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外科主任 第36章 第十章 (3)
    劉先達艱難地說:「村鈺,你聽我解釋。」

    村鈺說:「我不想聽,因為首先你沒把我當一家人。」

    劉先達的火氣也上來了,他站起身說:「不想聽,那就不是我的責任了。」

    看著劉先達兀自走了,村鈺沒有跟上去。她轉身打車回了醫院。

    出租車上,村鈺滿腹委屈。自己好心好意把劉先達約出來吃飯,想不到竟落得如此結局。

    想想自己對劉先達和劉毛毛的一片真心,又想想劉先達對她的提防和隱瞞,更是覺得傷心不平。

    見村鈺一個人上了出租車,劉先達也覺得很懊惱。給女兒寄錢沒告訴村鈺,就是擔心會影響夫妻感情,想不到臨了還是在這上面出了問題。村鈺最終還是在錢的事情上爆發了。為錢的事爆發,這又讓劉先達看輕了她。

    官場受挫,情場又失意,劉先達更加鬱悶。

    回到綠洲小區的家,母親已經睡了。暗淡燈光下,劉先達看著牆上父親的照片,與父親的深邃目光對視了許久。

    他默默地在心裡對父親說:「爸,我沒用,讓您失望了。」

    04

    天色已晚,梅山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自己的一居室單人宿舍裡。今天倒休,為了給表姐夫買藥,她又出去跑了一下午。和上次一樣,依然沒有買到所謂的批發價。

    這次梅山沒有貿然地一個人直接去醫藥公司,而是通過熟人介紹到一家醫藥公司。價格是便宜了不少,一瓶確實能省一百多元。但對方的條件是論件批,而不是論瓶。一件100瓶,要批就不能低於一件,沒得商量。看看保質期是三年,吃不到一半就全過期了。

    沒有辦法,梅山只得空手而歸。

    想想明天表姐又要來買藥,梅山百感交集。沒有吃飯的心思,簡單洗漱一下,梅山就躺到沙發上。

    沒有開燈,屋子裡的光線暗淡著。每每這樣的時候,梅山平日裡的那種什麼都不在乎的性格就會悄悄隱去,臉上無奈地落寞著。

    其實,梅山一直都想快點嫁出去,可一直遇不到合適的人選。

    就在前幾天,她又去見了一個。是初中的一個女同學介紹的,男方是個快五十歲的私企老闆。那老闆一見梅山就問她的年齡,聽梅山說了年齡,就直皺眉頭。

    勉強堅持著吃完一頓飯,梅山倉皇而逃。

    到了家,那女同學就把電話打過來,問梅山的感覺。

    梅山的火氣又上來:「一聽說我三十八就拉著個臉,也不看看他自己有多老。」

    那女同學說:「人家這不是同意和你交往嘛,他是擔心你過了四十,生不了孩子,他前邊那個老婆生的是女孩,再婚想生個男孩。」

    梅山更來氣:「誰說要和他生孩子了?他想生我就會給他生嗎?真是可笑!你告訴他,我不同意和他這樣的人交往!」

    女同學苦口婆心:「梅山,你別這麼倔好不好?這人條件還說得過去,要是再拖幾年,這樣的也很難再遇到。」

    女同學說得沒錯,可梅山的面子卻越加掛不住,她用更為堅定的語氣說:「你告訴他,不管他條件有多好,我都不會和他交往的!」

    靜下來,梅山也知道自己的這種嘴硬是一種逆反和較真。往深裡想,大概這就是人們常說的那種大齡女的孤僻吧。

    真是悲哀,不知不覺間,自己早已成為一個資深大齡女。

    梅山又聯想到了周立奇。要是當初自己抓點緊,主動找人牽線搭橋,說不定已經和他成了一家子。

    在梅山心目中,周立奇一直都是她的一個解不開的結。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他那麼癡情。這麼多年來自己屢次的相親不成,不能說與周立奇沒有一點關係。

    周立奇彷彿成了一個至高無上的參照物,任何人都會被他比下去。

    有時,梅山也會在心裡罵自己。自己這不是犯傻嗎?他有那麼好嗎?真要走到一起說不定會天天打。

    「周立奇,你真是害死我了!」此刻,躺在沙發上的梅山一下說出聲來。

    聽到自己聲音的那個瞬間,梅山自己嚇了一跳。自己是不是有了很嚴重的心理疾病,怎麼自言自語上了?

