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點 第56章 第三十一章 (2)
    「告訴我,你是怎麼玩的戲法?」郭煌氣喘咻咻地問道。

    「拍賣場必須有代理人,只有這樣做才安全。」

    「你打算怎麼辦,就讓這些稀世珍寶在你這小屋里長眠嗎?」郭煌撫順著對方的鬢髮,端正了她的臉。

    「你說我該怎麼辦?」凌清揚撥開了他的手,正色地問道。

    「你該不會把它們再出手了吧?」郭煌的狐疑中透著擔心,他真不知這些東西在這個神出鬼沒的女人手中會有什麼樣的命運。

    「藏之名山,傳之其人,它們既然已經屬於了我,怎麼處置全是我的私事。敢問郭大顧問,你有何見教嗎?」凌清揚竟認真起來,她瞪大一雙眼睛,盯住男友的嘴巴。

    「你該把它們帶回該去的地方,這東西絕不能私存。」郭煌脫口道。

    「郭煌,你要看仔細了,這上面標明是梁州的東西嗎?你不是也畫過這種畫的嗎?到底是真品還是仿品你能定得了嗎?」

    「我已經仔細看了壁畫上的顏色,上邊用的石青、石綠、石黃和硃砂全是礦物質材料,千真萬確是梁州古墓的東西。」

    「你是狗屁不通!」凌清揚未等郭煌說完,早已把他推在了一邊,鐵青著臉一屁股端坐在沙發上:

    「虧你想得出郭先生,你不是塊榆木疙瘩也是個呆子。梁州警察給了你多少獎金?你是成心讓我人財兩空吧,到時候你到監獄給我送牢飯去?!」凌清揚對郭煌的憨氣覺得不可理喻,又好氣又好笑。

    「你想到哪去了,你又不是從盜賊手裡拿到的東西,沒有明知的故意,他們要找找拍賣人……」郭煌試圖想扭轉凌清揚的主意,沒想到一下子觸到了對方的痛處。

    「郭煌,你怎麼說話像吃了燈草灰?我買它們的錢難道是氣兒吹出來的?你千萬不要忘了,我也是中國人,東西在我手裡難道不比放到梁州安全?到現在案子還沒有破哩……」凌清揚越說竟然越激憤起來。

    「你以為梁州警察是吃乾飯的,這東西放在手裡早晚要出大事情!」郭煌激動起來,倒變得清醒起來。

    「你讓我歸還梁州,憑什麼?梁州給我的是什麼東西,是眼淚,是屈辱,是痛苦……」凌清揚有些失態,喉頭也哽咽起來。

    「你就那麼恨梁州?梁州的老百姓連同政府的官員欺負你了嗎?天天拿你當神供著,不像我郭煌一介書生,靠街頭典文賣字為生,即便這樣,換了我,這東西也絕不會私藏。」郭煌自恃理直氣壯,加重了語氣道,「清揚,你難道這輩子圖得就是多賺點兒錢嗎?」

    「錢有什麼不好?莫說生意人以賺錢為本,誰離了錢能活?沒有錢你能在這兒和我說話?沒有了錢人家會認識你算老幾?!你這個藝術家不也是為了錢才去搞仿畫,差一點兒把命也丟了進去?」

    郭煌被觸動了心事,有些羞惱,便反唇相譏道:「我是說賺錢不可過分,也得叫別人過得去。我早就想問你,龍海這條龍叫你給掐死了,你沒有想一想,剩下的工廠工人該咋辦?」

    「郭煌,你這叫替古人擔憂——這商場如戰場,他龍海就是不栽到我手裡,早晚一天也得崩盤,我研究過大陸的政策,他屬於違法變性用地,再用合資名義搞土地轉讓,佔盡了國家的便宜,靠政府的貸款發不義之財。這種人是自孽,不可活,你倒狗哭起耗子來了。」凌清揚一旦動怒,嘴就像刀子一樣不饒人,「我說你這個人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你別不願意聽,我最討厭的就是你虛偽!」

