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鐘聲燕園柳 第45章 痛別文超
    得到文超的噩耗,我不感到突然,但我還是有錐心之痛。文超在我的所有學生中,不論是學術還是人品,都是最優秀的。我失去了文超,彷彿是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我的哀痛無以言說!

    文超已經與絕症苦鬥了十多年,他已精疲力竭。他實在是太苦太苦了。我們身體健康的人,看著身患絕症的文超,一面忍著常人難以忍受的病痛,一邊做著超負荷的工作——他是用這樣近於瘋狂的工作,使自己忘記隨時都在折磨他的死神的威脅。堅強的文超就這樣忍著巨痛,任憑凶狠的癌細胞從喉部到淋巴,再到肺部,有恃無恐地在他身上四處游移,無情地摧殘他的血肉之軀。換上任何一個人,早就挺不住倒下了,而文超卻始終站立著!凡是認識文超的親友和醫生,都說他創造了生命的奇跡。

    文超一貫樂觀。不是我問,他從不在我面前談論病情。他只是咬著牙,一個人苦苦地撐著。他把無盡的悲苦留給了自己,而試圖以此安慰一切愛他的人。從90年代得病,幾番重大的手術,幾次兒乎絕望地推上手術台,兒次又奇跡般地從地獄回到人間,不是別的,是他那超乎常人的精神力量在支持著他。

    命運對於文超,是太過不公平了。他是一位才智過人,毅力過人的人,他想在學術上做很多很多的事,他要培養更多更多的學生。一直到不久前還打電話給我,討論他最後一部著作的出版。但是上天不給他健康和機會,他就這樣並不心甘情願地撒手人間。他很年青,他死得太早了,他是被惡命運活活地逼走的。我深知文超,他對此是絕不甘心的。有那麼多平庸的生命,都在苟且地活著,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像文超這樣人類最優秀的生命?想到這裡,我真的要為文超抱屈。

    有一次,文超戲謔地對我說,他是被上帝「懲罰」的。因為他出身鄂西北農家,世代沒有出現一個大學生,而他卻獲得了從學士、碩士、到博士,從北京大學到伯克利大學的高學歷,最後,當上了博士研究生的導師。他的成就是他歷經艱苦、自我奮鬥得來的。可是,卻連上帝也嫉妒了。他獲怨於上蒼,因為他的事業和成就已經超越了上天可以容忍的極限。

    文超是經我培養的第一位博士生,我看重他甚於我自己。無論從那方面看,他都比我更有潛力,更有積蘊,而他卻拋我而去。我的悲涼是徹骨透心的。我要向上天抗議,是它無情而不公地奪走了我的至愛和希望。

    文超,你是太苦也太累了。人世茫茫,你還是認了命吧。你也好借此安息下來,結束你的雖然悲哀、卻依舊輝煌的、短暫的一生。你是無愧於師友,無愧於親人,無愧於人世的。我們永遠愛你,我們也把你永遠記在心中。

    2004年10月27日深夜至28日凌晨,心緒蒼茫,萬端悲苦,匆匆草於福建晉江旅次。

    橋生:我身邊沒有電腦,這是手書,急就草,也是語無倫次。你替我改改,順順,拜託了。

    2004年10月28日凌晨4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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