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處地獄是專門為懲罰蠢人準備的。因為在佛教徒眼中,冥頑不化、蠢笨如牛也是一大罪過。
還有一些耍弄人的地獄。一些餓得發昏的死鬼的周圍擺滿了山珍海味、美味佳餚,可是他們就是吃不到,因為他們的嘴僅僅是一個針扎的眼兒,吃進去任何一點東西,馬上就會變成鋒利的刀片和滾燙的鐵水掉下去。
因此,釋迦牟尼說「六道輪迴」是苦海無邊,只有修煉成佛,才能解脫這輪迴之苦。
佛教認為「六道輪迴」,包括做人都是奇苦無比的。所以就要捨棄人世間的富貴榮華去專心修煉。要使全人類都信佛的話,世界歷史就得改寫了,至少省去了不少紛爭。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人世界畢竟有那麼多的榮華富貴在誘惑著人們。
有時我們走出家門,來到另一扇門前,即使進不去,因為吸引,我們還是會久久徘徊、駐足聆聽,想著是否能叩開它,嚮往更深處。也許我們運氣好,曾敲響命運之門視見人生的美麗。即使沒能進去,也體驗了人生的美景。
假若真的每個人都有前世的話,多半是良辰美景。
當我們想起自己的前世,腦子裡多半會出現天堂的景象:美酒、花草、美輪美奐的殿宇、還有載歌載舞的歡樂人群。天堂和前世混為一體,在我們的意識裡是經常發生的事情。不過,這種蒙昧的意識似乎也給許多在今世裡不快樂的人留下了指望——我們從天堂來到人間,不過是做個短暫停留而已,最後還要回到天堂裡去的。只是,那個前世一定是修下善事的前世。那個每個人在一生中都會想去駐足一會兒的前世,我們卻不知道它到底深藏在哪一塊神秘的地方。
佛說:從來處來,往去處去。
一滴草葉上的露水,在看不見的時候來,又在看不見的時候蒸發,簡單的過程裡也必然包含了複雜的機緣,但是幾乎無人會去過問它的來歷與去處。就像身邊的很多人,很多有過去的人,那就是他們從過去中來,無論多麼不願意,他們也似乎永遠活在過去之中。甚至,過去將取代明天成為他們的命運,儘管我們並不知道他們曾經有過什麼樣的過去。
即使我們的判斷有錯誤,那麼,另一個判斷相信絕對不會錯得太遠:他們都是從冷清裡來,又到冷清中去。
在佛像面前,人們都顯得十分虔誠,舉手投足都是那麼令人感動,如果佛像真能體察人心,一定會饒恕他們的罪孽,賜給他們平安和快樂。
為什麼許多人都會在一尊用某種物質塑造的佛像面前虔誠地頂禮膜拜呢?而人與人之間甚至是至親至愛之間都會存在欺騙呢?許多的人在佛像面要麼是懺悔罪孽,要麼是期待更好的生活。但是他們為什麼不可以用一種平常心去對待人生、對待生活呢?這說明,人們對人生對生活的認識一定存在著死角。正是這被忽略的死角里,收藏著認識生活、改變生活觀念的觀念——以自強不息為特徵。有了這樣一個觀念支撐,內心的悲哀會演變成某種悲壯,自身面臨的困境也會散發出淡淡的詩意。
不能否認,我們所處的時代是個重金屬敲擊的時代,人們內心所有的崇高感都被輕而易舉地敲碎了。人們心中不再有英雄、不再有巨人,人們無力改變墮落和異化的命運。
而在藏地生活的人不是這樣,藏地文化中有英雄格薩爾、有法王松贊干布、有白度母神一般的文成公主等等,宗教中有我佛釋迦牟尼、藏傳佛教巨人宗喀巴、蓮花生等等,自然景觀中有珠穆朗瑪峰、岡底斯山、南迦巴瓦峰、納木錯、可可西裡等等、等等。人類本性中應有的崇高感都在藏族同胞的心中深深埋藏著,並以最極致的方式表現出來。在物慾橫流的現代社會,做隱士比做總統要困難,而在藏地生活的人們幾乎個個都是了不得的隱士,他們被冥冥之中的神靈震懾,表現出降服的姿態——雙手合十的手勢、低眉順眼的表情抑或匍匐在地的姿態向自己所崇拜的世界致敬。祈禱者是謙卑的,但他們的內心卻是極致的高尚:在這樣的瞬間,他跟獨立於人類之外的一個意志達成了交流,並據此體會到永生永恆的滋味。崇拜和祈禱的過程,簡直就是證明的過程——證實內心的真理,證實神的存在以及忘我的存在。對於祈禱者而言,每一次真誠的祈禱都能帶來一次心靈上的洗滌和淨化,從而發現莫大的安慰;每一次真誠的祈禱,就會獲得無往而不勝的神恩。因為,天空本身就是至高無上的殿堂,就是神的家室。
由此,我們得出一個結論:
無我+幻影+無所不在的崇高感=隱士。
隱士們常常像個幻影,沒有飢餓、沒有痛苦、也沒有慾望,他們投入的是身與心。這些,物質生活滋潤的都市人、富人、掌握一定權力的人甚至總統,可以做到嗎?
