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二人各帶了些應用東西,同飛紫玲谷口。寒萼這時方想說無法下去,忽見一道五彩光華一閃,正疑紫雲障又起了什麼變化,猛見紫玲飛身上來。姊妹兩人剛要彼此埋怨,紫玲一眼看見文琪、輕雲含笑站在那裡,未及開口,輕雲首先說道:「這位是秦家大姊姊麼?」說罷,同文琪向前施了一禮。紫玲忙還禮不迭。寒萼也顧不得再問紫玲,先給雙方引見。互道傾慕之後,同下谷去,進入石室內落座。紫玲當著外客,不便埋怨寒萼,只顧慇勤向文琪、輕雲領教。還是寒萼先說道:「姊姊一年難得入定神遊,偏這幾天平哥來了,倒去用功,害得我們有家難回還在其次,你再不醒來將紫雲障收去,連請來的嘉客都不得其門而入,多笑話。」紫玲道:「你真不曉事。我因平哥此來關係我們事小,關係母親成敗事大,想來想去拿不定主意,才決計神遊東海,向母親真靈前請示。誰知你連幾日光陰都難耐守,私自同了平哥出外。仇敵近在咫尺,玄真子世伯再三囑咐不要外出,你偏不信,萬一惹出事來,豈不耽誤了母親的大事?還來埋怨我呢。」寒萼拍手笑道:「你這會兒怪人,我要說出我這一次出外的好處,你恐怕還歡喜不盡呢。」紫玲聞言不解,寒萼又故意裝喬不肯明說。文琪怕耽誤了程途,正要開口,司徒平怕紫玲著惱,便從白兔引路收回飛劍說起,直說到遇見文琪、輕雲,餐霞大師命文琪借彌塵幡去救英瓊、若蘭,並勸紫玲姊妹移居峨眉等情詳細說出。紫玲聞言大喜,對文琪、輕雲道:「妹子神遊東海,向先母真靈請訓,曾說妹子等要成正果,須急速求玄真子世伯引歸峨眉門下。妹子便去尋玄真子世伯未遇,因舍妹年輕不曉事,平哥又是新來,只得趕回。二位姊姊,久已聞風欽慕,適才光降寒谷,還以為得辱先施,偶然寵顧,已覺喜幸非常,不想卻承大師垂憐,指示明路。自應追附驥尾,即時隨往青螺山,遵大師法旨行事便了。」說罷,望空遙向餐霞大師拜謝不迭。寒萼道:「這會兒知道了,該不怪我了吧?不是我,你哪兒去遇見這兩位姊姊接引我們到洞天福地去住呢?」紫玲對寒萼微瞪了一眼,正要開口,輕雲道:「難得二位姊姊如此仗義,明識大體。既承贊助,我們即刻就動身吧。」紫玲道:「請問二位姊姊來時,大師可曾說起李、申二位姊姊被困的地方,是否就在青螺山內?請說出來,大家好早做準備。」
文琪道:「不是姊姊提起,我還忘了說。照齊師伯適才飛劍傳書說,李、申二位姊姊明早就要動身,她們一入青螺山口,勢必輕敵,不與靈雲姊姊等做一路,因此在路上必遇見八魔約請來的一個能手。這人名字叫師文恭,乃是雲南孔雀河畔藏靈子的得意門徒,又是毒龍尊者最交好的朋友。此人劍術另成一家,還會許多法術。平日倒還不見有什麼惡行,只是善惡不分,一意孤行,專以感情用事。李、申二位姊姊恐非敵手。雖然相隔還有這一夜,但是此去川邊青螺山相隔數千里,路途遙遠。若等她二位業已被陷,再行趕到,那就晚了。」紫玲道:「我以為李、申二位姊姊業已失事了呢。既然還差一夜,她二位由峨眉趕到青螺,算她們明日天一亮就動身,飛劍雖快,也得幾個時辰。此谷經先父母苦心經營,先人遺愛,不願就此拋荒。此行暫時既不作歸計,意欲略事佈置,再隨二位姊姊動身。至於道途遼遠一節,妹子早已慮到,少不得要在二位姊姊面前賣弄一點淺薄小技,準定在李、申二位姊姊以前趕到便了。」文琪、輕雲俱都聞言大喜。
