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纏頭:經歷撒哈拉 第26章 過年 (4)
    「是這個嗎?」店員需要顧客確認,他點點頭。

    不知是什麼品牌,沒問多大號兒,甚至也沒仔細地看一眼,就趕緊把它揣進衣袋裡。皮夾子的拉鏈好使了,一拉就開,他很快地付了錢,道了一聲謝,眼皮子也沒抬一下,匆匆地就離開了。

    「先生!您的零錢。」

    「?……」

    04

    鳥兒快要歸巢了,門前的那棵大樹上,不知道落下多少種鳥,在濃密的樹葉裡唧唧喳喳叫個不住,像是住在同一個大雜院裡的人,勞累了一整天,忙完了各自的事情,都回到院子裡來,吃過了晚飯,聚在一起,操著各地方的口音,乘著晚涼聊上那麼一會兒,也就各自散去,回屋睡覺了。

    他坐在樹下,經過一整天的煩躁不安,到了此時,反倒靜了下來。他想著心事:井隊的中國人裡頭,只有他懂得外語,擔子都壓在他一個人身上,其他都是一些幹活的人。有時忙起來,他也覺得很累,只因為現在忙的是自己的事情,心情還是很舒暢。

    想起給人家當翻譯的時候,雖然做的也都是和現在同樣的事,卻是非常地被動,不自在。領導把話吐給他,他拿去交給對方,再把對方的回話給領導甩回來,就沒有一句是自己的話。手裡捧著一本法文菜單,給領導點菜,吃完了飯還得帶著他去找廁所,就沒有一件是自己的事。現在好了,私人承包,可以自己說了算了,賠了賺了自己擎著,著實的為自己活了一回,再也不用聽那些婆婆媽媽的外行們囉哩囉嗦地瞎攪和。他不缺錢,也從不把錢看得很重,他知足了。

    忽覺一個東西落在頭上,用手一摸,卻是鳥屎。「趕快,呸!呸!呸!把晦氣吐出來。」同事告訴他說。

    「呸!呸!」他連吐兩口,也不知晦氣吐出來了沒有。可是這晦氣會從哪來呢?會不會應在了那個女孩兒的身上?他坐在那裡想著,自己又覺得好笑,他從來都沒有相信過這類的事情。他站起來,向女孩家走去,和女孩兒的家人聊了一會兒,倆人就一起出來了,他把她帶到自己的住處,沒了旁人,情景自然又不一樣,兩個人卿卿我我,摟摟抱抱,玩得好不開心。

    「你的頭髮上沾的是什麼,又鑽到哪去了?」她撥弄著他的頭髮。「是剛才鳥把屎拉在我的頭上了。」「哈……哈……!」她笑得前仰後合:「還不快去洗一洗。」她把他押進浴室,脫去他的上衣,把他的頭按在洗面池裡,池裡的水溢出來,弄濕了他的褲子,他索性把自己的褲子也脫了下來,接著,又把她也給剝光了。手法不是很嫻熟,好在非洲人穿得少,本來也就挺暴露的,兩個人一起站到噴頭下面,她第一次看見她的裸體,太美了!如果他會作畫,一定要把她當做模特給畫下來。兩個人仔細地洗著對方的身體,手到之處,無不觸目驚心。

    他們相擁在一起時,他發現他不只是因為好奇,他打心眼兒裡喜歡那個女孩兒,大眼睛像一泓清泉,一眼看個透底,心思也是純真透明。她第一眼就能發現他的短處,又毫不諱言地把它給說出來,一點都不像中國的女孩兒。她黑緞子似的皮膚,柔潤而滑膩,他的手從她的脖頸向下一直滑到大腿,中間經歷了大起大落的曲線。

