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西·金凱不安地用手指了攏了攏他那蓬亂的沙黃色的頭髮,然後帶著責備的目光向內利婭?布萊爾看去。他的聲音有些酸楚:「內利婭,我到這座樓裡來找你。你離開那麼長時間……我沒想到會看到這種情況!」
傑克?康韋的額頭上浮現出煩惱的皺紋,轉過身去看著那姑娘問道:「內利婭,你在這裡幹什麼?你怎麼會進到那個壁櫥裡去?」
那姑娘避開了他的視線,看向了他們的對面。巴裡?斯通開始大笑起來。康韋轉過身去看著他:「該死的,這有什麼好笑的?」
斯通不安地注視著康韋:「好笑,這的確是很好笑……你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嗎?內利婭一直在嫉妒瑪西婭?羅傑斯,因為她有錢而且試圖勾引你,傑西知道是怎麼回事,他跟她訂婚了!他們在這兒監視你們——企圖抓住你和瑪西婭!」
內利婭?布萊爾把目光轉向斯通,氣憤地渾身顫抖,她說:「我想每個人都不知道你愛羅傑斯愛得發瘋,但是她對你一點兒興趣也沒有。她是通過你才見到了傑克——在那之後她就立刻拋棄了你!」
斯通那瘦瘦的、菜色的臉上浮現出嘲弄的微笑:「但是當瑪西婭?羅傑斯被殺時我沒有藏在壁櫥裡,是你藏在裡面!」
克勞利一直在認真地聽著。他看到康韋的眼中冒出氣憤的火焰便插話說:「從現在起由我來說。金凱,你剛才要到樓外去——不會是要從這間公寓的後入口出去吧?」
傑西?金凱用力地搖了搖頭:「天哪,不!內利婭要我在外面等著——斯通所做的推理是對的。我是嫉妒,因為瑪西婭在康韋的畫室同他鬼混,但是我還沒有嫉妒到要去殺人!另外,只有兩個人有機會殺她——康韋和布萊爾小姐。或許她是出於保護他——她應該能夠看到發生了什麼!」
傑克?康韋憂慮地看著內利婭?布萊爾,他知道當他離開房間時,瑪西婭?羅傑斯還活著。在那期間只是過了幾分鐘的時間,而她在公寓裡。當他完全意識到是怎麼回事的時候,一種冰冷的恐怖緊緊地揪住了他的心。他緊張地等待著。
那姑娘答道:「我什麼也沒看到。」她面色蒼白,當她看克勞利時,臉拉得很長。他正在靜靜地看著她,目光中帶著嚴厲的斥責。她趕緊接著解釋道:「我什麼也沒看見是因為當門鈴響起的時候,我非常害怕,覺得會被人發現,所以我就藏在壁櫥裡了,直到你們在那兒找到我!我沒有殺她,你得相信我!」
克勞利問她:「你在壁櫥裡的時候聽到什麼沒有?」
「沒……沒有。就是,我真的沒有期望聽到什麼——我不敢肯定。裡面很黑,而且我也很害怕。」
克勞利向她走了過去,說:「可是在門鈴響之前,你是在臥室的門口聽著畫室裡的動靜,對嗎?」
她不耐煩地點點頭:「是的,門開了一條小縫兒,我可以看到他們倆,但他們不知道我在那兒。」
克勞利很快地問她:「門鈴響的時候,傑克?康韋在幹什麼?」
內利婭?布萊爾掃了康韋一眼答道:「她用手臂摟著他的肩膀,他試圖把她推開。」
克勞利粗聲說:「我明白了,你肯定他沒有把一支尖頭的油畫筆戳進她的心臟嗎?」
她高聲叫了起來:「沒有!他把她推開了,然後走過房間去開門——就在那時我害怕地藏在壁櫥裡了……」
克勞利慢慢地點了點頭:「這排除了兩個可能的兇手中的一個。」
康韋氣憤地瞪著他:「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根據她的話,你不可能殺死瑪西婭?羅傑斯。她是在你去開門和我發現屍體這段時間被殺的。還有誰在這間公寓裡?還有誰有機會殺掉她?誰會有那麼強烈的動機以致看到那女人的手臂摟著你的脖子,一怒之下便只想幹掉她?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他們都靜了下來,可怕的靜默之間充滿了譴責。在他們旁邊,技術人員們正在用單子蓋住瑪西婭?羅傑斯的屍體。房間的那頭,一個警察正拿著一個折疊的擔架走進門來。
