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起來,張大林的腦袋有些發沉。不知道為什麼,昨天晚上他睡得一點也不踏實。
吃早餐的時候,不等老爸老媽開口,張大林就說:「我答應留在家裡看著張小琳。」
老爸老媽一臉欣喜,正想說什麼,卻被張大林給攔住了:「不過,我有個條件。」
老爸皺起眉毛:「條件?什麼條件?」
一旁的老媽也皺起眉毛,衝著張大林直擠眼睛,張大林假裝沒看見:「我的條件就是,你幫我跟韓老師請假的時候,不要說我因為要留在家裡陪張小琳不能去了,就說,就說我也病了,去不了了。」
老爸老媽都很奇怪,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為什麼?」
張大林說:「因為要陪著生病的妹妹就不能去歡樂王國了,這個理由實在很遜!」
老爸問:「很遜?很遜是什麼意思?」
張大林說:「就是很糟糕很差勁很不靠譜的意思!」
老爸有些不高興了:「張大林!你這是什麼想法?放棄去遊樂場,在家裡照看生病的妹妹就那麼糟糕那麼差勁那麼不靠譜嗎?!我看你的這種想法才是最糟糕最差勁最不靠譜的!」
張大林也上來強勁了,一梗脖子:「反正,你不說我生病了,我就不請假不留在家裡!」
老媽趕緊打圓場:「好了好了,你們也別爭了,這事交給我辦吧,我給你們韓老師打電話。」
老媽拿起電話:「韓老師,您好。我是張大林的媽媽。張小琳的燒還沒有退,張大林也有點不舒服,不巧我和他爸爸都不能請假照看他們,我想給他們請個假,兩個人在家裡,還能相互照顧一下。嗯,好的,韓老師,謝謝您,給您添麻煩了。」
老媽收了電話,看了看張大林:「怎麼樣,這回滿意了吧?」
張大林沒吭聲,心裡想:老媽真是太聰明了,把他和張小琳的假一塊請,到底是病假還是事假也沒說清楚就把假請下來了。
老爸卻有點不滿意,想說什麼,被老媽攔住了。
老爸老媽臨出門之前,又跟張大林囉嗦了半天,中心思想就是讓張大林照看好張小琳,弄得張大林都有些不耐煩了,說:「你們要是還不放心,就乾脆別讓我管,你們自己留在家裡看著張小琳得了!」
老爸一瞪眼:「你小子,可算是有點用處了!你當哥哥,照顧妹妹還不應該呀!」
老媽趕緊說:「我相信大林,一定會照顧好妹妹。」
老爸老媽一走,張大林轉身來到張小琳的房間裡。張小琳還在睡,眉毛還是微微地皺著。按照老爸老媽的叮囑,張大林不能叫醒張小琳,必須要等到她自己睡醒,然後幫她熱早飯。可張大林坐了一會兒,張小琳一點沒有要醒的意思,他倒是打起了哈欠。張大林想:這麼乾等著也太傻了,還不如利用這個機會自己也好好地補一個覺呢。可誰知道張小琳什麼時候醒呀?到時候她醒了自己還睡著,沒人幫她熱早飯,讓老爸老媽知道了,又該說自己了。張大林想了想,想出了一個好主意。他寫了一張字條:你醒了就叫我。張大林。然後把紙條放在張小琳的枕頭邊上。
張大林心安理得地回到自己的房間裡,躺到床上,沒一分鐘就睡著了。
張大林睡得正香呢,忽然被人推醒了。睜眼一看,是張小琳坐在床邊上。張大林剛想瞪眼晴,一下子想起了什麼,趕緊坐起來:「你怎麼起來了?」
張小琳有氣無力地:「老媽讓你接電話。」
張大林心虛地接過電話,老媽果然生氣了:「張大林,讓你看著妹妹,你怎麼睡起大覺了?!」
張大林覺得自己太冤枉:「我沒有啊!我給她留了紙條了!」
老媽好像還在路上,她提高了聲音:「什麼紙條?」
張大林說:「就是紙條唄!我讓她醒了叫我!」
老媽說:「張大林,趕快給妹妹熱早飯吃!你再這麼不負責任,看我回家跟你算賬!」
放下電話,張大林就衝著張小琳吼上了:「你沒看見我的紙條嗎?幹嗎要給老媽打電話?!就因為你,我連歡樂王國都去不成,你還告我的狀!」
張小琳也急了:「我沒告狀!我沒看見你的紙條!」
張大林跳下床,衝到張小琳的床邊,翻開枕頭找了找,卻沒看見那張紙條。再一低頭,卻看見那張紙條躺在床下邊。張大林撿起紙條,回到自己屋裡,「你看看,我明明寫著,讓你醒了叫我!」
張小琳很委屈:「可我沒看到呀!」
張大林心想:可能是她睡醒了起床時把紙條帶到地上了。
張大林還是不高興:「就算你沒看見紙條,那你不會叫醒我嗎?幹嗎給老媽打電話?」
