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記之相約賦 第149章  (1)
    第125章(1)

    寶玨和月清澄的婚禮滿城轟動,進宗祠、辦儀禮,從天明就開始忙活,整整弄了一天,才算告一段落。

    女皇恩旨,賜滿副鸞駕儀仗,以做迎親之用。迎娶隊伍吹吹打打,招搖過市,繞城一周,從公主府接了月國皇子出來,最後又抬回了公主府——只不過這時進門的,可就是虹國的駙馬爺了。

    百官賀喜,賀禮如潮水一般送進府中,百姓同喜,流水席不吃白不吃。

    良辰吉時,女皇親臨,高居上位,接受新人跪拜,喜筵開始後又坐了半個時辰,這才起駕回宮——自然又是一樁天大的恩惠。

    好不容易散了酒席,寶玨這才得以從前院脫身,回了後院。

    「秀雲!」錦繡水榭裡,清冷的月光照在搖曳的花樹上,斑駁的花影中,蕭文長身玉立,衣袂翻飛,有著說不出的孤寂和蕭索。

    「文兒!」寶玨緊走幾步,「夜深露重,你在這裡做什麼?」抬手摸了摸他清瘦的面頰,不禁低聲斥道,「都是做爹爹的人了,怎麼反而不知道照顧自己了?瞧瞧,穿得這麼淡薄,要是得了風寒可怎麼好?」

    蕭文苦澀一笑:「我哪裡就是那麼弱不禁風的人了?我……我只是突然想再看看你……今天是你和十五皇子的洞房花燭夜,我不方便去打擾,所以,只好在這裡守著了。」

    寶玨心中一動,埋入他懷中,雙手交纏在他腰際,輕聲歎道:「你啊,別東想西想的,咱們夫妻是要做到老的,想見隨時都能見,也別站在這四面透風的地方吹冷風啊!要是病了,我可要心疼的呢!」

    蕭文默然半晌,用力地環住了她,埋頭在她頸邊,用極輕的聲氣,黯然道:「過了今晚,秀雲就不再是我一個人的秀雲了。墨珠和紫玉,我都可以接受,花菲我也可以容忍,可是,月清澄……秀雲,因為嫉妒,我變得越來越醜陋了……你,會不會討厭我?」

    「傻瓜,」寶玨心中酸澀,面上卻是輕鬆的語氣,「我怎麼會討厭你?我喜歡你,愛護你都來不及呢!」

    「是嗎?可是,連我自己,都已經沒有自信能在你心裡獨佔原來的位置了呢……等會兒,你就要和他……他可比我幸運……當初我們成親,你連看都不看我一眼,把我一個人孤零零地丟在喜房裡,我守著花燭到天明,心裡一直在想,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會被這樣嫌棄……」

    「那時候是我不懂事,」寶玨暗暗歎了口氣,「辜負了你,是我的錯。」

    一陣沉默之後,蕭文放開了寶玨,凝視妻子的眼光有著不可言喻的哀傷:「真想就這樣把你拉回去,不讓你去他那兒,可我知道,這樣不行。」輕輕撫上她的面龐,食指下意識地摸娑著粉嫩櫻唇,最後竟是狠狠地吻了上去。

    半晌,依偎在一起的人影才慢慢地分開,蕭文看著她,努力做出微笑的樣子,輕快地說:「天色也不早了,你快過去吧。今天是新駙馬一生中最要緊的日子,你可別讓他等得太久了……我……我也該回去了。」

    寶玨想拉住他,讓他不要走,可是,終究還是沒有那麼衝動——月清澄的今天,是蕭文的過去,蕭文當年的新婚夜已經不可能在重新來一次,而月清澄,她不想在多年以後為今天對他的遺忘和冷淡而後悔一生。

    「……那,你自己小心點,」雖然有了決斷,還是有些依依不捨,「……我……我就……不送你了……」寶玨看著他的眼,仔細叮囑,「早點安歇,知道嗎?不要胡思亂想的,我會擔心的,請不要讓我為你擔心,好嗎?」