    「好,好。我虛偽,」郭煌遭了搶白,登時變了臉,把憋足了的氣恨變成了一句話,「你要是煩我,我還真是不奉陪了,現在就走……」郭煌一甩手站起來,抓起西服梗著脖子就想邁腿,不料被身後一個溫軟的肉體緊緊箍住,一時竟動彈不得。頃刻之間,鋼牙利齒的女人不見了,另一個凌清揚貼在他的耳邊,用輕柔的粵語呢喃道:「一個大男人,就這樣小心眼兒,還說是當代的鄭板橋哩,我說連個竹板橋都不是……」

    「你說我是什麼?」

    「是根糠心大——蘿——卜!」

    這時郭煌的臉上突然沒了表情,顴骨處的肌肉抽搐了幾下,露出了從未有過的古怪神色,把凌清揚嚇了一大跳。她哪裡知道,這是郭煌內心極端痛苦時才有的狀態。郭煌此時知道這批文物攥在手上意味著什麼,換了任何一個人他都會撕破臉拼了命,可偏偏對方又是自己愛得死去活來的情人,他無法決斷又不能解脫,這種積鬱的憤懣使他爆發出一股蠻力,猛地將凌清揚一把甩開,順手抓過酒櫃中的一瓶路易十八,扭了瓶蓋嘴對瓶口仰脖一陣倒灌,霎時間咕嘟了半瓶子,而後扭身跌落在沙發上,瞪著一雙大眼向著一時不知所措的凌清揚。

    「你說我虛偽,我最起碼還不是個黑心蘿蔔,只怪我瞎了眼。古人說『商人重利輕別離』,這話一點也不假,商人愛文物和文人愛文物本來就風馬牛不相及,我還在這兒自作多情呢。」

    郭煌喝了酒就臉紅,這半瓶酒下去,騰地連眼珠子都燒紅了。

    「哈哈,說我虛偽?梁州城就剩下我一個偽君子了吧,」他提高了聲調,傷心地望著手中的那瓶酒,「這些年我無家可歸,找不著一個同類,只有找你啊,你是我的愛,我只和你做愛,咱的做愛方式很獨特,不管你是啥酒,叫何芳名,只要盡性喝,就會達到激情四射的高潮,而且不會有人說你道德敗壞……」

    郭煌已蓬散了頭髮,一臉癡情傻漢的模樣。「和酒做愛,還會生兒育女,我的詩、我的畫,我的《鄉關何處》是我愛得一塌糊塗時生的私生子。同行說我瘋,世人罵我癡,好朋友說郭煌這輩子不跳黃河也得挨炸子兒,實際我很清醒。人們像狗一樣捧你添你,是為了要你的畫,他們隨意糟蹋你的名聲,是因為你和他們不同,爹媽生我在這個世界上太早了,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找不到一個睡著覺的枕頭……」

    郭煌滔滔不絕,攥著酒瓶又要喝,被凌清揚一把扯住了,她真不知道這酒會讓一個人變得這麼可怕。

    「好,你搶我的愛人,那我問你:你比它還愛我嗎?」郭煌一把把酒瓶摟抱在懷中,濃黑的眉毛也抖動起來,「哦,你在問我吧,清揚,好,我今天答覆你,我愛你,超過了你愛我,你是在我最落魄的時候出現在我眼前,你能聽懂我的話,讀懂我的心,稱出我的人格和價值,你成了我的詩、我的畫、我的家園、我的新娘、我全部的愛,只有你才能把我這匹狂奔的烈馬馴服,套上生命的韁繩。在此之前,我恨女人,不敢正眼看女人。是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使我化蛹為蝶。我和你在一起時真想喊你一聲媽媽。你知道我有多麼愛你,愛得沒有年齡、性別的界限,愛得超過世俗間所有的男歡女悅,我要用事實明證:男女之間除了性慾需要之外就無事可幹了嗎?可是,我錯了……」

    凌清揚見酒精在對方的體內作怪,不知要鬧到什麼地步,急忙端過一杯濃茶,不想一下子被郭煌打得全潑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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