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可雙眼盯著手機,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也不敢回頭看他。只覺得他的目光有如利劍般抵在後背,讓她簡直手足無措。
腦子裡亂糟糟的,她好半天才按出一條短處回過去:你為什麼會買那杯子?為什麼要給我?
短信很快有了回復。
除了內容以外,他打字的速度也讓思可百般驚訝。
那天碰巧在店裡遇見你,就想看你在幹什麼,然後就看到你拿起那套杯子看了幸天,都不捨得放下……所以就乾脆幫你買了。
思可看完後忙用手指遮住手機屏幕,膽戰心驚地將短信內容擋住,過了一會,才透過指縫又看了一遍,明明是很普通的內容,也許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卻讓她有種被人關心的錯覺,淡淡的文字像老酒般令人暈沉。
她覺得很奢侈,自己已經不可能得到這麼溫暖的關心了。
不管是杯子的事,還是被他看到自己暗戀遙生的事,甚至寧南的事……都令思可感到非常丟臉,所有的秘密都無所隱藏。再想到那件衣服應該也是他為她蓋上的,臉上就變得燙了起來,火辣辣地發著熱,她害怕被許風看到自己正在發紅的耳朵,所以假裝若無其事地理了頭髮,把耳朵遮住。
那個動作可愛到剛剛好,讓許風情不自禁笑了出來。
你在店裡為什麼不叫住我?在手機上打出這句話,她還附加了一個生氣的表情,打得太過順手,等發出去時要後悔又已經復了。
許風的回復還是非常迅速,都懷疑他到底是怎樣在打字:那時我要是叫住你,你可能要更生氣啦,因為我跟別的女孩子在一起。
全身的血又迅速冷了下來,頭腦一下子就清醒了。
思可把手機丟開,用力看著桌面,突然覺得自己真的很可笑。
之後許風又連連發來幾條短信,她卻一條都沒有回,最後根本就不看。許風不甘心,隔一會兒又用筆頭去戳她,她就往前趴在桌上,盡量躲著不讓他碰到。
這堂課結束後,許風果然追過來,把她堵在走廊的角落裡,有些迷惑地說:「不是吧,難道你真的生氣了?」
「沒什麼好生氣的,這些還給你。」思可搖搖頭,把衣服和杯子都塞到他手上,他皺著眉不肯收,兩人推托了一會,她乾脆把東西都放在地上。
「你可真麻煩。」許風露出不耐的神情。
思可咬咬嘴唇,忍耐著沒有發火,也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放下東西轉身就往外跑,可是才剛跨出一步就被他按住肩膀,力道不重,然而卻怎麼也掙脫不開,思可急了,臉也頓時漲紅起來,「你要幹什麼?」
「對不起……我是開玩笑的,你一點也不麻煩。」許風趕緊放低聲音,「只是你到底為什麼生氣?不說出來我又怎麼知道你在想什麼。」
「我沒有生氣,只是我們又不熟,沒有道理收你的東西而已,而且,我不喜歡像你這樣的人……」她埋頭小聲說著,僵硬地背對他。面對許風總是讓她感到抗拒,他衝她笑,突然關心她,然而莫明出現又莫明消失,語氣輕浮卻又一派天真,她一點也不瞭解他,搞不懂他為什麼要纏上她,覺得好玩嗎?又為什麼……會是她呢?
「那,總之對不起……」許風露出有點鬱悶的表情,卻沒有再追問什麼,也不再解釋,只是抓著她的肩膀不放手,第一次用很認真的語氣對她說著,「真的,只要你別再生氣了。」
「不要碰我……」她用力抽回手。
許風追她的時候踢倒了杯子,「嘩啦」一聲摔在樓梯上,她聽得很心痛,卻沒有回頭去看,只是往前跑,也不知道是不是摔壞了。
可她不想被他哄來哄去的,哪怕自己渴求著那一點點的溫暖,然而不兔又想到遙生,她不想被當成那種隨便的女孩子,就像他身邊的,他們身邊的,那些來來去去面目模糊的女生一樣。
過了幾天,當思可回到家時,發現那套杯子出現在了自家門口。樣子是完好無損的,應該是許風又去買了新的,還有很多花茶,被一起裝在了好看的粉色袋子裡。
手機的短信振動讓她回過神,她抓起手機,卻只看到一條廣告。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瞬間忽然有種空蕩蕩的感覺。
她去洗了澡,也不急著吹乾頭髮,只是慢慢坐下來,像小的時候一樣,把奶白色的瓷杯捧在手心裡,任由茶的香氣瀰漫了整個房間。
如果往好的方面想的話,也許許風也在害怕。明明根本不瞭解她在氣什麼,卻還是認真地說了對不起,最後還小心地把杯子放在她的門口,這小心翼翼的態度真的很不像他。
可越是這樣幻想,越顯得自己很傻,不由得又開始恐懼,害怕真的會被吸引,而後沉溺,不是因為喜歡或者愛,而是留戀那一點點的溫情。
給一點點溫柔,再給很多的傷害,或者被隨手丟棄掉,當寧南走後,這種結果她已經無法再承受了。
只有不抱任何期待,才真的不會受傷。
幾個小時之後,思可接到店長的電話,晚班的人要請假,她必須早點過去接班。
她其實已經很累了,因為許風的關係而失眠,翻來覆去盯著手機出神,最後只睡了三四個鐘頭,但拒絕的話可能就會丟掉這份工作,想到學費和房租,就覺得再難也要忍耐下來。
和她一樣,阿多也是帶著兩個黑眼圈跑來上班的,而且不斷地在打呵欠。阿多做事本來就不大認真,平時懶散慣了,對客人也不算友好,有時候連眼皮都不想抬,只有跟他聊音樂時才能勉強提起他的精神。所以每次跟他一起上班思可就更忙了。好在她也從不抱怨什麼,能多做就多做,於是兩個人的關係還算不錯。
便利店裡有很多冷凍食品,比如咖哩飯或者冷面之類的,一般過了晚上十一點就會打折,要是賣不掉就可以分給他們打工的吃,於是為了省錢,阿多和思可平常都是吃這些來解決晚飯的。
「我那天發給你的歌聽了沒?」到了深夜的點,客人變得很稀少,阿多便熱了一份意面坐著吃起來。
「嗯,聽了。」
「怎麼樣?」
「感覺很有個性,不過,我還是有點聽不大懂……」
「你不是學外語的嗎?是不懂歌詞?還是不懂什麼?」
「呃……都不大懂。」她老實地說道。歌詞多少是明白,可她也實在搞不明白那些嬉哈樂的魅力所在,甚至覺得有點吵鬧,不過要是這樣說,他肯定要跟她生氣的。
「切,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然而阿多說的事情總是讓她感到非常新鮮,不時迸出些聽也沒聽過的詞洩,總覺得自己沒有與他生活在同一個世界裡。
他不用上學,也從不考慮將來,每一天都似乎過得很自由,可又必須要熬夜打工,省吃儉用買樂器。彷彿過一天就是一天,這是思可無法想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