    那個女孩好像也很喜歡他,而他又不知道她喜歡自己什麼地方,「有比較大一點的麼?」眼睛沒有黑人的大,個頭也沒有黑人高,皮膚沒有黑人黑,身體也沒有他們結實,他開始感到自卑。也許喜歡他的頭髮吧?她把他的頭攬在自己的胸前,一隻手臂環抱著他,另一隻手輕輕揉弄他的頭髮,像撫弄一隻柔順的小貓。她把鼻子埋在他的髮際裡嗅著,他的頭髮很長,天氣熱,頭上帶個太陽帽,都快要捂出熱痱子來了,她不讓把它們剪掉,因為她的不完美,就只欠一頭秀髮。

    他的頭緊貼著她的胸脯,一隻****向他的臉上擠過來,他一邊的臉,屈於那堅鋌而富有彈性的外形,向裡面凹了進去。他想,他的樣子一定很難看,便轉過頭,把整個臉也埋了進去,像小孩子怕見生人那樣。他用手揉捏著另外一隻,因為漲得太緊,皮膚顏色比別處淺,且發亮。幾天後,他又去另一家藥店,這回不止買一隻。

    後來,井隊搬家到另一個地方,他們失去了飯後茶餘在一起聊天嬉戲的機會,見面就少了起來。再後來,那個女孩又去另一個城市上學,並成功地嫁給了一個有錢的商人,他們從此斷了聯繫。井隊一直在那兒住得挺好的,都十幾年了,和鄰居們也都相安無事,可是,自從隔壁搬來一個法國人……

    西方人物質文明發達,精神上要求也高,其實照北京人的說法就是「矯情」。總是來找,說這面的噪音太大,影響了他們的日常生活。可是看那個人的樣子,卻又不像是個穩穩當當,能安靜下來的人,說起話來「呱呱呱呱」,本身也在製造噪音。

    井隊剛來的時候,那裡還沒有幾戶人家,後來房子越建越多,就把他們給圈在了裡面,工程緊的時候要早出晚歸,一個偌大車隊開進開出的,修理或調試設備時,馬達轟轟地響。再說,由於城市的發展,井隊也不再適合呆在那兒,於是便搬了家。打那以後,他再也沒有見過那個混血男孩,他想,如果那家人很窮,是不是應該聯合幾個中國商人,資助他上學?長大後至少可以來井隊工作,子承父業,井隊有些工人,就是接了父親的班,來這兒工作的。

    這面,大家都在為過年忙碌著,有幾個常客到井隊來過年。一個中國商人,不請自到,帶來些酒菜,也帶來了滿臉的心情,一看就知道是個性情中人。他的生意一直都沒有別人做的火,這讓他很上火。

    沒有請黑人朋友,他們大都是穆斯林,在一起吃飯不大方便,送給他們幾張中餐館的用餐券,去那裡自便。

    「今年準備回國嗎?」他問一個客人。「剛剛回去過了耶,掙了錢不就是為了享受嗎,國內的生活現在可真是好呵。」那位客人說。他記得上次她是因為父親病重,家裡來電話,催她回去的。

    「你呢,你今年回去嗎?」他轉過身來,問後面的一個客人。「還要回去的」那個「還」字他說得很重。

    「那個誰,怎麼好長時間都沒有見到,他還在那游遊逛逛,整天閒著沒事做嗎?」他問另一個客人。「哦,你是說那個誰嗎?他一直都在,他說他不願意和公家的人打交道。」那個人告訴他。

    來!「給您介紹一下,這位是剛剛從國內來非洲考察市場的N先生。」「哦,又是來考察的,來!您到這兒來坐,我有事要先回去了。」臨走,他對N先生說:「有事找我啊!」

    那個人認識兩個總統(其中一個已經退休),是通過總統的小姨子認識的。他先通過別人,認識了總統的小姨子,而他通過的那個人,也是通過別人認識的。他還間接地通過五個人認識了三個部長、通過六個人認識了四個局長,因為他在中國時,曾經是一個國營單位裡的幹部,會這些。然而在國外不像在中國,大人物好見,他卑躬屈膝地認識了好幾個大人物,卻沒有人看重他,因為,他除了喜歡攀附權貴,沽名釣譽,其它的什麼都不會,也沒有錢。