張小琳說:「我又不知道你在家!我打電話給媽媽,是想問問她,有沒有給我留吃的,我餓了!」張小琳一著急,虛弱的身體直打晃,好像要摔倒了,嚇得張大林趕緊扶住她:「好好,算我想錯了!」
張小琳說:「我頭暈,我要回去躺著。」
張大林扶著張小琳走到她的房間門口,站住了,說:「你屋子裡的空氣太差了,等我給你開窗換換氣,你再回來躺吧。」
張大林把張小琳扶到自己的床上躺下,去把張小琳房間裡的窗子打開了,然後又去廚房把老媽留下的米粥放進微波爐裡熱好了,端給張小琳。張小琳吃了兩口,就不吃了。
張大林問她:「怎麼不吃了?」
張小琳苦著臉:「不好吃,嘴裡沒味兒。」
張大林問:「那怎麼辦?」
張小琳說:「我想吃臭豆腐。」
張大林樂了:「你開什麼玩笑?」
張小琳說:「我沒開玩笑,我就是想吃臭豆腐。」
張大林說:「冰箱裡還有點鹹瓜菜,你吃點得了。」
張小琳撅著嘴,不吭聲了。
張大林把鹹瓜菜端來了,張小琳吃了兩口,又不吃了。張大林有點急了,說:「老爸老媽說了,必須讓你吃飯,不吃飯病就好得慢!」
張小琳說:「可我想吃臭豆腐!」
張大林歎口氣:「算我倒霉!」他打開抽屜。張小琳問他:「你幹嗎?」
張大林說:「找錢給你買臭豆腐去!」
張小琳說:「我的抽屜裡有錢。」
張大林去張小琳的抽屜裡拿了錢,出門到附近的超市去買了一瓶臭豆腐回來。
張小琳看見臭豆腐,竟然高興得咧嘴笑了。張大林卻愁得直皺眉,他和老爸兩個人最怕臭豆腐了,還別說吃,也別說聞,就算聽見「臭豆腐」這三個字都想閃人。只有張大林的老媽超愛臭豆腐。不過因為張大林父子倆的緣故,她一般也不敢在家裡吃。實在饞的時候,就到街上吃幾串油炸臭豆腐。
張大林手裡托著那瓶臭豆腐,表情就像舉著一顆隨時可能爆炸的炸彈。張大林說:「張小琳,你要吃臭豆腐就回自己屋裡吃!絕對不可以在我屋子裡吃!」
張小琳說:「回去就回去,我才不願意在你屋子裡呢!」
張大林把張小琳扶回她自己的房間,又把米粥和臭豆腐放在她的床頭櫃上,然後抽身出來,隨手把門關上了,生怕沒關好,又特意帶了帶。張小琳在裡面喊:「張大林,你別走呀!」
張大林說:「你幹嗎?」
張小琳說:「我打不開瓶子!」
張大林無奈,只好重新開門進去。張小琳說:「你打開瓶子,用小碟子給我盛半塊就夠了。」
張大林把臭豆腐瓶子拿到廚房,找出螺絲刀,先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屏住氣,用螺絲刀撬了一下,打開瓶蓋,用筷子夾出半塊臭豆腐,放在一隻小碗裡,再用一隻小碟子把小碗蓋上,把瓶蓋蓋好,這才跑到廚房外喘了幾口氣,再捏住鼻子把小碗端到張小琳的房間裡。
好不容易,等張小琳吃完了早飯,張大林憋著氣進去收碗筷。張小琳坐在床上,有些遺憾又有些疑惑地吧嗒嘴,說:「奇怪,這臭豆腐怎麼也沒什麼味兒呢?」她問張大林:「張大林,你聞著味兒了嗎?這臭豆腐是不是過期了呀?」
張大林一邊擺手,一邊以最快的速度衝回廚房。張大林把碗筷都洗好了,又跑到衛生間裡把兩隻手好一頓洗。可洗完了放到鼻子底下一聞,隱隱的好像還是有股臭哄哄的味道!更要命的是,張小琳的房間裡也全是臭豆腐的怪味,弄得張大林每次進去都得憋一口氣。張小琳有些奇怪:「你幹嗎閉著嘴?」
張大林皺著眉,用手扇了扇自己鼻子。張小琳說:「沒有味呀,我怎麼聞不到?」
張大林忍無可忍:「你鼻子塞住了,當然聞不到!」說完了,又趕緊閉住嘴。
張小琳說:「要不,我到老爸老媽的屋子裡去吧!」
把張小琳搬到老爸老媽的屋子裡,張大林再次把張小琳的窗戶打開,這才鬆了口氣。
臭豆腐對張大林是「致命武器」,對張小琳倒像是有神奇療效的靈丹妙藥。吃完了臭豆腐米粥早餐,張小琳的精神好多了,躺在老爸老媽的大床上,纏著張大林不讓他回自己房間。張大林被她纏得發煩:「你睡覺吧!」
張小琳說:「我睡不著!」
張大林說:「早知道你這麼快就好了,我根本就不用留在家裡,害得我連歡樂王國都去不成!」
張小琳說:「又不是我不讓你去的!」
張大林說:「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張大林正想轉身回自己的房間,電話響了,是老爸。老爸的電話剛講完,老媽的電話又進來了。張大林煩得不行,張小琳倒是挺得意的樣子,說:「張大林,你要是不願意陪我,你就走吧,我給老爸老媽打電話,讓他們陪我說話。」