    想到這,她忍不住又自言自語道:「我恨你!」

    話音剛落,梅山猛然從沙發上站起來,來到書櫃旁。她拿出一個影集,飛快地翻看著。梅山的手停留在一張集體合影照片上。

    這是一張大外科的集體合影照,照片上有周立奇,也有梅山她自己。

    人很多,那年組織郊外旅遊時照的。周立奇和梅山站在人群的兩側,相距很遠。

    梅山的目光一直盯著照片上的周立奇看,看得眼都酸了,才把目光移開。

    梅山又在照片上找自己。剛找到,沙發上的手機就響了。

    很少有人給自己打電話,會是誰呢?

    竟然是古純。重見光明的古純對省立醫院充滿感激,一再堅持要好好地再請一次村鈺和周立奇。

    本來對這類的病人請吃飯,梅山是很反感的。但由於被請的人有周立奇,她一下就有了興致。

    「好啊,我積極參與,你應該對村醫生說,讓她邀請周主任。」

    古純說:「村醫生沒開機,剛才我打過了。」

    梅山說:「那你接著打,聽說周主任快出差了。」

    剛剛放下電話,就聽到門外響起敲門聲。打開來一看,是村鈺。

    「你沒開機吧?」梅山上來就問。

    村鈺說:「怎麼?老劉找到你這裡來了?」

    梅山一聽語氣不對,就問:「你們吵架了?」

    村鈺說:「沒吵,就是有點不愉快。」

    「因為什麼?」

    村鈺想了想說:「不為什麼,一點小事。」

    梅山說:「那你還離家出走?」

    村鈺把包放到沙發上坐下,說:「也不算離家出走,就是看到他煩。」

    梅山說:「告訴我他到底犯了什麼事,我來幫你分析分析。」

    村鈺不吱聲。

    梅山突然說:「我知道了,在這個時候,他心裡肯定不舒服,你應該多寬慰人家才是。」

    村鈺說:「我們不是為會長落選的事鬧矛盾,你不要瞎猜。」

    「那是為什麼?」

    村鈺還是不肯說,把話岔開來:「真的沒什麼,你怎麼知道我沒開機,剛才找我了?」

    梅山說:「不是我找你,是那個古純又要請你吃飯,還要請周立奇。」

    村鈺說:「怎麼又吃?回頭再說吧。」

    兩個人東一鎯頭西一棒槌地閒扯起來。但無論梅山怎麼問,村鈺都沒說她和劉先達發生不愉快的原因。

    到了晚上九點多,村鈺起身回家。臨出門時說了句:「過幾天,有個眼科學術研討會在貴陽召開,本來不想去的,我看還是去算了,出去一天是一天,省得在家裡要天天看到他。」

    一聽要去貴陽,梅山頓時來了精神。

    梅山說:「去吧,去吧,你們出去開會不是可以帶一個護士嗎?把我帶上吧。」

    村鈺納悶:「貴州你去年不是去過嗎?怎麼還想去?」

    梅山不想把話說得太明白,就說:「你別管了,反正請你帶上我,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

