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者的智慧 第4章 一段走遠的故事,卻承載著昨天的憂傷 (1)
    1989年3月,躊躇滿志的童陽攜著從軍的夢想西出陽關,把一腔嚮往著邊塞大漠、戈壁荒原的青春激情放牧到了西部邊陲。他在人生道路上的這個選擇,是需要毅力和勇氣的。出身寒苦的童陽作為一個農民子弟,耳濡目染了饑荒年景在他心中沉澱的難以割捨的情愫,在未來的取向中他定位了自己今後奮鬥的志向。

    他是一個農民的兒子。作為農民,他比任何人都更懂得農業在國民經濟發展中的地位。他不相信像中國這樣一個泱泱大國,竟然連百姓吃飯穿衣的問題都解決不了。他相信科學,相信總會有一天,中國人會自己解決好生活的溫飽問題,豐衣足食一定會在前進的歲月裡支撐起共和國的經濟脊樑。

    巍巍天山,茫茫崑崙,雪域高原,在歲月風霜的剝蝕中,站成了永恆的風景。這風景用無數個軍人靈與肉的組合壘砌而成,便是一座巍峨的長城。

    翻開中國人民解放軍新疆軍區的軍史,在一行行閃爍著光芒的字裡行間,可以看到共和國這支威武之師所描繪出的波瀾壯闊的歷史畫面,每一個畫面都以一組驚心動魄帶給人們以一種強大的震撼:那烽火瀰漫的硝煙、千里征戰的從容、無私無畏的奉獻和衛國戍邊的自豪都在過去、現在與未來的長河中緩緩流動著。

    長路如碑,歲月如歌。作為新時代的軍人,應該說,他們每一個人,留給歷史的,是一部氣勢恢宏的百年經典……

    「千里赴戎機,關山度若飛,朔氣穿金舵,寒光照鐵衣。」1949年秋,中國人民解放軍二、六軍在王震將軍的率領下,一路凱歌,翻過白雪皚皚的祁連山,穿越河西走廊,戰風沙、走戈壁,把紅旗插到了天山南北。

    幾十年彈指一揮間。

    誰都知道,全軍部隊駐防最艱苦的是西北,西北最艱苦的地方是新疆,新疆最艱苦的地方是邊防……

    童陽所在的新疆軍區步兵第七師是由王震將軍所部二軍一部,這支光榮之旅在新疆一駐就是40多年,40多個風雨春秋,讓人們經歷了人生太多的驕傲與悲壯,經過了太多的血與火的洗禮,歲月更替,這支部隊發展成為共和國一支鋼鐵之師。

    部隊戍邊沿天山北麓一線撒開,在茫茫戈壁大漠和伊犁大草原上排列開方陣,先鋒直指伊犁、塔城、阿爾泰等邊境一線。

    雄偉的阿爾泰山和阿拉套山以及高遠深湛的藍天為部隊官兵撐起了一座廣闊的演練舞台,他們渾身沙塵,一腔熱血,待命在嚴酷的環境裡。

    這支英雄部隊,在漫長的歲月中,始終以英雄的氣概在浩瀚的戈壁和連綿起伏的群山中行使著屬於自己、也屬於共和國的職責。

    中國人民解放軍步兵第七師駐防在新疆伊犁哈薩克自治州境內。

    伊犁哈薩克自治州位於新疆西部天山北麓,東北與俄羅斯、蒙古國接壤,西與哈薩克斯坦共和國交界,總面積35萬平方公里,幅員十分遼闊,是新疆乃至中國通向中亞與西歐的國際大通道。伊犁轄塔城、阿勒泰兩個地區和10個直屬縣市,是全國惟一的既轄地區又轄縣市的自治州。首府設在國家沿邊開放城市——伊寧市。全州總人口440.8萬,有哈、漢、維、回、蒙、錫伯等47個民族,素有「東方人種博物館」之稱。

    伊犁在歷史上因出產「騰崑崙,歷西極」的天馬而聞名於世,是新疆富饒美麗的一塊寶地,享有「塞外江南」的美譽,是亞歐大陸乾旱地區中的一塊「濕島」,土地肥沃,水源充沛,資源十分豐富,素有「天馬的故鄉」、「西陲寶地」、「薰衣草之都」之美稱,是國家實施西部大開發戰略的重點地區之一。

