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丫忒膽大了,連藏羚羊都敢打!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把你的蛋蛋拽下來,扔到地上踩扁了它!
自然界有其平衡生態的神秘手段。但是,人類一插手,生態就亂了套。
路經可可西裡,我想起了六年前深入可可西裡的往事,索南達傑自然保護站、卡子、江文、扎西、老梁、卓乃湖、藏野驢、禿兀鷲、藏北棕熊、藏羚羊,還有那只在荒原上踽踽而行的孤獨的狼……荒原上的狼固然嗜血成性,追殺獵物毫不留情,那也絕非它們的錯。餓了就覓食兒——一切生物的本能。在懂得了一些關於生態鏈的道理後,我甚至非常理解狼對於生存的狂熱眷戀,它不過是連接在生態鏈條上的一環。大自然驚人的力量建造了牢不可破的食物鏈,使得弱小者只能被獵殺被吞噬,如此而已。從這個意義上想下去,我恍惚覺得自己喜歡上狼的固執和殘忍。但我畢竟是一個主張善行的人,我不能真正喜歡上狼,但我理解它們的天性。
可可西裡是指位於巴顏喀拉山以西、崑崙山以南、唐古拉山以北那一片面積8.3萬平方公里的無人區。上個世紀曾有外國探險家進入其中,把它描述成「白漠」和「生命禁區」。
在此以前,藏族同胞稱其為「阿青工加」,意思是「青色的山梁」。在蒙古語裡它被稱為「可可西裡」,意思是「美麗的少女」。
可可西裡是世界上除南極、北極之外的第三大無人區,現為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可可西裡跨躍青海、西藏、新疆三省區,主要部分在青海省境內,屬玉樹藏族自治州管轄。可可西裡平均海拔高度在4800米以上,最高的是布喀達阪峰,海拔高度6860米;最低點是博卡雷克塔格山紅木河河面,海拔高度4180米。可可西裡氣候寒冷,冰凍期長,是典型的高寒大陸性氣候。年平均氣溫在零下4℃以下,最冷月可達零下40℃以下,最暖月20℃左右。晝夜溫差大,白天紫外線輻射強烈。常年刮西北風,最大風速20∼28米/秒,一般風速在5∼7米/秒。年降水量約300毫米,多集中在7∼8月間,以降陣雨、冰雹和大雪為主。7∼8月間多雷電,滾地雷多發區往往寸草不生。
由於長期的風雨剝蝕,可可西裡的山一般低矮平緩。位於中部的可可西裡山脈,相對高度只有200米。但可可西裡周圍的大山脈都是高聳入雲的雪山,雪山腳下是巨大的冰川。長江之源格拉丹冬雪峰就被40多條冰川簇擁著。冰川溶水日夜不息地流著,為我們提供了賴以生存的乳汁般的水源。冰川溶水在可可西裡還形成了N條季節性的內流河,像庫賽河、等馬河、跑牛河等等,而所有的小河無一例外地注入湖泊,形成大大小小各具特色的湖泊。可可西裡的湖泊率達7.65%,與著名的千湖之國芬蘭湖泊率的8%相差無幾。在這樣一個高海拔的內陸高原上,擁有如此眾多的湖泊,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
由於人為的干擾相對較少,可可西裡的湖泊寧靜而優美,幾乎個個宛如渾然天成的畫卷。可可西裡的湖泊分為淡水湖和鹹水湖兩種,其中鹹水湖為多數。在大大小小200多個湖泊中,淡水湖只有25個。著名的大湖泊有雪蓮湖、庫賽湖、太陽湖、卓乃湖等。
可可西裡是天然的高原野生動物的天堂,這裡生存的野生動物主要有藏羚羊、藏野驢、野犛牛、黃羊、盤羊、岩羊、雪豹、藏北棕熊、猞猁、狼、水獺、禿兀鷲、胡兀鷲、藏馬雞等。其中藏羚羊、雪豹、藏北棕熊為了適應高寒環境而生長出來的無與倫比的絨毛成為盜獵者夢寐以求、不擇手段掠獵的對象。
羊,是人類的鄰居。因為它們性格隨和、頭腦聰明、反應機敏,又有著雪白的皮毛、可食用的肉、令人產生憐憫的叫聲和令人產生同情的眼睛,使人類對它們產生了抹不去的好感,使它們成為伶俐的農家寵物。不僅如此,在沒有寵愛的狀況下,羊可以在嚴峻的自然條件下生存,零下40℃的冰峰雪山上,常常可以見到羊群的身影。有人把羊群放在海洋中的孤島上,以備失事時提供供給。
早在古埃及、古羅馬時代的傳說中,有著許許多多「金色羊毛」的故事。幾個世紀過去了,金色羊毛的傳說失去了魅力,而羊的頭和角卻常常被用做祈禱的祭品;耶穌在十字架上贖罪,而羊羔則作為我們贖罪的祭品。
