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外科主任 第41章 第十二章 (2)
    到了晚上睡醒一覺夜深人靜時,米亞蘭知道自己是掩耳盜鈴。在靜靜的深夜裡,她用最初發現「黃豆」的左手的食指再次去探訪那個不速之客。也許是在靜悄悄的深夜裡,那個黃豆也在休息,它靜靜地硬硬地蟄伏在那裡,米亞蘭一下就找到它了。

    裝作去衛生間,米亞蘭在衛生間的燈光下確鑿無疑地證實了黃豆的存在。

    回到床上,怎麼也睡不著了。好不容易睡著了,就夢到了海紅。

    海紅撫摸著一頭在陰間長出來的長髮告誡她:「醫生說早發現就好了,你一定要去仔細查體……」

    被驚醒的米亞蘭一下端坐起來。

    朱玉亮也醒了,他坐起來扳過米亞蘭的肩膀,說:「咱們明天就去醫院看個清楚。」

    丈夫這麼說時,米亞蘭想,看病就要花錢,錢從哪裡來?朱玉亮吃的兩種術後藥都那麼貴,光是一個九明還陽就把她的工資用去大半,家裡哪還有閒錢給她治病?

    但米亞蘭對那個小疙瘩又是擔心的,丈夫病了那麼久,反覆往醫院跑,目睹過很多死亡的她對疾病有一種特殊的恐懼和敏感。

    思前想後,米亞蘭越想越覺得自己命苦。丈夫的病剛有了起色,怎麼自己身上又冒出來這麼個可怕的小疙瘩?老天為什麼如此不公?

    暗夜裡,交織在她腦海裡的是對疾病的恐懼、對生的渴望,更多的是對眼下沒錢看病的憂愁。

    米亞蘭心頭也曾閃過一種僥倖心理,到醫院一查,什麼事沒有,一切都是虛驚一場。但伸手一摸那個小疙瘩,還硬硬地杵在那裡,頓時心又涼了半截。

    不管怎麼樣,都要盡快去醫院看個明白。

    米亞蘭覺得去小醫院看病是瞎耽誤事,索性直接到省立醫院看。米亞蘭想讓梅山幫忙聯繫個醫生,剛要打電話又想起來她開會去了外地。

    先看了再說,米亞蘭一天也不想等。

    劉先達的第一感覺是坐在他面前的這個叫米亞蘭的女人有點較真。

    米亞蘭是劉先達上午接診的第五個病人,後面還有二十幾個號等著,必須節奏快一點,否則十二點鐘也別想完事。

    劉先達一邊拿過病歷本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一邊用那句不知說了幾千幾萬遍的話問道:「請問你哪裡不舒服?」

    米亞蘭回答:「我****上長了一個黃豆大的硬疙瘩。」

    劉先達說:「把衣服撩起來我看看。」

    求醫心切的米亞蘭沒有顧忌地把衣服一下撩到位,雙側****暴露在劉先達眼前。

    不等劉先達問,米亞蘭就主動說:「右邊這個。」

    劉先達摸了半天沒摸到,就抬起頭讓米亞蘭把衣服放下來,令其解開上邊的兩個衣扣,用雙手在她的脖頸和腋窩下反覆觸摸著。

    見淋巴結不大,劉先達就說:「好像沒有太大問題。」

    放下衣服的米亞蘭還是強調:「大夫,真的是有一個黃豆大的疙瘩,我摸到過好幾次了。」

    劉先達說:「用手摸不到,你要是不放心,就做個鉬靶或是乳腺B超。」

    說著劉先達就從桌子上把一沓檢查申請單拿到自己面前,他又看了一眼病人的名字,問道:「鉬靶還是B超?」

    米亞蘭神色游移了一下,似乎兩種檢查都不想做,自顧自地說:「仔細摸,用手是能摸到的,就在這裡,你再摸。」

    說著,米亞蘭就自己摸起來。

    「在這裡,就在這裡,你再摸摸。」

    一個在外面等得不耐煩的病人,推開一道門縫探進半個頭,剛要開口,劉先達就不耐煩地說:「再等會兒!」

    外面的病人把頭縮回去,劉先達又開始在米亞蘭的右側****上仔細摸尋著。摸了半天,還是沒有摸到,劉先達就直起身說:「我建議你還是做個輔助檢查吧。」

    這時,見又有一個病人推開一道門縫把頭探進來,米亞蘭就說:「大夫,要不這樣,您先給別人看,等他們都看完了再給我看。」

    不等劉先達回答,米亞蘭就把衣服放下來起身出去了。

    米亞蘭剛出來,坐在門口椅子上的朱玉亮就起身問:「沒事吧?」

    米亞蘭說:「醫生也摸不到。」她的神情有些沮喪,「怎麼會摸不到呢?你不是都摸到了嗎?」

    朱玉亮說:「不能用別的方法嗎?要不讓醫生拍個片?」

    米亞蘭說:「能摸到的就先摸,一檢查就得花錢。」

    朱玉亮說:「這錢能省嗎?該花了就得花,去找醫生拍片!」

    突然,米亞蘭像是想起了什麼,她拿過讓朱玉亮替她拿著的包:「我有辦法了,給我筆!」

    米亞蘭從包裡拿出一支圓珠筆,跑著去了衛生間。

    進了衛生間,米亞蘭就把整個上衣脫了。她對著鏡子,右手拿著筆,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交替著仔細在右側****上一點點向前按壓搜尋。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終於又找到了那個小疙瘩。