克勞利不停地盯著那姑娘說:「你殺了瑪西婭?羅傑斯,但是你沒有時間脫身,所以你就藏在了壁櫥裡,想等機會再溜出去。你冷不防地抓住了瑪西婭?羅傑斯,並用你在手邊所能找到的唯一的武器——一支長而尖的油畫筆——戳進了她的身體!」
內利婭?布萊爾呆呆地瞪著眼睛,恐懼的大眼鎖定在克勞利肥胖的臉上,一動不動,就像是被催眠了一樣。在她的對面,傑克?康韋無助地看著她。克勞利話中的邏輯是不容置疑的,但是這又說不通。因為他知道她是不可能殺死瑪西婭?羅傑斯的,這個念頭一直在傑克?康韋的腦海裡徘徊著。他知道還有某種東西沒有被發現,是整個謎團中的一部分。當屍體被捲入擔架時,他向下注視著瑪西婭?羅傑斯的屍體,她嘴上紅色的污物好像是在極度痛苦地斜視著他。
「布萊爾小姐,我要拘留你。我指控你犯有謀殺罪。」克勞利打破了沉寂。
「我指控你犯有謀殺罪。我要拘留你,布萊爾小姐。」「你是一個兇手,布萊爾小姐。」這些話不停地在傑克?康韋的腦海裡迴響著,他隱隱約約地聽到那姑娘在抽泣:「不……不……你弄錯了……我跟你說的都是真話……我沒有殺她……沒有……沒有……」但你當然是兇手。他們沒有在壁櫥裡找到你嗎?你沒有藏在臥室那裡等待這樣一個機會嗎?你沒有很好的理由殺她嗎?你能證明那不是你幹的嗎?內利婭,天哪,內利婭!
這時他們正在把屍體抬出去,克勞利抓著內利婭的胳膊,他們將把她帶走。康韋渾身顫抖,他向克勞利走去。
「你不能逮捕她!她是無辜的——我知道她是無辜的!」
「傑克?別發傻了!」巴裡?斯通抓住康韋的肩膀,把他向後推去。康韋惡狠狠地將他的手甩開,瞪著這個畫家。
克勞利很生氣,他粗聲說道:「康韋,這對你沒好處的。我知道你的心情,但是事實是毋庸置疑的。斯通,你跟他待著,讓他平靜一下。回頭我還需要你們倆做證人。你,金凱,可以走了。」他瞥了所有的人一眼,然後抓住那姑娘的胳膊。康韋無助地望著她被帶出房間的背影。片刻間,只剩下他和巴裡?斯通了。斯通的表情看上去很嚴肅。
「傑克,事情很棘手。我知道你的心裡的感受……」
康韋繼續瞪著他。他摸了摸肩頭剛才斯通抓住他襯衫的地方,那地方被撕了個口子。他用手指漫不經心地摸著那口子,心想:你知道我感覺如何?這真是一種嘲笑。是的,的確是嘲笑。你現在真的是在嘲笑,你永遠也不能吸引住你的女人。我感覺如何?現在我失去了自己的女人,意味著我的一切的唯一的一個女人……還有瑪西婭,當他想到她一動不動、靜靜地躺在那裡死了的時候,他咬住了嘴唇。她那扭曲的臉還有嘴唇四周的污物,血液從她胸前的傷口滲出來……
他的手從肩膀上放了下來,雙手相互揉搓著手指。他皺著眉頭,手上有些滑滑的東西。他看了看他的手,一些紅色的污物弄髒了他的指尖。他扭過頭看了看肩膀,衣服上有個撕開的口子,但是沒有血,只是布上面有一團紅色的污物。
「你要打起精神來。」巴裡?斯通說著,但是傑克?康韋並沒有聽,他在看著他襯衫上的那團紅色的污物。他看看他的手,慢慢地,他把手指放在鼻孔下。他聞到一股香味,是香味。「傑克,我非常抱歉把你介紹給瑪西婭。」巴裡?斯通還在說著。香味,康韋仔細地看著他手指上的污物,他的腦海裡重現出一個景象——一張死去的臉,蒼白扭曲;一張嘴,因污物而變了形。
巴裡?斯通看到他呆呆地不說話,問道:「傑克,你到底怎麼了?」。
康韋看看他,眼睛裡露出緊張戒備的神情。一個詞在他的腦海裡閃動著,跳躍著,迴響著。
「巴裡,你撕破了我的襯衫。」康韋話說得很慢卻非常可怕,「你還把它弄髒了。瞧你的手,巴裡。你看到了什麼?」
