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臥底 第2章 獵鳥行動 (2)
    柴副市長把公安局長田豐叫來,一頓暴訓,限期恢復本市正常社會生活秩序。《三江日報》一位筆名仙人掌的記者,以“警方軟弱無力,罪犯妄為橫行”為題,報道了出租車女司機高露雨被劫案。新聞媒體的介入,引起公眾憤慨。市人大派員進駐公安局監督辦案,警方受到空前壓力。

    公安大廈三樓會議室,田豐局長親自主持召開黨委會,研究決定成立由主管刑偵的副局長胡克艱為組長的代號為“8·11劫案”偵破指揮小組。

    次日,公安局邀請市多家新聞媒體,召開“8·11劫案”新聞發布會。田豐局長、胡克艱副局長、刑警支隊長趙春玲分別接受采訪。

    “請問田豐局長,你們是否掌握了‘8·11劫案’的重大線索?還有8月11日高露雨劫案發生前的幾起刑事案件,與本案有無內在聯系?”市電視台記者首先提問。

    “‘8·11劫案’是我市近年來發生的一起較大惡性案件,公安機關,對受害人的不幸深表同情,凶手至今逍遙法外,我們深感責任重大。”田豐局長說,“我們已成立‘8·11劫案’專案組,胡克艱局長親自掛帥,有關此案一些問題,請他回答大家。”

    胡克艱朝上推推眼鏡,這是他習慣動作。他說:“‘8·11劫案’正在偵破之中。我們並將前幾次未破的搶劫出租車司機案並案偵察。關於線索警方正在搜集……我們希望通過媒體向全社會公布懸賞,對提供有價值線索者,將給予重金獎勵。”

    “我是《三江日報》記者仙人掌。現在社會風傳本市有一個黑社會團伙存在,搶劫出租車司機懷疑是他們所為。我的問題是:本市是否存在這樣黑社會團伙?請田豐局長回答。”

    田豐局長說:“我們是社會主義國家,有建全的法制和強大的專政機關,任何黑社會勢力都不可能形成氣候。當然,我們不否認有些地方出現了帶有黑社會性質的黑惡團伙。但是,他們最終將在公安機關的鐵拳下被徹底消滅和鏟除,關於我市是否有黑社會存在,目前我們尚未發覺。”田豐停頓了一下,揮著手說,“歡迎社會各界向我們提供情報,如發現我們一定堅決消滅之!”他把手攥成拳頭往桌上一擊。

    新聞發布會結束後,記者仙人掌追田豐到局長辦公室。他說:“我還有一個不便在新聞發布會上提出,但是還要問的問題。”

    田豐局長倒杯水給他:“請說吧!”

    “您想過沒有田局長,冉江一案是黑社會……”仙人掌問。

    “又是社會風傳?”田豐局長說,“你們做記者的嗅覺靈敏,聽到什麼或看到什麼,願意說說麼?”

    仙人掌欲言又止,顯然心裡有什麼話沒說出來。他覺得自己該走了,起身告別。“田局長打擾您了,我走啦。”

    “好吧,但願你把我看成一個朋友。”田豐局長故意如此表白一下,仙人掌看他一眼,離開局長辦公室。

    田豐點支煙,深深地吸著,直覺告訴他:記者仙人掌一定有什麼話沒說出來。

    冉江遇害一案,已過去近一年,人們仍記憶猶新,現在還時時有人提及。大概此案在三江市生了根,深扎人們心裡,不枯不死,偶爾生出新芽。

    今天記者仙人掌,就是突發出的芽兒,出現在現任公安局長田豐面前。是一根帶刺兒,從重壓石頭下生出的草,將難輕易死去或無視它的生長,田豐局長感到了這一點。因為,仙人掌提出一個並非隨便猜測的說法,黑社會團伙殺害了市公安局長冉江。

    誠然,目前在沒有掌握任何確鑿證據的情況下,和冉江案尚未大白於天下,仙人掌的說法只能說是一種揣測。

    去年田豐作為省廳的辦案人員趕到三江市,案發的現場被公安、武警封鎖著,基本保持原樣。冉江是這棟被市民稱為高干樓——“局長樓”唯一的公安人員住戶,市公安局近年建了

    幾棟住宅,他都沒有搬進去,仍然住在“局長樓”三層一個單元裡。反偵察能力很強的殺手精心設計了血案現場,一點痕跡都沒留下,室內放著煤氣和自來水,連警犬也派不上用場。此案留下許多疑點,至今撲朔迷離:門窗絲毫未損壞,殺手怎樣進屋的?連殺三人,住冉江樓下的鄰居是氣象局的一位犯哮喘病的離休干部,他幾乎整夜氣喘不睡,卻沒聽到一點異常動靜。到底現場凶手是幾人?

    在種種疑點中,較為突出的還有兩點:冉江遇害前的晚上,他親自駕車出了市公安局大院,門衛記得很清楚,冉局長夾著包走到大門口手機忽然響起,接完電話後,他轉身去車庫,開走他的車。大約在十一點左右他送回車,打出租車回家,就在這天夜裡遇害。他接了誰的電話?獨自開車去了哪裡?另外一個疑點,清理他的遺物時,在辦公室的一只櫃子裡,發現三十萬元現金,黑色塑料方便袋裝著。百元鈔用紙繩捆扎,而沒用紙條捆扎這一點看,不是從銀行現提出的,或者提出後處於某種考慮,換掉紙條,這錢到底是咋回事?

