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 第39章
    第37章

    常洛清回到營帳裡的時候,心情極好,眼看北嶽皇城就在咫尺,只要紀堯塵依言配合,一切唾手可得,到時天下大定,就可以和西暖風風光光的回南川,再也沒有流言蜚語。

    離得老遠,他看到派去伺候西晏的老媽子戰戰兢兢的迎過來,慌忙跪在地上,臉色蒼白:「將軍,三公主走了!」

    常洛清一時間有些遲鈍,幾乎沒聽清面前人所說的,眉頭猛的一皺:「什麼?!」

    「早上……早上公主還和幾個傷兵聊天來著,奴婢去燉個湯的功夫,她就不見了,怎麼都找不到了……」老媽子的聲音越來越小,直至顫抖起來。

    「公主懷有身孕,她自己都不知道!失蹤了有多危險,本將千叮嚀萬囑咐,你居然看丟了!」常洛清意識到出了點岔子,邊大步往前走邊思索著問題,原本放鬆的心情重新緊繃。此刻責怪老媽子已經無濟於事,更重要的是想想她的去向。

    沿著軍營的歡呼聲一路前行,常洛清竟開始後悔,後悔不該如此相信她,將秘密告訴她,嫁出去的女兒向來是潑出去的水,她的心思也許沒人能猜透。

    常洛清猜測也許西晏奔著紀堯塵而去,知道了他依舊心向南川,迫不及待的想見他。亦或者她是為顏子昭而去,怕他有危險,趕著去陪他。可能性有很多種,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西晏離開了軍營,對南川極為不利,如果北嶽軍拿她來做人質,將大大牽制南川。

    這也是他為何暫時沒有告訴她,她已經有了身孕的原因所在。天下統一的腳步,不能被一個女人阻攔。

    「傳我命令,派一隊人馬秘密搜尋三公主!」常洛清鐵青著臉忽然停了下來,對身邊的隨從道。

    旁邊人答應著,轉而又小聲問道:「那二公主……」

    常洛清的腳步驟然停了下來,臉色凝重,繼而道:「我知道她在哪。」

    幾天的浴血奮戰,北嶽太子一派和三皇子一派已經均損失了眾多人馬。顏子昭沒料到韶沖的人馬一出城就直向他們殺過來,甚至連一點情面也沒有。他才明白這是一個圈套,一個別人設下引著北嶽內訌的圈套,可身在其中,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是良策。

    紀堯塵卻表現的極為英勇,帶領部下捨命保顏子昭的安全,一路力挫三皇子的部將,一度讓他們只得大關城門。紀堯塵下令立即攻城時,被顏子昭攔了下來。

    「太子!現在是攻城的良機,不可錯失啊!」紀堯塵慌忙稟告,眼看這座皇城的開啟就在瞬間,不肯放過進城的機會,臉上的一道血痕讓整個人看來殺氣很重,眼睛紅紅的,似乎為了今日早已經等了太久太久。

    「你想違抗命令?」顏子昭反問,「撤到三十里外,本王自有對策!」

    紀堯塵猶豫了一下,狠狠的握緊拳頭,終於還是聽令撤軍了,只是心裡憤憤的,他知道還不是時候,還不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時候。

    軍隊後撤了三十里,原地紮營,紀堯塵明白顏子昭是想為北嶽保留兵力,盡力避免內訌。可想到隆德帝的囑托,他知道這種拖延對南川沒有任何好處。

    晚間依靠著山邊紮營,能感到濃濃的冷氣和潮氣,顏子昭每日只睡兩個時辰,對於局勢的殫精竭慮早已經超乎體力的承受。城裡的人是他的三弟,兩邊的軍隊都是北嶽,即使他狠心攻城,並且順利得勝,這一戰必將使北嶽元氣大傷,而他明白,南川的軍隊就在不遠處埋伏,等著佔領北嶽,隆德帝派遣了南川最後的精英,不拿下北嶽誓不罷休。顏子昭隱隱的預感到北嶽已經處於水火之中,稍有不慎,也許明天就是亡國之期。

    歎了口氣,將立在架上的長槍拿在手裡,一端被擦的乾乾淨淨,他自嘲的笑了笑,自己終於還是不能瀟灑的做一個紈褲子弟。

    西晏覺得自己最近身體出奇的差,坐在馬上,幾次想吐,頭也暈暈,差點不能支撐。直到看見了北嶽的大旗,越來越近,勉強下了馬,身子軟軟的,忽覺眼前一黑,差點搖搖晃晃的倒地。她看到了紀堯塵,就在軍營的場地裡巡視,離得有一段距離。那個人身材忻長,卻顯示出一種特殊的憂鬱。自從知道了紀堯塵的秘密,見到他,一種難以言喻的心情時時在心中翻騰,她不知道是悲是喜,或者還有一種苦澀。

    只是今天她是衝著顏子昭來的。

    西晏撐著身子朝軍營裡走,挺直了腰桿,迎風感覺眼睛裡濕濕的,幾個侍衛架著長槍攔住了她,她卻沒有動,輕輕的從懷裡掏出一塊令牌,在夜色中閃亮亮的。紀堯塵驚詫的看著眼前的女人,激動的微微顫抖,只一瞬間,忙單膝跪地,大聲道:「末將參見太子妃!」

    所有的兵士似乎都反應過來,忙放下了手裡的兵器,齊刷刷跟著紀堯塵跪下。西晏靜靜的站著,眼睛裡閃過一種茫然。顏子昭聽到聲音慌忙出了營帳,連外衣也沒有披,竟顯得有些狼狽,大步衝了過來。

    她看到他下巴上的青茬更加明顯了,黑眼圈也愈發重,整個人比起她走的時候憔悴了很多,只是眼神依舊沒變,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繼而猛的將她橫抱起,朝著自己的營帳走去。西晏明顯的感到她的力道很大,將她抱的緊緊的,似生氣又似心疼。

