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 第40章  (1)
    第38章(1)

    西晏一直在北嶽的營帳裡呆到大戰的打響。顏子昭用了一招感情牌,將凡是有親人在城中韶沖隊伍裡的士兵聚集起來,在城外叫喊,其餘士兵列陣備戰。

    紀堯塵不失時機的配合城裡城外的一片寂靜,從腰間掏出一支洞簫,仿照北嶽民謠,輕輕吹起了思念的樂音,似乎想增加一些思親的氣氛。只惟獨紀堯塵知道,那簫吹出了自己心裡的苦。

    離開南川很久了,從有家有業有身份的貴族,淪落到異國他鄉成了投降的將軍,背後有人辱罵,有人痛恨,眾叛親離的滋味沒人能體會。幸好有回南川和西晏重聚的信念支撐著,還有他名譽上的小妻子瑛兒陪伴。苦中作樂,人生始終沒到絕境,可如今離勝利越來越近,很快就能完成這煎熬的任務了,反而讓他開始絕望。瑛兒死了,淒慘的死了,只因為他。西晏再也不是他的西晏,她已經變成了北嶽的太子妃,不止是身份的遠離,更多的是心的疏離。如今即使回到南川也依舊是孤身一人,即使凱旋,也依舊是辛酸。

    西晏已經準備好整裝備戰,卻被顏子昭攔住:「一個時辰以後攻城,我已經派了五名近身侍衛保護你的安全。」

    西晏點點頭,心裡踏實,只是她沒料到,顏子昭派來的五名侍衛中,竟然有紀堯塵,西晏眼睛睜的大大的,似乎想分辨眼前人的真實性。

    「韶沖的人馬困在城裡很多天,已經到了糧草斷絕,人心喪亂的地步。加上昨晚用親情感化,裡面已經潰不成軍,有士兵已經要跳城牆逃脫。所以攻城的時候,太子說要親自去,到底在百姓和士兵的心中,正統的力量永遠是強大的。」紀堯塵站在面前,聲調平靜的講起攻城的計劃,似乎不想掀起任何波瀾。

    「為什麼是你來?」

    「因為顏子昭也明白,這世上真正能保你,願意保你的人,只有我紀堯塵。」

    西晏沒料到他說的如此直接,抬眼注視著他,忽然間心中複雜萬分:「在北嶽的日子,你一定很辛苦吧。」

    紀堯塵不知該作何回答,欲言又止,只是眼神始終不願從西晏身上移開。

    「我已經知道了。」

    紀堯塵一怔,似乎還未能反應。

    「我已經知道你投降北嶽的目的。」西晏又重複了一遍,要將掩藏在表面下的那層真相揭開。

    他愣了片刻,竟然笑了起來,笑的空洞異常:「西晏,你變了,從前你和我說話時的樣子,就像個小女孩,和現在完全是兩種樣子。是的,我是有目的的,我會盡我全力達成目的,為的是能回去和你團聚,可如今,你卻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你。」

    西晏心中酸楚,輕輕的搖頭:「變得不是我,是環境和心境。」

    「西晏,南川軍就要吞併北嶽了,過了今天,顏子昭就再也不是太子,你不用拘泥於太子妃的身份,跟我一起回南川吧。」紀堯塵聲音柔和,還像從前一樣,只是話尾的歎氣,顯出心裡的無奈。

    西晏不語,如果是兩年前,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同意,甚至極為喜悅,可如今竟是一種矛盾,這種感覺濃濃的說不出。

    紀堯塵已經料到她的反應,早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只是真的看到了西晏的樣子,心中還是說不出的失落。

    「堯塵,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了,打從和顏子昭在一起的第一夜,我就知道,即使有一天和你還能重逢,也無法跟你重新在一起。我選擇到北嶽來,只是想看看,遠遠的看看,因為我不相信你會背叛我,背叛南川。現在我知道了真相,真的很高興。但是我已經做了對不起你的事……」西晏感覺眼裡漸漸的模糊,有股淚意不斷翻騰,心中攪纏的難受。

    外面一片紛亂,攻城的隊伍已經出發,有紀堯塵的部將在催促。他愣愣的站著沒有動,定定的看著西晏,複雜而悲酸。

    號角聲越來越響,拚殺叫喊的聲音就在不遠處。紀堯塵咬牙拉著西晏出了營帳,緊緊的攥著她的手腕,他早就猜到這種結局,但西晏親口說出來,還是讓他心中一黯:「我們一起攻進皇城,順著你說的秘密逃離北嶽,到時再決定其他!再難的日子也已經挺過去了,今後的事,一定有解決的辦法!」

    西晏跟著他上馬,眼前已經硝煙四起,站在山坡上,可以看到遠處城門外慘烈的攻城局面,木梯成排,亂石從天而降,到處一片慘呼。西晏心中湧起極大的震驚,這是在那次火燒南川軍後,再一次看到更悲壯的場景。她想這一次北嶽大概真的完了。

    「為何南川損失了兩批精銳部隊,依然能存活?」西晏強制鎮定了精神,回頭問坐在身後的紀堯塵。

    「呵!全是你父皇的精心安排,那些部隊並不是所謂精英,只是一般的士兵,還有一些是囚犯和戰俘。真正的精英,是常洛清帶領的這支隊伍,這次的南川,真的是在用最後的籌碼了。」紀堯塵面色嚴肅,下頜微動,又繼續道,「其實北嶽這次也在孤注一擲,不巧的是,北嶽還要面臨更加嚴峻的形勢,就是內鬥。」