在現代社會裡,人們對羊有了新的興趣。
在星座的名稱中,有「白羊星座」和「魔羯星座」。
在新西蘭、在澳大利亞、在世界很多地方,牧場上的羊群成為重要的旅遊活動內容。
在日常生活中,羊毛,織進了我們的語言裡。
而在可可西裡,藏羚羊的名聲遠遠大過橫亙於天下的崑崙山。
因為藏羚羊是上蒼的生靈,是大自然賜予諸多食肉動物的糧食,是上帝賜予雪域高原的子民,是可可西裡生態環節中必不可少的鏈環。藏羚羊種群是各種野生動物中最善良的種群。它們從來不會去侵擾人類或其他動物種群。而其他野生物種則不同,比如野豬、狼、熊、毒蛇、大象等等,當它們的種群變得不合理時,它們就會去侵擾人類、和人類爭奪食物。保護和開發是一對矛盾。人類無所不在,生物種群面臨的是殘酷的生存競爭。
青藏鐵路穿過可可西裡無人區向前延伸,穿越著一個平坦的平原。平原上長有稀稀疏疏的草屬植物和一些不知名的矮科植物。遠處,有幾潭沒有形成湖泊的積水。如果沒有它們,平原一定是荒涼貧瘠,一片蒼茫。突然,火車的一側出現了幾隻野驢,它們是被鐵路阻隔在潭水和鐵路線之間的。轟轟隆隆的火車開過來了,它們茫然地張望不知道該用什麼方法來對付這個龐然大物。有一隻朝遠處跑了,另外幾隻緊緊跟上。野驢一跑動,曠野上就有了響動,引來車廂裡一片大呼小叫。藏野驢長有一身淺灰色的長鬃,肚子下面是纖軟的白色絨毛。它們個頭很高,跟藏北的馬個頭差不多,四條腿修長而靈活,跑起來連汽車都追不上。它們天性調皮,常和汽車賽跑,跑贏了才罷休。
曠野,是一切物質存在的最初形態,它在自然界起到緩衝跌宕起伏的功能。藏野驢跑遠了,跑得看不見了,曠野便又恢復了平靜。突然,似乎是從遠處傳來幾聲鳴叫,那叫聲分明是哀號,只是因為天地遼闊、原野遼闊,聽起來才不那麼刺耳,還有些悠揚的意味。
我知道那是風的聲音。
曠野中還有一種似有似無的聲音在響,說不出名目道不清來歷,驅之不去,捉卻不著。可它偏就在耳畔響著、鳴著、嗚嚕著。它混雜,聚合了成千上萬種聲音的音色;它沉重,重重地壓得你透不過氣來。
至今,我還記得可可西裡的夜。
深夜的可可西裡,是一個八面來聲的曠野,其遼闊也是靜中有動、動中有靜的遼闊。靜是誘人的靜,靜而不安的夜空和天籟之音合映出一幅極致的空曠,讓人忘卻現實中的煩擾。可可西裡夜的茫然與空曠,宛如人生之路的重點,渺茫而不見終點。那曾有過的生活的激動、生命的律動,一切何處隱現?
可可西裡的靜是誘人的靜,動卻是撼天動地的動。比如突如其來的冰雹吧,太陽出得正烈,頭頂上卻猛不丁砸下一陣冰雹。雞蛋大小的冰雹把戈壁灘砸得辟啪作響,當你還未回過神來,它已經停了,烏雲也被一陣風席捲,天上又是陽光燦爛,曠野上也沒有落下冰雹的影蹤。真是來得猛如迅雷,去得快如急電,撼天動地,撕心裂肺。又比如滾地雷,曠野上原本無事,一切都寧靜安詳,驟然間從天際一端捲來一陣烏雲和雷電。翻滾盤旋的黑色雲朵其形似一隻巨大的烏龍,其聲似巨大的空谷中發出的海嘯,從不遠處的地面呼嘯而過,霎時間地動山搖,天昏地暗,令人不及掩耳。電閃雷鳴過後,本來生長有一些稀疏植物的曠野被滾地雷生生刮出一道溝壑,連地上餅乾大小的戈壁都不知被拋向何方。此時此刻,任何人都會發出感歎,深感自己的輕飄和渺小。假設自己身處風區中心,一定會像那些戈壁一樣不知被拋向何方了!不久,曠野又恢復了寂靜,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可可西裡冷起來連石頭都能凍裂,所以在可可西裡看不到樹木,只能找到一些趴在地上生長的矮科植物。像籐,但分明不是籐。
傳說格薩爾王懲罰妖魔,就把妖魔流放在阿青工加(藏語:可可西裡)。在廣漠寒冷的阿青工加,不是餓死、凍死,就是被野獸吃掉。
我能看到遠處幾公里外的地方,寬廣平坦的平原凹地逐漸升起,與另一排紅色聖山的山脊連成一片,在遠處逐漸淡化成深褐色。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色彩:橙紅色的可可西裡山,紅褐色植物的濃密陰影,陽光透過陰影照在綠草茵茵的山麓小丘上;淡紫色的雲霧互相追逐著從高原上掠過。野鴨湖湖水清澈透亮,遠處山峰白雪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