    所有的疑點都未弄清,冉江被殺成了一樁懸案。此案的直接受害者除冉江和妻子、女兒外,尚有一位特殊人物:原三江市政法委書記李海君,他是聽取副局長胡克艱匯報冉江一家被殺,突然發病。胡克艱見李書記頭耷拉下去,涎水流得很長……醫院急時開顱,止住了腦出血。一年後,他在妻子攙扶下,悠蕩起不十分靈活的腿,街頭散步,一個剛剛進入市委班子的副廳級干部就這樣毀了。

    昔日的政法委書記滿街悠蕩,引起人們對冉江血案的回想。近期的女司機高露雨案的發生,似乎沖淡三江人對冉江及李婷、黃寧兩血案的記憶,目光一下子聚焦新的案子上來。

    03

    被強暴的女司機才十九歲,那副慘相,醫生程影一生都忘不了。是她給受害者做的手術,全都撕裂,像撕紙……她憤然道:

    “一定是性虐待狂!”

    警方詢問歹徒體貌體征,受害人一會兒說高個兒,一會說矮個兒,竟一點都沒記住那家伙長相。

    出租車女司機高露雨被劫那天她的活兒很好,到下午已拉了三百多元,接著又有兩趟好活兒,她准備在收車前去電腦大世界,給哥哥買一個繪畫軟件,他正在家自學三維動畫。她要給哥哥個意外的驚喜。三江市老爺廟胡同,民國時有一座關帝廟,亦稱老爺廟,幾經歷史變遷,老爺廟早已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拆除,剩下的只是現在這個名字。廟周圍的青磚大簷房仍然住著該市的普通市民,高家兄妹住在其中。哥哥因患小兒麻痺,腿、胳膊失去功能基本殘廢,妹妹健康且美麗。父母在某年秋天,得同樣一種怪病,睡覺次日沒醒來,先後不到一周,媳婦便隨丈夫去了,拋下兄妹二人相依為命。讀完高中,為擔起養活兄長的重擔,她沒報考大學,到駕校學習,領取駕照後,租了出租車公司的車子開出租。

    這時,一男青年要租車去城西淨月度假村,價錢也好,單程五十元。

    “不要打表啦,”青年男子斜身鑽進車來,“小妹妹,開車吧!”

    出租車朝城西駛去,男青年瞧著女司機服務卡,自言自語道:“高露雨,名字不錯。”

    女司機高露雨沒與乘客搭話,專心致志開車。

    冰涼的槍嘴抵住高露雨太陽穴。歹徒恫嚇:“不按我說的做,就打死你。照直開,在前邊電線桿處下路。實話告訴你吧,我殺了三個人,早晚叫公安逮住,反正我也是死人了,多殺一個無所謂。”

    在歹徒威逼下,她將車開進一條便道,再向前走便是當地很有名的黃花甸子,道越走越荒,車完全鑽進茂密柳條叢,幾十米開外,便很難發現她的車。

    “把錢給我!”

    她掏出所有錢遞給歹徒。

    “脫!把衣服脫嘍!”

    “大哥,饒了我吧,我才十九歲……”

    “黃花閨女好,我好久沒干著處女啦。”歹徒餓狼一樣撲向她……她被什麼擊打後墜入一片黑色之中,她哭啊喊啊,最後連哭喊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在黑色中見到閃爍的亮點,像似很遙遠。兒時,她與哥哥透過窗口,曾望見那雨般的亮點。她極力向亮點奔去,知覺完全恢復後,她看見天幕上的繁星,幾只螢火蟲拖著暗紅的光亮從眼前劃過。

    她動一下酸麻的腿,下身處疼痛,衣服被撕碎……出租車已被歹徒放掉汽油,無法開了。她忍著疼痛爬滾到公路上,被市公用事業局的轎車救起……

    程影休班後上班,到外科病房去看她的患者。八號病室前有警察守衛,警察認得她,告訴她一個使她吃驚的消息:

    “高露雨用牙刷自殺,正在搶救。”

    程影匆忙闖進去,連白大褂也未來得及換,被站在門裡一名不認得她的女警察小靳攔住:

    “你干什麼?”

