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內部大清洗:黑白道1 第19章 夜色猙獰 (18)
    走了一會兒,男人拐進一條胡同。

    胡同很暗,但男人顯然已經走慣了這條路,腳步並沒有放慢,繼續向前走著。

    突然,從男人身後無聲地閃出一個人影,手中揮起木棒沉重地擊打在男人的頭上,男人倒在地上。接著,黑影手中亮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刺向倒地男人的前胸,然後飛快地向遠方跑去。

    倒在地上的男人並沒有死,他呻吟著翻過身來,掙扎著把手伸向腰部,拔出一支手槍,向黑影方向扣動了扳機。

    一縷火光從槍口噴出。

    一槍,又一槍……

    靜夜中,槍聲傳得很遠,很遠。

    片刻,一陣警車聲響起,越來越近。一輛警車駛到,跳下幾名全副武裝的巡警。

    巡警們上前扶起被刺的男子,手電光照在他的臉上,巡警們驚訝地叫起來:

    「胡大隊……是你?」

    正是刑警大隊副大隊長胡學正。

    巡警們迅速地把胡學正送進醫院搶救。

    李斌良在金嶺聽到這個消息,極為震驚。秦副局長電話中嚴令他們迅速返回。

    不用秦副局長發令,李斌良也呆不下去了。當天下午,他們三人登上了返程的列車。

    23

    火車上,李斌良的大腦一刻未停,緊張地思索著。

    這是怎麼回事?自己本來已經確認殺手就在金嶺,卻怎麼忽然後院起火,胡學正遇刺。這……

    這是為什麼,襲擊胡學正的是誰?是不是殺手?如果是殺手,他為什麼這樣做?如果說襲擊自己是他認錯了對象,那麼襲擊胡學正又因為什麼?

    看看吳志深,他正大口大口地吸煙。問他,他也說不出什麼,只是連著說了幾句:「這裡邊有事兒,這裡邊有事兒……」到底什麼事卻說不出來。

    沈兵更是莫名其妙。

    下火車已是將近午夜時分。想不到,秦副局長親自到火車站接他們。看見三人,分別與他們握手,尤其與李斌良握手時間最長,還低低地歎息著說:「回來得好,我有點對付不了啦,怎麼也想不明白這是咋回事,你們可回來了!昨天夜裡,我們倆在一起研究案件來著,快半夜了才回家,誰知他半路上發生這種事!」

    問胡學正的情況,秦副局長答:「還好,後腦挨了一棒,前胸挨了一刀,只是沒刺中心臟,受的傷也不重,真他娘的奇怪……」

    奇怪,什麼奇怪?

    李斌良注意到秦副局長說出的這個詞。

    車駛到醫院大門外。李斌良心急如火,第一個跳下車向醫院內奔去,沈兵緊隨在他身後……

    簡直是李斌良遭遇的翻版:胡學正住的正是他住過的那個病房。

    李斌良直進病房,跟守在屋內的大熊打了聲招呼,就俯下身細細打量胡學正。此時,他閉著眼睛躺在病床上,不知是燈光的緣故還是流血過多,臉色顯得十分蒼白,甚至有些發青。頭上和右臂纏著厚厚的紗布,吊在肩膀上。在李斌良的目光中,他的眼皮動了一下。接著,慢慢睜開了,看清是李斌良,眼睛又閉上了,一滴淚水順著眼角慢慢流下來……

    他這是怎麼了?對胡學正這反常的表現,李斌良有些驚訝,急忙抓起他一隻手:「學正,別難過,到底咋回事,能跟我說說嗎?」

    胡學正又慢慢睜開眼,看看李斌良,露出一絲笑容,掙扎著要起來,李斌良急忙將他按住。

    「別動別動,養傷要緊,覺得怎麼樣?」

    胡學正眼睛又出現淚光,苦笑一聲,用不大的聲音道:「沒什麼,醫生說了,刀刺人體內三公分,是右胸,刺傷了肌肉和軟肋,幾天就能活動了,只是頭上挨了一棒子,有點發暈……教導員,想不到我會重演你經歷的一幕。還好,殺手刺得偏了點淺了點,不然,咱們……就見不著面了!」