    西晏若有所思的看著遠處的情景,心裡不斷有思緒翻騰:「我心裡很怕。」

    「別怕,有我護送你進城,不會有任何危險。」紀堯塵說的斬釘截鐵。

    西晏沒再開口,跟著紀堯塵的馬像風一樣馳向城門,她不想說自己害怕的東西不是死,而是看著別人死……

    周圍血腥味越來越大,殺氣也越來越重,紀堯塵渾身像要沸騰了一般,揮舞著手中的長刀,順著攻城的軍隊殺進城門。亂石飛來,被他斬斷,亂箭射來,被他擋開。西晏幾次心都提到嗓子眼,卻都被他化危為安。從山坡到城門僅僅一里的距離,好像每走一步都步履艱難。

    城門已經被長木樁撞開了一條縫隙,城外的士兵像瘋了一樣衝進去。裡面守城的士兵抵抗力明顯不足,甚至消極怠戰。紀堯塵駕馬帶著西晏直衝進去,趕著蜂擁而上之前,順著皇宮裡寬廣的大道朝前奔。

    激戰的人群中,她看到了一身血污的顏子昭,在湧進城門的那一刻,自己和紀堯塵的馬已經超過了他,將他甩出好遠。

    「顏子昭!!」西晏扯著嗓子叫他,目光始終不願回過來,不斷叫他的名字。

    距離很遠,可顏子昭似乎聽到了她的叫喊,將目光移到西晏身上,瞬間隔著廝殺的士兵,透過熟悉而安心感覺。西晏覺得耳邊似乎所有聲音都停止了,她看到顏子昭衝她笑了,儘管很遠,可西晏確定他笑了,感覺竟是這麼熟悉。心裡慌亂越來越明顯。

    紀堯塵一路載著西晏朝後宮奔去,那裡已經亂做一團,宮女太監四處逃散,地上不時躺著屍體,原本乾淨而寬闊的皇宮迴廊裡血跡斑斑。越接近昌平宮的地方,越是慘象環生,他們或許是聽說了昌平宮的秘密,可真正能進去的人卻絕無僅有。

    紀堯塵放棄了讓無數人趨之若鶩的宮殿,轉向帶她進了邊角的永春閣。一路上西晏好像已經發瘋了,哭喊著要下馬,紀堯塵知道她是因為顏子昭,心中黯然,他怕西晏出事,或者也怕她和顏子昭真的有自己不想看到的結果。

    永春閣靜悄悄的,像個荒廢的樓閣,也許所有人只對昌平宮抱有極大的興趣,卻忽略了其他。

    永春閣裡透著股陰涼,光線暗淡,由於很久沒人居住,空氣中泛著霉味。紀堯塵和西晏輕輕走進去,才發現地上的浮灰是有腳印的,並且是新的。

    紀堯塵給西晏遞了個眼色,示意她這裡一定有人來過。西晏也開始緊張起來,跟著他一步步走進宮殿的深處,將房門一個個打開。

    越接近內殿,越讓人感到恐懼,最後一扇門是紀堯塵打開的,用長劍挑開了門鎖,「吱呀」一聲,外面的光線照進昏暗的房間。

    一瞬間亮光映照出了人影,兩個人均是一愣,兩個女人的身影正站在永春閣的香爐前,站的筆直,像在乞求什麼,靜立著,默默的,連有人進來也絲毫沒有驚訝。

    西晏幾乎不能相信,眼前的兩個女人竟然是二公主西暖和秦曉漁!

    秦曉漁打扮高貴典雅,按照北嶽王妃的規格,而西暖穿的像個女飛賊。兩人轉頭的瞬間,西晏看到秦曉漁的頸處有血紅的一片,已經凝固了,臉色卻蒼白的很。

    「二姐!」西晏叫了一聲,下意識的朝裡面走。

    「別進來!」秦曉漁搶先開口道,聲音尖細而冰冷,「西晏,這裡是永春閣,是當年慶儀貴妃,也就是韶沖的娘最後進來的地方,她病重的時候被抬到這裡來,接著就去世了!所以我要替韶沖守著!」

    西晏這才明白,她一直沒有見到的那個所謂的「三王妃」,竟然就是秦曉漁……

    「還有無數嬪妃,除了能坐上皇后的位子,否則按照北嶽慣例,臨死前都要搬到這裡來,在這裡死去,死在別處都被視為不吉。因此這裡舊鬼新鬼堆積如山……」秦曉漁還在繼續說,眼裡的寒光畢現,她似乎已經想清楚了很多事。

    「秦曉漁!原來你沒死?」西晏分不清此時複雜的心情,眼神在西暖和秦曉漁之間游移。

    「三妹!進來這裡的人,從來沒有活著出去的,更何況要進入昌平宮!你和紀堯塵趕快出去!這裡需要生靈的守護才能屹立不倒,這香爐上刻的全是死去妃嬪的名字!下面還有用北嶽文字寫的咒語,一旦這裡倒了,整個北嶽皇城就會塌陷!」西暖焦急的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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