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你,好不好 第26章  (1)
    第26章(1)

    和平會館開業的那天,高欣十分隆重地舉辦了一個剪綵儀式,邀請了幾個新聞同僚過來捧場。我依照高欣要求,十分鄭重地草擬了一份會館歷史簡介交給《新民晚報》的記者,大意是:和平會館成立於民國初年,距今已有90年歷史,期間接待過孫中山的弟弟、蔣介石夫人的牌友、英國駐上海大使等歷史重大人物;抗戰期間和平會館一度蕭條,不復往日的金迷紙醉,在90年後的今天,會館館長第三代傳人高欣小姐將會重振會館雄風,再現往日輝煌。

    晚宴的時候,陸華也來了。這哥們做為房地產業的新貴和高欣並排站在一塊,遠看很金童玉女,近看很雞鳴狗吠。

    我後來向高欣表達這個見解的時候,她看了看和記者談笑風生的陸華,說:張揚,你這個月獎金沒了。

    我很驚奇:本來有?

    高欣點頭說:本來在開業之後,我打算給你加薪配獎金。

    我說:我要修改一下措辭,其實是你和陸華站在一塊,遠看很金童玉女,近看很金枝玉孽。

    高欣走之前留了句話說:加薪也沒了。

    第二天,和平會館的開業上了《新民晚報》娛樂版頭條,大黑字標題寫著:房產巨頭龍鳳戲珠進軍娛樂產業,這篇報道裡詳盡地描寫高欣作為一個成功男人背後的女人是如何地三從四德、先從夫後從商。

    我十分地沮喪,為我那篇通宵達旦才捏造出來的和平會館民國歷史的戰亡而憂傷。

    會館開業之後,日子過得比之前更昏天暗地。

    高欣很照顧我,接單子攬客戶的時候,會讓底下的業務員跟著我,吃飯喝酒能擋一把。

    週末中午的時候,我接了謝君昊一個電話:「張揚,你在家嗎?」

    我在床上打了個滾,有點迷糊:「啊。」

    他在電話那頭有點無奈地笑著說:「給我開個門行麼?門外敲了十分鐘,你還不出來我就要給保安架走了。」

    謝君昊進門擱了個包放桌上:「按照你列的清單買的,有個什麼眼霜沒貨了,我讓店員推薦了另外一個牌子。」

    我一頭霧水:「哥們你是不是走錯房間了?」

    他看著我說:「我前幾天去紐約出差,謝冉給了個單子,說是你讓我幫著帶一些化妝品。」

    我很失望:「她的話你也信?」

    謝君昊笑著扶了扶額角:「反正買都買了,擱我那也沒什麼用。」

    我替他倒了杯水,瞟了一眼桌上的包:「我買不起。這麼一袋美利堅合眾國的高檔舶來品,你不能強買強賣吧。」

    他說:「你請我吃頓飯,算抵消了唄。」

    「那把謝冉一塊叫上吧。說不定她是想讓你幫她帶,但不好意思開口呢。」我轉手給謝冉打了個電話,請她在小區旁邊一家川家館吃個飯,也當報答她和謝君昊在我低迷時期對我的不離不棄。