    說著又下意識地抽泣了一聲。

    真是有點反常。此時,胡學正好像與平時大不一樣,那種陰陽怪氣沒有了,好像變得坦直、真誠了。

    也許,是受了刺激,心理上發生了變化,也許是受傷變得軟弱了。無論是因為什麼都是好事,此時,李斌良覺得他比往常可親多了,印象也好多了。

    他正要說幾句寬慰的話,吳志深和秦副局長先後氣喘吁吁走進來。胡學正見到吳志深神情又變了,把眼皮耷了下來。

    吳志深不以為然,走上前大聲道:「咋的,胡大隊也遇上這事了?真他媽的邪門兒。咋樣,沒大事吧!」

    胡學正抬眼看了吳志深一下,不冷不熱地說了聲:「托您的福,死不了!」

    吳志深把臉扭向李斌良:「他媽的,咱刑警大隊三個領導,兩個被刺,我看,下回就是我了……哎,胡大隊,你看清殺手的模樣了嗎?」

    胡學正輕輕搖搖頭:「沒有!」

    「沒有?」吳志深有點不信似的:「李教導員那次是先挨了車撞,殺手又離得遠,所以沒看清,你這次離這麼近,也沒看清?怎麼也能看個大概吧!」

    吳志深的話吸引了屋裡人的注意。是啊,既然是用匕首行刺,必然是近距離的,那就應該看到他的面孔,即使看不太清,也能看個大概輪廓……

    可是,胡學正還是搖頭。李斌良不得不開口了:「胡大隊,吳哥他沒別的意思,只是想快點抓住殺手。真的,既然他對面刺你,難道你沒留下一點印象嗎?」

    胡學正睜開眼睛,看著李斌良,終於吐出幾個字:「我看清了殺手的臉!」

    啊……

    室內的人都大吃一驚,李斌良一把抓住胡學正沒有受傷的左臂:「真的?快說,他長得什麼樣?」

    胡學正沒有馬上回答,眼睛從面前幾個人的臉上一一掃過,然後才慢慢說:「我看清了,他的臉上戴著面罩!」

    這……

    大夥一下又洩氣了。吳志深長出一口氣,粗魯地罵了一聲:「媽的,都啥時候了,你還逗殼子……你還看到什麼了!」

    胡學正又不出聲了。秦副局長也急起來,走上前大聲道:「學正,你咋回事啊,都看到什麼快說出來呀,咱們好開展工作呀!」

    胡學正又睜開眼,看看秦副局長和李斌良,有點愧意地說:「秦局,李教,實在對不起,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天又黑,我只看到一雙眼睛,看到一把匕首,再就是……模糊間看到了他的身材,好像是略微瘦一些……別的,我真的沒看清,也記不起來了!」

    李斌良想,這倒和自己對那殺手的印象差不多。看來,他們是同一個人。

    他又問了秦副局長關於此案的偵查情況,秦副局長搖著頭說:「跟你那起一樣,沒有任何線索,現場勘查只有幾個模糊不清的足印。出事後,刑警大隊、市區派出所和治安大隊又都出動了,旅館、飯店和文化娛樂場所也都查了,白忙一場……我也是山窮水盡,才給你打電話的!」

    李斌良一時也想不出啥好辦法來。看來,殺手很可能還是本市人,或在本市有非常隱蔽的落腳點,可是……

    秦副局長歎口氣道:「看來,咱們還得在本市下一番工夫,時候不早了,我看今天夜裡也沒有什麼可幹的,你們還是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們再仔細研究一下」

    李斌良想了想,覺得只有這樣,就和吳志深向胡學正道了別,讓他好好休息,然後退出病房。秦副局長送他們出來,見醫生值班室亮著燈,想了想走進去,李斌良和吳志深對視了一眼,也跟了進去。他們一起向醫生打聽了胡學正的傷情。醫生和胡學正說的差不多:「不要緊,他幾天就能出院,刀既沒刺到前胸,也沒刺到手臂,而是刺中了腋窩下的軟肋部,刺得也不太深,只是肌肉和軟肋受了傷。現在主要是頭部,有點腦震盪,不過也很快就能痊癒。」

    三人從醫生值班室出來,秦副局長說自己再陪胡學正一會兒,讓兩人先回家。兩人確實很疲勞,也就不再逗留,向外面走去。

    24

    外面,月光很好。可是,因為太晚了,出租車也都收工了,兩人還得步行。吳志深說:「斌良,胡學正剛出完事……我送你一段路吧!」

    李斌良:「你這是啥意思,殺手殺我就不殺你了……哎,你不這麼說我還想不起來了,你剛才在醫院說什麼了?咱們刑警大隊三個領導,兩個都遇過殺手了,說起來,我已經被殺過了,只剩你一個了……對呀,現在你才最危險,我應該送你才對!」

    吳志深當然不同意,還是要送李斌良,李斌良卻非要送吳志深。最後,李斌良勝利了,兩人步行著向吳志深家走去。

    時近午夜,路上已經沒有行人,只有天上的月亮俯視大地。在這種情境中,兩人並肩走在路上,都覺得心貼得更近了,自然而然地嘮起心裡話。

    李斌良邊走邊說:「吳哥,你說,這到底怎麼回事呢?我總覺得這事有點怪!」

    吳志深看了李斌良一眼:「誰說不是,那殺手從來是一刀斃命,這回怎麼失手了,不但方位錯了,還傷得這麼輕?」

    李斌良心一跳:這……這……

    難道……

    瞬間胡學正的一些可疑表現都出現在眼前……對呀,既然已經一棒把他打倒在地,怎麼還刺錯方向呢?不,不……

    他不願意這樣想,可又不能擺脫這種想法,心裡亂糟糟的。好一會兒才對吳志深說:「這可是大事,沒有根據,可不能冤枉人!」

    吳志深哼了聲鼻子:「我也這麼想,心裡卻老是畫混兒……可是,如果真像我們懷疑的那樣,他又為的是什麼呢?」

    是啊,這裡如果真有問題,為的又是什麼呢?

