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吳志深又改了口,他思索著繼續說:「咱也不能冤枉人,能不能是別的渠道走漏了風聲呢?或者,咱們有誰說話不小心,讓別人聽去了,傳到了殺手耳中……」
李斌良再次想起鐵忠和高蘋。這兩個人能不能從我們的神色、表情上猜到什麼呢?特別是鐵忠。或許,他後來知道了我們幾人駕蔡局長的「三菱」走了,把這消息告訴了某人,某人分析後猜到了我們行動的目的,再通知了殺手……
一想到某人,李斌良眼前出現鐵昆的形象。
不知怎麼,李斌良總覺得這案子和鐵昆有關,鐵昆和那殺手有關,因此也覺得,這次洩密也和他有關,可是卻拿不到證據。他歎了口氣搖搖頭。
吳志深領會錯了李斌良搖頭的意思,說道:「你不信?這沒準兒,有一回我喝酒,隨便跟一個老同學說了句案子上的事,可第二天就傳到當事人親屬耳朵裡去了,原來這位老同學的同學與當事人的親屬是同學……從那以後,案子上的事,我從來不和任何人講,就是你親爹親媽老婆孩子也不講,一點也不跟他們講……」
這話使李斌良鬆了口氣。他從來就沒懷疑過吳志深,對秦副局長和胡學正的話也很反感,可也有點擔心他真的對誰說了什麼。這回好了,放心了。
那麼,到底是誰?看來,還得往外部想一想,先把外部排除了再考慮內部。
外部只有兩個人,吳軍的妻子和麻袋廠的副廠長……
蔡局長的辦公室。兩個人也在討論這個問題,他們的結論也是:可能有內奸,但只是可能,而且可能性並不很大。為此,絕不能張揚,這不但於事無補,搞得人心惶惶,傳出去對公安局的形象也是一大損害。要挖內奸,也要絕對保密,慢慢來。當務之急是先把外部人查清,只有把外部人排除後,才能全力對付內部。另外,也不能完全排除是殺手或同夥通過某種跡象分析出警方的行動目的。
為此,必須先從外部著手,先從掌握的入手,先查吳軍的妻子和麻紡廠的副廠長。
刑警們都已上班了,蔡局長把李斌良、吳志深、胡學正和沈兵、大熊等幾個人召到辦公室,親自主持會議,對排查行動進行了部署。蔡局長要求大家認真仔細,高度負責,不放過一點蛛絲馬跡,發現可疑線索,立刻報告。同時,排查行動注意保密,互相間不要通報情況,有問題直接報告領導。說到這兒蔡局長停了停:「要直接報告我或者秦副局長!」
口氣怪怪的,李斌良感到心裡發涼,看來,蔡局長對自己有了想法。
秦副局長給幾人分了工,他和胡學正、大熊找麻紡廠副廠長談,李斌良和吳志深、沈兵負責找吳軍的妻子。可憐幾個人只在返回車中睡了幾個小時,匆匆到小飯店吃了一口,又開始工作。
20
李斌良和吳志深、沈兵在吳軍家門外按了半天鈴也沒人開門,向鄰居一打聽,才知吳軍的妻子去青原料理後事了。李斌良惱怒地一捶自己的腦袋:媽的,早該想到這些呀,離開青原前,警方已經給吳家打了電話。可是,也沒白來一趟。鄰居那位中年婦女在回屋前說了句:「人哪,得走正路,我早就想過,早一天晚一天得出事,這不,應驗了。」聽了這話,李斌良急忙拉住她反覆詢問,終於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
殊途同歸,在李斌良與吳軍的鄰居談話時,秦副局長那邊也取得了突破。
秦副局長對付的是麻紡廠副廠長。但是,他沒有親往,而是讓胡學正和大熊把副廠長傳喚到公安局。
副廠長被帶進審訊室,牆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八個大字和室內的氣氛讓人頭皮發麻。秦副局長坐在桌子後邊,臉陰得好像要下雨,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沒等說話,副廠長已經怕了三分。
這是個三十五六歲的男人,臉上和身上都拾掇得很利索,頭髮更是油光珵亮,有幾分美男子的風姿,只是看上去淺薄一些,給人以腳底無根的感覺。進得屋來,他故作不滿地說了句:「你們這是幹什麼?有話到我們廠裡去談嘛,我有工作,幹啥非得到公安局來,咋的了,出啥事了,我怎麼了?這麼對待我?!」
秦副局長並不回答,也不讓座,只是用眼睛盯著他,終於使他閉上了嘴。忽然,秦副局長一拍桌子厲聲地說:「為什麼找你來你自己還不知道嗎?這是公安局,沒事找你幹什麼?」
副廠長故作鎮定:「那,到底是什麼事?是……還是吳軍的事吧?」
「不是,」秦副局長聲音透出壓力,「是你自己的事!」