    豐富的自然景觀、悠久的歷史文化、濃郁的民俗風情,孕育了伊犁得天獨厚的旅遊資源。氣勢雄偉的冰川雪嶺,萬木蔥鬱的茫茫林海,水草豐茂的遼闊草原、滄桑厚重的古城風韻無不閃爍著神奇而迷人的色彩。這裡有在中國最美的十大森林中排名第一的庫爾德寧雪嶺雲杉;有在中國最美的六大草原中排名第二的伊犁草原;有在中國十大新天府中排名第三的伊犁河谷;有我國惟一自東向西流的國際河流——伊犁河;有中國西部最大的陸路口岸——霍爾果斯口岸;有中國惟一跨境經濟貿易合作區——中哈霍爾果斯國際邊境合作中心;有世界上唯一建築正規、保存最完整、規模最大的入選吉尼斯世界之最的國家歷史文化名城——特克斯八卦城;有近代歷史上新疆的政治軍事中心、國家歷史文化名鎮——-惠遠古城……大氣磅礡的自然風光、斑斕多彩的民族文化、大漠邊庭的英雄壯舉、草原深處的歷史印記共同造就了這片神奇的土地。

    走進伊犁,西風古道的悠悠駝鈴,搖曳出「塞外江南」的異域民風;無垠草原的聲聲馬蹄,馳騁出「天馬故鄉」的壯觀之景;多元文化匯聚交融,沉澱了伊犁豐厚而獨特的文化底蘊;多民族聚居,各具特色的生活習俗,組合成伊犁色彩斑斕的民間風情。

    這一切,無不使心中裝滿詩意的童陽心曠神怡。

    出烏魯木齊,一路向西,向西,新疆廣袤的的地理地貌在他眼前盡情鋪展,覆蓋著積雪的天山山脈一路都在伴隨著他的左右,蜿蜒不絕。走過綠洲般的農場田園,走過乾旱的戈壁荒灘,在蒼黃與綠色交替變化的路途裡,童陽離號稱「塞外江南」的伊犁越來越近。

    童陽曾經不經意地看過一張有關賽裡木湖的照片,他不止一次地驚歎過它的美麗,心中始終有一種再想看看的期待。然而,當賽裡木湖真實地出現在他的眼前,他還是驚呆了:湛藍的天空下,那一泓水晶般澄澈、明鏡般的湖水猶如海市蜃樓,一下子震撼了他的雙眼。

    即使當水面清漪的片刻,湖面仍然沉吟不驚,如同一片流動的水鏡,完美地還原陸地上一切美麗的細節,包括山脊上歲月切割的痕跡。

    走近賽裡木湖,爛漫野花撲面而來,奔放熱烈,風乍起,夾帶著最清澈透明的水汽,與湖水的碧藍清瑩,悄然浸入他的眼睛和肺葉,於是,他的感覺裡,除了融進一種迷醉的恍惚,似乎一切已經蕩然無存。

    往深處走,與湖水漸行漸遠,這時的湖水好比一幅自然美卷徐徐鋪展。湖水如同天空的妝鏡,雪山恰似白雲的驛站。牛群和羊群自天邊移來,心無旁騖,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

    這時,無論環湖驅車向深處走了多遠,每一個角度,每一次前望回首,都是一次不一樣的發現。賽裡木湖讓童陽壓抑了十幾年的心胸頃刻間舒展起來,讓他從此夢迴天堂。

    車過果子溝,溝溝壑壑的山梁和坡地上像忽然洞開的一處世外桃源,巨大的雲杉好像列隊的衛兵赫然出現在他的眼前,山腳下,是潺潺的細流,山坡上,是一望無垠的綠色地毯,寫意自如地鋪卷而開。山坡起伏相連,雪山一路蜿蜒而來。

    童陽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藍天白雲下的雪山綠草和雲杉,他立刻陶醉了!

    在一個不是薰衣草盛開的季節裡來到伊犁,在鮮為人知的伊犁草原,在如此真切咫尺的雪山腳下,他似乎找到了早已潛藏在心中蠢蠢欲動的那種慾望——這應該就是自己夢開始的地方……

    想到這裡,他屏住了呼吸。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走了好運,如果不是這樣,為什麼每次遠行,自己都會得到上天的眷顧。

