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機要部門監控室。
「嘿!嘿!你們瞅,你們瞅,可他媽熱鬧了嘿,這小子一個勁兒地爆猛料!這下咱們集團可有新聞了!」
幾個小子七嘴八舌。
一個小子那兒還自顧自地對著屏幕沒結沒完叨比叨叨比叨,其他人均像吃了黃連,一同啞了舌。
有人悄拽其衣角:「嘿,我說,你身後。」
「怎麼啦?怎麼啦?」叨比小子不服不忿左顧右盼,猛然回頭,頓時魂飛魄散。
「琛哥!」
「嗯。」琛哥現在沒心情搭理他。
「刻盤了嗎?」琛哥問。
小子哆哆嗦嗦:「刻了。」
「再刻一張。」
早說紙裡包不住火,他卻仗著傲人功力有恃無恐,這下可好,查到陳秀,那下一步還不得……真他妹的,他說飛就飛走了,一旦東窗事發,大不了再不踏進國門一步,可我怎麼辦?不管了,一會兒把視頻傳過去,讓他定奪。
不過我那條渠道諒網絡保安部怎麼查也查不出來,就算那劍出馬……也是白搭。
想到這層,琛哥自信地拍了拍西裝內兜的光盤。
10
「傑克,你留一下。」
趁其他人魚貫而出之際,那劍把會議桌當中的煙灰缸夠了過來,當,當,輕磕著煙斗裡的殘灰。
人們抽煙通常為了消磨時間,此刻的那劍正在消磨其他人離場的時間。
老錢那邊一完事,網絡保安部這邊就跟著散了會。
老黃最先站起,手頭壓著的事兒一大堆,趕緊開工是真的,可屋裡還有一個比他更急的,屬黃花魚的,溜邊兒,三步兩步擠到老黃前面:「黃工,嘿嘿,借光!借光!」跟憋著一肚子尿一樣悶頭往外衝,邊沖邊掏手機。
就關子騰磨磨蹭蹭,數他與那劍話最多,絮叨起來沒完沒了。也難怪,全華夏製藥高層裡,超過一半是他親戚,俗話說得好,親戚遠來香,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早膩味了,在他眼中那劍永遠是香餑餑兒,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哎我說,咱們好兄好弟的,真個你可別治我氣啊。」關子騰滿臉堆笑,也不顧及副總身份了,跟哈巴狗一樣扒著那劍的座椅把手,要知道李闖還旁邊戳著呢。
「我治你什麼氣?」那劍一翻眼睛,明知故問,關子騰小孩脾氣那劍一清二楚,誠心相逗。
「嘿!你瞧,還真記恨上了不是?我沒故意告訴老錢,上周你一再囑咐,我能不當回事兒嗎?那天也是該著,在總裁辦撞上了,我大哥都言語了,我怎好閉著嘴?呵呵,別怪兄弟不仗義啊!」關子騰緊個勁給自己找臉兒,實際上哪是總裁關子峰先爆的料,歸根結底還怨他自己沉不住氣。
上周「馬人」事發,那劍第一時間就聯絡了他這位首席技術官,再三叮囑別急於通報機要部門,可他就是擱不住接夜的屁,剛出那劍門,扭臉就把那劍給賣了,搞得網絡保安部甚是被動,不過還好,沒造成什麼壞影響。
「沒事,說了也就說了,他們不是直到現在也沒去打擾丁主任嗎?以及那個市場部的葉子,況且事態已然發展到當前這個階段,你不用太自責。」那劍提的他們指機要部門。
「得!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這有幾張鳥巢冰雪嘉年華的票,還是聖誕狂歡季的,回頭你帶朵朵去吧,我這當叔的總不想著自己的大侄女,也太不夠意思了,嘿嘿,嘿嘿。」