    營帳裡顯然暖和很多,讓西晏冰涼的臉感到了一種融融的氣息。顏子昭放下她,不留一點情面的朝她吼道:「你怎麼來了?嗯?誰讓你來的?!」

    「我自己要來的。」西晏說的出奇的平靜,仔細打量著顏子昭,眸子裡溫溫的還帶著笑容。

    「我不是讓你走嗎?!我說……」

    「你說讓我自淼河往上,找個平靜的小鎮躲起來。我知道,可我不願意!」

    顏子昭瞪著眼前的女人,對於她的任性無可奈何:「你知道現在有多危險?這一路軍隊遭到前後夾擊,前面三弟守著皇城要起內訌,後面南川的軍隊虎視眈眈!你在我身邊,讓我更有顧慮!……我不想拿你做人質。」

    最後一句說的很輕,卻異常艱澀,西晏聽出他內心的掙扎。這男人似乎對結局沒有任何把握,甚至預感到情況不會樂觀。

    「我沒有想過你會不會拿我做人質,也不知道南川和北嶽哪一方能得勝,可我想讓你活著,所以我來了。」西晏說的無比確定,目光灼灼的盯著他。

    顏子昭心下感動,為西晏能在這時候過來而高興,他想她,這些天的煎熬早已讓人挺不住,可關鍵時刻他知道還不能由著這個女人任性,他即使戰死也依然是光榮的,偷生尋求一生安逸永遠是可恥的。在北嶽一天,他就必須記得自己是這裡的太子。

    「你永遠想的這麼簡單!我也想遠離這些!可我不想讓北嶽在我手裡完蛋!即使到最後粉身碎骨,我也得死在北嶽的地面上,為北嶽陣亡,不然我沒有臉去見父皇和母后!」顏子昭說的堅決,拳頭攥的緊緊的。

    「顏子昭,如今三皇子拒你進城,明顯有謀反之心。皇上駕崩,真相無人知曉,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條你大可以現在宣佈即位,你名正言順,打著正統的旗號,誰敢反對?」西晏提議道。

    「不行!新皇即位要祭天,要接受很多道程序,還要在冰山度過十八道虎牢關,不然沒人信服,這是北嶽歷代的規矩,誰也不能逾越,即使我名正言順,也不能破壞這道規矩。況且如今的情勢,誰是正統,誰是謀逆,改變不了太多的局勢。」顏子昭忙否定這個提議。

    「那就只剩下一條,放棄皇位,讓給韶沖,管他如何折騰,你從此退出。現在的矛盾不過是一山不能容二虎,只要你退出,所有問題迎刃而解。」西晏執意勸說,她不想讓顏子昭走進別人設計好的牢籠裡。

    顏子昭盯著西晏,很少看到她如此鄭重的聊起政事,雖然一路風塵,仍看起來楚楚動人,伸手將她擁進懷裡,下巴抵著她的頭頂,雙臂箍緊她纖細的後背。西晏也伸手回抱著他,第一次溫順的像隻羊羔,似乎又回到從前在南海的日子,單純的年代總留下許多美好的回憶,可惜只在記憶中才能永恆。

    「我不是貪戀高位,但如今,如果我退出,這支隊伍立即就散了,他們不會歸順三弟,北嶽將更加危險。」顏子昭撫著她的頭髮,「我所能做的,只是保護你的安全,北嶽即使滅了,也是毀在自己人的手裡,你回到南川去,還可以重新開始。」

    西晏忽然笑了起來,笑的清淡而諷刺:「我如果要走,就不會來,來了就不會走。別以為你可以安排我的人生。」

    顏子昭剛要講什麼,被西晏打斷繼續道:「還有,你以為這支隊伍裡所有的人都是你的親信?」

    這次輪到顏子昭笑,只是笑的無奈,像是看透了世事一般:「我知道紀堯塵不是。」

    西晏一怔,沒料到他竟然已經察覺到紀堯塵的心思:「那你為什麼……」她想知道為什麼他會留一個有異心的人身邊。

    「我留他只有一個理由,倘若有一天我不能保你,我知道他會捨命保你。」

    西晏抬眼看著顏子昭,詫異又感慨,只是緊緊的抓住他的衣襟,良久沒有說話。從前她心心唸唸的想見紀堯塵,甚至不惜一切要來到北嶽,可現在心情卻越來越複雜,尤其在知道了他投降的真實目的。西晏知道這應該讓自己高興才對,這應該是自己歡欣鼓舞,日盼夜盼的結果才對。可如今卻完全沒有想像中的感覺,有的只是一種說不出的心情,似惆悵,似迷茫,更似沉重……

    「我知道一個秘密,可以作為最後的退路,前提是必須進入北嶽的皇宮。」

    「是什麼?」

    「我已經明白了為何昌平宮裡有這麼駭人的現象,也知道了形成那裡面人間地獄的原因了,極大可能是因為那其中的石雕。那石雕能釋放出一種物質,導致和它接近的東西會發生很大變化。地下皇宮的入口也許就在昌平宮,但石雕即使被隔開,也需要過上很長一段時間方可進去。短期內不可能,所以要另闢蹊徑。」西晏思路清晰,將這些天來掌握的情況告訴他,「如果我們可能進入皇宮,可以進入到離昌平宮最近的宮殿尋求另一種進入地宮的方法,就能逃脫,就能將兩百年的秘密揭開。而傳說中地宮連著淼河,我們總有機會逃出去的。」

    顏子昭猶豫了片刻,相信了她的說法,沉聲道:「離昌平宮最近的地方,只有一個犄角的小宮殿,叫永春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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