    窮人結交富人,往往是要蝕本的,等他省悟過來,在國外要靠真本事吃飯的時候,他就疏遠了那些人。再說,由於政權交疊,人事更替頻繁,他也有些應付不過來。但是對外,他還是認識兩個總統,三個部長,四個局長。也許是因為外交上的原因,牽扯了精力,那個人一直都沒有辦法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來非洲都十幾年了,還只是小本經營,維持生計,他因此也就更需要外交。

    他想不通,有時他會因為是「公家的」而遭到某些人的歧視。的確,大鍋飯豢養了一大批慵懶無聊的人,他們不大會有下崗的可能。下不了崗,便安於現狀,每日庸庸碌碌,拿著納稅人的錢,打發自己的日子。「公家的有什麼了不起,還不是得下崗,離開大鍋飯,其實什麼都不是。」聽那口氣,好像白給個公務員都不乾似的。「你當然下不了崗,因為你從來就有沒上過崗。」他這樣想著,心裡有些不服氣。本來嘛!現在大學教育都已經普及了,而那個人連初中都不能讀完,還腆著臉在那兒談什麼「上崗,下崗。」

    廚房裡今天是最忙的地方,台上台下擺得滿滿的,T先生在這裡主廚,只見他腰間紮著大花圍裙,肩上搭一條毛巾,不停地擦著臉上的汗水,T先生不怎麼愛說話,也許他不用到處去講,因為他的東西是看得見的。他買了一大片土地,投巨資建一家麵粉廠,供應這個國家三分之一的麵粉。

    「T先生,辛苦了!今晚就看您的啦。」他一邊說著,一邊為T先生打開一瓶冰啤酒:「來,先喝點,涼快涼快,廚房裡太熱。」

    「這裡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到外面招呼客人去吧,把桌子擺好,馬上上菜。」T先生連推帶讓的把他給請了出去,他在那裡只有添亂。今晚這頓飯,T先生要拿出兩道拿手絕活兒。一個是紅燒駱駝蹄筋,另外一個是清蒸甲魚。蹄筋已經被燉製成半成品,擺在案板上,有胳臂那麼粗,巴掌那麼長的一段,晶瑩璀璨,顫危危、哆哆嗦嗦地等著挨刀。他沒有吃過熊掌,他想熊掌也不過如此。

    甲魚也已經被製成半成品,生魚重十六斤八兩,只可惜沒有好一點的生薑。當地人不吃甲魚,捉來送給中國人,進而賣給中國人,進而高價賣給中國人,進而他們自己也嘗了嘗。都說那東西好,吃了,也沒感覺怎麼樣,難怪當地人有四個老婆都用不著吃它。後來,竟有些大膽的當地人,也認真地吃了起來,中國人擴大了他們的食譜,不過這樣一來,有些野生動物卻又朝不保夕了。

    關掉兩隻燈,廳裡的一邊暗了下來,一台老式電影機開始沙沙地工作,一道光柱很不穩定地投射在銀幕上。不知是誰伸出兩隻手,一隻發育不完全的兔子躍入人們的視線,可是很快,它就變成了一隻殘疾狗。

    電影《開國大典》,毛主席讓中國人都站起來,大家就全都站起來,舉杯,慶賀新年!

    新年的鐘聲敲響了,大夥兒出去放鞭炮,電影在黑暗中自顧自地演著。一九六二年版的越劇電影《紅樓夢》,王文娟扮演林黛玉,她悲悲慼戚與節日氣氛很不協調地唱道:

    花落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一年三百六十天,風刀霜劍嚴相逼。

    明媚鮮艷能幾時,一朝飄泊難尋覓。

    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

    願儂此日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

    天盡頭何處有香丘,未若錦囊收艷骨,

    一抔淨土掩風流。

    質本潔來還潔去,不教污淖陷渠溝。

    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還是一九六二年的口音呢,剩下的兩個七零後聽不懂,便也跟著出去看熱鬧去了。

    戲還在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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