這些,藏傳佛教的眾信徒不僅做到了,並且每時每刻都在身體力行著。夠高尚的吧!也是因為這種高尚的崇拜,他們在拜佛的時候、在磕長頭的艱辛路途中,自己的慾望肉體已沉到世界的另一端,進入那種常人無法理解的無我狀態。
藏傳佛教認為,人要承受六道輪迴之苦,如果要免除,辦法之一就是去轉山。因此,不會有什麼可以阻擋這些朝聖者,他們要用身體丈量完這世界上最聖潔的土地,表達心中最聖潔的虔誠。無論什麼樣的語言在這種行動中都會顯得十分蒼白,甚至時間和空間的概念在這樣的時刻也彷彿失效了。
如今的藏地,修了公路、新建了鐵路,可還是有很多信徒按照以前的習俗,為了還願,以自己的家門口作為出發點,走三步磕一個五體投地的長頭。一路風餐露宿,歷經春夏秋冬,跨越高山大河,向著拉薩、向著布達拉宮,一路拜去。他們以這樣的熱血方式表達自己虔誠,也能為自己爭得無限榮耀,為後世積些功德。
雪山連綿,
江河奔流,
遠去的白雲使我熱淚盈眶……
長拜之人一個個像探索生命真諦的苦行者,在單調的路上不停地行走,每一個頭磕得都是那麼認真,絕無懈怠。因為他們知道自己要到哪裡去,要去幹什麼,就如自己活著為佛死亦為佛那樣,一生一世都為心中的佛。在他們的意識裡,拜佛之路像一座座柔柔的橋,架在他們與天堂之間的峽谷之上,可以帶領他們走到最後必須抵達的地方。
藏傳佛教的信徒相當一部分並不在乎今天的苦難,他們在為死後而活著,不信你仔細看看他(她)們,他們中間有些人的目光是很豁達的,裡面蕩漾著誠實的幸福。這種幸福是和麻木有著本質上的區別的。在大昭寺門前,有一位從千里之外的青海治多縣來的磕長頭的佛教徒跟我說:「每次拜佛,我都有不同的感受。當我把目光移向大佛,他立刻就會和我對視起來。寬慰的感覺立刻流經雙目傳遍全身,整個人像沉浸在寧靜的大海中,讓我體會到前所未有過的幸福和快慰。我佛的胸懷之寬廣,連我這樣的微不足道的一個小人物都不會拋棄,給我幸福、給我快慰,讓我知道生命的意義何在。」
哲人說:天空收容每一片雲彩,不論其美醜,故天空廣闊無比;高山收容每一塊岩石,不論其大小,故高山雄偉壯觀;大海收容每一朵浪花,不論其清濁,故大海浩瀚無比。
佛法說:從來處來,往去處去。一滴草葉上的露水,在看不見的時候來,又在看不見的時候去,簡單的過程裡也必然包括了複雜的機緣,但幾乎無人去問它的來歷與去處。
這正是:心境純粹,寬宏大量,得道何須金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