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資州八景之六的「盤峰暮雨」,位於縣城北外盤石山與重龍山靈巖對峙。峰上有一洞,朝暮吐霧。盤峰妙在暮雨時,遠望朦朦朧朧,迷離蒼茫。清張衡詩曰:「層巒盤結秀而幽,半道青蒼足望游。綠樹淒迷煙晚重,翠微朦朧雨初收。」
「北田秋豐」是古資州八景之七。北田,即縣城北外谷田壩。北出外長窄小街,忽見平疇萬傾。稻花時節,香飄十里,秋風徐來,一片黃雲。山坡上橙黃橘綠,煞是宜人。清資州訓導苟荀詩曰:「秋來眺北田,新稻香雲布。冉冉斜風吹,香聞十里路。」
古資州八景之八的「古渡春波」位於城東5公里的沱江古渡口。古渡,即唐明渡,相傳唐明皇曾由此渡河,並在此將一根金鞭掉入河中。江兩岸各有一塔,一方一圓,一黑一白,交相輝映,蔚為壯觀。明蘇秉一詩曰:「渡頭有客喚扁舟,白鷺忘機水上浮。極目春波光蕩漾,一時佳景勝瀛洲。」
自漢代置資中縣以來,資中已有2000餘年歷史,孕育了眾多為國、為民作出了巨大貢獻的有用之才。
萇弘(約公元前575—492年),字叔,《左傳》、《史記》等8種古籍記為蜀人,《方輿記》等5種古籍記為資中(今資中、資陽一帶)人,《資縣志》等5部舊志載為資州、資中縣人。萇弘青少年時,在資中****龍水橋北龍洞(現名萇弘洞)讀書,通曉天文、歷數,精於音律、樂理。周景王時,萇弘任大夫,常同周景王應對星象吉凶徵兆。周敬王十四年至二十五年間(公元前506—495年),孔丘曾訪問萇弘,請教和探討音樂、天文知識,因此萇弘被尊為孔子之師,資中文廟內的孔子雕像為站像也是這個原因。
趙逵,字莊叔,南宋時資中人。他的祖先是秦地人,在資中安家。趙逵讀書一目數行,尤其喜歡收聚古書考察歷代興衰治亂的事跡,以及當代名人大賢立身進退的節操,深入探討研究,尊崇接近那些賢人。紹興二十年(1150年),他在分類的尚書省考試中入圍得到提名,第二年參加對策考試,談論君臣父子之間的情感非常懇切,提拔為第一名。之後被皇帝提升為著作佐郎兼代理禮部員外郎,後又充任普安郡王府教授。
趙雄(1128—1193年),字溫叔,《宋史》記為資州人。宋孝宗隆興元年(1163年)類省試第一,虞允文推薦趙雄入朝廷。乾道五年(1169年)孝宗召見,論恢復國土方略,喜曰:「功名與卿共之」,後升任中書舍人。乾道七年(1171年)出使金國,與金主世宗談判,據理力辯,雖然遭金臣起哄威脅,不懼不怯。事後被金人稱之為「龍斗」。淳熙三年(1176年)趙雄由禮部侍郎升尚書,三年後拜右丞相。
駱成驤(1865—1926年),字公驌,資中舒家橋七里溝人,光緒二十七年(1903年)乙末科殿試第一,他是大清王朝第111名狀元,被稱為「末代狀元」。在晚期的狀元群中,影響最大的便是駱成驤,因為他是大清王朝中唯一的一位四川籍狀元,破了四川的「天荒」,填補了四川的空白,因而四川人對他倍感親切。
除此之外,唐朝經學家李鼎祚、清末民初書法家劉香谷、近代著名作家林如稷、李薰風、鄭拾風、中國第一位登上南極的女科學家李華梅等知名人士都生長於此。
面對撲面而來的歷史聲音,童陽似有感悟:人生何其短暫,古人謂之白駒過隙。幾年前還是由腳手架切割的風景,如今已被鱗次櫛比的摩天大廈所替代。只是資中老城區那些爬滿籐蔓的古樸的百年騎樓依舊。
故鄉的意義在現代人的辭典裡總是顯出語義概念的模糊,比如,資中人不管你來自哪裡,統稱之為「外地人」。這種邏輯的選擇是混淆還是灑脫,他不得而知,就像他面對這個紛繁嘈雜如同積木般堆積而成的城市和油畫般的街景,童陽觸摸不到故鄉冬天裸露的山川田疇;喧囂的市聲潮水般淹沒了母親喚他童年的聲音。在這一座城市裡,如水的時光裡有他綿綿的清愁。
於是,他躲進屬於自己的小屋,在唐詩宋詞的韻律之中和文言文的散章裡與祖先進行交談。他甚至抱怨自己為何不出生在古代。我特地從古籍書店購得一本《蘭亭集序》,每每於冗務解脫之後,臨池研磨,靜心臨摹,但結果卻總是適得其反,愈想入靜心愈浮躁,心愈浮躁愈不能入靜。想也是:在螢光燈照耀下,在空調製造的恆溫裡,在窗外令人眩目的溢光流彩的撞擊中,何以體會古人秉燭臨池之心境?