    這一刻,讓他愛上了新疆……

    悠悠40年過去了,部隊官兵們令人謳歌的業績上落滿了厚厚的流沙,他們的戰陣,他們的群體,他們的威武,他們的付出,也同樣在厚厚的流沙上凝成了戈壁的夕陽紅。

    童陽的加入,無疑使這支英雄的旗幟增輝。

    1992年春,清明時節。在步兵第七師閱兵專業訓練場上,練兵景像一派火熱。

    在莊嚴整齊的隊列中,已經擔任師長警衛員的童陽快步跑向正在組織閱兵訓練的指揮台前,一個立正,向閱兵訓練指揮官報告道:「全班集結完畢,請指示!」陽光下,身著筆挺的軍裝、手戴白手套的童陽亦發顯得神采奕奕,榮光煥發,天庭飽滿的額頭在藍天下閃著光。

    「你行嗎?」看著眼前個子矮小、身材也並不魁梧的童陽,師長擔心地問。說心裡話,師長很喜歡童陽。在童陽跟隨他的日子裡,小伙子不但機靈、聰明、忠誠,而且身上有一種難得的韌性。但是如果參加閱兵方陣,好像還是顯得單薄了點。

    「師長,我一定行!請批准我參加這次閱兵,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童陽話說的鏗鏘有力,「七師是一支英雄的部隊,這支部隊絕對不培養孬種!」看著童陽一副著急的樣子,師長笑了,雖然嘴上答應了他的要求,但說實話,師長的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許不放心。

    從此,出操、拔正步、持槍、摸爬滾打,成了童陽每天必備的操行內容。經過一段時間艱苦的訓練,童陽終於從眾多的戰友中脫穎而出,參加了七師組建以來最大規模的閱兵儀式。雖然,脫胎換骨的訓練使他略顯得有些憔悴,額頭上依稀可見的汗珠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但他絲毫沒有覺得疲倦。閱兵完畢,他沒有去連隊休息,而是在連長、指導員的引導下,逕直走進了連隊榮譽室。

    全連官兵列隊兩旁,當總參首長剛邁進門檻,他們便齊聲響亮地喊起「首長好!」聽了這聲音,總參首長十分激動,但沒有流淚。此時對於全連官兵來說,為喊這一聲「首長好」已經等了多年了,明顯地可以看到在他們一雙明眸裡有淚花閃爍。這是七師組織閱兵以來總參首長第一次來部隊,一聲「同志們辛苦了!」如同深情的呼喚,飽含著祖國對戌邊衛士的無限敬意。看著首長臉上蕩起的一股春風般的笑意,童陽操著濃重的四川鄉音回答:「為人民服務!」

    連隊榮譽室雖然不大,可裡面加入了有關童陽榮立三等功的內容。榮譽室裡的實物、圖片、文中資料中,清晰而又真實地記錄了整個連隊發展的光榮史。總參和軍區首長萬萬沒有想到,童陽所在的連隊,還有這麼大一塊屬於榮譽的空間,真的很不簡單。首長們把陳列在展櫃中的每一件留下的實物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包括一些至今已經走遠的軍人們所穿過的棉衣,用過的水壺,還有使用過的步槍,這些都令各位首長眼前一亮。這些物件被他們一一裝進了心裡,那每一件物品都是軍人的一滴血,那字裡行間奔湧著軍人們不息的血脈。

    1991年7月的一天,童陽被叫進了師長辦公室。

    「鄯善我們有個部隊服務站,這些年一直經營不善。你年輕,有點子,也有魄力。組織上想讓你過去接手經營,擔任所長。同時,我們也想聽聽你的意見。」

    「讓我去搞經營?可我從來沒有幹過經營哪!」童陽開始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等聽清楚了,他還是感到有些猝不及防。他知道,自己只是一名戰士,而聽說鄯善那個部隊服務站的站長掛的是上校軍銜,副所長也是一個中校。他一個小小的士官,怎麼可以去那裡擔任主要領導?他想說,嘴唇動了幾下,但到底還是沒說。

    「怎麼?不敢去?慫了?」師長開始用激將法激他。

    「誰慫了?沒有什麼不敢去的。只是……只是……」童陽沒有再說下去。

    「只是什麼?有什麼顧慮,說。別婆婆媽媽的!」師長是個急性子。

    「那……我就說了。既然去抓經營,就得聽我的,服務站得我說了算。」

    「那當然。」

    「如果說了不算,怎麼辦?」童陽將了師長一軍。

    「軍令如山,軍法無情,我就只好軍法從事了。」話剛說出口,師長反應過來了:「好你個童陽,原來你在這兒等我呢!」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其實,幾年軍隊風霜雨劍的磨礪,早已經在童陽臉上留下歲月的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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