    謝冉帶來了一個男人,光頭略有點胖。

    她對我們說:「這是我男朋友,李偉。」接著再對李偉介紹說:「這是我弟弟,和他的疑似老婆。」

    我有點無助地看了看謝君昊,顯然他也是第一次見李偉,微皺了一下眉,咳了一聲徹底沉默了。

    點菜的時候李偉接了個電話走開了。我向謝君昊感慨藝術家的眼光著實非同凡響,這男的遠看有點像郭德綱,近看更像郭德綱;看見他我就忍不住想打賞他來一段單口相聲。

    我和謝君昊竊竊私語的時候,謝冉回頭朝李偉眉目傳了一份情之後,很認真地問:「你們覺得他怎麼樣?今天是我們首次公開戀情。」

    我說:「……呵呵呵呵。」

    謝君昊想了想說:「……呵呵。」

    謝冉朝我和善地笑了笑,說:「張揚,我和你說件事。」

    「嗯?」

    「你要是不和謝君昊結婚,那我就嫁給李偉。」

    我愣了三秒鐘,轉頭對謝君昊說:「你來。」

    謝君昊輕笑了聲,對謝冉說:「那你還是別嫁給他了。」

    謝冉轉頭搓了搓手,微瞇著眼對我說:「謝君昊除了比上次我看到的那個小子年紀大點,其他都不差。連我這個做姐姐的都覺得他好得不像是我媽親生的。張揚,你是對他哪部分不滿意?」

    我頓了頓,低頭看菜單:「點菜點菜,今天我做東,想吃什麼隨便點。」

    這頓飯吃得比較歡樂,謝冉為了探索她男朋友的藝術性,不斷地要求李偉給大家來一段相聲,李偉推脫不掉,表示只能給大伙講個笑話。

    這個笑話的具體內容後來我也不記得了,只記得該笑話造成了轟動效果,除了謝冉、謝君昊和我,剩下的都笑了。

    散伙的時候,謝冉拉住我低聲說:「張揚,你別看謝君昊已經過往很滄桑了,但這小子感情方面相當厚道。你一定要好好考慮一下。我和你說,人生重在體驗,經驗越多越能夠彰顯非凡魅力。」

    我說:「謝冉,你總讓我產生一種在和謝君昊他媽對話的錯覺。」

    謝冉懊喪地說了一句:「悔不當初啊我,早知道就讓謝君昊和李倩好了。你說有我這麼一個看淡風月的姐姐,怎麼會弄出來個這麼專一的謝君昊,孟姜女見了他都要哭了。」

    我問她:「你怎麼這麼操心他的人生大事?

    謝冉歎了口氣說:「我媽把我生下來主要目的就是替她把謝君昊拉扯成人。」她轉頭對謝君昊和李偉說:「你們等等我,我要和張揚單獨小聊一下。」

    謝冉把我拉到一旁說:「我晚上的飛機去北京,臨走前我們一定要達成共識。」

    「一般人都不太能和你達成共識,我盡力而為。」

    她瞟了我一眼說,認真地說:「張揚,我和你說件事,你千萬不要告訴謝君昊。他要是知道了,可能會和我斷絕姐弟關係。」

    我咳了一聲說:「你可能高估你弟弟的心理素質了。你怎麼知道他不是早就想和你斷絕姐弟關係呢?」

    謝冉有點憂傷地仰望蒼穹說:「他前面那個女朋友,叫李倩的。他倆分手,我多少有點責任。」

    我很驚訝:「怎麼回事?」

    「就謝君昊去美國那事。這小子就為了個小姑娘一路窮追不捨追到美利堅,打個電話還得隔著時差。他倆在美國讀碩士的時候,有一年暑假李倩回國,替謝君昊帶了點洋貨回來。那時候正趕上我爸身體不好。我就找她小聊了一下,跟她說別把我弟往外拐了,收拾東西趕緊回來。」

    我問她:「你是不是嚇著她了?」

    謝冉更憂傷地點頭說:「好像是,談著談著這小姑娘就哭了。說她想和謝君昊一塊圓了美國夢。我那時候年紀小,說話口氣也不好,跟她說你圓你的,不能煽動謝君昊啊,我們家從我姥爺那輩就是共產黨員,堅決打倒資本主義。」

    「後來呢?」

    「後來我也想不起來了,李倩家裡條件好,去個美國舒舒服服的,想回來就搭個飛機回來。謝君昊就不是了,他小子雖然沒說,我也知道他擱那肯定吃力。他倆人吵了一架吧,後來有一回我去電視台,剛好碰上李倩在那做實習生,我就跟她說謝君昊另外找了個女朋友,讓她自個過。其實那時候謝君昊剛從美國回來,躺病床上養病呢。」謝冉幽幽地看了我一眼:「本來這兩人談戀愛談崩了和我沒什麼事,但一晃也過去好幾年了,謝君昊這麼堅守自盜、不孕不育的,我就漸漸產生了愧疚感。」