文琪道:「妹子雖然遵奉家師之命行事,但是自問道行淺薄,奉命之後,就恐兩地相隔過遠,妹子等御劍飛行萬難趕到,所以一再催二位姊姊與司徒平道兄快行。沒想到姊姊有此驚人道法,不但李、申兩位姊姊可以脫險無憂,妹子等也可借此一開眼界了。」紫玲謙遜了幾句,便同寒萼到後面去了有好一會兒,只寒萼一人回來。輕雲便問:「令姊可曾佈置完竣?」寒萼道:「她還早呢。她說此時她先出谷,到九華去拜別追雲叟白老世伯,就便請示先機及將來的因果。回來之後,還要將這紫玲谷完全封鎖得與世隔絕,以免先父母許多遺物被外人取去。然後再隨二位姊姊同行呢。」說罷,又回向司徒平說道:「平日姊姊總說我大意,這次李、申兩位姊姊的事,餐霞大師一再催促快走,她偏要慢騰騰地挨到明早,用千里戶庭囊中縮影之法。萬一誤了事,如何對得住餐霞大師與二位姊姊?我們如果早到半日,不但李、申二位姊姊少受虛驚,我們還可和齊姊姊早些見面,豈不是好?我實在是因為吳、週二位姊姊在此無人陪伴,不然,我就一人騎著神鷲先去了。」輕雲坐得較遠,見寒萼與司徒平絮絮不休,猛想起久聞紫玲谷內有一隻千年神鷲厲害非凡,反正離走還有些時,何不開開眼界?
正要開口去問寒萼,忽然滿室金光,紫玲同了追雲叟一同現身出來。文琪、輕雲慌忙上前拜見,寒萼、司徒平也趕過來行禮。追雲叟哈哈笑道:「正派昌明,正該你們小弟兄姊妹各顯身手的時候,又找我老頭子作甚?」紫玲正要開口,追雲叟道:「你的來意我已盡知,不必再說出了。你們三人正好隨文琪、輕雲同去,替峨眉建立一點功勞,不但於你二人有益,於令堂也有益的,你還顧忌些什麼?餐霞大師接了峨眉掌教飛劍傳書,便依言行事。
早知你為人持重,事情又在緊急,此時偏有個討厭的人去尋她,好生不便,特意偷偷給了我一封信,叫我前來開導你姊妹,你不去尋找我也要來的。至於你另外的一件心事,明早你救的那人,她將來自會成全你一番苦心,助你成功正果。至於你妹子寒萼,她願自投羅網,前因注定,就隨她去吧。李、申二女准在明早動身到青螺,你不要太托大,以為你行法快,她二人劍光慢。白眉和尚的神雕兩翼風雲,頃刻千里,也正不亞於你的獨角神鷲呢。不過現在還早,也注定李、申二女該受一次魔難,你們只須在明早丑時動身,就不至於誤事了。不久峨眉凝碧崖齊道友召集本門及各派劍仙,為小一輩同行謁祖團拜禮,我定前去參與盛會,到時再與你們相見吧。」說罷,滿室金光,眾人慌忙跪送時,已沒了蹤影。
原來紫玲因寶相夫人遺命,凡事均須秉玄真子意旨而行。起初玄真子只命她暫時閉戶潛修,靜候機緣到來,再行出面。及至司徒平到了紫玲谷,紫玲雖然救母心切,勉遵玄真子、優曇大師、追雲叟諸位前輩之命,了此一段前因,總覺多年苦修同自己一向心願,不甘就此捨棄。後來體察司徒平固是心地純厚光明,又經立下重誓,仍恐一個把握不住,墮入情網,萬分焦急。只好冒險神遊東海,去見母親真靈。難為紫玲,居然能將未成熟的嬰兒遨翔蒼曼,神遊萬里,在寶相夫人藏蛻修真的山洞內闖過子午風雷,母女相見。