巴裡?斯通皺著眉頭看了看他的手:左手掌和手指都被紅顏色弄髒了。他不安地笑了起來,「對不起,一些顏料我沒擦掉。」
康韋搖搖頭,他靠近斯通:「不,巴裡,那不是顏料。你聞聞。」
傑克?康韋的話裡有話,這使得斯通向後退了幾步。當他把手抬起來放到鼻孔下時,他的手在顫抖。康韋咧嘴笑了,這是無情的冷笑。
「是香的,對吧!不像顏料,而是像唇膏——像瑪西婭?羅傑斯塗的唇膏!這是她的唇膏——當你殺她的時候弄髒了她嘴上的唇膏!」
康韋因激動不安而顫抖著。他無情地、慢慢地逼上前來。巴裡?斯通向後退去,他臉上的肌肉緊張地抽搐著。突然間,他的嘴唇擠出一絲冷笑,一隻手伸進外衣的口袋裡,從中拔出一把左輪手槍,他將槍指向了康韋的心口。
斯通喘著氣聲音沙啞地吼道:「站著別動!那麼你猜對了——是的,我的確殺了她!自從她為你而拋棄了我,我就想殺死她!我知道金凱跟她是不可能的,但是我是可以的。我本可以得到財富和保障的,但你卻插了進來。她拋棄了我,像所有別的人一樣。我發誓要讓她為此付出代價。」
「我知道你今天為她畫像,據此我做了計劃。我打電話告訴警察他們會在你的畫室裡發現一具屍體。他們到達時,我正在等著。我從廚房溜進來,又從臥室進了畫室。等她看到我時已經來不及了。我用手掐住她使她無法喊叫,又用你的畫筆戳死了她,然後我溜過臥室回去了。我等了一會兒,然後從樓梯上去。我對於外面的警車感到好奇是很自然的。」
「最具諷刺意義的是我本來策劃讓你受到譴責——但我不知道內利婭藏在壁櫥裡,幸好她沒有看到我!現在將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因為我要殺了你。警察將會認為這是自殺,槍將會在你的手裡。我將告訴他們你坦白了,我還沒來得及阻攔,你就開槍打死了自己……」
斯通的手指扣緊了扳機。康韋恐懼地看著他,他倆相距太遠,他無法撲過去,他的肌肉都繃緊了。
這時槍響了!
巴裡?斯通向前蹣跚了兩步,栽倒在地上,臉上一副吃驚的樣子。
克勞利警官手裡拿著槍跳過臥室的門,他那肥胖的臉上冒著汗水。
他粗聲說道:「康韋,還好我沒有打歪。」
傑克·康韋呆呆地盯著克勞利,又向下看看巴裡?斯通。他身下的一灘鮮血正在地毯上流淌著。
「我……我不明白……我以為你走了……」
克勞利點點頭,他下巴上那肥胖的贅肉在顫抖著,他說:「我正是想讓你那麼認為的,我故意逮捕那姑娘。我是憑預感行事,由於那個電話,我知道她是不可能打電話的,她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我知道無論是誰打的那個電話,那個人就是兇手。我自然排除了你,因為那就等於簽了你自己的死亡證書。剩下的就只有斯通和金凱了。我問自己誰具有最好的機會打那個電話,殺死那姑娘並逃走,答案是斯通,但是我沒有任何證據。這就是為什麼我讓他在我離開之後跟你留在這裡。」
「我在這個職業裡學會了一樣東西:如果你有耐心並給一個人足夠的繩子,他就會把他自己綁起來。我離開這兒之後,在這間公寓裡轉了一圈,然後像內利婭?布萊爾那樣,站在臥室的門後聽著。我聽到了一切並及時阻止了他。這只是一種預感,但它挺管用。」
克勞利掏出—塊手帕擦了擦臉。康韋一聲不吭地站在旁邊,盡力地去理解克勞利對他說的這番話。克勞利喊了一聲.辦公室的門開了,警察們一個個地走了進來。另外還有—個人也走了進來。
她跑過地毯,一下撲到康韋的懷裡,大哭了起來。他溫柔地將她的頭向後推了一點兒,親吻著她那被淚水弄濕的臉。他望著她的嘴唇,紅紅的,張開期待著。
當他親吻她的雙唇時,他注意到它們散發著香氣。但是這是一種不同的、甜美得多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