張大林哭笑不得:「你幹嗎?威脅恐嚇呀!」
沒辦法,張大林只好坐在床邊上,陪著張小琳東一句西一句的說話。自從張小琳成了張大林的妹妹之後,這還是兩個人第一次說這麼多話。
張小琳說:「你知道嗎,趙一男喜歡呂倩倩!」
張大林一聽,來了精神:「你怎麼知道?」一般情況下,張大林對這種「哪個男生喜歡哪個女生,哪個女生又喜歡哪個男生」之類的「八卦新聞」不屑一顧,嗤之以鼻。不過這件事事關他的死黨趙一男,就不是一般情況了。
張小琳說:「反正,他就是喜歡呂倩倩!」
張大林說:「純屬胡說八道!趙一男天天找呂倩倩的碴,處處看她不順眼,怎麼可能喜歡她?」
張小琳說:「你不懂了吧?就是因為他喜歡呂倩倩,才找她的碴。」
張大林說:「歪理邪說!」
張小琳說:「是真的!你不懂!」
張大林有些不高興了:「就你懂?」
張小琳說:「我也不懂。可是……」
張大林說:「可是什麼?」
張小琳說:「我答應過人家,不能說出去。反正,反正這絕對不是瞎說!」
中午吃完飯,本來張大林是想趁著張小琳睡覺的時候,玩一會兒電腦的,沒想到張小琳又開始發起燒來,而且燒得挺厲害。張大林端水送藥量體溫,還得給她在額頭上敷毛巾,根本沒法在電腦前面安安穩穩地坐下來。
老媽打電話來,知道張小琳又發燒了,就讓張大林想辦法讓她多出點汗,盡快把體溫降下來。張大林切了薑片,搗成姜糊,然後煮了一大碗可樂薑湯。張小琳不肯喝,嘴巴閉得跟受了驚嚇的花蜆子似的。張大林火了,一頓亂吼,吼得張小琳害怕了,只好捏著鼻子癟著嘴掉著眼淚把那碗薑湯喝了下去。
可薑湯雖然喝下去了,張小琳卻還是一點汗也不出!張大林先把老爸老媽的被子給她蓋上了,又把她自己的被子抱過來加上,最後又把他的被子壓在最上面。張小琳被壓得直哼哼。張大林聽不清她說什麼,把耳朵湊近了她的嘴巴,才聽明白了。張小琳說的是:「張大林,你想壓死我呀!」
張大林的「酷刑」終於見到了成效。張小琳被捂出了一身透透的大汗。雖然身上被汗水和濕衣服弄得很不舒服,可體溫卻很神奇地降了下來。晚飯之前,老爸老媽腳前腳後趕到家的時候,張小琳的體溫已經恢復了正常,並且換好了乾淨衣服,一臉輕鬆地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而張大林這會兒正在衛生間裡忙著研究那台洗衣機的電腦操作板,洗衣機裡堆著張小琳剛剛換下來的那些濕衣服。
晚上,老爸老媽輪流跑到張大林的屋子裡表揚他。兩個人說的話差不多,連走的路線也一樣:先到張小琳的房間裡,然後再跑到他的床前。兩個人都很驚奇地問他:「你怎麼能讓張小琳喝薑湯呢?她從小就不喜歡姜。」張大林扮苦臉:「我有什麼辦法?哄唄!」老爸老媽就說:「不是吧?按張小琳的說法,你衝著她又吼又叫,要是她敢不喝,你說不定就會動手打人呢!」張大林就「嘿嘿」兩聲,不承認也不反駁。不過,老爸除了表揚之外,還私下裡埋怨張大林不該給張小琳買那瓶臭豆腐,這下讓他老媽過了癮了,卻弄得他連冰箱門都不敢開了。面對老爸老媽的表揚,張大林表面上裝作不在意的樣子,還假模假式地謙虛一下,心裡卻美滋滋的。
晚上,趙一男給他打了個電話,:「老張,我們今天玩得太過癮了!」
張大林問他:「你坐瘋狂眼鏡蛇了嗎?」
趙一男說:「那倒沒有。韓老師不讓,說那個太危險了。」
張大林撇撇嘴:「是韓老師不讓,還是你不敢呀?韓老師不讓做的事,你傢伙可沒少做呀,這回怎麼這麼聽話?」
趙一男說:「咦,老趙,你是不是沒撈著玩,妒嫉我呀?就像那只吃不到葡萄的狐狸?」
張大林說:「你才是狐狸呢!」
趙一男故作姿態:「老張,你心情不好,我能理解!不過說實話,這次你沒去,實在太可惜了。我敢保證,你肯定會後悔的!」
掛掉電話,張大林躺在床上,忍不住想:我後悔了嗎?仔細想想,好像真的沒有。這一天下來,雖然沒有撈著玩,倒也沒覺得太悶,時間過得也挺快的。特別是這會兒,他甚至還有那麼一點「幸福」的感覺。就算去了歡樂王國,大概也只會覺得「歡樂」,而不會像現在這樣覺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