    「嗯,」蕭文低低地應了一聲,猶豫了會兒,最後還是咬著唇說了出來,「……你……也當心些身體……」

    「我曉的。」寶玨點點頭,「你放心吧。」

    蕭文吁了口氣:「那……我先走了……」回身走出兩步,忍不住轉頭又看了寶玨一眼,見她站在原地,只是笑盈盈地看著自己,欲言又止,終於還是轉身默默地走了。

    寶玨見他漸行漸遠,不覺暗暗歎了口氣,低下頭來沉思半晌,再抬起頭時已是重新收拾了心情,腳下加緊,急急往木蘭院而去。

    才跨進院門,便見院中站了許多人,寶玨一看,除了月清澄帶來的那些奴僕,還有些是自己芙蓉院裡的人。

    紫玉等一干人等俯身行禮,齊聲道:「奴才等給公主道喜,恭祝公主和駙馬爺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慶熙等陪嫁小廝也是俯身行禮,說了些吉祥話兒。

    寶玨吩咐眾人明天去帳房領賞,大家謝恩之後,這才各自回去歇息。

    「慶熙,跟你主子說一聲,我馬上進去。」寶玨吩咐著,眼見慶熙上了閣樓進了新房,她忙把紫玉拉到近前。

    「你回去歇著去吧,」寶玨低聲叮嚀道,「這幾天你都沒好好睡,我看你精神也不是頂好的。這裡不用你守著了,你趕緊早點回去吧。」

    「有勞公主費心,奴才沒事的。」紫玉垂眸答道。

    「胡說,」寶玨一掐他的下巴,「人都瘦了,眼圈也黑了,還說沒事?」白了他一眼,「這麼大的人了,還要我替你操心……聽話,我那屋子暖和,你今晚就在我屋裡睡,要是覺得冷,就多蓋床被子,或者睡我的床也可以,反正我今晚也不回去……」

    聽著她絮絮叨叨地囑咐,紫玉心中暗道:身冷,又哪裡及得上心冷?就是穿多蓋暖又如何?自己倒不是介意公主未曾再他招侍寢——他已知道木石散解開留下的後遺症——只是想到墨珠的現在就是自己的將來,心裡就一陣一陣的發慌、發苦,彷徨而迷惘,孤獨而寂寞,種種負面的感情揮之不去,只是糾結在心中,越來越緊,越來越深……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別說是夜不能眠,就是睡著了也盡做噩夢,日用三餐也是意興闌珊,這樣要是還能養得白白胖胖的,那才真叫稀罕了呢!

    「那,我先走了。」他低下頭,輕輕地說——其實,讓他離開,對他實在是一件寬容的事,想到公主和月國皇子再度春風,他的心裡也難過得幾乎像是要死去一樣。所以,他沒有堅持留守,而是選擇了遵守公主的命令。後退了幾步,他對寶玨恭敬地行禮,以標準的小廝告退的動作,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道,「奴才等告退。」在寶玨的頷首下,帶著芙蓉院的眾小廝離開。

    寶玨目送他離開,這才慢吞吞地順著樓梯爬上了二樓,在月清澄的秀房前停下了腳。

    慶熙和嘉佑迎了出來,把請公主進屋。

    一切儀式比照著上回又重演了一次,女兒島風俗大同小異,寶玨和月清澄也算駕輕就熟,比上回花的時間自然少了許多,慶熙嘉佑退出新房,寶玨和月清澄二渡新婚夜。

    第二天日上三桿,月清澄懵懂醒來,只見坐在床邊的妻子正笑睇著自己,面上一紅,忙不迭地起身,正要喚人進來服侍,寶玨道:「我可捨不得讓別人瞧你。」說著,卻是親自拿了褻衣褻褲過來,為他穿上,又拿了中衣外套,一件一件地為他穿戴整齊,然後才叫人進來服侍月清澄洗漱。月清澄卻一定要慶熙嘉佑先服侍她,二人相互推諉,最後是慶熙「自作主張」,折中處理——他和嘉佑,一人服侍一個。十六個小廝本就各司其職,分別跟在他二人手下,做起事來倒是井井有序,有條不紊。

    和月清澄一起用了早膳,寶玨正想尋個借口出去瞧瞧其他幾房夫君,慶熙進來,說是韓管家在外面求見。

    寶玨暗自納罕:家務事由文兒做主便是,天到這般光景,就是要趕著上朝也晚了,她來找我做什麼?心中狐疑,卻還是吩咐了請她進來。

    韓秀娟一進門來,便給公主、駙馬道喜,又說了些討口彩的吉利話,這才進入正題:官轎已備妥,請示兩位主子,是否即刻進宮給女皇陛下請安。說是請示,實際就是提醒——轎子都備好了,只等人坐上去就走了,寶玨難道還能尋借口推托不成?當年的「混世魔王」天不怕地不怕,倒是做的出來,現在的寶公主拖家帶口、瞻前顧後,自是沒有當初的那份「死豬不怕開水燙」的魄力。

