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起來,張大林一直板著臉,一句話也不說。張小琳呢,也不說話,一副蔫頭蔫腦的樣子。
兩個人吃了早飯,從家裡出來,張大林就加快腳步,把張小琳一個人丟在身後,自己先跑到車站。正巧來了一班車,張大林就上去了。透過車窗,張大林看見張小琳背著書包,一個人低著頭,孤零零地走著,整個人都顯得瘦瘦的,小小的。張大林忽然想起了前兩天在小區裡看見的一隻小小的流浪貓。那隻貓像是生了病,又像是被人欺負怕了,看見人就趕緊縮起小小的身體,怯怯地躲到一邊,一副時刻準備逃命的樣子。不知道怎麼搞的,張大林的心裡突然有些不是滋味。他把眼光從張小琳的身上挪開。
張大林到了學校之後,過了好長時間,第一節課的預備鈴都響過了,張小琳還沒來。張大林心裡突然有點不安。
坐在張大林前面的趙一男也發現了,就問張大林:「咦,老張,張小琳怎麼沒跟你一起上學?她生病了?」
張大林瞪了他一眼:「烏鴉嘴!你才生病了呢!」
趙一男有些奇怪:「沒生病她怎麼還沒到?你們兄妹倆不是天天一起上學一起放學的嗎?」
張大林不知該怎麼回答趙一男。說自己跟張小琳鬧彆扭了,故意不和她一起走的?那不顯得自己太小心眼了?怎麼說,自己是哥哥,而張小琳是妹妹。再說了,雖然趙一男是自己的鐵哥們,可自己跟張小琳的事可是屬於家事。大人們不是常說:家醜不可外揚嗎?張大林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一抬眼,看見張小琳背著書包,踩著鈴聲走進了教室。他暗暗地鬆了口氣,順手推了趙一男一把:「上課了!操心不老!」
整整一上午,張大林都有些心神不寧的,有事沒事地就朝張小琳那邊瞟一眼。張大林自己都有些奇怪:明明是張小琳做錯了事,惹自己生氣,怎麼倒像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似的,心裡這麼彆扭,這麼不舒服呢?
還真讓趙一男那張烏鴉嘴給說中了,張小琳真的生病了。
中午張大林和趙一男他們踢完球,回到教室,看見張小琳趴在課桌上。下午第一節課的預備鈴都響過了,張小琳還趴在桌子上沒動彈。
張大林捅了捅趙一男:「你去看看,張小琳怎麼啦?」
趙一田說:「咦?幹嗎讓我去?你不是她哥哥嗎?」
張大林說:「你不是離她近嗎?」
趙一田說:「這算哪門子理由?」
張大林說:「你不去算了!」
張大林走到張小琳的座位旁邊,輕輕地推了推她:「張小琳,你怎麼了?」
張小琳慢慢地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說:「我有點難受。」
張大林伸手摸摸她的頭,有些燙手。張小琳的老對兒呂倩倩說:「她是不是生病了?咱們領她去醫務室看看吧!」
張大林和呂倩倩領著張小琳去醫務室,醫務室的老師給張小琳測了一下體溫,38度4。醫務室的老師說:「她可能感冒了,趕緊叫家長帶她去醫院看看吧。」
張大林趕緊跟韓老師請了假,然後給老爸打了電話,讓他帶了張小琳去看病。
下午第三節課結束之後,張大林給老爸打電話。老爸告訴他說,他已經帶張小琳去醫院打過針了,醫生還給開了藥,說張小琳至少需要休息兩天時間。張大林這才放下心來。
趙一男跟在張大林身後,聽了張大林的電話,就說:「這下張小琳可虧了,早不病晚不病,偏挑這個時候病了。明天到歡樂王國去玩,她算是去不成了。」
明天是個讓張大林盼望已久的日子,學校組織五年級去歡樂王國玩一天。張大林早就想去歡樂王國過把癮了,求了老爸幾次,老爸也沒答應。一開始張大林還有點奇怪,以前他提出到哪去玩,老爸一般都會挺痛快的答應他,等有時間了,就會兌現諾言,帶他去玩,只有這一次老爸有些反常。後來張大林的老媽偷偷地告訴他,原來,張大林的老爸特別打怵去遊樂場,什麼過山車呀、飛天輪呀,他老爸站在地上看看都會看得頭暈噁心,要是坐上去,簡直就能要了他的命!和老媽談戀愛的時候,老媽不知道他有這毛病,約他去了一次遊樂場,還沒玩什麼特刺激特高難的東西,就坐了一回大轉輪,結果下來之後他老爸連路都不會走了,臉色慘白得像一張紙。打那以後,老媽再沒敢約他去過遊樂場。最後,老媽對張大林說:「以後別再嚷嚷讓你爸帶你去什麼快樂王國了,你到那兒倒是歡樂了,可對你爸來說,就是一場災難!」