    “我是她的主治醫生!”程影幾乎推開女警察,到了搶救現場。

    剛剛止住鼻血的高露雨,臉色蒼白,十分虛弱。人還沒完全恢復過來,吸氧、輸液。從監視器上看,血壓還正常,只是竇性脈搏,時快時慢。在場指揮搶救的副院長對程影說:“沒什麼危險了。患者醒來後不要讓她再受到刺激,她的情緒十分不穩定。”

    高露雨今天因記者采訪,沒說上幾句話就先喊叫而後大哭,記者不得不終止采訪。她在病室內無人的情況下,將牙刷插入鼻孔,企圖自殺。

    程影對守在門口的女警察小靳說:“我們不是說好了嗎,病人沒完全康復和案子未破前,杜絕一切媒體采訪。”

    “下午來的是公安記者站的記者。”小靳解釋說。

    市電視台開辟“警壇寫真”欄目,在市公安局內設有記者站,專門報道警務工作。

    “誰也不能特殊。”程影說,“我是主治醫生,要對患者負責。”

    回到醫生室,程影就想哭,可不是為了這個高露雨,准確說是受害人莫名奇妙引起她的情緒波動。

    熱戀中的程影,依稀感到杜大浩和自己在一起心有旁鶩,精力老是集中不起來,有些勉強迎合的感覺。約會的頻率減少,他以種種理由說自己忙。刑警忙這一點她知道,總不至於忙到與戀人喝杯咖啡,見一見面的工夫都沒有吧。

    昨天,一個在紅蜘蛛夜總會對過開化妝品店的女友告訴她,杜大浩和一個叫馬爽的小姐在一起。泡妞玩小姐,也是工作需要嗎?程影悵然若失,唉!大浩變啦,以前他不這樣,不知為什麼人突然變壞?

    “也許為破案需要,出入歌廳。電影電視上都演呢,警察有時裝扮成……”女友寬慰她道。

    “發現他再去,不管什麼時候,你都要告訴我。”程影想抓現行,醫生忙脫不開身,指望女友去發現。

    “有情況了,程影你快去吧!”女友催促程影說,“記住相思豆包廂。”

    紅蜘蛛夜總會坐落在三江市繁華區,建築宏偉、裝修現代,可與市內的星級酒店媲美。

    蜘蛛,在三江市居民眼裡本是可惡的東西,垂吊在老式屋簷下,常遭人轟打。怎麼說人們心裡容不下蜘蛛。蜻蜓呀、蝴蝶呀、螳螂什麼的老少都喜歡,至少是不厭惡。然而,一只誇張變形、周身血色的蜘蛛出現新式建築物上,成為夜總會招牌時,驚訝了許多市民的目光,不理解者搖頭:“夜總會怎麼用它做名字?”

    無人回答不理解者的問題,夜總會一開張,便紅火了起來。一家做勾兌酒的酒業公司以前創了很多牌子,名子土氣的有喝二兩,洋氣的有白蘭地,滋補的有參酒、枸杞酒,逢承的有大富豪、老板酒……幾乎幾個月換一個品牌,最終銷路不好。高人指點何不起名紅蜘蛛酒,果真一炮打響,據說此酒暢銷不衰。受勾兌酒的啟發,幾年來生產不景氣的食品廠,准備在今年中秋推出紅蜘蛛牌系列月餅。

    紅蜘蛛爬上酒瓶、爬上月餅,還將爬上什麼東西,誰也無法預測。或許,紅蜘蛛的出現,改變了人們幾輩子對蜘蛛存有的偏見,從而喜歡上蜘蛛,成為熱寵族追求的時尚,懷裡摟抱的貓、狗、兔子換成碩大的蜘蛛……其實,這只紅蜘蛛在本市當按摩女郎、出台小姐、二奶、妓女們心目中,是翹望的峰巔,是偶像,是夢想。

    風傳若干年前,本市一個十分漂亮的女孩尚俐莉,辭去機關工作,到南方幾經奮斗,從發屋走向星級酒店,從一個男人懷抱投向另一個男人懷抱,最後投入一個比她爺爺還長兩歲的港商懷抱,為港商生下一對龍鳳胎,港商沒讓她看兒女一眼,便給了她八千萬元。她帶著近億元的錢回到故鄉三江市,招商局盯住她的腰包,提議她投資辦廠扶持某個工業項目。她堅決地說:“開夜總會,開一家一流的夜總會。”幾千萬元堆成了豪華娛樂場所,夜總會名字是她親自取的,連蜘蛛圖案都出自她手,為何起此名,緣於她最愛的只有一個字的詩,那首詩題目是《生活》,內容一個字:網。她理解這張網,用青春、肉體、美貌編織成了網,網住了許多有錢男人,有時她看見某個男人像粘在蛛網上的獵物,被捕獲了還掙扎兩下便覺得可笑,大部分獵物他們不會徒勞的掙扎。自己編織了這張網,那自己就是一只蜘蛛,一只吸飽財富之血的紅蜘蛛。

    公安免介入是市政府的特殊規定,理由簡單而易理解:三江市對外開放,國內的投資者且不說,港台和外商來本市總得有個吃住玩的“紅燈區”。這樣說也算沒根沒據,反正這樣傳言著,公安介入不介入是公安的事,程影最關心的是戀人杜大浩放蕩夜總會的問題。

    程影走進紅蜘蛛夜總會,禮儀小姐迎上來問唱歌還是用餐?

    “找人,找一個人。”她說。

    “您找誰?”

    “杜大浩……個子很高……”

    “噢,找浩哥。”總台小姐重新打量程影,她在思考是否告訴她,問,“你們有約嗎?”

    “當然,他叫我來玩。”

    “相思豆包廂!”總台小姐說。

    04

    想思豆包廂,成為杜大浩和馬爽的愛巢是在兩周前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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