人現在才完全明白過來,忙不迭爭先恐後回答,願意跟隨大人出使吐蕃。心裡後怕啊,蒙在鼓裡,差點就做了夏竦刀下的冤死鬼,恨死了那個老雜種!

    一切安排妥當,狠狠休息了半個晚上,第二天起來,大家收拾收拾,抹去一些不該存在的痕跡,這回就大搖大擺地安心上路了。

    路上王英、楊文廣二人跟他並排同行,暢快說笑,到今天,梁豐才完全輕鬆下來,可以放開心思去考慮唃嘶囉的事了。

    「咦,對了,你不是在柔遠砦麼?怎麼會過來?」

    「嗯,因為我病了!」

    「病了,病得重不重?」

    「重,重得要命,下不了床!」

    「哈哈哈哈!」

    王德用老謀深算,一見狄、楊二人調離延州,梁豐又被支使出差,便暗中派人去到柔遠找到郭遵,郭遵是王德用心腹,那還有啥說的?馬上安排新到的手下生了一場大病,誰都不見,臥床將養,暗地裡已經把楊文廣送出柔遠,帶領王德用安排下的精銳尾隨梁豐,暗中保護。王德用本想安排狄青的,那小子武藝更高,更勇敢,就是人年輕了,實誠得多,不像楊文廣這種泥鰍衙內,賊頭賊腦的能知道遮掩,這才派了楊文廣出來。

    這邊梁豐一夥人解決了大難題,輕裝上路的同時。京城裡卻烏殃烏殃一團亂麻。

    寇萊公正和薛中丞互相埋怨。

    「唉,老夫只說要你同宋公垂把事情鬧大一些,好讓那人心熱,露出破綻,你們怎地如此啊?」

    「我怎曉得這老太太也忒禁不起氣了?一下子就成這樣,還不是想鬧大些,最好等她發怒,讓滿朝都知道麼?」薛奎很鬱悶地說道。

    「可是現在倒好,口不能言,只派一個羅崇勳下內旨,這幾天都已經同我吵了幾架了。誰知道這閹貨是不是矯詔?大內又禁絕,求見也不可得,真真急煞人也!」

    寇老西也是急得不行。

    薛奎道:「唉,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下官倒以為這是個大好機會!」

    「什麼機會?」寇准道。

    「這不明擺著嗎,太后不能視事,正好請官家理政嘛。」薛奎很興奮說道。

    「你說得輕巧,以為有言官就行了?沒看見麼,羅崇勳已經代管殿前三司,我西府調派都要同他商議定奪,你就是說出大天來,她只是不准,你能奈何?」寇准很喪氣。

    「唉,還是玉田說得對啊,刀把子裡面出政權,這時候才知道武將的作用!」薛奎覺得教訓很沉痛,轉而又說:「要不,咱們發動大臣叩闕討旨,先讓局勢更亂起來。料那羅崇勳一人有何能耐,能擋得住咱們滿朝大臣麼?」

    寇准聽了,暗暗尋思,這倒不失為一個法子。點頭道:「暫時只能這樣,那你先去探探魯貫之的口風。他近來頗與老夫不合,我不大方便去。」

    薛奎點點頭:「這個我省得。」

    兩人商議已定,薛奎便去政事堂找魯宗道遊說。誰知去到政事堂,沒見到老魯,只見到二張,張士遜道:「今日一早慈寧宮便來傳旨,命魯相入宮奏對,此時還未回來呢。」

    「是有什麼變故麼?」薛奎趕緊問道。

    「這個不知,一個小黃門來的,神神秘秘,不敢打聽。」

    薛奎見魯宗道不在,只好歎氣而回,等他出來再說。

    魯宗道正慢慢走在皇宮的夾道裡,臉上表情陰晴不定,不知揣了什麼心事。磨磨蹭蹭終於回到東府,二張急忙迎出,很關切地問:「魯相,如何,太后鳳體可好些了沒有?」

    「呃,唉,還是那樣,神智清醒,就是口不能言,手不能動,只好有羅都知猜測對話。」

    「哦,那都說了些什麼?有旨意傳下麼?」

    「唉,這旨意麼,無非是要咱們東府穩住局勢,莫讓朝廷亂了。看來再延以時日,太后定會大安的。」

    二張失望之極,搖頭各回辦公室喝茶歎氣去了。

    慈寧宮寢殿中,劉娥靜靜地躺在床上,雙目看著屋頂,目光清澈無比,嘴角竟隱隱有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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