    對著鏡子,米亞蘭在****上畫了一個記號。

    米亞蘭等走了上午的最後一個病人,再次來到診室找劉先達時,已經快十二點了。

    看到米亞蘭在自己****上用圓珠筆畫的那個記號,劉先達哭笑不得。不過,他很佩服這個病人對待疾病的這種較真和認真,不厭其煩地再次為她仔細檢查。

    這一次,劉先達也摸到了那個小疙瘩,但卻稍縱即逝。小疙瘩長在很深的部位,與周圍組織粘連在一起,不容易被觸摸到。

    「摸到了,就在這裡,疼嗎?」劉先達問。

    「不疼。」米亞蘭回答,語氣裡透著不安。

    劉先達說:「不用緊張,很小的一個結節。」

    「不會是不好的東西吧?」米亞蘭問。

    因為腫塊太小,劉先達也無法判斷性質:「現在還不好說,應該問題不大。」

    「要手術嗎?」

    「不是乳腺增生,建議還是做掉。」

    「要住院做嗎?」

    「可以在門診做,但要有擴大手術的思想準備。」

    「您是說,萬一是不好的,就擴大手術?」

    劉先達如實說:「是這樣,現在都是隔皮猜瓜,做出來後要用肉眼觀看,還要做快速切片,如果是好的那就很簡單,如果不好就要擴大手術範圍。」

    米亞蘭故作鎮靜地問:「大夫您看我這個情況,是小手術的可能性大,還是大手術的可能性大?」

    這是個無法回答的問題,劉先達看著米亞蘭的眼睛,說:「理論上講,都有可能,但我覺得還是做小手術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米亞蘭又想到了錢的問題,儘管很難啟齒,她還是問道:「大夫,手術費大概是多少?」

    「如果是大手術就麻煩一些,術後要住院,手術費用加上一系列的術後用藥,常規情況下一般是兩萬左右,但不包括後續的放化療費用。小手術就簡單了,千把塊錢就夠了,再拿點消炎藥,兩千塊錢足夠了。」

    米亞蘭又問:「萬一是大手術,就一定要做放化療嗎?」

    劉先達的語氣明顯加快:「這個要等術後觀察一段時間再說,具體情況具體處理,要是切得很乾淨,又沒有轉移的跡象,就不需要做。」

    米亞蘭忍不住又問了一個她很關心的問題:「做放化療的費用是多少?」

    劉先達的語速更加快捷:「這個不一定,化療要看用的是哪種藥?放療也有很多方式,」劉先達看了一眼牆上已經指向十二點的鐘錶,站起身,「放化療的事你現在考慮還太早,你先考慮一下這個手術到底約不約?考慮好了再來告訴我,手術前還要做一些常規檢查。」

    米亞蘭急忙說:「約,現在就約。」

    劉先達重新坐下,拿起門診手術預約單:「叫什麼來著?」

    「米亞蘭。」

    累了一上午,這個名字並沒給劉先達留下太深的印象。

    03

    村鈺從貴州回來時是個週末的傍晚。打車到醫院門口,她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和梅山一起把開會的資料送到了科裡。從科裡出來下樓時,在三樓的電梯裡看到了擠進來的楊海平。

    楊海平很熱情地和她們打過招呼,剛寒暄了沒幾句就到了一樓。

    出大廳時,楊海平把梅山叫住了。村鈺再看楊海平時,就覺得她的眼神有些異樣。

    見村鈺走遠了,梅山對楊海平說:「幹什麼?神秘兮兮的?」

    楊海平說:「周立奇出事了?」

    梅山一驚:「出什麼事,他不是去北京開會了嗎?」

    楊海平說:「他自己怕是還不知道,但院裡已是滿城風雨了。」

    梅山問:「到底怎麼回事?」

    楊海平說:「有人寫信到省廳告他掛名發表論文,說他搞學術欺騙。」

    梅山問:「誰告的,他真掛名了嗎?發在哪裡?這對他會有影響嗎?」

    楊海平說:「確實是掛了,有沒有影響現在還不好說,聽說他的會長任命文件都來了,這個時候發生這樣的事,總之不是太好。」

    梅山問:「能會是誰告的呢?」

    楊海平說:「那誰知道,那就要看把他告下來對誰有利了。」

    梅山說:「你是說……」

    楊海平說:「我什麼也沒說,真想不到事情會是這樣,周立奇知道後還不知會怎麼難過。」

    梅山說:「你沒告訴他?」

    楊海平說:「剛告訴過他會長任命文件來了,哪好再告訴他這事,也沒敢告訴他老婆。」

    梅山又說:「會是誰告的呢?真夠陰的,不過這周立奇也是,窮極生瘋了,幹嗎要掛別人的名?」

    楊海平拉了一下梅山說:「走吧,你這不是各打五十大板嗎?說實在的,評職稱不少人都這麼掛名,這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沒人告就什麼事都沒有,要是有人揪住不放也不好說。」