    二人沉默著走了一段路,李斌良又開口了:「吳哥,你瞭解我的,我覺得,我來刑警大隊算來對了,交上你這樣的朋友,不但在工作上支持我,在生活上也處處幫助我,我真不知咋感激你才好!」

    「嗐,」吳志深使勁一擺手,「提這個幹事啥!我不是說了嗎,那兩萬塊錢你就別放到心上了,手機你也使著,給我也不要了,我已經買了新的。只要你無後顧之憂地工作,我看著就高興……我再說一遍,今後不許再提這事,再提你就沒我這吳哥了!」

    李斌良:「我不是要說這個,我是想,如果咱刑警大隊多有幾個你這樣的支持我該有多好,這……我來刑警大隊也半年多了,對人也瞭解差不多了,可咋就摸不透胡大隊這個人呢?他是個什麼性子,心裡都想些啥,我總覺得捉摸不透,你跟他處的時間長,對他咋個看法呢?」

    一聽這話,吳志深來氣了:「別提他,一提他我就來氣,別說你半年多,我他媽跟他處三年多了,照樣不知他到底啥面做的……對了,他的歷史我不是跟你說過嗎?原來是看守所的副所長,後來溜住了秦局,就調刑警大隊來了……都說什麼先來後到,人家是後起之秀哇,論起當副隊長的資格,他是小輩,可人家會溜,會處事,現在秦局的心裡,他已經成了第一副大隊長。好歹你來了,要不,很快這教導員甚至大隊長,就是他的了!要說捉摸不透,那是他心裡有個大疙瘩,在防著你呢!」

    吳志深氣呼呼住了口。李斌良想了想繼續問:「那麼,秦局呢?胡學正就這樣了,我也習慣了。可秦局我怎麼也吃不透呢?他是怎麼回事?對我好像有意見似的,你能知道為什麼嗎?」

    吳志深聽了這話站住腳,看看李斌良,又繼續往前走。李斌良看出他心裡有話,使勁拉住他:「吳哥,我覺得,在咱們局裡,沒有比你我關係再近的了,現在也沒人聽到我們的話,你可對我說點真的。你說,秦局他到底怎麼回事?」

    吳志深面孔對著李斌良,但因背著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他低聲問:「你真想聽?」

    李斌良:「當然,要不我問你幹啥?」

    吳志深向前走了兩步,笑了聲又站住:「那好,我就跟你說。其實,我早看出來了,他對你成見很深,而成見的產生主要有兩個原因。一是嫉妒……」

    李斌良心裡又咯登一下,面對吳志深:「嫉妒?他嫉妒我幹什麼?」

    吳志深又笑一聲:「你呀,斌良,雖然聰明,可太不懂世情啊。你看,你是大學生,文化高,頭腦又聰明,現在干了刑警,雖然時間不長,可迅速進入了角色,在破案上、分析問題上、語言表達上都高人一籌,你沒來刑警大隊前,秦局是刑偵口公認的高人,有你在,他就顯不出來了。而且,你還是他的潛在威脅,說不定,你哪天就把他頂了,他能不嫉妒你嗎?說實在的,別說他,我都有點嫉妒你,可雖然嫉妒,人的心得擺正了,不能壞別人。現在,咱倆處出感情來,我的嫉妒早沒了,只有擁護你了,盼你早一天當上刑警大隊長,再升得快一點,當上副局長、局長,那時,我也能借點光!」

    李斌良沉默了,心中暗暗覺得吳志深分析得對,嫉妒是心靈的毒藥,而且又是人最容易犯的毛病,很難避免。何況,自己到刑警大隊後,只想著破案,想著工作,說話也不注意,總是誇誇其談,慷慨激昂,能不討人嫌嗎?看來,今後一定要注意。

    那麼,第二點又是什麼?他抬頭望著吳志深。吳志深的臉依然背對著光,看不出表情。

    吳志深掉轉頭向前走了幾步,又站住恢復了剛才的姿勢:「我知道,不跟你說透你是不會饒了我的,不過,這後一點就是原則問題了……他……他是防你恨你呀!」

    「什麼?」李斌良心又猛地一跳。秦局他恨自己?因為什麼?

    吳志深歎口氣,終於開口了:「斌良,咋說呢?其實,也不止是秦局,好多人都說,你哪點兒都好,就是太迂了,太……過分了……」

    吳志深說了半截又停下來,李斌良眼睛盯著他,等著他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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