    我了然了:「難怪你如此熱情。我還以為師兄他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疾,所以你才急著把我拉下水。」

    謝冉深深地歎了口氣,和我討論說:「為什麼謝君昊這麼深情呢?這不符合中國可持續發展道路啊。」

    我說:「這大概是天生的。」

    謝冉感慨地說:「那這小子頭頂上那塊天肯定跟我不一樣。張揚……」

    她話還沒說完,李偉走過來打斷她:「時間差不多了,提前點過去,要不然誤機。」

    謝冉轉頭應了一聲,拍拍我的肩:「張揚,我最早的時候看你還不如李倩順眼。但是吧,照謝君昊挑女朋友這麼個發展趨勢,下面一個肯定比你差。我謝冉可以拍胸脯和你保證,我弟弟真不差。這世上男人有兩種,一種是適合結婚的,另一種是不適合結婚的。謝君昊就是前面那種。後面那種不適合結婚的,還可以繼續細分,一種是適合談戀愛的,一種是來這個世上給女同胞們添堵的。」她看了李偉一眼,湊到我耳邊低聲說:「我比你倒霉多了,碰上的不是外表適合戀愛、內心純粹添堵的,就是外表內心一塊添堵的。」

    臨走前,謝冉揮了揮手說:「我剛是不是忘了和你說,我明天從北京飛巴黎。轉兩圈再回來。」

    「你怎麼早不提啊,去多久?」

    謝冉笑著說:「找了個學校進修,一年吧。」

    我突然有那麼點捨不得,揮了揮手說:「多保重啊,有事來電話。」

    後來我和謝君昊溜躂著往小區走,我把謝冉的話在腦子裡過了一遍,隨口問謝君昊說:「師兄,你當時是為的什麼和女朋友分手?」

    謝君昊略微頓了一下,笑著說:「年輕不懂事吧。」

    他轉頭過來看著我說:「張揚,上次我問你願不願意做我女朋友,你說你有男朋友了。那現在我是不是有點機會了?」

    我有點驚訝:「你怎麼知道我分手了?」

    他說:「有一次下班順路去你朋友開的那間酒吧坐了坐,你朋友告訴我的。」

    「哦」,我悶頭說:「師兄我說實話吧,我覺得談戀愛這個事和別的事不一樣。它就是有心動的成分在裡面。有些人特別好,但就是不來電。我覺得謝冉說得對,你真的是哪都好,就是沒眼光。」

    說這番話的時候,我心裡特別坦然。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一兩個人,會讓你怦然心動。這個人他可能有點帥,有點小陽光,脾氣有點悶;和別人一樁樁比起來,他未必能比別人分高,但你見到他,心裡就會暈開一小圈漣漪,別的人真的沒法代替。

    我和林佑已經正式分手半個月。關係打回到初二那年,大家還是不太熟的同學,偶爾上了QQ會問候兩句:以笑臉開始對話,以「呵呵」結束對話。我不知道是不是每個人分手之後都會像我這麼傻X,但我確實註冊了個新校內用戶,披了個馬甲去看他的最新狀態。

    有時候會在百度裡百度他的名字,可惜林佑這個名字太普通,前面幾頁全是賣高壓變電器的。不像我高中有個同學名字十分特殊,呈等差數列逐步遞增,他叫石砳磊,百度一搜只能找到一篇帖子,是有人點評該名字說:我這個同學可能不是五行缺石,是五行缺二;這個點評的人不才就是我。

    這段時間我的心情不好不壞,只是偶爾在聽一些懷舊歌曲的會裝X地抹一把眼淚。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砸大把銀子買CD聽演唱會,因為失戀之後會發現每首情歌唱得都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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