那劍眼睛一亮:「朵朵就喜歡玩雪!淨跟我吵吵去鳥巢看企鵝呢!得!我笑納了!替她謝你。」
好不容易才把關子騰對付走,那劍掩上門。
「你怎麼看?」
李闖撓了撓頭:「唉,要是沒有最後狗急跳牆的那一幕,我真的認定罪魁禍首就是陳秀,當然這幾年來,強詞奪理尋釁狡辯為己開脫的咱們見多了,但剛才的這齣戲,絕對不是陳秀裝出來的。」
那劍用煙斗一指:「你說得對!」
李闖又嘬了一下牙花子:「如果陳秀不是罪魁,那這案子可就有些棘手了。兩種可能,要不他是協犯,要不就是栽贓。協犯的話想想也不可能,誰傻×呵呵地都犯完案既得利益了,還把證據平擺浮擱地留在自己電腦裡沒事瞅著玩兒啊!不得麻利兒刪除或者備份出來?沒道理偷完牛了,還夠義氣地坐地看橛吧?都不用咱們通過數據恢復手段費手去查,就能快速湊齊犯罪材料,我覺得單就今天陳秀所供的買木馬監控老丁與葉子的這一事件來說,他的智商絕對沒那麼低。剩下恐怕就是栽贓了,既然栽贓,就得在陳秀毫不知情的狀況下栽贓。以侵入咱們集團內網的自啟動集成木馬而言,絕對高手所為,若想同樣在陳秀身上照方抓藥,最佳方式也是木馬,但陳秀電腦上的配方文件壓根兒就沒有再三傳出去,如果他也是『馬人』,像老丁那樣被人利用,按道理他電腦上也應起獲木馬程序才對,最起碼得留個傳輸端口吧?那可是用硫酸都咬不掉的,可是安吉拉反覆驗證過,一乾二淨!從黑客技術上講他根本不是任何人的『馬人』,難道真是陳秀才花五百就誤打誤撞偷了價值連城的配方?那他都能去澳門當賭神了。可返回頭,如果真實罪魁另有其人,並且已然得了手,那又是通過什麼渠道進行的呢?」
李闖在分析案情的過程中碰巧也用到了渠道一詞,跟之前的老黃一樣。
這個「渠道」對於成名已久的「開膛手傑克」來講,都充滿了無限的迷惑。其實他只是把簡單的事情想複雜了,這個渠道遠沒他想像的那麼高超。
那劍低垂雙目燃著煙斗,靜靜地聽著李闖的剖析,輕吐一口青煙之後,他緩緩地說道:「別著急傑克,繼續查,能查到陳秀就算邁出很大一步,咱們還得在陳秀電腦上多下工夫,他雖不是元兇,但在此案中承上啟下的作用是絕對不容忽視的。」
李闖心中一動,他注意到大師兄用了個「承上啟下」,看來那條渠道真的存在。
「有一點傑克。」那劍瞪亮眼睛盯著自己的小師弟,「世界上既然發生過,就必然會留下痕跡,萬事皆如此!」
那劍的手指在桌面上點了點,很用力。
「好吧,一會兒我硬著頭皮再去找一下錢總,看看機要部門能不能協同將陳秀的電腦作為本案的輔助調查證物搬到網絡保安部來,不過我估計希望不大。」李闖對機要部門沒什麼信心。
「老錢會支持你的。」那劍說得很肯定。
「夠嗆吧?您沒看臨訊時,咱們視頻跟進一下他們都不樂意,就跟從農村潑婦懷裡拽孩子似的那麼費勁,更別提證物了,陳秀家的電腦他們還不得抱得死死的?」
那劍笑了笑:「不會,我從老錢的眼神中看出,後面他會鼎力支持你的。」
「啊?眼神?他沒來過啊?」
「你沒留意,剛才攙走陳秀前,老錢對著監控望了一眼。」
「嘿,要真如您所說,那敢情好!說實話我挺怵頭去機要部門的,跟他們打交道那叫一個彆扭,就我這脾氣,三兩句就能噌起來,一見他們說話的那個德行我就想大嘴巴抽他們丫的。哎,錢總若能支持當然最好,安吉拉他們週五那晚僅備份了陳秀的系統文件,硬件的審計離開機器不行,我讓他們再從硬件角度深入查查。」
「對,這就對了,答案我想應該就在陳秀電腦裡。」那劍貌似漫不經心地撂出一句。