這時寶相夫人的真靈業已煉得形神堅定,時候一到,避開最後一次天雷之劫,便可飛昇。見女兒到來,又驚又喜。問起近年情形,得知二女承玄真子、優曇大師、追雲叟之助,已與司徒平成了名義的夫婦,愈發喜出望外。她在靜中參悟,早算出二女異日俱當歸入峨眉門下,便對紫玲說了。紫玲又說明了來意。寶相夫人再三勸勉,如果前緣注定,倒也無須固執,能為地仙,何嘗不是正果,天仙豈盡人皆能,應當退一步想等語。紫玲無法,那裡不能久待,只得悶悶不樂,叩別回來。
她嬰兒成形以後,雖然當時試作神遊,卻從沒走過這般遠路,返神以後,練氣調元了好一會兒,才到後面尋寒萼。誰知連司徒平俱已不在,大吃一驚。還疑是在崖上閒立,剛飛身上崖,便遇文琪、輕雲隨寒萼、司徒平回來。及至聽完了二人來意,知道母親之意已應,雖然心中高興,總覺棄了這休養生息之地而去,有些戀戀難捨。也知餐霞大師與三仙、二老均稱莫逆,不過叫她姊妹如此遽然出面,也不免與玄真子之言前後不符。還有司徒平這段姻緣,經了寶相夫人勸慰之後,仍是於心不死,急切間又無暇趕到東海去向玄真子請示。猛想起追雲叟近在九華,何不去求他指示一切?當下先同寒萼把谷中略微佈置,應用實物帶在身邊,飛往九華,才行不遠,便遇追雲叟。正要說話,追雲叟好似已知來意,說道:「到你谷中再說吧。」到了谷中,追雲叟不俟發問,將紫玲要問的話完全指示出來。紫玲聽出話中微意,這才大放寬心,一塊石頭落地。起初以為自己有許多寶物,還有母親在日傳授的千里戶庭囊中縮影之法,既然李、申二人要明早才行動身,何必這麼早趕去空等?正好借此余閒辦理一些私事。現在聽了追雲叟一番話,不敢怠慢,立刻跑到後面,重將未完各事料理。
雖然出去時間不大,寒萼已等得心煩,便問文琪、輕雲與司徒平道:「我姊姊還是這般慢法,我想騎了神鷲先行一步。這時起程,算計趕到青螺山口,也不過天才黎明,省得為她誤事。哪位願隨我先走,請說一聲。」說罷,用目望著司徒平。文琪、輕雲會意,同聲說道:「姊姊如此熱心,非常感謝。我二人道行淺薄,恐不能乘馭仙禽,就請姊姊同司徒道兄先行,我二人仍煩大師姊攜帶同行吧。」寒萼聞言,笑著點了點頭,嘬口做了聲長嘯。只一轉眼間,從室外走進那只獨角神鷲。文琪、輕雲尚是初次得見,非常讚羨。寒萼也不問司徒平同意與否,似嗔似笑地說道:「你還不騎上去?」那神鷲也隨著蹲了下來。
司徒平知道寒萼性情,雖不以為然,卻不敢強她,只得向文琪、輕雲作別,騎上鷲背。寒萼叫他抓緊神鷲頸上的五色長鬃,隨著也橫坐在鷲背上,挨著司徒平,向文琪、輕雲微笑點首,道一聲:「前途再見,妹子僭先了。」說罷,將手一拍神鷲的背,喊一聲:「起!」文琪、輕雲便見那神鷲緩緩張開比板門還大還長的雙翼,側身盤轉,出了石室。才一出石室,那神鷲豎起尾上長鞭,發出五色光彩,直往谷外飛去。文琪悄對輕雲道:「這神鷲如此神異,不知英瓊座下仙雕比它如何?」輕雲道:「苦孩兒在許飛娘那裡受了多少年的罪,如今卻遇見這種曠世仙緣。我看紫玲倒淡淡的,寒萼對他就比她姊姊親密多了。適才白師伯說的那話,好似說寒萼將來不易擺脫塵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