    慶熙派小廝去芙蓉院傳話,沒一會兒功夫,紫玉領著金櫻和銀翹過來,紫玉和金櫻手裡捧的,是公主的服飾,銀翹手中的,卻是虹國駙馬的官場行頭,這邊紫玉服侍公主更換朝服,妝點儀容,那邊慶熙嘉佑也忙著為月清澄更衣打扮,又忙了大半個時辰,這才在眾人簇擁下上轎進宮謝恩。

    此刻早朝已經散了,女皇正在御書房裡處理國務。守在門口的永壽見公主駙馬前來,忙進去稟報,女皇便宣了兩人進來。

    月清澄已是名正言順的皇室駙馬,和女皇的關係是不折不扣的姐姐和妹夫,自不必象先前那麼避諱,因此並沒有以面紗遮容。

    女皇這是第一次見到月清澄的容貌,只覺實在只能襯得上「清秀」二字,要說如何的貌美如花,傾國傾城,絕對是誇大其詞了,不過,她早已聽後宮諸位夫君講過,心中既有準備,加之本身城府極深,臉上竟是半點都不曾露出失望之色,反而面帶微笑,神態和藹可親。

    給陛下請安之後,兩人賜座一邊。

    「趙學士,」女皇看向垂手而立的中年女子,「傳朕口諭,著翰林院速擬國書一份,向月國女皇告知本國公主與月國皇子已經擇日完婚,朕已加封月國皇子一品誥命,將來所出,女孩兒晉封公主,男孩兒晉封王爺,榮華富貴,比當朕的親生子女。」

    「謝陛下聖恩!」月清澄聽聞,急忙跪倒在地,「陛下聖恩浩蕩,如此殊榮,清澄實不敢當。」

    寶玨也跪地謝道:「陛下,這實在是……」

    女皇笑道:「朕是金口玉言,朕既然說了,就沒有改口的道理。朕明白你的顧忌,但是,月清澄,你是皇室子弟、鳳子龍孫,出身原就與眾不同,朕的御妹本來也是與你門當戶對,只是終究是娶過一房正室的,平白讓你受了委屈,難為你還肯將就和個平民平起平坐,朕也不能欺負老實人,自當對你有所補償,思來想去,也只有這個安排才能彌補對你的虧欠吶!」

    「陛下言重了,」月清澄道,「清澄實在是不敢當。」

    女皇並不理會,只是對著那中年女子道:「趙學士,你快下去辦差吧!」那中年女子馬上領旨離開。

    「秀雲,」女皇看著自己的妹妹,「清澄為你千里遠嫁,這份情誼彌足珍貴,你要好好珍惜,萬萬不可委屈了他,知道嗎?」

    「是。」寶玨應道。

    「皇室子弟身份高貴,本就不是尋常百姓能比的,你那元配若對朕的旨意有所不滿,你務必要好好開導於他,若是不能識得大體……朕既然能賞他,自然也就能罰他。」女皇的說話極為高明,既是說給月清澄聽,也是說給寶玨聽,這話聽在不同人的耳中,卻又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想到府中遍佈都是女皇的眼線,寶玨心中暗驚:「臣妹惶恐!臣妹無能,竟讓皇上在為國事操勞的同時,還要為臣的家務事煩心,臣妹實在是無地自容了。陛下還請放心,臣妹回去定當嚴加管束,臣妹也當以身作則,以使府中上下相安無事,祥和寧定。」

    「如此甚好。」女皇點頭,「月清澄,朕這個御妹說話向來講信用,她既應允不會虧待你,自然就會對你好——這一點,朕是深信不疑的。說起來……當年她娶元配的時候,也沒想著要領到宮裡來見見朕這個做姐姐的,對你果然是不同啊!」

    這話倒是不假,當年「寶玨」因愛生恨,親手設計害死了從小喜歡的人,偏巧蕭文的長相與那人一般無二,她心裡有鬼,自是不會給蕭文好臉色,也不願意給蕭文討什麼封賞,平日相處,能不見就不見,見了也多是橫挑鼻子豎挑眼,雞蛋裡邊找骨頭,沒少讓蕭文難堪,蕭文如今「一品誥命」的封號,還是寶玨來了以後一番努力得來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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