「我……我自己……」副廠長果然顯出害怕之色,「我……我有什麼事?我……我怎麼了?」
「你怎麼了你自己知道!」秦副局長又厲聲道:「說,從昨天我們跟你談完話到現在,你都幹什麼來著?」
副廠長的驚慌再也掩飾不住:「這……局長,你這是啥意思,問這個幹什麼……」
秦副局長一瞪眼睛:「我問你呢?回答我的話!」
副廠長:「可……可是……好,我想想,昨天,你們走後,我就在辦公室了,哪兒也沒去,直到中午下班,在外邊簡單吃了點,然後就回辦公室床上睡個午覺,然後……下午又上班了,晚上……」
「你給我住口。」秦副局長一拍桌子,「你怎麼說話哪?給我說細點,從我們走後,你都接觸誰了,中午飯在外邊哪兒吃的,跟誰吃的?說!」
「說!」
大熊跟著喊了一聲,胡學正則走上前,拍拍副廠長的肩膀,輕聲一笑道:「嗐,老弟,看你是聰明人,可別辦傻事,我們都知道了,快說吧!」
副廠長傻了:「這……你們都知道了?」
胡學正眼睛一閃,與秦副局長對了一下目光,又對副廠長輕笑一聲:「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們刑警幹什麼的?別說你,比你厲害的角色見多了……我們注意你很長時間了,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眼中,快說實話吧。要是我們替你說出來,那可和你自己說性質就不一樣了!」
副廠長低下頭,抽了兩口煙然後又抬起來,一副橫下一條心的模樣,看看三人,目光落到秦副局長身上:「秦局長,反正你們都知道了,那我就說實話。不過,我只對你一個人說!」
呵,牛大了,秦副局長想了想:「好吧,你倆出去!」
胡學正和大熊走出去,但沒走遠,而是貼著門聽著。但,只聽見副廠長說了句:「秦局長,我說了,你可得給我做主……」聲音就小下來了。
屋裡,秦副局長聽著聽著表情變了,只有用大口大口的煙霧才壓住差點噴出來的笑聲。
在門外的胡學正和大熊也聽到了。也不知是誇張還是演繹,後來,秦副局長和副廠長的對話變成了這樣的內容:
問:「你仔細說,前天我們向你瞭解完情況後,到過什麼地方,接觸過哪些人,你都幹了些什麼?」
答:「我……去了吳軍家,接觸過李秀梅,就是吳軍老婆!」
問:「跟她幹什麼來著?」
答:「這……你們不是知道了嗎?」
問:「我讓你自己說。」
答:「這,跟她睡覺來著!」
問:「回答細節,把過程講一講!」
答:「這……都講嗎?」
問:「都講,一點也不許落下。」
答:「這……這細節有啥講的?我們就是干,一共干了三遍,開始我在上邊,後來她在上邊,最後是站著干,她在前邊我在後邊……」
問:「再詳細點,你們都說啥來著?」
答:「這……沒說啥呀?這……她說我比吳軍強,還直哼哼……」
往後就更不堪入耳了。
總之,秦副局長和李斌良兩邊查的結果都一樣,副廠長和吳軍的妻子有染,每當吳軍不在家,副廠長就溜來,兩人就在吳家的床上翻雲播雨,花樣百出,不勝歡愉。
這又聯繫到對副廠長最初的調查,當時,他見刑警們對吳軍有懷疑,心裡很高興,想著要是能讓吳軍進去,即使出不了大事,關些日子,自己也能隨便一些……可沒想到,最後是這樣的結果。
別的就再也查不出什麼了,副廠長說不出、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跟別人說過有關案件的事,到電信局調了吳軍家的電話通訊記錄,發現在刑警離去後到吳軍被殺這段時間裡,只打出一個電話,就是給副廠長的。顯然,那是吳軍妻子打的。
忙了一天,還是一無所獲。
看來,一切還得從頭開始。
21
晚飯又是在局裡對付一口,接著又是開會。
可是,會議毫無結果。先是悶著,再就是廢話,你說我說,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李斌良則是一聲不吭。
蔡局長點名:「斌良啊,這起案件,你也是當事人,還是負責人,你破案的決心也大,說說吧,下步該怎麼走!」
蔡局長的話讓李斌良心裡湧上幾分委屈。啊,這時候知道我是案件的負責人了,你和秦副局長嘀咕時咋沒想起來呢?其實,他還真有說的,有一個念頭從白天就開始在腦海裡盤旋。可是,不能在此時說,也是出於對蔡局長的抗議,他搖搖頭:「我暫時也想不出什麼,讓我再思考一下吧!」
蔡局長想了想:「那好,大家也都夠累的了,腦袋也木了,都回家,好好睡一宿,明天咱們再研究!」