說者有意聽者亦有意,李闖心中又是一動,一個問號漸漸浮起。
「丁主任家中的電腦才是關鍵。」
「連接丁主任的那個准控端口很關鍵。」
「查查丁主任是通過什麼移動介質將木馬與配方進行交換傳遞的。」
「答案我想應該就在陳秀電腦裡。」
從會議室出來,李闖每邁一步,一個比一個漸大的問號就會像水面上的氣泡一樣接連湧起,自打「馬人」事發,那劍說過的每一句建議性話語,此時此刻都像新年鐘聲般在他心中敲響,在他耳畔縈繞。李闖又仔細回憶了一下大師兄說這些話時的表情:同樣的漫不經心。
大師兄為何在每句建議性的話語背後都隱藏如此的肯定?就像魔術師手中的那根看不見但摸得著的鋼絲一樣,始終拽著他向前走,一步一步地往下查。李闖百思不得其解,就算大師兄的功力可以站在世界黑客武林之巔,但他終究是活生生的人,絕對不可能是料事如神的仙人。
李闖臨出會議室前,那劍又像忽然想到什麼一樣冒出一句:「哦對了,傑克,麻煩你把路開叫進來一下。」
11
「你們他媽這點事兒都辦不利索,以後還怎麼跟著我混!」
說你們,實際上「們」字成分裡八成是老錢。
關子勤氣急敗壞,順手抄起茶几上的紫砂茶壺,狠狠地擲了出去,侉嚓!宜興名家的撼世之作就這樣粉了身碎了骨。得,碎碎平安吧,幾萬塊買了來,就為聽個響兒。
眼下的關子勤可不在乎這區區的幾萬塊,其實他也不是真牛×,雖說身為集團的銷售副總裁,大排行的三當家,且又是內定的未來掌門人,但他畢竟就是個國企高管,財富遠沒積累到擠進福布斯的份兒上,能如此囂張還得說他目前接的買賣牛×,那可是大買賣!牛×到足夠買下全世界的茶壺的,所以眼面前兒碎上一個兩個,關子勤根本沒放眼裡,更甭提什麼名家不名家了:去他媽的,紫砂土二十年前就絕跡了,現在全是二氧化錳摻河泥!以為老子是二啊?
老於和老錢貓著腰對望了一眼,臉上均變了顏色,老哥倆清楚那把紫砂名品的價格,也清楚眼前的主子是真動怒了。
還得說老於會來事兒,趕緊顛著屁股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去:「哎,子勤,子勤,這是何苦呢?動怒傷身啊,消消氣消消氣,來,喝杯水。」
老於麻利地倒了杯水,看來他對銷售副總裁的辦公室還挺熟悉。
「嗯……」跟剛趟過河的老黃牛似的,關子勤閉著雙目打了個老長的響鼻,剛過四十就學會了玩深沉,還沒上位呢就端足了肩膀。
兩個老的點頭哈腰兒,圍著一個小的轉磨磨。
嗓子潤了,關子勤接茬兒開罵:「就說你吧老錢,你可是我最信得過的,怎麼也這般掉鏈子?說好了走走過場臨訊一下就把那小子送公安立案,怎麼他媽中途又給我變了卦?」越說越來氣,腦子裡忽而翻出舊賬:「上周也是,你一個堂堂的機要部長在他媽那劍那小子面前居然連個屁都不敢放,還他媽暗撥了手機讓我聽你跟他扯淡,廢他媽那麼多話,你說你當時直接把丁主任給扣了不就完了?我看誰敢動你?他媽有我呢!再不濟上面還有我叔呢!怎麼老了老了,他媽膽子倒GFDA1上了?」
老錢的臉上赤橙黃綠青藍紫,如同變色龍在羅浮宮的油畫長廊裡奔馳,雖罵得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但他愣是一聲沒吭,悶頭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