張大林對他老媽的說法有些將信將疑:「真的嗎?那我為什麼不像我老爸?我就喜歡玩那些超級過山車之類的,越驚險越好玩!」
老媽笑了,說:「你這點像我了!我年輕的時候就這樣!」
張大林等的就是他老媽的這一句,他趕緊接話說:「老媽,不然你帶我去玩不就行了?」
不料她老媽卻直搖頭:「那可不行!哪能把你爸一個人扔在家裡,就咱們兩個人去玩呢?」
張大林不死心:「那有什麼?你忙的時候,我爸不是經常帶著我出去玩嗎?」
老媽還是搖頭:「這可不一樣。再說,你爸要是知道我領著你去遊樂場玩,肯定會猜出我把他的糗事告訴你了,讓他在你面前沒面子,那他該生我的氣了!」
張大林很失望,看來想指著老爸老媽帶他去歡樂王國大玩一場是不太可能了。沒想到,上周學校宣佈要組織五年級去歡樂王國,可把張大林給樂壞了,摩拳擦掌,只等到時候大玩一場。沒想到,張小琳這一病,愣讓他把這件最高興的事情都暫時忘在了腦後。
放學回到家,張大林一進門就問老爸:「張小琳怎麼樣了?」
老爸說:「還燒呢。」
張大林輕手輕腳地進了張小琳的房間,看見張小琳躺在床上睡著,眉毛皺著,嘴巴嘟著,顯然很難受。
吃晚飯的時候,張大林想去叫張小琳,被老媽攔住了。老媽說:「讓她睡吧,等她醒了,我給她熬一點青菜粥喝。」
老爸看了看張大林:「大林,有件事跟你商量。」
張大林有些奇怪,也有些警惕,他老爸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的時候,多半會提出一些讓他不高興或者不情願的要求。果然,他老爸說:「嗯,明天你媽媽要到工業園區的加工單位去,這批產品非常重要,她必須親自去看一看。去一趟園區往返得四五個小時,所以她明天不能留在家裡照看張小琳了。」
張大林心裡發緊,有種不妙的預感。他說:「那你呢?你可以請假照看張小琳呀!」
老爸說:「明天我的單位裡也有重要的事情,也沒法請假。」
張大林有些急了:「那我明天要去歡樂王國,那對我來說也很重要!」
老爸說:「我知道。你早就想去歡樂王國了。不過,現在情況特殊,你妹妹病了,我和你媽媽又走不開,只好讓你在家裡照看她了。不過我保證,以後我一定會帶你去歡樂王國痛痛快快地玩一回!」
張大林真急了:「我不幹!你……」他想直接揭露他老爸的謊言,想說「你根本不可能帶我去歡樂王國!」卻被老媽在一旁用眼色制止了。
老媽也加入了遊說他的行列:「大林,我和你爸都知道你特別想去歡樂王國,可不管你多麼想去,那也只是去玩呀!你妹妹現在病得挺厲害的,你能為了自己去玩,就把生病的妹妹一個人丟在家裡不管嗎?」
張大林說:「可她不光是我妹妹,還是你們的女兒呀!你們為什麼就不能管她,偏要我管!」張大林說這話時,理直氣壯的,還真就忘了一件事:從某種角度上說,張小琳是他的妹妹,卻並不是他老爸老媽的女兒。
老爸沉下臉來:「張大林,把生病的妹妹一個人丟在家裡,自己跑到遊樂場去玩,你能玩得開心嗎?!」
張大林說:「為什麼不能?又不是我讓她生病的!」這話說完了,張大林有些後悔有些心虛,也許張小琳這次生病真的跟他有關呢?要不是他拖著張小琳去爺爺家,也許就不會發生那麼多事,而張小琳就不會生這場病了?
張大林的老爸還想教訓張大林,被張大林的老媽給攔住了。老媽說:「算了,大林,這件事我們不逼著你一定答應一定得做,今天晚上你可以自己想想,明天再告訴我們你的決定。」
張大林氣哼哼地推開飯碗起身想走,卻被他老爸叫住了:「張大林,今天該你刷碗了!」
張大林一梗脖子:「今天輪到張小琳了!」
老媽衝他一瞪眼:「張大林,你別太過分了!不然我也不幫你了!」
張大林回到自己的房間裡,越想越生氣,越想越窩火。不過,生氣歸生氣,窩火歸窩火,其實他心裡知道,如果明天老爸老媽真的沒法留在家裡,那他也只好放棄歡樂王國,在家裡照看張小琳了。不管他多想去歡樂王國,他也不可能把生病的妹妹一個人丟在家裡不管,真要那麼做,也實在有點太,太那個了。可儘管心裡已經想得很清楚了,張大林還是忍不住要生氣,忍不住要窩火!他倒不是生張小琳的氣,而是生他老爸老媽的氣:你們幹嗎就非得在這功夫有離不開的工作?然後再生他自己的氣:張大林呀張大林,你可真是個倒霉蛋兒!你怎麼這麼不走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