    「在那邊有情況?」村鈺問。

    梅山故作玄虛:「就算是吧,一定成全我。」

    第二天,梅山帶著米亞蘭找周立奇開藥。

    周立奇剛下台從手術室回到科裡,摘了手套的手上還帶著滑石粉末。被一層滑石粉末覆蓋著的手指透著一種男人的堅毅和力量。

    梅山不動聲色地看著周立奇揮筆,刷刷地給表姐夫開處方。

    等周立奇開完處方,米亞蘭還是不顧梅山的事先勸阻,忍不住向他問起了九明還陽批發價的事。

    周立奇愣了會神,抬頭看著米亞蘭說:「藥價都是省藥監局規定的統一價,零售是買不到批發價的。」

    梅山一下不好意思起來,忙用眼神制止了米亞蘭。

    05

    周立奇出發前,曹泉召集科裡人給他簡單搞了個送行會。送行的地點就在孔乙己。科裡的醫生除了值班的基本上都來了,護士也來了好幾個。

    包了個大間,兩張桌子都擠滿了,大家熱熱鬧鬧的很是高興。

    菜上齊了,曹泉站起來,顫抖著厚嘴唇說:「周——周主任,今天的送行會很有——有意義,我先代表大家敬您一杯!」

    說著,曹泉把一大杯黃酒一飲而盡。

    楊海平站起來,說:「曹副,沒有你這麼做事的,應該大家一起敬周主任,你怎麼先敬了?」

    曹泉的嘴唇哆嗦得更厲害,笑著說:「我太——太激動了,是我不——不對,大——大家一起敬!」

    大家站起來又一起敬了周立奇一杯。

    把酒喝下去,周立奇說:「我不在的這十來天,大家辛苦!」

    曹泉說:「周主任,祝賀您雙——雙喜臨門,論文挺——挺進全國學術論壇,省外科學會會長的事也終於塵埃落——落定!」

    周立奇忙糾正:「省廳還沒批,可不能這麼說!」

    楊海平說:「周主任,您就別再謙虛,院裡都報了,省廳才不會管那麼多,您就等著從北京回來請客吧!」

    黃凱說:「周主任,您是不是怕花錢不想請啊?您沒那麼摳門吧?」

    大家又一齊站起來敬了周立奇一杯,嚷嚷著讓他出差回來請客。

    周立奇說:「請客,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請客!」

    大家又是一陣歡笑,房間裡充斥著一種熱烈的氣氛。

    周立奇去衛生間時,僅有的兩個門都插著。等了一會兒其中的一個門卡噠一聲開了,出來的人竟然是劉先達。

    周立奇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劉先達,微微吃了一驚。

    還沒等周立奇打招呼,劉先達慢悠悠說了句:「人生何處不相逢!」

    周立奇一下笑了:「劉主任,你真幽默!」

    看了一眼不遠處周立奇他們包間的房門,劉先達說:「今天周主任很高興啊,我也應該敬您一杯!」

    周立奇說:「科裡人一起聚聚。」

    洗過手的劉先達說:「你們接著聚,我先撤,我們那撥人已經出去了。」

    說著,劉先達就出了酒店的門。

    第二天坐在火車上,周立奇還在想,劉先達說的「我們那撥人」都會有誰?一段時間來,劉先達沒再找茬,而自己一直又在忙東忙西,所以周立奇最近很少想起他來。而劉先達昨晚的一句「人生何處不相逢」,似乎隱藏著許多耐人尋味的東西,讓他不得不細細琢磨。

    然而,心中的猜測和顧慮很快就被他的一系列分析所打消。會長的事已經報到省廳,事情到這步也算是木已成舟,諒他劉先達哪怕心中有一百個不甘也奈何不了。再說,自己走到這步也是公平競爭的結果,他就是想搗鬼也無處下手。

    看著窗外向後飛逝的田野,周立奇很快就把這些不必要的憂慮甩在腦後。他憧憬的是自己即將站在代表全國外科最高學術水準講壇上的北京之行。

    手機響起一聲短信提示音,打開一看竟然是毛小妹發來的。

    上面寫著:周主任,聽說您去北京了,想請您吃飯,什麼時候回來?

    周立奇心頭竟然湧上一陣甜蜜,他思忖片刻斟字酌句地給毛小妹回了條短信:謝謝一直牽掛,最近實在太忙,回來一定找時間聚。

    毛小妹馬上就又回了一條:等你,想你。

    只看了一眼,周立奇就趕忙把短信刪了,心怦怦跳起來。

    這是他一直隱隱期盼的短信,也是他一直懼怕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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