散會,幾個人站起來往外走去,蔡局長給李斌良使了個眼色,李斌良落到了後邊,秦副局長也留下來。
屋裡只剩下他們三個人。蔡局長疲乏地看著李斌良:「怎麼,你好像有想法?有想法就有吧,以後我們再嘮。現在事關破案大局,這會兒也沒有別人,行了吧,把心裡話說出來吧!」
他的眼睛倒是挺毒的。李斌良想了想,為自己的賭氣產生幾許羞隗,便說:「其實,我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這幾天,咱們光顧忙眼前的線索了,我覺得,還有一個重要方面沒有查到!」
蔡局長和秦副局長都一怔,困乏不見了:「嗯?!」
李斌良:「我又認真琢磨了一下林平安被殺的慘狀,殺手不但殺死了他,還刺壞了他的雙眼,這很反常。殺手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人死了,眼睛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為什麼非要刺壞它呢?我曾經說過,那是林平安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事情。那麼,他又是從哪兒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事情呢?他在我們市住了多年,也經常出差搞推銷,為什麼忽然現在發生這種事呢?我認為,他是在這次出差時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蔡局長點起一支香煙:「說得有理,好,再往下說!」
秦副局長雖然沒說話,可緊張的臉色說明他也被打動了,手中的煙都忘了抽,聚精會神地聽李斌良說下去。
李斌良:「因此,我們下步工作重點應該是林平安被害前出差的地方,到那裡去調查一下,看他在那裡發生了什麼事,看到了什麼,為什麼比預定的日期晚回來三天!」
蔡局長和秦副局長對視一眼,都同意了這個觀點。秦副局長道:「明天我就派兩個人去!」
李斌良:「如果兩位局長沒意見,我想去!」
秦副局長:「行,你看誰跟你去?胡學正?!」
李斌良:「我想讓吳志深和我一起去!」
有點出乎意料,秦副局長很痛快地同意了。
蔡局長想了想又補充道:「兩個人,力量單薄一些。再派一個吧,還讓沈兵跟你去,給你當保鏢!」
李斌良對蔡局長這個安排有幾分感動。吳軍被殺之後,他確實產生一種不安全感,不過,不能對別人說。這次外出有沈兵在身邊,確實放心多了。
李斌良站起來:「我希望,除了兩位局長和我們兩個,這事不能再讓第五個人知道!」
蔡局長一拍桌子:「對,一定要保密!」
會議結束,秦副局長和李斌良離去,蔡局長送他們到辦公室門外,忽然聽到樓下傳來隱隱的吵吵聲。
「……鐵昆……殺人……抓他……」
怎麼回事?
這聲音引起了三人的注意,他們一起向樓梯走去,走到二樓,聲音更清晰了:「……鐵昆是殺人犯,你們為什麼不去抓他……你們公安局是幹什麼吃的,都跟鐵昆穿一條褲子……」
這是怎麼回事?三人急急向一樓走去,見一個黑臉一個白臉的兩個年輕人正往樓上闖,值班的民警阻攔著不讓。黑臉的年輕人一邊往上闖,還一邊大嚷著:「你們幹什麼?我要找你們局長,你們憑啥不讓,你們都是和鐵昆一夥的,都包庇他……」
民警阻攔著二人:「你們吵什麼?局長在開會,你先到值班室等一會兒……」轉臉看到三人,像見到救星一樣:「蔡局長,你看,這……」
兩個年輕人看見蔡局長,猜出了他的身份。那白淨臉的年輕人上前一步:「你是局長吧,我們是毛滄海的弟弟,我哥哥無緣無故被殺這麼多天了,案子怎麼還沒破?你們都幹啥了?是不是被鐵昆買住了?他明明是殺人犯,為什麼不抓他……」
「說啥呢?!」秦榮聽得忍不住了,橫身把話接過來:「你有什麼證據說鐵昆殺了你哥哥?別在這兒胡說八道,小心人家告你誣陷。我是刑偵副局長,主管這起案件,你說是他殺了你哥哥,行,把證據拿出來,拿出來我馬上就抓他!」
「這……」白臉年輕人有點語塞了。可那黑臉年輕人又大聲叫起來:「你包庇,我看你跟鐵昆是一夥的……就是他殺了我哥哥,不是他還有誰?我哥哥來這裡要幹一番事業,妨害了他,他就把我哥哥殺了,還要什麼證據?這幾天我也調查了,他是你們市的一霸,那一條街就是他的,只許他幹,不許別人干,這不就是他殺我哥哥的證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