    見梅山拎著個大紙盒子,楊海平順口問:「包得這麼嚴實,是什麼東西?」

    梅山這才想起了紙盒子裡的50瓶39元一瓶的九明還陽,剛要發作聲討周立奇,又忍住了。周立奇的頭疼事已經不少,自己就先別再添亂。

    梅山含糊了幾句,就和楊海平分了手。

    一路上,周立奇的事一直讓梅山心裡七上八下。按說,周立奇與她沒什麼關係,可為了心底裡的那一段情,她還是忍不住地去設想他的處境。

    尷尬,他的處境會是非常地尷尬。

    梅山想馬上把這件事告訴村鈺,就拿出手機撥了她的號碼。電話通了,但卻沒有人接。

    進了門,村鈺發現屋子裡靜悄悄的,劉先達不在。村鈺想,他八成是回了綠洲那邊的家。聽著冰箱發出的嗡嗡聲,一種落寞湧上心頭。

    出發前,劉先達曾問過她幾號回來,說到時去接她。當時村鈺還在為匯款的事和劉先達賭氣,就說了個活話,沒告訴他具體日期。出去這些天,重新又回到這個溫馨潔淨的小家裡,村鈺覺得先前心中對劉先達的那些怒氣在不知不覺間消退了不少。

    她後來也反覆想了自己和劉先達鬧矛盾的事,覺得自己那麼計較不免有些小家子氣。

    這樣想著,有些口渴的村鈺就走到冰箱前開門拿飲料。

    打開冰箱冷藏門,村鈺愣住了。裡面放著劉先達精心為她準備的食品和飲料。一盤用保鮮膜蓋著的番茄蛋炒飯,一個透明玻璃杯裡盛著大半杯煮好的咖啡。隨著冰箱的開啟,一片紙飄落到地上。

    撿起來一看,上面寫著兩行娟秀硬朗的小字:蛋炒飯微波2分鐘即可,咖啡微波1分30秒即可。母親生病,我在心內病房,回來後給我電話。

    劉先達這些細緻的關懷,很是讓村鈺感動。想想自己連什麼時間回來都不肯告訴他,不禁有些內疚。

    熱了咖啡,一邊喝著一邊給劉先達發了個短信:我回來了,咖啡味道不錯。

    片刻,劉先達就回了短信:等我,我馬上回去。

    村鈺又去熱蛋炒飯,臉上帶著微微的笑。

    她想,不能再和劉先達僵下去,找個機會和他推心置腹地談一談。

    打開微波爐,蛋炒飯的味道很香,村鈺的臉上又忍不住地溢出微微的笑容。

    正在村鈺要吃飯時,放在一邊的手機響了,一看是梅山,她拿起來就說:「我可不陪你出去,累死我了。」

    梅山說:「誰約你出去了,告訴你件事。」

    梅山一股腦地把剛才從楊海平那裡聽到的消息全部告訴給村鈺,連同楊海平那帶著明顯指向性的猜測。

    「你聽誰說的,楊海平?」

    梅山問:「別管我聽誰說的,你說告狀的這人可惡不可惡?」

    聞著眼前蛋炒飯的香味,村鈺有些躊躇地說:「我看這事很複雜,你也不要妄下結論。」

    門外響起開門聲,她忙對梅山說了聲回頭再聊,就扣了電話。

    看著推門進來的劉先達,村鈺剛才的喜悅心情重又變得複雜。

    劉先達一邊換鞋一邊沖村鈺笑著說:「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打車回來的?」

    村鈺答應著。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表情很尷尬。那件事難道真的是劉先達做的,要是那樣,那他這個人可真是可怕。

    劉先達走進衛生間,裡面傳來一聲開熱水器的滴答聲。從衛生間出來,劉先達說:「吃完飯,好好洗個熱水澡。」

    他的細緻和體貼讓村鈺不忍再板著臉,吃著蛋炒飯的她誇獎說:「味道也不錯。」

    再也找不到話說了一般,氣氛有些冷。

    劉先達走過來,在村鈺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都轉了哪些地方。」

    村鈺想到了九明還陽的事,但話到嘴邊又忍住了:「跟著梅山瞎轉,又去了遵義和赤水。」

    蛋炒飯剛吃完,劉先達就把碗拿去刷了,回來時順便用抹布把桌子也擦了。

    村鈺再也忍不住,抬頭看著劉先達問:「聽說周立奇出事了?」

    劉先達一愣:「你也知道了?」

    劉先達的反應讓村鈺覺得一種不祥的感覺湧上來,她盯著劉先達問:「你怎麼這麼緊張?」

    劉先達惱怒了,手裡的抹布開始顫抖:「我緊張什麼?村鈺你說話怎麼這麼怪?」

    村鈺說:「這個時候,有人告周立奇,你不覺得這事本身就很奇怪嗎?」

    劉先達鏡片後的眼睛睜得很大:「你是說他的事與我有關係?」

    村鈺說:「我可不敢那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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