唐人孟浩然雖有「坐觀垂,釣者」的表白,仍然免不了發出一聲「徒有羨魚情」之喟歎;「獨釣寒江雪」的柳宗元,心裡更是隱埋著因壓抑太久而一觸即發的背叛和暴動。倒是宋朝的姜夔先生,詠哦著「梅花竹裡無人見,一夜吹香過石橋」、「長橋寂寞春寒夜,只有詩人一舸歸」的詩句,從容行走在風景跌宕的歷史深處。他眼裡只有高潔的梅和竹,簇擁他的不是車馬華蓋和侍從儀仗,而是靜臥澹澹水邊的石拱橋和寒夜裡欽乃的槳聲……也許有些淒美,但那是一種物我皆忘的境界。童陽無法抵達這個境界,因為他不能迴避現實,於是,他背著空空的行囊上路了。把青春和夢根植在理想的路上。
已在新疆呆了好幾個年頭了,已有多年沒有回過故鄉了,鄉關何處?遠遠傳來陣陣歌聲,那是流浪的三毛在唱:「不要問我從哪裡來,我的故鄉在遠方……」
與故鄉相對而言,新疆是異鄉;而對於工作於斯、生活於斯、奮鬥於斯的童陽,伊犁,不也是故鄉嗎?
那一晚,他睡熟後,做了一個夢。
他已經回到了家鄉。在朋友為他準備的一次舞會上,他愛上了一個女孩。當時他正和一位同學沿著人群外圍優美地轉圈,突然看見一位很面善的中年婦女和一位年僅20歲左右的女孩很親密地坐在一起,顯然是母女倆。女孩長著一張圓臉,短髮,穿著當時十分流行的高領白毛衣,藍色背帶裙子。他很明顯地感覺到母女倆在看他,他立刻產生了一種想請女孩跳舞的衝動。一曲終了,他放下同學,很輕鬆地來到女孩面前,等下一曲的第一個音符剛剛響起,很紳士地向女孩做出了邀請的動作。女孩帶著一點受寵的羞澀站起來,說:「我跳得不好。」他說:「沒關係,我教你。」從此以後,每次舞會他都會專門為她而去。
女孩是一所大學的學生,適逢放假回來。每次見面,他們都天南海北地聊個沒完,整個探親假童陽覺得自己幸福得一塌糊塗,感覺假期短得剛剛開始就要結束了。開學了,女孩要走了,他想去火車站送她,她不肯,說她父母都要去。他說不管,堅決要去。他最終去了,在站台上還和她父親握了手。
他們相互寫信,基本上是兩周往返一次。終於有一次他耐不住相思的渴望,為女孩寄去了一首詩。
信寄走了,童陽整天都在焦渴急地等待中,反覆猜測女孩可能會有的種種反應。半個月過去了,他沒有收到回信,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每天兩次往收發室跑。又過了一周,女孩的回信到了。他雙手發抖,哆哆嗦嗦地撕開信封,從頭看到尾,重複看了好幾遍,看得自己一頭霧水。信的內容令他百思不得其解,既沒有熱烈的回應,也沒有委婉拒絕,而是和過去的信一樣,壓根不提詩的事。他後來猜測,這樣委婉地回信,一定是她媽教的。當時想不明白他就不想了。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在第一首詩中表明自己要不停地給女孩寫詩,他就下定決心不停地寫憂傷而熱烈的詩寄出去。終於,女孩在一封回信中說,自己年齡尚小,大學畢業後還準備考研。女孩終於說出了他一直心虛的學歷上的差距。他想起有一次她媽在大院裡見到他,應該就是他第一首詩寄出去之後,客氣地和他打招呼。他受寵若驚忙躬身走近。
女孩的母親問他:「小童,你是哪個大學畢業的?」
他感到臉上一陣燒燙滾過,使勁嚥了一口唾沫,說:「我是當兵去了部隊,在部隊參加函授大專畢業的。」
「哦!」女孩的母親聽了,若有所思。
再以後,女孩的母親再見到他時,給他留下了一個長長的背影。
暑假又到了,聽說女孩回來了,童陽想見她的念頭像瘋長的野草,攪纏的心如亂麻。但是,女孩沒有來找他,他去舞廳,也見不到,在院子裡一次也沒碰著。他真的要瘋了,趁女孩父母上班不在家時,自個兒跑去她家敲門。
女孩果真在家。打開門看到是童陽,雙方都愣住了。但很快,女孩的臉就平靜了,說:「你以後別來找我了。我現在很忙,正準備考研……」說完,並沒有顧及童陽的感受,獨自轉身進了臥室,把他一個人扔在客廳裡。他無所適從地站了半天,只好悻悻地離開。
童陽覺得內心一下子充滿了悲傷。他鬱悶的心似乎要炸裂開來。此時此刻,他真想對著曠野大喊幾聲。他有了一種迫不及待地親近天山、親近草原的慾望。於是,他返回了伊犁,一個人去了伊犁草原,想去那裡撈起一把沉重的失落。
在他印象中,伊犁這個地名就是與大草原連在一起的共同體。
獨自站在夕陽下的山巒上,舉目遠眺,縱橫綿延的草原,像一幅徐徐展開的畫卷,在晚霞中靜靜滴佇立著。
此時的草原是綠色的天堂,極目所至,綠草如茵,野花竟放,近處湖水泛銀,羊群像白雲朵朵,氈房像白帆點點,競相在一碧萬里的綠海中遨遊。奶茶的清香伴隨漂浮而上的縷縷炊煙不斷飄來,讓他陶醉其中。
躺在無邊的草原上,看著東天山餘脈和山頂耀眼的白雪,天上的白雲與山頂若即若離,就像演繹一種神幻的舞蹈,一隻鷹在天空久久盤旋。他突然產生了想體驗生命極限的渴望。不知為什麼,他的一生中,常常出現做類似體驗的怪念頭。他常常想,為什麼好好的生活會嘎然而止?生命不在了,真的就什麼都不存在了麼?小時候,他多次從高高的樹上或其它地方跳下,體味那種先是失重、而後重重地落在地面、腳後跟墩得麻木、五臟六腑彷彿錯位的痛感。他經常做飛翔的夢,有時飛得好高、好快、好遠,經常飛在高高的天空上看下面人間的一切。經過很多次的考驗,有時他覺得生命永遠不會消失,有時覺得隨時都會終止。所以,他的性格很急,每想到要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就想快快去做,生怕時間稍縱即逝。他一直在想,這是為什麼?也許與自己童年的經歷有關。此時,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飛到了高高的天上,正在與那只鷹一起飛翔。他決定第二天爬到山頂去。
又一個早晨來臨,朝陽在馬背上像花兒一樣開了。他沒有吃飯,故意不帶水和吃的東西,隻身一人出了城的北門,朝著一條大直溝走去。常說望山跑死馬,出城才發現,離山腳都有很遠的路。先是村莊和農田,他穿過村子往西走,走出田地,是一片很遠的戈壁,此時日頭已高,在戈壁灘的褐色石頭上蒸起了熱浪。可能是腹中空虛造成了體力不足,他開始大汗淋漓,衣衫盡濕。快到山腳時,有一家哈薩克牧民的氈房正冒著炊煙,為了自己的生命體驗,他硬是忍著沒有去討一碗奶茶喝。走到進山前的一個小山包上,十分明顯地看出了天山牧場的層次。與戈壁相連的是草地,走出了草地是灌木叢,然後是茂密的松林,松林再往上又是草地,再是沙礫,最高處是潔白的長年積雪。在戈壁原野上他走了整整三個小時。此時,他感到自己已經完全虛脫了,焦渴難忍,雙腿發軟。在大自然面前,他覺得生命是那麼渺小,那麼孤獨。他對繼續走下去有了丁點兒的心虛和膽怯。
但是,他還是堅持一直走下去。過了草地,穿過灌木叢進入松林後,樹林並沒有給他帶來陰涼,而是悶熱難耐,他身體裡的最後一點水份也幾乎被擰乾了。疲勞極限的弦暈陣陣向他襲來,他的記憶和感覺已經開始麻木。他不敢停下休息,憑著本能的力量,把下一棵樹作為前進的目標,手腳並用,一點一點向上攀爬。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他終於走出了松林的盡頭。開闊的山坡上,鮮花盛開,綠草如茵,他一下子癱軟在了草地上……他盡情地從潮濕的地氣中呼吸著氧氣,並為自己編了一個花環戴在頭上。他休息了一會兒,繼續攀援。再往上,一條小小的水流出現了,沿著水流而上,他看見了一大塊冰雪。冰雪旁邊的沙石中,一片十分茂盛的植物,開著大朵的蓮花。啊!雪蓮!他忘情地撲過去,大口吞嚥著冰雪,吞嚥雪蓮碩大的花朵,一種微苦的清涼頓時沁入肺腑……此時此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了生命的力量在快速回歸。
站在天山的冰雪之上,他放聲痛哭,把所有的感慨、苦澀和慾望盡情宣洩……
夢醒了,童陽發現自己的枕頭濕了一片。
終於踏上了回鄉的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